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守创科技的研究基地，一如既往的有人前来引导，携谈婕来到等候室。谈婕来得早，比约定时间足足提前了近半小时。
这时，工作人员从外面匆匆走来，面含歉意道，“不好意思谈小姐，原本余总打算亲自过来配合您进行体验，但临时有事耽搁，大概要延迟一个小时左右。”
谈婕微微颔首，不甚在意，“没关系，我也不忙，可以等。”
“感谢您的理解，不过余总也说了，我们的设备经过多次测试已经非常完善，您完全可以先行体验一番。当然，如果有顾虑，这边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听到对方提出的补偿，谈婕立刻来了兴趣。
上回的尝试实在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她从未见过母亲，却能通过现代科技手段寻找内心的一方安宁，挽回逝去的遗憾。即便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这段经历仍然深深印刻在心底，无法抹去。
想见谁都可以，对吗？
她忽地抬起头，凝视着对方问道，“体验一次需要多久？”
员工微微一笑，“我们有最大时间限制，但如果您想，随时可以退出。”
“好，麻烦你领我去吧。”
谈婕来到测试机器前。
“我自己来操作就可以。”她主动开口道。
员工点头默许，但还是补充一句，“为了保证全程测试的安全，我们还是会通过机器监控您的心跳波动和生命安全。”
待到员工走远了些，谈婕打开手机，找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私密相册。点击进入，输入密码1228，数百张图片出现在眼前。
她盯着照片瞧了瞧，随后将其与为数不多的视频上传到数据库，设定性别年龄等数值，缓缓躺下戴上头盔。
很多人认为数字交互的核心在于用户上传的照片与数据是否丰富，其实不然。
体验者个人的情感和记忆也尤为重要。
他们在虚拟世界中见到的人往往会表现出自身希望的模样，有时甚至会和人物本身的性格有所偏差，这是必然的结果。
过了不知多久，谈婕渐渐睁开双眼。
面前的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眉眼低垂，伸手捧起她的脸。
“本就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哭。”
谈婕揉了揉眼睛，有点疼，应该是肿了。睫毛缀着的泪珠抹在手背，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哭。
男人脸上有两道明显的伤痕，衣服掩盖着的地方隐约透出青青紫紫的痕迹。她忍不住碰了一下，对方的身体明显僵硬，却没后退。
她嘴唇动了动，迎上他的目光，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纪燎。”
“好久不见。”
闻言，纪燎没理解她的意思，轻声问，“朝夕相处，为什么会这样说？”
谈婕拿起旁边的药，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涂在他的伤处，“和你在一起，哪怕分隔几秒钟，对我而言也是过了好久呢。”
涂药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纪燎硬生生承受这一切，面不改色地回应她，“你没事就好。”
他向来寡言少语，面临谈婕的糖衣炮弹也只是淡然处之。
“喵——”
一声猫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橘色小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在谈婕与纪燎周围绕了几圈，最后扑进男人的怀中。
毛茸茸的小耳朵来回摆动，似乎正在他腿间寻找舒服的姿势。
谈婕忙伸手将小猫抱起，担心它会触碰纪燎的伤口，“小元宝到妈妈这儿来。”
小猫眯着眼睛又钻进谈婕的臂弯。
上一次见到小元宝，还是在谈婕回国之前。
她和纪燎提了分手。
爸妈离婚，孩子总要归一方来抚养。谈婕尝试让小元宝随自己回国，但却遭到了纪燎的拒绝。
她不解，“为什么不行？”
纪燎回复，“你无法照顾它。”
谈婕又道，“那凭什么你可以？”
“我会把它送到合适的人家。”
搞的谈婕根本没话说。
既然要送走，再纠结谁更适合的问题，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这也是个好结局，对于小元宝而言。
也不知现实世界里的小猫过得如何。
不过，最起码她在虚拟世界里能够如愿以偿。
“纪燎，如果当初我们没在一起，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她低着头抚摸小元宝柔顺的毛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停下了动作。
阁楼内静得可怕。
谈婕心跳极快，不敢抬头看，生怕对上纪燎的眸。
她很在意。
几分钟过后，只听他淡声道，“已经做过的事，后悔也没用。”
他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
平淡、理智。
引得谈婕忍不住想要探究，试图找到他决绝失控的某个点。
但这太难了。
谈婕终于明确了一个事实，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
只是早晚的问题。
谈婕双手掩面，心中酸涩。
她其实，从来没有忘记两人的点点滴滴。
时间的确会冲淡记忆，但镌刻在灵魂与骨血中的东西并不会随之消散。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也没资格照顾小元宝……”
更没能力喜欢你。
我没想到，事情竟会横冲直撞地失控到这般地步。
后面的话，谈婕没有说。
但切切实实地搁在她心底，如同利刃，磨的生疼。
纪燎愣愣地望着她，眉头紧锁，似乎在寻找她情绪骤变的缘由。
谈婕仍然沉浸在排山倒海的悲伤之中，语气断断续续的抽噎着，极力汲取着稀薄的氧气，“那天晚上不该亲你的……是我做错了。”
痛彻心扉的伤感在脑中积蓄、蔓延。
直到工作人员的一句提醒传来，谈婕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
“谈小姐，注意控制情绪。你所处的是虚拟世界，情绪波动过大可能会导致构建不稳定，引发强制退出。”
她做着深呼吸，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什么都没变，纪燎依旧坐在地毯上，而她则半跪在床边为他擦拭被灰尘弄脏的脸。
左右不过只是一场幻梦，由她主导。梦醒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两个字：假的。
涂好药，谈婕用湿纸巾擦了擦手。
橘猫绕到她脚边喵喵地叫着，她神色微怔，只听身后纪燎出声道，“小元宝饿了。”
谈婕这才想起来。太久没养宠物，面对猫咪的反应，她有些手足无措。
听到纪燎的话，她连忙走到柜子前，翻出猫粮，小心地放入碗中。
“放多了。”
拨弄食物的手微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元宝说了句，“抱歉呀宝宝。”
就在这时，纪燎缓步走到她身后，手掌揽住她右肩，“就只是对它这样说？”
谈婕回头看他，发觉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小猫身上。
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并不是从他口中说出。
可他方才还劝慰地讲明不是谈婕的错……
倒也能理解，若是没有谈婕，纪燎也不会受伤。
她握着纪燎的手，垂眸道，“我还是应该郑重其事地向你道歉才对。或许我应该换一份工作，本来我也不怎么喜欢做助教，琐事太多。”
她思索着今后的去处，没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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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纪燎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这个。”
谈婕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纪燎忽然道，“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想想，”谈婕回忆着从前发生的经过，想起曾经自己给出的赔礼，那是一个轻盈寡淡的吻，没什么分量，但却是纪燎主动索取的，“我亲亲你好吗？”
反正也不是现实，她对两人的关系少了许多芥蒂。
现在的她是二十出头正处在热恋期的谈婕，亲吻再正常不过。
原以为，以纪燎的性格，或许会踌躇一会。
但他直接压了过来，轻易封锁她的全部气息。
谈婕差点向后倒去，想到小元宝还在身边，立即用手臂支撑住身体。
此刻的小橘猫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房间里尚能听到小元宝舔舐食物的声响，落在谈婕耳边，更是惹的她提心吊胆。
怎么说呢。
小元宝是她和纪燎共同抚养的猫咪，如同三口之家的一份子。
在孩子面前接吻，对于如今的谈婕而言，承受的限度反而不如几年前。
她是对小猫不熟，还是对纪燎不熟？
谈婕也想不通。
见她迟迟没有闭眼，男人给出了换气的空隙，提醒道，“专心点，闭眼。”
谈婕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眸光呆滞。
她是真的没想到，虚拟世界里的纪燎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诸如此类带着点指令意味的口吻，更像是多年后的他所表现的态度。
面临谈婕的无动于衷，纪燎并未按兵不动，破天荒地选择了主动出击。
——抬手覆住谈婕那双灵动的眸。
一瞬间，女人的身体有如电击。
很熟悉的感觉。
醉酒那次，他是不是也……
没等她反应过来，提示音再度响起。
“本次体验即将结束。”
凑巧的事，纪燎也在同一时间放开了她。
场景消失间，男声轻飘飘地落在耳边，隐隐透出哀求的意味，“小猫很想你，我也是。”
……
“纪太太，十分抱歉，我来迟了。”
谈婕离开体验区时，见到了余清宴的身影。他改了口，谈婕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主动与对方握手，整理着面部表情，“还是叫谈小姐或者我的名字就好。”
余清宴不置可否地抿唇微笑，“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反复对设备进行测试，你觉得如何？”
问题抛到谈婕这边，她思忖着如何回答，“对比上次体验，这回的场景和人物触感显得更加真实。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愿闻其详。”
“我总感觉……他的性格和举止与记忆中的略有偏差，请问这是正常偏差还是其他原因？”
听到这里，余清宴眸色变了变，“虚拟世界中存在的人物不能与实际划等号，更多时候他所展现的是体验者潜意识里希望或者期待的模样。也就是说，他的言行在一定程度上随你心意而改变。”
谈婕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毫无疑问，余清宴解释得很清晰。
可是。
若按照这个道理，难道她在虚拟世界里见到的那个更加主动强势，喜欢将她抱紧了狠狠亲的纪燎，才是她内心真正渴望的？
“……”
谈婕的脸莫名开始发烫。
“纪总，请进。”身后传来工作人员恭敬的邀请，谈婕循声望去。
男人一身正装，西服领带，与方才穿着白衬衫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视线对上的那一刹，谈婕脊骨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