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雨过
柳儿做了一夜噩梦，次日醒来只觉得浑身难受，好似被鬼压床了一般。
顶着一张明显没睡好的脸前去冯贤屋子，柳儿想到昨夜姐妹们说的话，一时间心头竟生出了些许反感。
“可是身体不适？”冯贤张开双臂任柳儿为他更衣。
柳儿闻言低声回应“奴婢只是没睡好。”
冯贤“嗯”了声，皱着眉看了她好几眼。
洗漱好后，他一边擦着手，一边带着安抚意味地说道“即是没睡好，便下去歇着吧，把秋月叫来服侍。”
柳儿心尖微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冯贤。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柳儿收起心里不知名的情绪，微抿着唇行礼后告退。
直到回到房间，她还没有从冯贤的言语和神情中抽离出来。
老爷当真对我——
她摸摸狂跳不止的胸口，感到不可思议。
更让她捉摸不透的是，她以为明确了这件事她会很抗拒，可事实是她只觉得雀跃、兴奋、喜悦！
冯贤是谁？是梅家的当家人！
冯贤对她投来的关注和在意，让她终于有了一种男人拜倒在她裙下的成就感！
她又想到林云。
不可否认，林云确实长相极为出挑，说句神仙下凡也不为过。
可是……
柳儿想到他的身份，又不自觉拿他与冯贤相比，心里的爱慕之意好似渐渐消散了。
林云再好看，也不过是梅府的上门女婿……空有皮囊。
而冯贤不一样……
在无尽的想法中，柳儿终于沉沉睡去。
···
林云还不知道自己被一个丫鬟贬得一无是处，正在房间里与书墨下棋呢。
只见林云微皱双眉，神情严肃。
半晌，他伸手从棋盘上捡起一颗棋子，却被书墨按住了手。
“主子，您这都悔了三次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书墨沉默，好一会儿终于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林云乐滋滋地悔了一步棋，将棋子放到另一个空格处。
书墨眼看着自家主子走了一步更臭的棋，咬咬牙权当自己没看见，把棋子放到必输的地方。
一盏茶的时间后，林云气定神闲放下最后一颗棋子“我赢了！”
书墨迫不及待扔下棋篓“主子棋艺高超！”
“没意思，次次都是我赢~”林云“唰”地打开扇子，“你还要精进棋艺才行，否则少爷我都不过瘾。”
书墨嘴角抽搐，但还是恭敬弯腰“是。”
两人还未闹够，一只飞镖钉在窗沿上。
书墨上前取下“是一封信件，从榆县来的。”
林云拆开信件，越看神情越难看。
看到最后，他更是一掌拍在桌面上“简直混账！”
书墨拿过信纸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主子，这……”
“将消息递到府衙去，看看侯知府作何反应，让风影去一趟，尽快收集证据，着重查知县与那人的关系。另外传信给林尚远，让他赶紧过来。”
书墨有些迟疑“这么大的事儿，他一个人行吗？”
林云沉默片刻，狠戾道“如若遭遇反抗，格杀勿论！”
“是！”
书墨离开后，林云再次拿起信纸。
信上写着，榆县连日暴雨，导致山洪暴发，竟从山坳中冲出大量尸体。
这些尸体均身体发胀，鼻尖生沫，无疑是溺水而亡。
但更为奇怪的是，每具尸体身上都有大量伤痕。
据传信来的人猜测，这些很可能是被炼制的死士。
而近些年榆县有大量失踪人口，即便报官也没有结果，到后来县衙更是拒绝受理失踪案件，闹得严重的甚至会被冠上莫须有罪名处以刑罚。
一桩一桩，无不显示知县对此事心知肚明。
眼下东窗事发，知县竟试图屠村，将发现尸体的村子一把火烧了！
好在夜里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大火并未蔓延开。
如此为官，唯有砍头示众方足以平民怨！
···
冯凌雪敏锐察觉到这几日林云心情不好，即便他表现与往常无异。
但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对于林云的私事她并不想过问，只是命人多做了些疏肝理气的药膳。
林云也看出了冯凌雪隐晦的关心，心领了，每顿多喝了些汤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日子就在这样的默契中流逝，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榆县的消息如雪花传入梅府，好消息是知县罪证确凿，只等证据传回京城审查无误后斩首，坏消息是并没有查到知县与那人的联系。
一场大案明面上成功破获，实际悬而未决，背后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等待挖掘。
林云烧了信件，沉声道“别让他死了，继续挖。另外查查别处是否有类似的情况。”
风影应了声，快速消失在暮色中。
“主子，林侍郎已经带着证据回京了，但还未离开庆州就遭遇了两次刺杀，想来跟那人脱不开干系。”
林云闻言确是笑了“如此急不可耐，就越说明有问题！相信林尚远能处理好，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派几个人暗中保护。”
这么久不露丝毫马脚，这一次却频频出手，可见此次上京的证据中一定隐藏着更大的惊喜！
···
晚饭时间，冯凌雪与林云在芙蓉院单独用餐。
林云一出现冯凌雪就感觉他似乎变得轻快不少，不再像往日那般好似心里装着事儿。
“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冯凌雪把肉菜往他那边挪了一下“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林云也不否认。
榆县此次洪灾，仅仅是山上冲出来的尸体便多达上百，更别说毁坏的庄家以及因洪水家破人亡的几百户家庭，确实叫人愉悦不起来。
如今知县入狱，相关罪犯一并被捉拿，好歹算是给了榆县的百姓一个交代，心里也不再那么难受。
“这养生汤喝着着实不错。”
冯凌雪让小满为他盛了一碗“往后想喝便吩咐厨房做。”
林云挑眉“听你这意思，往后不在菡萏院住了？”
“到底不方便，明日我便回傲雪院。”
林云端着汤碗，遗憾道“你们这一走，这院儿里可就无聊了。”
这么些日子冯凌雪对他也有了几分了解，知道这人就是个喜欢玩闹的性子，偶尔的大家公子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没了旁人就是另一幅模样。
硬要说的话，倒是与福福有些共同话题。
“若有事，可随时到那边找我。”
哪知林云听了直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感情不睦呢~入门不到一个月便被抛弃，听来就觉着可怜~”
“……”
“登徒子！”
小满小声嘀咕，却被林云听了去。
“你个小姑娘，怎的胡乱说话呢？我可是你们小姐明媒正娶的姑爷！”
小满瞪他。
“小心姑爷我让人将你舌头割了去，拿去喂猫。”
小满捂着嘴巴瞪他。
正巧一声猫叫响起，吓得小满缩到了冯凌雪身后，引得林云哄堂大笑，就连冯凌雪也忍不住笑出声。
“小姐，你也笑我!”
那猫估摸是发情了，叫起来就没个停，越听越觉得凄厉。
“小姐~”声音都颤抖了，显然是真的害怕。
冯凌雪看了眼林云，意思是他惹出来的就应该由他解决。
林云尴尬得咳了声，给书墨使了个眼神。
书墨离开后没一会儿，猫叫声就没了。
见他回来，小满神情紧张问道“你你把它杀了？”
书墨一愣“赶走了。”
“哦哦……那就好……”
一顿饭在吵吵闹闹中结束，相比起从前与冯贤一起吃饭，如今反而更自在开心。
冯凌雪回想曾经的父亲，蓦然发觉她竟已经想不起他慈爱的模样了。
时间和仇恨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那些她曾以为永不会忘却的，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仇恨的累积，慢慢淡忘。
如此也好，这样他死的时候，我才不会有一丝一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