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由月昭仪的绣鞋胡乱在我的脸上反复碾压,咬紧下唇,愣是没惨叫一声。
“这样吧,本宫入宫许久,还未曾听闻狗叫。”
“故而,一直想在这四方天地中,养一条狗,看看狗平时是怎么叫的。”
“你说呢,凌霄?”
她垂眸,眼底闪过暗芒,唇边仍然保持嘲弄的微笑。
身边的下人闻言,皆发出窸窸窣窣的嘲笑声,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奇怪好笑的东西。
我回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桃夭,脑海中回忆起前世今生的种种,终究下定了决心。
蓦地,双膝合并,直直下跪,屈身匍匐。
“汪——”
我咬紧牙缝,好半晌才从喉间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
此时,莫说宫女,在场除却桃夭和梅妃外的众人都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让她学还真学?”
“你别说,还真的挺像一只狗的。”
“狗哪里学得会爬龙床?”
旁人嘲讽羞辱的声音,已在我耳边模糊,我逐渐听不真切。
只是目光,仍旧看着受伤昏迷的桃夭。
“行了行了,今日就算了吧,也是给够教训了。”
梅妃不忍再看下去,摇晃着月昭仪的袖口求情。
月昭仪眼底无波无澜,只是眼底似乎藏着不屑。她斜睨了梅妃一眼,而后起身。
“也罢,今日就这样吧。”
“倘若你再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可不就是两只指甲和学狗叫这么简单了。”
说罢,月昭仪便率领众家丁,昂首走出乾清宫。
我顾不得脸面,忍着脚踝的疼痛爬向桃夭。
“桃夭?桃夭。”
我轻唤她的名字,却没有等来回应。
前世失去她的痛感再次浮现眼前,此刻我竟是什么也顾不得,只是抱紧她的身体,将她背在背上。
而后,一步步的将她拖回宫内,替她疗伤包扎。
那日的场景,即便后来时隔多年依然不曾忘却。
不曾忘却宫檐之上的灿烂夕日,亦无法忘却染满鲜血的乾清宫长殿。
赤红与灿金,交织缠绵,绘卷山河。
宫内,我强撑着力气,替桃夭包扎处理。待到一切完毕时,已日薄西山。
今夜,帝王一定是会会来的。
思及此处,我眉眼一凛,计上心头。
我信手将药碗砸碎,刻意用小腿碾过破瓷碎片。
而后,双臂无力瘫倒榻上,脑袋耷拉到桃夭受伤的手旁。
静待帝王入门。
是日,夜。
“今日你的伤势如何了?”
帝王声线明快,笑着踏入房门。
哪知,他一踏入殿门,便看见我无力昏倒在床边的模样。
我自然是清醒的,只是阖上双目,故作昏迷。
我听见他朝我本来的脚步声,感受到被那人悬空抱起,恍若身处云端。
小腿处受碎片扎入的痛感隐隐约约,细密的鲜血汩汩而下。
那人似乎感应到什么,抱起我的动作更加小心。
直到我被放置于一处更柔软宽大的床榻上,听见御医匆匆奔入房门的声音。
“凌霄?”
他轻唤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叫醒。
我眨巴着眼睛,装作迷迷糊糊刚醒来的样子,歪着脑袋问。
“嗯.....陛下?”
他攥拳置于唇边轻笑一声,而后捧起茶碗喂我喝药。
我双颊一红,别过他的双眼,避开对视道。
“陛下怎么来了。这,于礼不合吧?”
皇帝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温柔道。
“你一贯聪敏,那不妨说说看,可有看明白朕对你的心思?”
我先是眉眼含笑,一派害羞,而后因似乎想起了什么,而眉眼低垂,不敢看他。
“奴婢,不敢肖想陛下....”
他挑眉,捏住我的下巴,转过我的头同他对视。
“你可不是这般怯懦的人。”
“同朕说说吧,不肯从朕的理由是什么?”
我双唇微张,正要开口却突然闭上双唇不再多言。
“因为梅妃,还是因为月昭仪?”
他挑眉,淡淡道。
“今天月昭仪来访的事情朕知晓了。”
“但,你也应当清楚。朕总不能因为一个丫鬟而去处罚宫妃。”
“假使你愿意入宫,朕反而有了更充分的理由整治她们二人,以及她们背后的家族,不是么?”
帝王此言看似恳切,实际上不过是缓和局势的权宜之计。
他一面想要我入宫,一面又不愿因此动了月昭仪背后的势力。
月昭仪亦清楚此理,故而即便对我百般凌辱亦毫无畏惧。
压下心底的冷笑,看了眼另一边仍然昏迷的桃夭,总算挤出几滴眼泪。
双目渐渐湿润,我撇了撇嘴角,而后顺势扑进那人怀中。
“好,奴婢甘愿此生追随陛下。”
“一心一意扶持陛下,此生忠贞。”
他伸出手臂环住我,轻轻抚着我的头,温柔道。
“南宝林前些阵子故去了,宝林之位便空了出来。”
“那,封你为宝林可好?”
“封号,赐个琳字?”
琳?
我有些犹疑,小声道。
“哪个琳?”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深深看向我的眼睛。
却又似乎透过我的眼睛,再看向别的人。
“王旁林。”
那不就是,我前世的名字么?
难道,他将我当作成了前世的替代品?
“至于你所居的宫殿,就赐居玉鸾宫吧。”
玉鸾宫,那不是自己前世封为宝林时暂住之地么?
心下已然明了帝王的意思,还未反应过来,帝王便拟旨下令。
“至于侍寝之事.....”
他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挑眉道。
我有些害羞,伸出手用被子蒙住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
“想什么呢。”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将被褥挪下。
“待到你何时伤好再说吧。”
“朕今夜要批阅公务,就不在此处多留了。”
他挥挥袖子,正欲起身。
我心下一急,赶忙拉住他的袖口。
“陛下若要处理公务,不妨让奴婢帮您磨墨?”
帝王回首,勾唇。
“腿脚还伤着,怎么磨?”
我轻咳一声,小声喃喃。
“端个椅子坐在陛下身边,不就好了么。”
他笑笑,揉了揉我的脑袋,轻声道:“那谁去搬椅子?”
我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到他头上,撒娇道。
“陛下英明神武,那当然是陛下去搬了。”
他轻声低笑道,而后淡淡颔首。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