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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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周岐是没见过有谁这样拒绝沈时昱的。

    新月公馆那晚发生的事情他不清楚细节,只知道沈时昱不仅把别人场子砸个稀碎,还当场认下个妹妹。

    可不知为何,这“妹妹”却好像不太领情。

    那晚过后,沈时昱问周岐要了陈泱的电话。电话接通他刚自报家门,那边默了一瞬,紧接着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等他耐着性子再拨过去,就怎么也打不通了。

    于是沉着脸问周岐,是不是给错了号码。周岐听描述愣了愣,他确信自己没有给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要风得雨的沈少爷被人拉黑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周岐第一反应是陈泱欠了沈时昱钱想要赖账,毕竟很难有人会主动切断与沈时昱的联系。

    可到底要欠多少钱,才能让沈时昱动用沈家的资源去查人住址和行踪,周岐想不明白。

    再后来,沈时昱亲自写了一贴方药,派人熬制好送到陈泱拍戏下榻的酒店,却被无情拒收。

    周岐这才大彻大悟,欠钱的不是陈泱,只怕沈时昱才是心有亏欠的那个人。

    因此,当得知陈泱要参加这次的慈善拍卖时,他就笃定这人一定会去,并为亲眼目睹沈时昱碰钉子这件事兴奋不已。

    可恨沈时昱有仇当场报,让他硬生生错过一场好戏。

    拍卖会当晚,云鼎洲际酒店门前灯火通明,星光熠熠。宾客陆续抵达,其中不乏商界大佬、演艺界大腕儿。

    一辆黑白双漆的迈巴赫S680缓缓驶入。沂A00001的车牌令外围的媒体和粉丝静了一瞬,无不好奇车主的身份。

    毕竟豪车常见,但这样的车牌光有钱是不够的。

    “哥,到了。”

    听见江胥的提醒,沈时昱缓缓睁开眼,目光锋锐不见一丝疲惫,完全不像刚从国际航班下来,24小时没有睡过整觉的样子。

    这趟行程定得仓促,江胥不知原委,还以为表哥为了给自己撑场子,硬生生将原定三天的会议压缩到一天半开完,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周岐已经安排好了。我得再去确认一下拍品,哥你直接从停车场上去吧。”

    点了点头,沈时昱说道:“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江胥在酒店门前下了车。车门开合间,突然沸腾的人声传进来,隐约听见陈泱的名字,沈时昱抬眸看了眼后视镜。

    渐行渐远间,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窈窕的青色身影,施施然走进鼎沸的人群和灯光里。

    收回目光,沈时昱想起那晚相遇时她清凌凌、湿漉漉的眼睛,像两颗璀璨的宝石,还有临走时尖锐的“祝福”,嘴角牵出淡淡的笑意。

    吴佑是沈时昱的专职司机,沈时昱八岁那年他就被老太太连人带车一起派了过来,也算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了。

    少爷稳重内敛,接手家里的事情后,脸上更少见笑模样了。难得见他这幅表情,吴佑不禁好奇道:“少爷想起什么趣事了?”

    “没什么,想起了个人。”

    车稳稳停下,吴佑拉开后车门,打趣地问:“女孩儿吧?”

    沈时昱一脸淡然地下车:“吴叔年纪大了,好奇心也重了。”

    年近五十的老人听到这话不以为意,脸上因笑容绽放的褶子反倒更深。他双手交叠,笑眯眯地看着沈时昱走远,自言自语道:“肯定是女孩儿。”

    按沈时昱的意思,这次过来想尽可能低调些,所以周岐和主办方打了招呼,不用特意安排人来接,只是开放了VIP通道,方便他自己去顶层的包厢。

    正因如此,当专供电梯在半途停下时,他想当然地以为到了,转身就往外走。

    与此同时,陈泱脚踩恨天高,一手拎着裙摆往电梯里走,一边冲身后的媒体浅笑挥别。

    几乎在她撞上来的瞬间,沈时昱就认了出来。原本想要退闪的身形顿了顿,下一秒温香暖玉就接了满怀。

    玫瑰花香被温热干燥的草本气息包裹,细腻挺括的西装尼料摩挲着柔软的肌肤,带起一层层酥痒。

    熟悉的感觉令陈泱心颤,她手忙脚乱地拉开距离,一旁的文心则迅速以身体挡着电梯外的镜头,同时狂按关门键。

    闪光灯被隔绝,电梯飞速上升。

    确认陈泱站稳后,沈时昱就松开了双手,任她退出怀抱。他斜靠着扶手,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裙,白生生的耳廓却渐渐染上薄粉。

    他嘴角弯了弯,又很快放平。

    她下巴更尖细了,原本水亮乌圆的双眼微微凹陷,掐腰设计的礼服将她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肢衬得柳条一般。

    短短半月,她又明显清减很多。

    黑眸中的郁色渐浓,然而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

    逼仄的空间里,男人的压迫感仿佛浸了水的棉花,在持续的沉默里越来越重。

    为了挣脱这种滞郁,陈泱清了清嗓,硬着头皮率先开口:“抱歉,是我没注意到有人在电梯里。”

    沈时昱沉声道:“没关系,不过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不解地抬头,四目相对时,陈泱又将目光移开。

    叮——电梯抵达顶层。

    不等沈时昱回答,陈泱抬脚就往外走,连表面的礼节都懒得再维系,只想立刻摆脱由他带来的压迫感。

    然而,就在她踏出电梯门的刹那,温厚低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对我,投怀送抱,这是第二次了。”

    疯了吧。

    直到坐进陈女士安排的房间,陈泱还久久震惊于沈时昱刚才说出的话。

    什么叫做她投怀送抱?凭沈时昱的脑子,陈泱不信他分不清巧合和故意。

    难道是上次阴阳过头,给人整破防了?还是报复自己拉黑他、两次三番拒绝他的道歉?总不能真误会她还对他余情未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恼火、震惊、惶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惹得陈泱心头火气,叉起果盘里的草莓,狠狠咬下一口,汁水迸溅。

    文心从未见过沈时昱,但明显陈泱认识他。两人无论是颜值还是气场,都远超所有偶像剧的般配程度,直接点燃了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兴许是她目光过于热烈。陈泱实在无法视而不见,咬着牙,蹦出一句:“他是我以前的医生。”

    骗鬼呢?

    刚才电梯里那种看似剑拔弩张实则暧昧缠绵的氛围,说这两人没故事,她文心两个字倒过来写。

    尽管一脸不信,嘴上却还是配合地敷衍着:“原来如此。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结束了跟我说,我到电梯口接你。”

    陈泱张了张嘴,本想再解释两句,又觉得说多了无趣。只好泄气地挥挥手,让文心走了。

    她前脚走,后脚包厢门又被推开。

    身着白色香奈儿春季套装的女人快步走进,与陈泱相似的精致眉眼,多了一份岁月沉淀后的温柔优雅。

    她张开手,笑着将陈泱搂进怀里:“泱泱!妈妈好想你。”

    陈泱的眼眶微润,她埋首在陈芸颈窝,瓮声瓮气地撒娇:“我也好想你们。”

    距离上次回家,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她不停歇地进组、赶通告,好几次说好回去探望父母,总是因为临时变更的行程不得不搁置。

    她拼了命想证明自己,不敢向家里诉苦,甚至连电话也少有,就怕家人一句话,她便立刻缴械。

    踏上这条路开始,那些虚与委蛇、明枪暗箭、诋毁谩骂,陈泱从没怕过,但她深知,至亲的心疼会烫伤她内心最柔软的腹地,会让她想要龟缩在这片永远安全,无风无浪的港湾里。

    可是,不甘心。

    她想捧着奖杯站在聚光灯下,感激所有爱她、支持她的人。她是累年征战的勇士,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战利品。

    眨去眼里的水光,陈泱松开手,往她身后看了看,问道:“爸爸呢?”

    陈芸摆摆手:“别管他,在下面和人聊天呢,遇上从前的学生了。”

    陈泱一脸狐疑,还想再问,却被陈女士握住双臂,她眉头紧皱,口吻严厉:“你别岔开话题,我倒问问你,你们公司是不让人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

    眼神闪烁,陈泱摸了摸鼻头,声量低下去:“角色需要,等拍完这个戏就好,只是暂时的。”

    “是吗?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疼得厉害不?”

    陈泱是早产儿,从小身子骨就比同龄的孩子弱,像个漂亮易碎的瓷娃娃。为了给她补身体,陈芸没少费心思,可始终收效甚微。

    后来她进入青春期,又开始受痛经的折磨,好几次活活疼晕过去。借着单鹤鸣和沈老爷子的那点交情,才求到沈家古法来医治。

    就这样,陈泱认识了沈时昱,并在老太爷的指点下,成为他第一个病人。

    两年时间,她破破烂烂的身体被调养得与正常人无异,从此告别了噩梦一般的痛经,也再不会因为吹了凉风就高烧不退。

    然而,这些年超高强度的工作,自虐一般地刻薄身体,健康状态早就逼近红线。生理期也乱得不成样,痛起来比从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