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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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荡的医院走廊上,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渐渐地与沉闷的脚步声交织,形成回响。

    听见身后那人不疾不徐地跟上来,陈泱背脊一僵,加快了步伐往电梯方向走去。

    步入电梯,她不得不转身和沈时昱对视。

    灯光青白,流泻而下,长而密的睫羽在他脸上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单手插兜站在门外,眼底无波无澜地看着她,神情倦怠,好像在说“又闹什么”。

    陈泱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伸手狠狠戳了几下关门键。

    电梯门徐徐合拢,即将阻隔二人的视线,又在关上的刹那往两边打开。

    沈时昱松开按键的手,走进去。他身形高大,站在陈泱后面,影子落下,亲密地覆上她整个后背。

    陈泱也不理,径直按下12层。她腰身笔挺,头微微扬着,像是打定主意不与他说话。

    电梯徐徐上行,男人温和低沉的嗓音打破沉静,“单叔怎么了?”

    “刚才不都听见了吗,高血压犯了。”

    被她像个小炮仗似的冲了一下,沈时昱的讶异多过生气。自重逢以来,大部分时候她都礼貌客气,努力维持着端庄成熟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昨晚的事情?

    “昨晚来的是我……”

    生硬地打断他,陈泱语气冷淡:“沈医生不必与我解释。我们如今连医患都称不上,你犯不着多费口舌,再说我也并不关心。”

    出生在沈家,成为众望所归的继承人,沈时昱习惯了旁人说话带着小心和讨好,很少有人敢这样给他甩脸色。尽管对她的容忍度一向很高,此时也有了几分不快。

    口气冷下来,就带了些上位者的威势:“陈泱。”

    若是平日被他这么一叫,陈泱心里多少要打鼓的。

    今天各番轰炸受下来,此时她已经任凭情绪左右,依旧拿话刺他:“沈总吩咐。”

    她软硬不吃,沈时昱实在头疼,又耐下性子问:“到底怎么了?”

    其实陈泱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来得这么不讲道理。

    下午刚得知消息那会儿,她觉得对不住他,给他惹了麻烦。醒来以后接连的变故,将她整个人拎起来,在沸水里涮,在冷池里泡。

    所有不甘、屈辱、愤怒、忧惧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尽数化成了满腹委屈。

    她不是第三者,不是情妇。她甚至不知,他婚约在身。

    陈泱眼前泛起水雾,她用指甲死命掐住掌心,生怕一开口不值钱的眼泪就掉下来。

    吸了吸鼻子,她哑着嗓音说道:“抱歉。大概是家里人生病,心里急躁了些。是我说话没分寸了。总之,谢谢你关怀。”

    电梯到达12楼,门缓缓打开。

    “我到了,沈医生再见。”撂下一句话,陈泱埋着头就往外冲。

    门在身后阖上,她紧绷的肩膀陡然卸了劲,悬在眼眶的泪水也终于决堤,珍珠一样砸在衣领上,碎成好几瓣。

    慌乱地用手背去擦腮边的泪痕,她掏出包里的粉盒,仔细瞧了瞧,确认看不出什么,才往病房走去。

    从电梯下来,沈时昱第一时间掏出电话打给了周岐,要他去查陈泱这几天的动态。

    吴佑老远就瞧见他脸色不佳,还以为是公司那边出了事。待人坐上车,正准备将导航目的地设为公司,就听沈时昱说了句“先不走”。

    从后视镜里看,他家少爷的脸从来没这么黑过,难道是遇到棘手的患者了?

    其实吴佑猜得八九不离十,毕竟沈时昱所有病人里,陈泱绝对是最“棘手”的了。

    十分钟后,周岐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相关报道和舆论风向尽数发到了沈时昱邮箱。

    他一目十行地翻阅,眉头越拧越紧,额际的青筋跳动。他凝着那张疑似热吻的照片,手指在陈泱的身影上反复摩梭,脑中复又想起电梯里她拼命忍住的哽咽。

    猛地闭上眼,指节扣住领结往下拽了拽,自重逢以来不时会有的那股隐痛又浮上来,像涟漪一样泛开。

    沈时昱周身气场森然,吴佑敛了探问的心思,推开门下车,给他留出安静独处的空间。

    半刻钟后,车上的人降下车窗,沉声交代:“去买些慰问品。五十多岁的男性高血压患者,尽量清淡些,避开蛋白质含量过高的。别买花。”

    她有轻微的花粉过敏。

    冷静下来,沈时昱又将邮件仔细看了一遍。

    他逻辑清晰,思路缜密,情绪冷却后短时间内就将整个事情串了起来。助推这波舆论的人其实有两个目标对象,除了陈泱,还瞄准了沈家。

    若他和闻岄联姻确有其事,这招便是一石二鸟。陈泱被搞得越臭,越显得他沈时昱形容不堪,和闻家的婚事就毁得越彻底,而沈家的继承人一日不成家,就一日不能正式接管家族事务。

    想通这些后,他给周岐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下就被接起来,那头语气严肃,完全不复平日的散漫轻佻:“打算怎么做?”

    周岐把陈泱当妹妹看,整理这些所谓“实锤”的时候,气得脑子发懵。

    世间最不能直视的就是人心。

    沈时昱心里有数,作出的安排也是有的放矢:“查查背后推手,重点关注一下银星世纪,和二叔最近密切往来的人群做个交叉对比。让公关部拟则声明,就说禾泰制药和闻氏集团仅限于业务合作,全平台发。”

    “行,”周岐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陈泱那边,需要插手吗?”

    “暂时不动。”她不想他出面,要依着她,不然又会躲起来委屈。

    没过多久,吴佑提着几袋包装精美的礼盒回来。灵芝、人参、药膳,安神补气的,应有尽有。沈时昱扫了眼,没什么问题,让他送到12楼8号病房。

    “给陈泱就行。她如果不要,让她自己来和我说。”

    吴佑应下。想起二人近来发生的种种,他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少爷不一起上去吗?”

    仿佛倦极,他单手撑着头没有动,嘴角似有若无地牵了一下:“不了。她这时候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沈时昱猜得不错,陈泱在病房接到服务台的电话时,下意识就要谢绝,吴佑将他家少爷的话复述了一遍,又态度恭敬地补上了句“要是陈小姐现在不方便,我就先在外面等着”。

    陈泱无奈,她不想再接沈时昱的人情,但又不能真把一位年过五旬的长辈晾外面等。

    挂断电话,她匆匆去了服务台。

    见她走过来,吴佑笑眯眯地问好。他笑起来眼尾拖着长长的纹路,慈祥可爱。虽然鬓边生了银发,却西装笔挺,从容优雅。

    陈泱叫了声“吴叔”,赶了两步去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令尊还好吗?”五十多岁,还让陈泱特地赶回来,沈时昱派他来探望的,只能是陈泱的父亲了。

    吴佑虽然专任司机,但必要时也帮着沈时昱处理一些人情往来。眼光老辣,看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