下课的铃声响起后，学生们纷纷背起书包往外面走着。
尚雅也检查好带上了校园卡和钱包，挎上背包起身。
回头看见陈路欣进了办公室，她就站在廊桥等她。
每天晚上都能看见云霞在天边翻腾成不同的颜色，尚雅想起很多年后在网上看过的厚涂油画。
云霞就像连绵不绝的山峦绵延向远方，不知是蒸汽朋克的人们正演奏着怀旧的宫廷乐章，还是乌托邦倒映在云端的残影。
那团云霞像什么？
是空中楼阁？还是云上马戏团？
尚雅看得很认真，想要再看清楚那个远上云山的人。
“在看什么呢？”陈路欣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尚雅才连忙擦了一下眼睛：“太阳太大了，我都快要睁不开眼了。”
“不要直视太阳，小心瞎了。”陈路欣突然很认真地说。
尚雅便点头。
两人沉默地走到学校门口，站在公交车站前等车。
车窗外的世界好像被窗格分割成不同画卷，尚雅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物和云团，就像是被魔术师挥舞着魔法棒还原过的城市。
太阳融为黄昏，这真是美景。
世上从来都没有乌托邦，而她也不是哲学家的信徒。
李老师在出国前送给她这本新书，她看得囫囵吞枣，但也多了很多感慨。
在思考人生意义的空档，已经到了幸福家园站。
陈路欣喊了她，尚雅才回过神来，连忙提着背包下车。
天空还是一片霞光，垒起来的云堆叠在天尽头，她们在往商超那边走着的时候，抬头看见今晚的云层，尚雅心里就一咯噔：“路欣，你有带雨伞吗？”
“没有。”陈路欣也抬头看了一眼天气，“应该不会下雨吧，这天气挺好的。”
以她们轻装简行看来，离开学校前她们也根本没想过今晚可能会下雨。
不过也没有关系，如果真的下雨了，就买把雨伞然后打车回学校。
进到商超，尚雅和陈路欣商量吃牛肉火锅，对比商超和附近的几家火锅店，尚雅比较推荐她曾经吃过的店，牛肉很新鲜美味。
服务员带她们进去时，看见店内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最后只能安排她们坐在靠近角落的小桌，然后拿菜单过来问她们要什么味道的锅底。
“还是鸳鸯锅吧。”陈路欣说着，就开始看菜单。
不辣的锅底选择菌菇锅，辣锅就是牛油火锅。
先选了两盘新鲜牛肉，再挑了一些火锅搭子和小食。
尚雅望向窗外，看见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了，更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错觉。
但是还没有下雨，只是又一个没有星和月的夜晚。
火锅很快就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牛油在火锅里翻腾着，另一边的菌菇也在咕噜咕噜地冒着大泡。
服务员将牛肉和食材送上来，叮嘱说牛肉的最佳烹煮时间是9秒。
不过尚雅担心会吃到还没煮熟的牛肉，毕竟她是吃牛排都要全熟的人，于是夹起牛肉片放在滚烫的火锅中涮了一段时间才放在放到碗中，蘸着酱吃。
“这个菌菇汤底也好吃。”陈路欣也夹了一块刚涮好的肉吃着，评价道。
尚雅便也尝了一下用菌菇汤涮的牛肉，果然是另一种同样也很不错的滋味。
之后再把豆腐、生菜、虾滑等食材放进锅里，等待煮开就可以开吃了。
不过吃完这顿火锅，尚雅觉得她连续一周都不想吃肉了。
从火锅店出来，尚雅是真的撑到了，和陈路欣在石台阶上像散步一样慢慢走一圈，再进负一楼的商城，将背包寄存在外面的寄存箱，然后拉了一辆购物车进来。
商城入口是大型家电和床垫被褥的售卖处，再继续往前面走才到了零食区。
尚雅在膨化食品货架下驻足许久，才拿了四包mini款的薯片放在购物车。
又在对面的货架拿了一袋奶粉、一袋麦片、一盒椰子粉和一盒速溶咖啡，全部放到购物车里面，最后再拎来两袋方便面。
和方便面放在一起的是螺蛳粉、酸辣粉、麻辣拌这类的速煮类粉面包。
只要看到螺蛳粉这三个大字，尚雅就感觉已经透过密封的包装闻到酸笋和浓汤的味道了。
虽然她已经饱了，但是眼睛还馋着。
她突然不想回学校了，她想回家，明天就可以在家里偷偷摸摸点螺蛳粉了。
不过……还是算了。
将方便面放在购物车上，看见陈路欣也提着大包小包过来放下。
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面走，尚雅又在干粮区拿了两袋塑封的红枣干和桂圆肉。
到熟食区，因为大部分熟食都不能放到明天，尚雅就只选了两袋面包，保质期都是五天；又挑了一份凉拌，准备带回学校做夜宵。
服务员从窗口探出头：“要辣吗？”
陈路欣就抢在尚雅前面开口：“巨辣，要巨辣。”
“阿姨，我要一点点辣。”尚雅连忙说道，生怕阿姨真的给她下一大勺辣椒。
“好嘞，微辣。”阿姨说着就将凉拌倒进大碗里，加入各种调料搅拌均匀，再倒进打包的塑料盒，称重后贴上商标递给尚雅。
两人继续在熟食区逛着，看见什么都觉得喜欢，一会拿一盒炸鸡，一会拿一盒小海鲜，临结账前又拿了一瓶500ml的瓶装酸奶。
等她们结完账提着沉甸甸的袋子从商城出来，尚雅低头看了一眼，觉得她们现在就像是预知明天将要迎来世界末日，然后提前跑出来囤货的倒霉蛋。
刚才买东西是挺爽的，只是没有考虑过搬回去的问题。
现在她们两人都是左手右手拎着大包小包，走一段路又要放下歇一会。
本来她们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说现在回学校会不会太早了，要不要再到上面的电影院看个电影，正好今天又有新电影上映了。
但是现在她们只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回到宿舍。
于是两人就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挪动着，终于走到了距离商超不远处的公交站，然后气喘吁吁地坐下等公交车。
她们回学校是乘坐803路公交车，到晚上大概就三十分钟才有一趟。
尚雅缓过来后，就抬起头望向天上。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黑夜，只有散布在人间零零星星的灯火映出黑云的轮廓。
但是她明明能闻到很浓重的水腥味，还有到处乱飞的蜻蜓在嗡嗡响着。
就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雨，洗去人间尘灰。
“哎，你看，那是不是星星？”陈路欣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拉着尚雅道。
尚雅也看见了在云团中闪烁的微弱亮光，那应该是一架穿过云层的飞机。
她就跟陈路欣开玩笑：“那架飞机是不是来接你的呀？”
“我也想啊。”陈路欣又掂了一下放在地上的袋子，然后吐槽起来，“怎么车还没来？不会已经末班车了吧？”
尚雅看了一眼手表，觉得倒还不至于。
又过了十几分钟，803路车才终于姗姗来迟。
两人连忙提着东西上车，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她们就在后面找了座位坐下。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起步，尚雅和陈路欣都将东西放在旁边，然后望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照亮了方寸夜色，来来往往的人都行色匆匆。
公交车的小屏幕在机械地播报着天气预报：
合安市今天最高温度：29.6℃
今晨最低温度：19.2℃
预计今明两天阴有小雨，平均气温下降5到7℃
今晚到明天小雨，17到22℃
明晚到后天小雨，15到20℃
……
天气预报还在继续播报着，陈路欣突然想起地弹跳起来：“完了！明天下雨哎，她们合唱团的事不是泡汤了。”
“你看天气预报什么时候准过的。”尚雅忍不住吐槽一把，但还是补充道，“我觉得不是小雨，这雨挺大的。”
而且这一年来她在天气这方面的运气可糟了，之前一段时间，平时天气艳阳高照，等到她刚出门，就开始在她头顶浇水。
就算是针对开复活挂的npc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尚雅烦躁地转了一下身，继续盯着外面看。
在她伸出手去触摸车窗的时候，突然看见一道白光打落在她的掌心，然后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了。
天气预报播完后，车厢里很轻很悠扬的音乐。
尚雅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公交车上的颠簸，就像是婴儿的摇篮，一下，又一下，缓慢地，轻轻地摇晃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过来。
打破她的梦境的是站点的播报音：“……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下一站是致诚中学站。”
她好像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好久，这都快要到站了。
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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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陈路欣似乎也睡着了，她连忙喊醒了陈路欣，说要下车了。
看见窗外黑夜的景色，林荫树木，好像也变得逐渐熟悉。
终于看到了致诚中学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刷着白漆的综合楼在夜色里尤其显眼，就像是惨白的月光撒在屋檐上。
公交车缓慢在致诚中学对面的公交站停下来，尚雅和陈路欣拎着四个大袋子下车，缓慢地朝学校里走进去。
周五晚上的校园安静到只剩蝉鸣，她们走在校道上，微弱的路灯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倒映在青绿色的砖上。
教学楼的灯还稀稀拉拉亮着，尚雅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着像围棋一样或明或亮的教室，短短的一段路却被她们像是走了半个世纪。
她们先将东西全部放回宿舍，再把今晚就要解决掉的食物捡出来。
19班的教室亮着灯，不过留在学校的学生不多，尚雅回到座位放好东西，然后将椅子搬到陈路欣坐的角落。
正好看见林楹拿着一本书从教室后门进来，陈路欣就回头跟她招手：“林楹，吃炸鸡吗？”
尚雅也小声附和着：“我们买了好多吃的回来呢。”
“天呐，今天什么日子啊！”林楹过来看见她们摆满在桌上的吃的，假装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前面的日历纸，“今天也不是六一呀！你生日呀？”
尚雅眨眼：“陈路欣的生日。”
林楹笑起来，她的眼睛都好像闪烁着星星：“哇，真的呀？生日快乐呀！”
“才不是呢，别听她瞎说。”陈路欣连忙摆手，“就是刚才出去买东西，结果越买越多，都差点带不回来了。”
尚雅继续开玩笑地瞎说：“是啊，刚才还来了一架飞机，我还以为是路欣喊来接我们的呢。”
陈路欣正吃着红丝绒蛋糕卷，也笑着不反驳。
将手套递给林楹，尚雅也戴上手套，拿起辣翅吃着，然后看见林楹将那本黑色封面的旁边的桌上：“Utopia？”
林楹知道尚雅的英语很糟糕，突然听见她的嘴里冒出来一个英文，抬头就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也看乌托邦呀？”
“是给我补习的老师给我的。”尚雅的目光在书封上徘徊了一下，就说道。
林楹则说她是下午去借阅室借出来的书，底封还有借阅室的书籍编码。
之前尚雅很少过去借阅室，主要是因为要提前申请借阅卡，她觉得挺不方便的；而且艺术楼下还有可以自由看书的书店，可以满足她们的课外阅读需求。
但是她还真没有在书店见过《Utopia》这本书。
因为高三还在学校里照常上晚自习，所以今晚和明天早上的铃声都是按照平时上课的时间正常响起。
等到下晚自习，尚雅又拉着陈路欣到操场上散步了两圈，才走回宿舍。
这个时候高三已经下晚自修了，校园里走动的人也终于多起来了。
林楹已经先回到宿舍了，宿舍里亮着灯。
她们开门进去，只听见浴室里传来水流动的声音。
尚雅更为清楚地听见她在念着英文，也许是今天读的文章。
“No man's life is so mean or contemptible but that it may be thesubject of a tragedy.…”
她的声音被水流掩盖得并不清楚，但尚雅知道她背诵的是什么。
没有人的生活是如此卑微或可鄙，但它可能是悲剧的主题。（注释1）
这是她在《乌托邦》中最喜欢的一句话。
尚雅收好衣服，回到宿舍里，然后翻开她带回来的英语笔记本。
正好是最新一页，也就是她今天的抄录。
洗完澡后，尚雅洗完衣服晾挂在阳台，再到走廊外面打水。
外面依然没有下雨，从她们下课后出去玩再回来，就是团云沉沉的天色。
宿管阿姨拿着留校登记名单在挨个宿舍点名，等阿姨点完名走后，她们就上床熄灯睡觉。
尚雅很快睡去，然后迷迷糊糊好像做梦一样。
不知道在梦中走到了哪里，好像是她大学时的礼堂，还是某个商超的庭院。
但是周围空无一人，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
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听见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从梦中醒来了。
外面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