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案子就这样了吗?”
“是,过几日写一份结案陈词,此案就到此为止。”
玉流抿唇望向徐徐升起的朝日,默默不语,这天光,怎么一点暖意都没有。
“你在担心吗,怕有人跳出来?”
“无涯贼首?不会,人未必是他杀的。”
听得她如此说,章囚惊讶于她的办事效率:“你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
“不是。”她也陷在僵局里,最多是在烂到不行的淤泥堆里找到了点惹眼的石头块而已,而且保不准这点石头也没用了。
玉流问:“安德明的那名护卫呢?”
“死了,安家动的手,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丢进乱葬岗了。”
“我就知道。”她早该料到的。
玉流心中明了,国舅案真的死无对证了,挫败席卷而来,嘲讽她做的无用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章囚点头,吹了口哨,两匹马听话地跑回了马厩,他转身走来:“时候还早,我送你回去吧,这几日辛苦了。”
“我还好,倒是你,”玉流同他并肩走出侯官署,“说真的,囚哥你看着老了好几岁。”
“是吗,”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章囚还能不以为意,从玉流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挡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我等会儿回去刮面。”
“不是刮面的问题,囚哥你真的好好睡几个时辰吧,三十是道槛,眼里的疲态才是真的显老。”
“阿玉,”章囚忽然停下,语气不善道,“你再说一遍。”
玉流:“……”说个实话而已,章囚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种事了。
“那什么,说句玩笑,囚哥你很好,”玉流笑了几声,摸着手,迅速绕回到正事上来,“忘了问,安国公和安思贤呢?”
章囚放过她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儿子犯法,老子岂可全身而退?更何况安德明做的那些事,他未必不知情,只能说他有个好女儿,安德明做的事不能说出来,他也不至于掉脑袋。”
章囚掩不住地讥笑:“他自请去敬国寺出家了。”
哦?这可够稀奇的。
“陛下答应了?”
“是,连夜就被送到佛寺去了。”
“安思贤呢?”
“怪就怪在这里。”
天蒙蒙亮起,侯官署所在的这块地没什么人住,附近都空着。他们穿过长长的街巷,往东边走去。
四月天里,荒废的围墙内石榴繁茂,嫩绿的枝叶穿过墙缝,用不了多久,枝头快要结出花蕾了。
他伸手,帮玉流抬起挡头的石榴枝:“我听内侯官的说法,安国公是想让陛下放安思贤出宫的,说深知罪孽深重,父女二人要青灯古佛终此一生。陛下拒绝了,说要长姐要为幼弟赎罪,宫内就有现成的地方。”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安思贤求来的?”
“不好说,陛下依旧留着安思贤的贵妃之位,但自安家出事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
“陛下在保她?”
“或许是。”
玉流回想起安思贤那张孤傲的脸,还有入宫前偷跑出来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求她带她私奔的蠢话。对于过去的安思贤,玉流偶尔还会有几分怀念在:“我以为,她不至于以色侍人。”
“人心易变,多少年了,后位空悬,陛下也一直没有子嗣,朝臣对此本就颇有微词。若不是碍于外侯官无孔不入地盯着,他们写的折子能跟雪花片似的往后宫里飞。你要知道,”章囚轻声道,“除了早年进宫的妃嫔,近来也只有安思贤一个人入宫,陛下对她的看重,比我们想的要深,且不是你想的那样。”
“囚哥,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章囚失笑:“玉流,不要这么敏锐。”
章囚静立片刻,在以他俩为中心的方圆几里没有察觉到有活人后,他才压着嗓子继续:“二十年前那桩谋反案,还牵扯到了先帝最疼爱的女儿,陛下最宠爱的妹妹,仁公主殿下,她也死在了那场政变中。”
玉流对皇家的往事向来不太熟悉,点头表示自己在听,静待章囚的后文。
章囚道:“你若是早几年出生就会知道了,传言这位殿下从小身子弱,久居宫中,几乎从未露面。但传言始终是传言,你要明白,天子要让世人相信什么,人们就会得到什么。”
玉流听懂了:“所以还有另一则真正的,传言。”
“不错,我听父亲说起过,当年的知情人几乎都被陛下处理干净,但有些人,陛下杀不得,比方说,我父亲,还有安国公,”章囚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据说,安思贤……有仁公主的三分神韵在。”
“你是说——”安思贤是那位殿下的替身?
后面的话断在喉中,玉流不敢,也不能说出来。
黄天老眼非尘世,真够超脱世俗的。玉流暗自称奇,皇家,也玩替身这种把戏?还是禁忌那挂的,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玉流挑着眼,同他开玩笑:“囚哥,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我说出去?”
“传闻之所以为传闻,本就真假难辨,再说了,我告诉你的,只不过是个冠有‘鲜为人知’名头的传闻而已。”
章囚不介意告诉玉流这件事,其一是他知道玉流有分寸。其二,以玉流和安思贤之间的交情,这点捕风捉影的小秘辛,或许以后还能用上。
说实话,章囚自己都觉得安家这案子,哪哪都有那种无法言说刻意在。
他到底不是只会坐着批请示的文官,今天这个位置,也是他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当年还不是指挥使的时候,做出的成绩也不输给玉流。可是这几日,他仿佛被人牵着,走向了木偶既定的轨道中,查出的证据堪称完美,简直完美过了头,他甚至觉得陛下对此事的态度也很古怪。
章囚捏着眉心,先放下这些心事:“能说的我都说了,是不是该换阿玉你说了?”
玉流不解:“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吗?”
章囚低头看来,神情之正气,目光之灼灼,让玉流一时心虚:“那什么,问我前我先问一句,诸哥呢,陛下说他离京了?”
章囚都差点忘了还有诸几了:“对,就在你走后不久。”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简略道:“地方出了点岔子。”
“什么地方,又是哪位皇亲国戚死了,要外侯官甲等副指挥使亲自去?”
玉流近乎挑刺儿的言辞下,章囚没有接茬。
“哎,”玉流无奈,“囚哥,你别和诸哥一样啊。”
“我怎么会和他一样。”
章囚话是这么说的,下一句就是:“你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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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几个是……哪来的?”
玉流带着活人回来就够令他吃惊了,这一次还带了三个,尤其是那位少年郎,不仅凭空出现,还对他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
不过更为令人在意的,还是玉流对他的纵容。他们二人间有着旁人无法插足的亲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这是……找了个小情人回来?
玉流指责他:“囚哥,才说了不和诸哥一样。”
章囚调整了脚下:“咳,毕竟难得。”
“呃……说来话长,等什么时候诸哥回来了,再一起见见。”
“诸几的事有的忙,不如先见了,”章囚完全不按玉流的想法来,“你都带回来了,总归要认识的,我都走到这儿了,去见一见吧。”
“不了吧,孩子们都累了,估计睡了。”玉流第一个反应是拒绝,现在给章囚说了,那她岂不是后面还要找时间应付诸几?就他那张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嘴,玉流光是想想就觉得太累人了。
“不一定吧,”章囚指着门口的人,“你看。”
玉流住的地方不大,一进的院落在她这个品阶里算是寒碜。但玉流自己喜欢,一来清净,二来她自己一个人住,找什么三进三出的院子,三来嘛,这里离侯官署近,好处还用多说吗?
不过其余人不这么想,当初定好住这里后,有不少同僚借着恭祝乔迁之喜的由头给她送帖子,说有更好的宅子,一样的价钱。
玉流不在意,转头就让手底下的外侯官把帖子送到牙行,听说还成交了好几笔。人嘛,亏钱了就老实了。
在章囚的指引下,玉流看见了熟悉的宅子门口坐着的熟悉的人:“敏郎?”
敏郎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一边瞌睡一边心急,整个人都不安稳,听到声音,慌里慌张地站起来。
只是他坐得久了,半身都被吹凉了,手脚冰麻,人一动就直直地倒下去。
“哎,”玉流赶紧过去扶着人,“为什么不在里面睡觉,你不累吗?”
“累,”敏郎都快等哭了,“但要等、等大人回家。”
玉流扶他站好:“我又不会跑。”
敏郎轻瞥后面跟着走来的人,话里话外都是酸溜溜的:“说不准吧。”
“这是我家,我不回来能去哪儿,”玉流打开小门,“宝儿和小白呢?”
“宝儿的话,唔,太吵了,”他停了停,措辞好了才道,“我让送我们来的外侯官把她敲晕了,小白守着呢。”
玉流数落他:“你还不如孩子听话。”
敏郎哼哼唧唧,人跟没骨头一样,把重量全压在玉流身上,手也顺着腰环了上去:“好困好困。”
“放开,这是我上司!”
“哦。”敏郎不高兴地被推出来,站没站相地靠着灰砖墙,万分坦然地再次接受章囚的刺探。
唯独玉流对此什么都不知道,她扭头:“囚哥,孩子是我路上捡来的,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就当我脑子抽了。”
“那这位?”敏郎这年纪,不输他的身量,总不能说是孩子了吧。
“啊,他是……”
虽然身体异常疲乏,但只要有人提到他和玉流之间的事情,任何事情,这位小郎君都能立即清醒过来,他抢先道:“是睡——”
玉流捂住他的嘴,波澜不惊地续上去:“是说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