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障花开,魂销骨断。
他一步踏入无形无色的魂障时,还未曾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内心模模糊糊的,忽而闪过了入鬼门前翻阅过的文献中的一句话。
四朵魂障花,分别对应东南西北四方魂障,花瓣闭合则采之可避障雾,花苞盛开则人入魂障,捕而食之。
意思是这花含苞待放时是躲避魂障的宝物,而一旦盛开,意味着已有人踏足对应的那方魂障中,盛开的花会捕杀周围的人,将其也拖入魂障。
他将相关资料整合在一起研究过,推测那花的经脉应冥冥中与一方魂障相连,所以才能在盛开后将周围的人也一并拖入障雾中。
只是因为几乎无人自魂障中脱身过,他也就无从知晓魂障里头是个什么情形。
而今,谢辞知道了。
视野霎时陷入漆黑,声息全无,摇摇晃晃的昏暗中,他看到苍白的雪。
鹅毛似的大雪覆盖了整座巍峨山脉,崖谷苍茫,宛如白龙盘绕,成人手掌大小的脚印印在身后的雪地里,时深时浅,凹陷下去的雪片带出一抹长长的淋漓血迹,鲜红的血滴在茫茫雪原中,缓缓沁落下去,最终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带着柔嫩的粉。
那些间距不远的脚印尽头,是他的落脚处。
他有些愣神,盯着自己光裸的脚看。
那双脚瘦小,嶙峋,青筋突出,上面遍布了短小的疤痕,冻疮化脓了,又被雪下埋着的粗硬草叶割出一条大口子,溢出的血液中还带着淡黄的脓。
脚趾中夹着几根编织起来的草藤,那是他原先的鞋,后来在逃跑途中脱落了,只剩几根残骸还证明着它们的存在。
脚上覆了层浅浅的白色,踏在雪路中,浑似两颗即将被雪淹没的顽石。
他视线向上移,看到自己覆盖着两片单薄破布的瘦削身体。
这不对。谢辞想,这不是我的身体。
他的身躯没有这么小,不会如此单薄,单薄到风一吹就能倒在雪地里,再起不能。
他已经成长到足以为师娘遮风挡雨——思及此,他的思绪猛地一顿。
……好像,他未曾遇见沈微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瘦小的,薄弱的,流浪的孩童。
他颤抖起来,意识到眼前这一幕何其熟悉。
是他跟着商队辗转来到天山镇后,在某天夜里被天山呼唤着逃到大山时的场景。
那苍老的呼唤声似乎又出现了,谢辞捂住脑袋,觉得头撕裂般的痛起来。
……是谁在喊他?……好痛,好痛。他恍惚地想,颤抖的指尖抚到自己的右脸,而后骤然停住。
熟悉的黏腻的血肉,坑坑洼洼,破烂不堪,六年来如同跗骨之蛆般伴随着他,他们都说因为这个自己才成了孤儿,他憎恶这身顽劣的伤,流浪时有个老掌柜曾说昆仑山上有昆仑池,可以医治世间一切伤势,他曾想去——
——昆仑池,昆仑,仙界。
如同惊雷乍起,被什么剥夺而去的记忆仿佛渐涨的浪涛,涌向他一片空白的心绪。
仙界,鬼门,沈微霜。
沈微霜。
他记起来了,记起此刻身在鬼门内的魂障中,也忆起那个与他分散的人。
他方才失去十三年的记忆时也记得她,只记得她的名字,与好似理所当然又一时理解不能的她的身份,而今却全然地回忆起来,忆起她的样貌,忆起她唱着小调哄他入睡时的轻柔嗓音,忆起她注视着他时,世间万物都无法比拟的眼眸。
……师娘。谢辞头痛欲裂地想,魂障凶险,得先搞清楚怎么脱身。
不能死在门内,他得去找师娘的……他感知不到自己的修为,魂障既然呈现了自己的记忆,那脱身之法应当也在回忆中。
……可是好想她。他很久没有见到过她了。这茫茫雪山中只怕也找不出什么东西,不如先去找她。
对,先去找她。
得出这个结论后,头痛都似乎减轻了许多,他转身,踉踉跄跄地朝自己来时的方向跑去。
风夹着雪沫子呼啦啦打在脸上,彻骨的凉,身体在颤抖,分不清是因为风雪还是因为腐烂的血肉,谢辞倒是很习惯于这样的疼痛,奇异的头疼也渐渐感知不到了,脚步如飞地下了山。
此时正值夜半三更,天空繁星闪烁,月华似练,商队中追捕他的人似乎还没有来,谢家此时的宅院还位于小镇中心,与此地间隔十分遥远,常年营养不良的身体还无法支撑这种奔跑,他拖着身躯,两眼发黑,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总算看到了谢家的门扉。
硕大的两扇朱门外立着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谢辞缓了口气,看也不看地绕到了宅院后方,后退几步,脚下一蹬,小小的身躯猴似的窜上了墙。
他幼时确实常干这种事,因此翻得格外熟练,轻巧落地后左右望了望,熟门熟路地拐向了沈微霜的寝房。
门扉紧闭,他用手磨了磨木门,摸到一手黑灰,疑惑地搓了搓指尖,又奔向合拢着的小轩窗。
他想从外侧打开它,探了探手,尴尬地发现身高不够,遂捡了根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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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树枝,树枝伸着,一点点地打开窗,而后用力一跃,扒住窗沿,朝里望去。
屋内陈设整齐干净,几乎没有闲物,是他几乎烙进心底的摆设。
唯独不见了人。
谢辞目光茫然地逡巡几圈,又不死心地掰开窗跃进屋里找了圈,连半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可能是有事外出了。他最终想到,毕竟他被带到谢家也是几天之后,这段时日沈微霜可能真的不在。
……是这样吗?师娘从未与自己说过那段日子曾外出过。
头又开始痛了,这次疼的不只是脑袋,胸腔也开始隐隐作痛。这种痛苦与身上腐烂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完全不同,如同冰凉的刺往骨缝里钻去,谢辞隐约察觉到不妥,却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
……沈微霜呢?这间房中不仅无人,连熟悉的暗香都未曾闻见。
她去哪里了?
谢辞颤抖着拨开身前横着的木桌,想要出门找她,下一刻,门扉打开了。
门外走进个人来,身躯高大,沉沉压着夜色,小麦色的面孔上五官端正,却因面上神情而显出一派轻浮浪荡。
那人挑着唇,眼睛眯起,手中持着册书卷。
谢辞看得分明。
如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谢章,年少时的谢章。
他呼吸放轻了,怔怔愣在原地,脑海中像是有把锋利的刀在搅动,搅得一团血肉模糊。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情状。
窗外天空不知何时已然大亮,暖阳高悬,一碧如洗,明媚的天光中,谢章缓步而来,身后跟着毕恭毕敬的仆从,轻佻地坐上堂前太师椅。
屋内陈设也变了。谢辞站在大堂中,仰面望着高高在上的青年。
日光抚上他面容,映照出孩童褴褛的衣衫,以及茫然无措的神色。
“……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谢章手撑扶手,摇头晃脑念了句,刚想丢下书卷,忽而目光动了动,想到什么似的笑道,“既已拜我为师,我该为你取名的。”
“此后,你便唤名为辞吧。”
……辞。
青年窝在太师椅上,见他毫无反应,挑眉道:“小畜生,唤声师父来听听。”
……师父。
“师父。”他怔怔道,“师娘呢?”
“哈哈!”谢章大笑,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抚掌侧脸,对着身侧仆从乐不可支。
“瞧瞧!白日发梦呢!他哪有什么师娘啊,不会是指那几个通房丫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