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婉拒
    唐植桐听懂了,这是要树典型的节奏,而且胡局的意思是力推自己?

    这种机会对普通人来说,是逆天改命的存在,四人当中的那个地中海,就是因为前两年写的一篇文章而平步青云。

    了不得啊,每个星期都能随时去市府,当然,这也跟某些人揣摩上意有关,谁让他揣摩的准呢?

    但唐植桐不想要那样,同时也觉得自己并不够格。

    “谢谢胡局认可。无论是从专业知识角度来说,还是从服务大众的角度去看,我资历都很浅,我觉得应该把机会留给专业人士。”唐植桐看着胡志恒的鼻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在看到他依旧笑眯眯之后,犹豫道:“还有……”

    “咱关起门来谈这事,都没有外人,畅所欲言嘛。”胡志恒听出唐植桐还有下文,遂鼓励道。

    “还有我个人一点不成熟的浅见,这种事情宣传手册的编撰者,不如宣传扎根农村,为农民兄弟服务的有志青年,他们才是最值得认可的人。他们有成绩了,就是我们这帮编纂者最好的成绩。”这话有点堵了手册其他编撰者上进之路的嫌疑,但唐植桐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嗯,这怎么能说浅见呢?很有见地嘛,也很有觉悟。”胡志恒没有生气,频频点头,认为这话很在理。

    自己手下出了个人才,为邮政部门争了脸,典型数量肯定不多,自己肯定要表态去争,但真要去争取的话,也间接打了兄弟部门脸,难道专业的还不如一个业余的吗?

    “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唐植桐继续谦虚、低调。

    “不错,不错。你在工作、学习、生活中有没有困难?一并说说。”胡志恒略过典型,不再提及,转而开始嘘寒问暖。

    “没有困难,组织和方处都很照顾,无论是工作、学习,还是生活都挺好的。我还得感谢您,上次定量的事情让您费心了。”听胡志恒这么说,唐植桐松了一口气。

    唐植桐看过不少老电影,每个典型的觉悟都挺高,此时此刻,觉得趁机要点什么都不合适,索性啥要求都没提。

    “哈哈,你可是咱们局的委培大学生,是市局的栋梁之材,不照顾你照顾谁?”胡志恒一听这个,笑了,肯定是方圆跟他透露的,尽管不是自己特意去做的,但收到感谢还是蛮开心的。

    “所以我很知足,同时也很惭愧,在以后的工作、学习中一定洁身自好、坚守原则,不给局里丢脸。”唐植桐保证道。

    “嗯,不错。我期待你在以后的工作中有更好的表现,多多为咱邮电系统出谋划策,争取也给咱们来这么一个大卫星。”胡志恒指指方圆捧在怀里的书,期许道。

    “我一定尽力。”尽管心里已经成了苦瓜,但唐植桐没管能不能做到,都得先答应了下来。

    开玩笑嘛,领导提要求,自己说做不到?还想不想进步了?

    “胡局,小唐还是很不错的,学习、上班的空隙里,还跟车出去了解押运实际运行中存在的问题。前阵子的自备邮车改造、邮编推广考核方案、押运员工作手册、以及这次退信的事情,都是他开的头。”方圆在一旁不吝美言,把功劳一股脑的扣给唐植桐。

    “嗯,不错,不错,再接再厉。”胡志恒勉励完唐植桐,又跟方圆说道:“退信的事,我让秘书今天去部里汇报过了,在等那边消息,先看看那边怎么说吧。”

    接下来,胡志恒又问了一下唐植桐的个人生活,婚姻状况、爱人在哪工作、在邮电学院的学习及表现一类的问题。

    这些问题,唐植桐自然得一五一十的回答,直到临下班时,才从胡志恒办公室离开。

    送两人出了门,胡志恒关上门,自己坐在办公桌后,点上了一颗烟。

    已婚,爱人在北图上班,胡志恒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之前郝仁说“老领导”的孩子,胡志恒想过这是托词,是郝仁代某位不方便出面的领导出面,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真的是老领导。

    郝仁的老领导,胡志恒是知道一些的,但女儿嫁给平头百姓的嘛……

    不难猜,但这事肯定不能去跟当事人确认。

    胡志恒对唐植桐还是蛮看好的,很低调,希望他能懂事,希望自己调马薇过去,马薇有所收获吧。

    出了市局的门,方圆没走,而是拉着唐植桐在前门附近抽烟。

    “这机会多好,你干嘛不争一争?”方圆点上烟,深吸了一口,神情陶醉,在胡志恒办公室憋了这么一会,可把他给憋坏了。

    “圆哥,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心知肚明的,真答应,只会让胡局为难。”

    “嘿,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挺可惜的。后面胡局问工作生活的时候,你趁机提点要求也好呀,啥都不提,让胡局怎么下台?”方圆替唐植桐惋惜的同时,提点道。

    “还有这么一说?”唐植桐二次懵逼,不提要求、不给组织添麻烦,自力更生也不好吗?

    “你知道这题字意味着什么吗?有几个人或者团体能有这份荣誉?总得给点什么吧?要不显得咱市局多不懂事。不过你拒绝了也挺好,咱市局今年的先进工作者肯定有你一个,等退休能多拿点退休金。”

    “嘿嘿,那也不错。”唐植桐不想让自己成为道德模范,也不愿让别人把自己放在放大镜下面吹毛求疵,至于物质奖励嘛,估计没几个人比自己囤的东西多,索性就这样吧。

    寒冷的天,漆黑的夜,为唐植桐将玉米“搬运”回家提供了有利的掩护。

    “哥,我今天推碾了!”当唐植桐拎着麻袋进屋的时候,早就放学回来的凤芝站出来报告道。

    “嗯,不错,值得口头表扬。别跟我要吃的了,我没有。”唐植桐揉揉妹妹的脑袋,家里的点心早就在自己去安东的这段时间里吃完了,零嘴啥的,除了白薯、胡萝卜,也就松子了。

    “哼,我才不要吃的,咱妈说了,要奖励我半个窝头!”凤芝得意洋洋的跟哥哥炫耀道。

    “不错嘛,你看,你每天都推碾,是不是每天都能多吃到半个窝头了?”唐植桐拎着麻袋来到里间,掀开陶缸外面的隔板,将玉米倒了进去。

    抖擞抖擞麻袋,一会要放到门口,后面几天还要重复利用呢。

    “你就是想骗我多干活,我把这机会让给你了。”凤芝朝哥哥做个鬼脸,做“追猫女孩”去了。

    待贝贝发觉,为时已晚,被凤芝揪着脖子拎起来放在了腿上。

    “妈,我来做吧。”唐植桐洗了把手,将行头放好,接过了锅。

    海肠粉已经在椿树胡同实验过了,效果不错,唐植桐打算在家里也试试。

    等菜出锅,小王同学和凤珍才闻着味进门,凤芝又跟嫂子表了一次功,成功换到一块大白兔。

    “别给她了,再这样吃下去,牙都能蛀喽。”张桂芳忙着给全家盛放汤,玉米面打的汤,很稀薄。

    “以后想给也没了,这是最后一块了。”小王同学笑笑,问道唐植桐:“今天你做的菜?”

    “嗯,洗手吃饭吧。”唐植桐接过小王同学刚摘下来的围巾手套,连同凤珍的,一块放在椅子上。

    “说来也奇怪,一样的调料,怎么桉子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呢?”张桂芳在旁边嘟囔着。

    那能一样吗?要是一样,自己这空间不就白给了?尽管这么想,唐植桐还是回道:“可能是我火候掌握的好吧,以后只要我回来的早,还是我来做菜,您歇歇。”

    “嗯,嗯,让哥哥做,哥哥做的好吃!”童言无忌,凤芝并没有独享大白兔,而是找出自己之前藏起来的一块,拿出跟姐姐分享。

    “你这倒霉孩子,瞎说什么实话?嫌我做的难吃是吧?”张桂芳不乐意了,瞪了孩子一眼。

    凤珍捂嘴笑了,没有接糖,另一只手摸摸妹妹的脑袋:“我不吃,你留着自己吃吧。”

    “妈妈做的没那么难吃,谁做的都好吃,只是哥哥做的更符合我的口味。”凤芝看姐姐不接,没有强让,马上就吃饭了,把两块糖都装进口袋里,去洗手。

    小王同学在一旁看着,小姑子可爱懂事,婆婆通情达理,丈夫体贴入微,每天吃的也比以前多了一些,她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

    饭后,小两口回到厢房,唐植桐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小王同学。

    “这么一来,你在别人眼里算是彻底站在胡局这一边了。”小王同学笑道。

    “重点是这个吗?我是想问你拒绝了是不是不太好。”唐植桐鼓捣着炉子,转过脸来问道。

    “你都拒绝了,那就是最好的。”小王同学伸手,用手指肚把丈夫脸上的一点灰烬擦掉,温柔的说道:“这个节骨眼,即便是真被树做典型,也只是个典型,代表会今年刚开过去,补选的话,这点功劳也够不上,等效果出来还差不多。真选上了典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什么都要做在别人前面,脏活、苦活、累活每次都少不了,要是有那么几回不到场,就有眼红的人在后面阴阳怪气。这种日子,咱不要也罢。”

    “嘿,那就行。”唐植桐抓过小王同学的柔荑在自己脸上蹭了蹭,什么叫舒心的爱情?不止油盐酱醋,还有爱人无论何事都站在身后的支持。

    嗯,今晚也站小王同学身后,支持她一回!

    “这回去安东,我买了点大麦茶回来,在我包里,你拿出来吧。不算多,等喝完了,我再让大哥从那边寄过来。”储存条件有限,唐植桐没有将所有的大麦茶都取出来,而是选择小批量的往外拿。

    “谢谢你。”小王同学开心的赏了唐植桐一记温唇,在丈夫反应过来之前,小鹿般的跳开,去开箱验货了。

    与此同时,钱粮胡同,佟家却有些不开心。

    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点白菜、咸菜,那叫调剂,但连着吃上个三五天的白菜、咸菜,就有点让人受不了了。

    “玛法,明天会有肉吃吗?”楠楠躲在佟旺怀里拧来拧去撒娇。

    “有,有,玛法一定给你买到肉。”佟旺翘着山羊胡子,脸上的褶子凑出一朵菊花,小伙子说过,冬至还要再给自己送五十斤冻货过来,自己明天得早点过去。

    安抚好小姑奶奶,佟旺将楠楠交给儿媳,打发孩子去睡觉。

    满族虽然有姑奶奶贵气的说法,佟旺也确实喜欢孙女,但未尝没有期盼能添丁进口,再来一个宝贝孙子的想法,怎奈儿子不争气,儿媳一直没再有动静。

    佟旺抽着烟,守着炉子,想起了自己的其他兄弟。

    人老了,特别容易想起从前,因为家产,兄弟几个起了龌龊,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过的好不好,反正自己过的不怎么好,情形大不如以前。

    想当年自己也是有好几房小妾的人,怎奈正室看的严,小妾也没个产出。

    解放后,风气变了,一夫一妻了,有的小妾卷了金银细软跟别人私奔;有的去街道哭诉找依仗,跟自己要了一笔银元回了老家;还有的直接寻了短见。

    什么世道啊,逼的小妾都活不下去,佟旺很有意见,只是不敢说。

    寻了短见就得下葬,乱葬岗没了,祖坟也迁了,街道看着,佟旺又不能不管,只能买块墓地给下葬。

    佟旺倒没什么,他的正室有些受不了。

    以前只有正室才能进祖坟,现在祖坟没了,她以后还得跟妾室一样随便买块墓地下葬,而且走在妾室的后面,想到这她就拧巴。

    再加上家里没了妾室,一下子清冷了很多,心劲儿一下子没了,一场痨病没挺过来,人就没了。

    佟旺一把年纪了,没想着再找,但也不是没有,家里还有一个妾,也只有这一个,不离不弃的,在解放后以老妈子的身份深居简出。

    正室没了大半年后,两人领了证,名正言顺的住在了一起。

    对此,佟祥和妹妹也不敢说佟旺,见了不喊妈,能喊个“姨”就算给面子。

    “老爷,该洗脚安置了。”佟旺走神的空档,续弦端着盆进来伺候他洗脚。

    “嗯。”佟旺对这个续弦挺满意的,不仅不离不弃,而且年轻,自己再使使劲,说不定还能老来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