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醉酒就醉酒之
一个人能轻松从淤泥中爬起, 却难以在蜜糖的沼泽中逃离。
楚熄对江声的爱带一点仰望。
回到楚家的这几年他见识了太多青年才俊,地位阶级的跃迁让他忽然见识到了大千世界的广阔,而他之前待的地方就是狭小的井底。
他的亲哥哥,楚家的未来掌权人, 能力出众举止得体, 匪夷所思, 他却在仰望着另一个在世俗眼中早就跌落尘泥的无能者。
他是一堆燃烧后的灰烬。
等一个有风的时候,他才能高高的, 把头抬起, 去注视江声。
哪怕眼睛酸涩, 哪怕喉咙被扼住,哪怕很累很累,他也是这样……仰望着的。
酒吧的气氛已经在江声的手下极尽热烈地活跃起来,欢呼一潮高过一潮,人们鼓掌挥舞着手臂,混乱不清的歌名在四面八方响起。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刚刚点的那杯酒是混合酒,度数不低。江声这会儿显然表现出一些比平时更兴奋的态度, 在一欢呼声掌声和“再来一首”中起兴, 看了眼酒吧经理,对方对他连连点头。
正好江声也没过瘾。想了想, 他手中的鼓棒像是仙女的魔法棒,潇洒花哨地转了转,指出去定在一点。
那瞬间好像真的有不知名的魔法涌动出去,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魔法棒的落点。
江声宣布, “好, 被我选中的这位先生,给你向未来巨星点歌的机会!”
“登——”
原本只落在江声一个人身上的顶光骤然落在了楚熄的身上。
楚熄瞳孔一缩, 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很快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江声在台上,姿态和坐在自家客厅没有两样。慵懒闲适,带两分矜贵的优雅。抬起下巴的时候,他的傲慢兼之十二分的神秘感让人控制不住欢呼和轻佻的哨声。
帽檐阴影半遮住江声的脸孔。只能看到他优越单薄的下颌线,勾起的红润嘴角,还有隐约发亮弯起的一双眼眸。
“来吧,说说想听哪首。”
他态度就好像这是某种殊荣似的。
但见识过刚刚那首曲子的狂热气氛后,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
楚熄目光黝黑深切,嘴角带着笑用目光一寸寸黏腻地度量他的脸颊。
【啊啊啊摄影机给我拉个远景!远景!远景看这一幕一定会特别有宿命感】
【被光选择的两个人。你以为是光选择了我吗,不,是江声选择了我!】
【呜呜,可恶,狠狠代一下楚熄!江声真的很会在私下里给偏爱,这么一想前任旧情难忘真的无解,那种特殊感真的会很难忘掉】
【到现在我都记得我外婆避开所有兄弟姐妹唯独把糖塞给我qwq想来对他们来说江声的偏爱也是一样的吧】
【谁能对偏爱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他恋爱期间的各种刁难能被解释成私人的特殊对待了(但其实对每个人都一样】
【好可恶啊江声你这个渣男!!】
楚熄张了张嘴,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之中,不期待被江声听到。
江声却了然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鼓棒往回一收,“知道了。”
他听到了?
还是口型?还是默契。
楚熄歪了下头。
实际上就算江声没听到,随便说一首歌也是正常的。
他想。
可尽管清楚,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江声就是有这么了解他,他们的脑电波就是再次接轨了呢。
毕竟他们是如此相似的怪人。
【楚熄声音好小,戴着收音麦我都没听到他说话啊,江声你是看的唇语吧?】
【呜呜我好激动谁懂,隔着喧闹人群静谧的交流,怎么不能算一种默契呢】
【坦白讲这种默契比下午玩游戏的时候更打动我。他们了解彼此甚至不需要言语!所以为什么不在一起啊啊啊啊】
【就是不在一起才说明够爱,懂吗家人们。江声知道自己三心二意无法定心,知道短暂缠绵后是寂寞的空虚,越是喜欢的人,越是难以容忍他落入这样的境地!】
【疯了吧居然有这种嗑法,天哪你们都在嗑些什么硬糖!】
【不管,我造谣的就是真的,熄声是真的!!】
“好的。那么一首《狂热》——”江声按下帽檐,“送给这位幸运的特别的可爱的先生。”
人潮欢呼涌动。
但也有质疑小声冒出来,“真的是《狂热》?那么远他怎么听到的啊!”
“估计是早就沟通好了的吧,或者随便说的!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拆台嘛?”
楚熄手指用力攥紧,大脑一片空白,在激昂的音乐中涌入蚊虫般的鸣叫!
不是的,不是的。
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他脑子里想的,嘴里说的,的确就是——
《狂热》!
江声是懂他的。一定是的!
他鼓动的心跳声中带着雀跃。
看吧。
他们之间的默契绝无仅有。
某个绝不该在此时提出来破坏气氛的人,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岁月之外根本没什么好跟他争的。
楚熄恍惚听到鼓棒在镲的边缘一敲,江声压低声线,垂着眼哼哼着吟了一段前奏。
《狂热》和《茧》是截然不同的风格类型。《茧》是抒情歌,难度不大,《狂热》却是一首快节奏的曲子,要把边打鼓边唱歌更加困难。
光在他身上落得漂亮,把他浑身的生命力具象化,勾勒他清瘦有力的轮廓。
“当你觉得我的爱无法捕捉/请看贫穷的日落琼野的湖泊……”
激昂的鼓点密集到让人无法呼吸。
肺部的空气被挤压着堵到喉咙仅差一个释放口,当那个被推到顶峰的副歌高潮,必定能让人群爆发出冲破天际的欢呼。
音调却在期待中不住下落,节拍渐弱。
看似给人喘息的机会,实则叫人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吊着听众玩,这就是音乐者常玩的小把戏。
江声甚至还趁机分了个心,觉得自己应该打个耳洞。
这时候如果耳朵上像楚熄那样穿些花里胡哨银光闪闪的东西,肯定非常闪亮。
但是他非常怕疼,比起怕,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讨厌。
讨厌会让他感到痛的事情,所以注定江声这辈子都和纹身与耳钉这类事情无缘了。
鼓棒敲下重击。
海浪再度涌起,将未得到满足的情绪重新挽回推向更高的高峰。
人群高喊起来,齐声嘶吼着唱。
音乐在遥远的深海回荡,恍惚让人觉得全世界只剩一艘海船在灯塔下寂寞停泊。
江声鼓棒敲击的频率眼花缭乱,但能看出他得心应手,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他在强光与欢呼声里抬头,看向楚熄。
也许是在场的泱泱人海只有他一个值得关注,也或许是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要看着他给他参与感。
但无论如何,这样遥遥的对望已经灌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理解的心意。
江声抬抬下巴。
楚熄知道他的意思是叫他好好看着——看他怎么出风头,成为人群中闪亮的唯一。
他的心跳早就剧烈到不听使唤。心脏好像被细细密密的藤蔓缠缚,尖刺刺得他生疼,又有一种异样的酥麻顺着四肢百骸蜿蜒,连头脑都变得恍惚。
他也渐渐控制不住表情,大笑起来。他张开手臂往后躺靠,手指点点自己的眼睛,再眯起眼隔空远远点了点江声。
我在看着你。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江声我的天呢,耀眼得有点太超过了吧??到底谁能抗住这样的江声啊,他无比耀眼的表现是为了你诶!!和江声热恋不知道会有多幸福,,】
【我宣布这场酒吧约会封神辣呜呜呜!熄声是我心中纯爱的神!】
【他们隔着人海对视,那一瞬间无人明白这是否是一种隐晦的相爱,哪怕是一瞬间,起码有一瞬间】
【我要是楚熄,我现在就冲上台抱着江声猛猛啃,这谁受得了!!他看我,他只看我诶!这不是勾引还能是什么!】
昂扬的气氛中忽然有道声音拔高。
“江声——”
人群一愣。
这个名字在近期可真是漆黑到家喻户晓。
要说江声的黑料,那确实不少。何况最近《突然的恋爱》热播,只要一个人有自己的社交网,就难免会听到这个避无可避的名字。
可是平日里大家谈论他的感情生活和突然被吊上悬崖的命运,把江家的命运和困苦的江声当做谈资,没有人想到江声没有跌入谷底,他并不落魄,也全无失落,反而还有如此亮眼的时刻。
怎么能不叫亮眼呢。
他那么轻松随意,又自在,欢快又漂亮,坐在舞台上像是从未被任何事物影响。
该谴责他在江家困顿时依然如此自在享乐吗?
还是说应该在此刻斥责他的污点,像键盘侠所说的那样“现实中遇到江声你看我不得给他个教训”……什么的?
不,做不到。
统统都做不到。
此情此景,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被支配的感情与躯体。
江声只是一个名字,眼前的人却是让他们全副身心被牵引统率的具象化身。他们只能顺应激昂的情绪高喊。
“——江声!江声!江声!”
江声意识清醒、行为清醒,但情绪的确受到酒精影响变得亢奋。
哎,看嘛,他就是万众瞩目的料子。
严落白还说“十个人里五个朝你吐口水,四个砸你臭鸡蛋,还有一个提刀的前男友”。
怎么会?
都说了世界是围着他转的!
江声这次随便他们怎么挽留都没有再演奏,酒吧经理收到吧台呼叫机的呼叫要求增派人手,满是褶子的脸上那叫一个喜笑颜开。他背后一个背着吉他包的非主流少年紧紧盯着江声,眼睛里全是惊艳。
“你来晚了,刚刚那个明星上去唱了歌,你现在上台是要被喝倒彩的,等晚点再去吧。”
江声走下台回到桌前,顿时四面八方的目光都精准在暗昧的灯光下投射追随了过来。
不少人兴奋地讨论。
“这不是被他选中的那个人?”
“一开始就认识吧,第一首歌也是给他的,说是亲爱的朋友?”
“哈,什么朋友啊,男朋友吧,真羡慕——”
“真的是江声吗?真的是吗?”
“还能有假,他们直播间都开着呢,进去就能看到!”
“天啊没想到江声真的会这一手,天啊他怎么这么帅,我昨天还在和同事说他活该呢……可现在我感觉我心跳都要平复不下来了可恶!”
楚熄耳朵里挤入很多声音,那些夸耀嫉妒的话语充盈他的心房,他本该得意,又觉得非常不爽。
“好多人都在夸你啊。”
江声:“可我是特意唱给你听的啊。”
一句话,楚熄挑高眉毛,被他安抚了下来。
江声摘下帽子,随手把耷拉下来的额发拂开,眉眼蕴着潮湿的热气,更带让人晃神的漂亮。他扫了一眼桌面,拿起之前喝了两口的酒水喝了一大口。
楚熄想阻止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了?”江声疑惑地问他。
“没——”
楚熄眼神闪躲。
总、总不能说是他喝过的吧。
那样不是就暴露出来了?
话音未落,穿着西装制服的侍应生为他上了几杯酒。
江声指指自己,歪头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男生在他的眼神下忍不住躲开视线,然后才解释说,“是那边的先生女士为您点的。”
江声往那边一看。
男男女女对他一阵鬼哭狼嚎的欢呼。
“江声对我们沈暮洵好一点啊求求你了——”
“萧意!萧意!!萧意真的对你是真心的……”
江声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忍不住笑起来,不管说了什么都胡乱点点头当做回应了,又叮嘱侍应生把酒水送回去,他不收。
处理好一切再扭头,看到楚熄一双墨绿的眸子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特别特别亮。
像是饿了好久的小狗看到了肉骨头,要不是理智把他按在原地坐着,他估计就要扑上来。
江声:“怎么?”
楚熄的心跳到现在都没有平息,酥麻奇怪的气流窜到胸口,让他感到一种难忍的悸动。
躯体像是被放在火焰上灼烤,可他并不觉得煎熬。
被很多人注视着的江声如今只看着他。
楚熄目光泛起晶亮的波澜,他拉了一把江声。
江声一只手还拿着酒杯,没站稳朝他的方向跌去,一直腿跪在软皮沙发边沿,楚熄顺势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他。
几乎瞬间,江声就听到了不少酒吧内响起的起哄声。
江声推了他两把,“怎么了,不开心?”
节目组的手卡要求双人约会要为彼此做一件会让对方开心的事情。这个要求倒是很宽松,限制不大。
“开心。”楚熄懒洋洋地把额头抵在他的颈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垂着眼眸,手臂越收越紧,“再给我一个拥抱就更开心了。”
江声笑了一声。气息在胸膛颤动一下,拍了拍他的背。
他身上还染了两分玫瑰的味道。麦芽香氤氲弥散开一点。还掺杂了一点点葡萄烟的甜腻——那应该是在和楚漆独处的时候染上的。
楚熄在他身上蹭了蹭。
试图把自己的味道留上去,把楚漆的味道蹭掉。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高堂!礼成,送入洞房!】
【亲啊你俩,快亲啊,别在这个时候娇羞好不好,哎呦看得我好急可恶】
“那我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你呢,你要怎么讨好我?”
楚熄抬起头,一隙疤痕竖在他的眼皮,无损他的潇洒帅气。当他很有些得意地扬起眉毛时,那疤痕就让他显得更加灵动。
“这栋楼很高,到23楼转B4栋电梯,可以从轨道去摘星塔的屋顶花园。”
“摘星塔?我怎么没听说过?”
南城好玩好看的地方,别说百分百,百分之两百江声都去玩过了,却对楚熄说的这个摘星塔没什么印象。
“唔……刚开不久,你不知道很正常。我们可以把酒带上去在屋顶花园玻璃房慢慢看。这家酒吧和楼上有合作关系,带上去的酒杯会有人处理。”
楚熄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对了,你带身份证了吗?”
江声眼睛瞪大,“你在说什么?我们可是在录节目。”
楚熄呆了呆,然后捂住他的嘴,“不是啊哥哥,你才是在说什么!我我我的意思是,这边的摘星塔和西郊的摘星塔是一家公司的,带上身份证就可以直接在这里预约西郊的跳伞!之后节目结束的空闲时间,我们可以去玩!”
“哦。”江声也就是逗逗他,听他这么说若有所思,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故意学他说话,“玻玻玻璃房就不用提前预约吗?”
楚熄眉梢跳了两下,然后才说,“我之前,呃,预约好了。”
江声忽然笑起来,“为什么总感觉你好像早早就准备好的样子?”
玫瑰也是,约会也是。
楚熄的表现好像是,他从很久以前就在期待这一天。
如果一开始摇号没摇到他呢。
如果双人约会他选了楚漆呢?
他这一切算盘不就落空了一半,不会觉得可惜吗?
江声感觉再问下去他的良心会隐隐作痛,于是掐了掐楚熄的脸站起来,“走吧。”
楚熄点点头,把他放开。又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手指在半空做了个抓握的动作,似乎指望留住一团空气。
他提上两人一起抓的娃娃,落后了几步,又快走跟上,想了想问,“你之后就要准备朝这方向发展了?”
“为什么这么想?”江声倒是很诧异,摇摇头,“我只是为了显摆一下我很牛啦。还没有很具体的想法。要是能混吃等死谁会想工作呢?”
楚熄笑出来,“你怎么这样!”
江声:“我就是这样!”
江声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在大多数人眼中。
因为他首先学习不好,考大学倒是超常发挥了一把,但也没有遵循江庭之的意愿选金融管理或者出国留学。只是随便挑了个专业进去玩泥巴混吃等死。
江声玩泥巴玩了四年,非常快乐。
在别人家的继承人在和金融死磕为管理发愁的时候,江声在哼着歌玩泥巴,或者抱着画板天南地北乱跑。
他们一边羡慕嫉妒恨江声的轻松,一边拐弯抹角地挖苦讽刺他是个傻子,继承人也不抢,到时候被继兄卖去割肾都不知道。
继兄能算自家人吗?
当然不算!连自家人都会在权利金钱上争抢撕咬,更别说继兄了。
何况这个继兄的亲妈还坑过江声那么大一把。
江声不在意吗?
怎么可能。
只是他这种一闲下来就带着恶趣味的小少爷报复的方法和别人不同而已。
走过很长的一段路,终于到了楚熄所说的那个屋顶花园的入口。
江声被楚熄拽着手腕拉进去。一路上风景开阔,四周和天花板都用特制玻璃替代,几乎看不到接缝的痕迹。银蓝色的微光流动,荡开水纹时,成簇的游鱼游动摆尾,隐入空白。
江声很有几分赞叹。
他们抵达入口时,看到几个打扮简单的年轻人堵在门口,很急躁地在恳求什么。
而他们面前,穿着妥帖制服的服务生一直带着和善的笑意表达坚定的婉拒。
江声竖起耳朵。
楚熄表情顿时不虞,蹙眉对服务生抬了下下巴。
对方立刻接受到他的指示,对那几个客人点了下头,朝着江声走来。
“江先生,您是我们今天唯一的客人。”服务生彬彬有礼,“请跟我来。”
看戏猝不及防被戴了顶高帽的江声:“啊?”
楚熄嘴角翘着,眼眸带着点得意,弯腰手指顶了顶他的后背,似乎对江声这满脸错愕感到满意似的,“‘啊’什么?走啊?”
屋顶花园,名副其实。
玻璃墙外很多开得热烈的名贵花朵——那显然不是应该在冬季盛开的品种。
人造微风让它们在合适的时机摆动、绽开,哪怕是应该在白日盛放的花朵,也并非不能有意改之成为约会的陪衬。
因为位置在顶楼,雨水对透明玻璃的酸化用一种特殊的隔绝涂料抵挡,但涂料涂上去却又需要及时做清灰应对,要达到现在这样一览无余干净透亮的效果,看似简单,实际上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财力。
建造成本显而易见的高昂,透明玻璃,vr造景,灯光盈彩,以及温室花的供应让这里看起来像是绝对完美的约会圣地——富豪版。在这样的基础下自然可以诞生商机,收费也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
可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没有用手段大力营销,说明并不以捞金为目的,约莫只是背后设计者满足自我理想的乌托邦?
江声猜想。
【好震撼的美,感觉小楚绝对是有提前很久就用心准备的……哪怕他并不确定江声会选他】
【我以为小楚是那种约会很随心所欲的人。他和江声不是很合得来吗,我看江声就是想到一出是一出的类型啊】
【再随性的人面对重要的约会也不可能不重视啊!我只能说谁用心了,谁是真的玩游戏一目了然】
【我的天……只有我在感慨这地方真的好漂亮吗!!能托江声的福让我看一眼我都觉得很幸运了!】
【+1,美得我词穷】
江声一路走一路感慨,感慨到最后,都觉得楚熄抓着他手腕的手有些滚烫。
完了。
他想。
楚熄好像用心得有点超出他的意料。
楚熄拉他来到最中心风景最好的房间。
顶层的风景果然很好,透过头顶的玻璃能看到遥远的星星在天空中点缀着闪烁。
只是楼宇建得再高,好像都没有离星星更近一点。
楚熄把从楼下带来的酒水摆开,席地而坐,伸了个懒腰转了转有些酸胀的脖颈。他看了眼正望着天发呆的江声,“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江声回神:“说说看。”
“你在想,如果我在这里向你表白,你要怎么拒绝。”楚熄手中的酒瓶倾斜,往杯子里倒酒。澄清的酒液流淌冲击出细小的白沫,江声的视线渐渐从酒杯滑上楚熄的脸。
楚熄:“放心,我不会说的。”
毕竟可是直播。
拒绝还是同意,对于江声而言都是一出大麻烦。
【体贴小楚,我的天,呜呜会考虑江声的想法才是好狗狗!】
江声有些迷惑,但得到肯定答案的他确实放松下来,像软体动物一样从柔软的沙发滑到地上,和楚熄一起席地而坐。
楚熄朝他的方向挪近了些,和他碰了下杯,“喜欢这里吗?”
“当然喜欢!春天在这里睡一觉应该很爽。”江声摊开四肢。
楚熄喝了一口酒,仰起头看万里之外的苍穹,又低下看他。
只是静默的注视,江声却在那一瞬间和他脑回路碰撞上,察觉到他下一句话绝对语出惊人。
——果不其然!
楚熄说:“那我送给你。”
他眼尾下垂,平日懒懒散散多是放浪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
“……啊?”
“啊什么!我说把这里送给你!”
明明室内的风是很温和舒适的,江声却止不住哆嗦了一下,表情有些困惑。
不是。
这感觉就像是一起坐在后排的差生,忽然跟他说其实我只是随便来玩玩,想上去随时都可以!
【???我靠你们有钱人是这么追人的吗】
【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酝酿起来的礼物吧,小楚……哎,他真的对江声好用心呜呜。我嗑的这对到底能不能有一个好结局啊啊啊啊!】
江声环顾了一下漂亮精致到有些可怕的地步的屋顶花园,话音颤抖,“你你你,你的?但是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这是什么值得说起的事情吗?比起楚漆的功业佳绩,不断上涨的楚氏股票……”楚熄摇摇头,“这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一文不值吧。”
“这里很漂亮,然后呢。能为楚氏创收多少,能运营起多少利润,实现多少价值呢。”
江声抓着他的手绞尽脑汁想出褒奖与溢美之词,忽然在看到楚熄全无失落而带着调侃的眸子时卡了壳,“你故意说的吧,你故意在等我夸你!”
楚熄眨了眨眼,“不可以吗?”
江声也眨了眨眼,忍不住笑出声,喝了口酒,“可以,当然可以——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楚熄说,“这里是我和我的朋友们联合设计的,不过出资是我套来的楚家的钱。”
他两句话带过,江声却知道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
江声四下看看,忽然福至心灵,“这里好像我小时候想要的那座透明城堡。”
江声小时候有写日记的习惯,当他意识到日记会被哥哥偷看之后,日记就变成他的许愿簿。
他说想要赛车,就有赛车。
他说隔壁小孩欺负他,第二天隔壁小孩就要挨打。
想要一年能过十二个生日,就真的过了十二个生日。
唯独透明城堡的愿望,实在超出他哥的能力范围,迄今都没能实现。
他说他要在里面放夜晚会流淌的星星,他说他要一年四季常开的花。他要看到雨做的烟花,会在墙壁游动的鱼,他要每一棵树的叶子都是金子……
想起来还是太离奇了。
意识到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时候,江声遗憾地收敛了写许愿簿……不对,写日记的习惯。
——等等。
啊??
透明城堡和屋顶花园该不会——
江声转头,柔和的眉眼蹙着。
楚熄喝了一口酒,支着下巴看着他,神情很有两分静谧。
江声迟钝的大脑转了一下,“……你应该没看过我的日记吧。”
楚熄嘴角一翘,却蹙起眉毛故作若有所思,“有吗?没有吗?应该吧。”
江声从他表情中窥见两分异样的意味,“不是,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几年前,你不是让我去你那里玩嘛,让我随便翻,那我就随便翻咯。”
“……”江声深深捂住了脸。
那个日记本里可不仅有他的心愿,还有他的非主流语录啊!
楚熄晃晃他的手,“怎么样,这个约会礼物够格吗?能让你开心吗?”
怎么会不开心。
他可是把他哥都做不到的童年愿景硬生生搬到他眼前!
“我说不合格——”江声眨眨眼睛,“的话你会怎么样?”
“再去研究一下你的日记本。”楚熄说。
“不这就大可不必了!”江声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么一说,这个摘星塔如果是你的,西郊那个……”
“哈哈。”
“哈哈是什么意思!解释清楚!啊啊啊,你不是说你是个穷鬼吗?”江声咬牙切齿地晃他的衣领。
楚熄本就斜靠着坐没有坐稳,顿时一整个人压翻在地上。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江声能接受的被骗:骗感情,骗钱。
不能接受的被骗:好兄弟背着他变有钱!
“别晃了哥哥,我头晕。”楚熄嘴角噙着笑,手心滚烫地落在他手背。
“楚家再怎样,对于刚找回来的孩子还是有所补偿的啊。不然说出去成了一毛不拔铁公鸡,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话虽如此,再如何愧疚,楚家也绝不可能出资支持楚熄建造这样一个没有盈利价值的地方。
他没有人脉没有渠道,要在背后花多少功夫才能把这份礼物捧到江声面前,无人知晓。他也没有打算让江声知道。
“那你天天跟我哭穷?太没天理了。”
“我哪有哭穷了!我之前不是给哥好多卡了吗!喏,我现在还是可以给你!”楚熄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卡,又想到了什么,开朗地笑起来,“或者你就把屋顶花园收下,当我低的债。”
两个人对视一眼。
楚熄的目光几乎陷入一种眩晕。
江声真的有点太好看了,单薄的光线让他显得更加出彩。浓墨重彩的五官好漂亮,像水墨画,眉眼宛如笼罩了一片雾。他的神情在不那么崩溃活泼的时候,其实会透露出一点静谧孤寂的冷。
见到的人都会想,他是不是很寂寞。
他谈过那么多次恋爱,但或许还不懂爱是什么。
是不是只有我在此时此刻走进他的内心?
这些想法,进而催发一种情动的欲望。
他好可怜,他好脆弱,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要帮助他,我要拯救他。
楚熄觉得这一眼的时间有些长了,有些眼酸。他喉结在项圈底下动了一下,盖在他手背的手忽然收紧了些。
楚熄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怎么、怎么了。”
气氛顿时有一点奇怪的化学反应,恒温装置下的空气怎么好像都变得燥热起来。
楚熄脑子里乱七八糟晃过很多种不同的想法。
江声为什么越来越近!
他脑袋木了下。
要,要亲他吗?
可是这是在直播……
胆子真是太大了。他根本没想过冲动之后的后果!
应该阻止一下。
但是事实上江声越凑越近的时候,他看着江声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亲一下怎么了!
江声想亲就该给他亲,到时候被骂,他就说是他自己勾.引的!
脖颈梗出起伏的青筋,楚熄有点呼吸不上来,说不上来是酒后意乱神迷,还是发自本心的神魂颠倒。
他只是一刻不停地看着江声。
真好看,好好看。江声。
凌乱发丝垂落,五官俊美漂亮,黑眸倒影窗外斑斓的色彩和他的影子。也许因为喝了酒脸颊有些潮红,这让他那张有些冷感的脸涌现出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柔软。
江声挨挤了过来。
楚熄根本就像个木楞子一样傻傻的躺在原地,卷毛散落,呼吸急促额头渗着汗水,心跳都要扑到嗓子眼了,手用力到有些颤抖。
江声反手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另一只手撑在一旁的地面。
发丝落在他的脸颊,带着轻飘飘的酒味凑过来,把他的脸颊吻还给他。
那一瞬间一定有风吹到他的心间。
温柔的,微凉的吻轻轻印在他的脸颊。像是猫儿偏爱人类那样蹭了蹭,让楚熄心跳都几乎停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拥抱。
只有楚熄听到江声近乎叹息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
“谢谢。”他话音其实带着怅然,“怎么办,这下要还不清了。”
*
回到小屋的时候江声带着浑身的酒气。
他的酒量其实很好,但今天着实喝得有些多了。
两个酒鬼抱着彼此回到小屋,按开门铃,来开门是顾清晖。
江声被楚熄夹在臂弯里勾着半截身子,抬起头看着他。这个在光影下半明半昧的高大俊美青年是谁,他迟钝的思绪愣是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顾清晖也看着他。
青年脸颊沱红,像是被晕染开的水彩。睫毛和发丝都濡湿,眼睛里含着隔水的雾,容貌比以往更有浓烈潮湿的昳丽。
他长久注视着顾清晖,忽然蹙了下眉毛。
“好……熟悉。的,感觉……”
顾清晖琥珀般静谧的眼颤了下,他薄唇微张正要说什么,却见江声甩了甩头,“算了,先、先进去。我感觉我要晕倒了。”
楚熄也迷迷糊糊地抱着他,“哦哦,好,进去。”
他们两个人互相抱着,给旁观者一种一拖三的艰难感。
顾清晖看不下去了,往前一步,“我来吧。”
楚熄却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往后退,手指一收把江声扣在自己怀里,像是瞬间炸起毛,眼神也警觉起来。
刚刚说话颠三倒四,这一下子又开始伶牙俐齿了,“顾导不是有洁癖吗,不劳烦了。”
顾清晖的目光放在他埋在江声柔软发丝底下的手指,视线下行滑到自己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没有言语。
一道更高大漆黑的影子从顾清晖背后走出来,“我来吧。”
楚熄更警惕地把江声搂紧。
江声在他怀里挣扎,“呼吸,我要窒息了呃!”
刚刚死死抱住他的人把他松开,清新冰冷的空气一下子能顺畅涌入肺里。江声刚睁开眼,又陷入一片黑暗,不知道谁把他抱在怀里,几乎没怎么感觉到移动,很快就被推到了沙发上。
江声的视野豁然开朗,才发现面前的是楚漆。
看着楚漆下垂的眼尾撇出来的深意,脸上也没有带着半点笑意,江声下意识觉得不太对。
可是哪里不对?
他视线在屋子里扫视。
好像,每个人都在看他。
好奇怪。
迟钝的大脑终于把视线聚焦在房屋内唯一的声源——客厅的电视机。
【江声&楚熄双人约会直播:您观看的直播已结束,是否播放下一个视频?】
啊。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江声&楚熄——
江声别开脸,然后忽然一顿。
谁?
谁和谁?
江声&楚熄??
江声的大脑嗡了一下。
什么意思?
一只漆黑的手递过来一碗汤,青年玉石般清澈的声音响起,“解酒汤。”
“谢谢。”江声其实喝酒之后不是个安分性子,这是真被吓到了,连表情都呆住。
其实也没有呆住,他只是在思考。只是这次的思考速度,比起以往慢了不是一星半点。
沈暮洵从楼上下来倒水吃药,瞥见江声一副呆头鹅的样子,轻嗤一声,“喜欢就让他喝个够好了,煮什么解酒汤,浪费。”
江声呆呆地转头看他。
沈暮洵:“看我干什么?”
江声:“……”
“说话。”
江声:“……”
“喝个酒变哑巴了。”
沈暮洵匪夷所思地轻笑,三两步走过来,抢过江声手里的碗,掐住他的下颌揉开他的嘴唇,带点恶声恶气地开口,“张嘴。”
江声看他两秒,睫毛眨了下,乖乖地张开嘴。
沈暮洵似乎没能想到他有这么听话,愣了下神,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滑动,眼眸闪烁两下。
楚漆几乎控制不住有些戾气的表情,带着笑也显得十足危险,他慢条斯理彬彬有礼地说,“沈先生不是要去吃药吗?这边交给我就好。”
沈暮洵的目光这才游离到他身上一定,眉梢一抬,“吃药能费多少功夫。”
楚漆强调:“这边交给我就好。”
“我不呢?”他越是强横,沈暮洵的态度就越强硬,掐着江声脸颊的力度也温柔下来,眯着眼抬着下巴,“摆清你的位置,你是他朋友,不是他老爹。何况你是谁、和他什么关系,更与我无关。少来命令我。”
顾清晖的目光在他背后淡淡一扫,冷淡地向江声解释,“提前回来的嘉宾没有活动,所以节目组给我们准备了直播。”
江声急忙把沈暮洵的手推开:“我……我和楚熄的约会直播?”
顾清晖表情极淡,看不出喜怒,只是点了下头。
江声的眼睛在室内寻找。
严导一和他对上视线,就抱头蹲下试图躲避。
这,这也不能怪他!
沈暮洵、萧意和顾清晖那组三人实在是合不了笼,这三位还都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一把手,也不能真为了节目效果得罪太狠,下午的约会不得不取消。
但是取消了,直接就少了一个大热点。
所以他一拍脑子,决定让他们看江声的约会直播。
旧情难忘的前任看江声和新人约会,一定是个大爆点。
就、就是好像有点太爆了。
楚熄和江声的氛围有多好,小屋的氛围就有多可怕。
一整个下午加晚上,他们的工作人员愣是连个屁都没敢放!搬个椅子都轻手轻脚,生怕被几个大佬盯上!
江声迟钝的大脑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所以他们四个,今天下午,一直都,围在一起,看他和楚熄的直播。
这波不是背刺是什么!
啊啊啊!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只被猛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
叫了一会儿后,江声放弃了。
算了。
没发生的事情才值得尖叫,既然已经发生那就算了!人要懂得释然!
江声晕晕乎乎地自暴自弃,接过解酒汤一碗干了就倒下。倒下两秒,他忽然想起什么,仰卧起坐爬起来,“楚熄呢?”
楚漆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去。
江声还是看到了。
因为没有人扶,所以在门口就倒下的楚熄用力支起身子举了一下手,“这……里……”
没死就好。
江声安详反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意识陷入混沌中。
半梦半醒中,感觉位置被转移了几次。
有温热的指腹揉开他的嘴唇,坚硬的牙刷挤开他的口腔,软凉的湿纸巾在有些烫的手指下摩擦过他的牙齿。
江声紧皱着眉毛往后缩,但头已经顶到了床头,他又翻身想躲,但后颈被一只手死死捏住。
他大叫起来,“疼!”
那双钳制他的手瞬间就放轻了力道,额前有温热的气息拂过,温热的吻印在他的额上。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话音放低,哄人般对他说,“马上就好了。”
是谁呢。
好熟悉,好熟悉。
可是是谁呢。
他被兜着腿抱起来坐下,水流的声音响起。江声四肢无力,眼皮有千斤重,像个傀儡一样被随意摆弄。
温热的水流在脚底涌动,然后被一只手握住擦干。又一路被抱到柔软的地方躺下,有湿润的纸巾细致擦拭过他的脸颊,江声皱眉想躲开,被一只手捧住脸遏制了行为。
等一切结束,江声安静下来。梦中听到有门频繁地开合,再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感觉到一注堪称强烈的视线。
床铺缓慢陷下去。
有些湿乱的头发被一只手拨开,露出江声完整的脸,而后是静谧、冗长、火热的安静。
江声不耐烦地皱眉,滚了两圈离开他继续睡。他的手却被攥住抬起。
那只手好烫,并且似乎越来越烫,握住他的时候在发抖。呼吸声都仿佛痉挛着粗重起来,有隐约的沙哑笑声,像是紧紧握手就足够他爽的。
冷风吹打着玻璃门,树叶摇曳的声音听起来湿淋淋。
湿湿热热的吻而后落下,一路从手心爬到手腕,怪物一般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扑洒。
江声困顿睁开眼,但无法适应漆黑的光线,只模糊看到一道单薄的轮廓。
“谁……?”
江声皱着眉,半眯着眼喃喃。
到底没抵抗得住困意,他越是眯着眼,眼皮就越是打颤。
滚烫的手心捂住江声的眼睛。
温热熨烫在眼皮上,江声渐渐坠入梦乡。
梦里很热,又热又软不知道什么东西紧贴着他的嘴角。
热气顶开他的嘴唇,一股有些凉意的味道被江声敏感地察觉到。
没来得及思考,就感觉有人又急又重地亲他的嘴唇。舔得嘴唇热乎乎的水亮,又啃又咬,像是根本没有人好好教过他接吻。
江声皱着眉毛。他从来是不抗拒接吻的人,可这个吻实在难受极了。
他脸颊全是被蹭出来的红痕,每次努力转过头躲开,抬手堵住那噶人的脸,试图张开嘴呼吸,就立刻被扶住下颌转回来。那个人跟闻着味都会上瘾似的亢奋,把江声想呼吸到的空气抵回去。
太狼狈了、几乎被亲得喘不过气,心脏重重跳动,头发都被湿乎乎地黏在脸上。
烦死了。
好烦,好烦。
江声都要被亲清醒了,脑袋重重的,睫毛湿漉漉地带点重量,用力推着他,吃力地往下缩,“滚……”
“声声。”那道声音放缓了节奏,抬起身,给江声留了足够的空余。他温柔又难耐地喘着气,细细密密吻江声的脸颊,声音沙哑,“你以前教我的接吻是错的,我现在这样,才是对的。”
江声脑袋晕晕,大口呼吸,嗡鸣撞进脑海里。
他意识模糊,恐怕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好看。但是另一个人知道,脑袋都是木的,冷静全失。
“你比以前还要好看。”
江声意识混沌。
“就是有些可怜。”
那个人还在说。
“江明潮是个废物吧,是吗?”
江声迷迷糊糊地用力睁开眼,被一只很烫的、发着抖的手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在发抖呢?
江声混沌的大脑无法理解。他伸出手在虚空摸索,立刻就有滚烫的手圈住他的手腕,全方位把控住他,不让江声有一点看清自己面目的可能。
炙热的吻从脸颊落到嘴角,再到耳朵,喉结,锁骨。江声微仰起头,眼睛有些失神地在他的手中睁着。感觉到一些温热的、兴奋的泪水落到他的颈窝。
为什么在哭呢?
江声仍然无法理解。
清爽的味道和闷闷的喘气声不厌其烦地将他包围住。
空气升温,湿润。大脑一阵冷一阵热。
对方学得很快,好像渐渐掌握了诀窍,挺拔的鼻尖不再用力磨在他的脸上,只是挤着柔软唇肉含得肿胀,亲密地蹭挪。知道怎么样能把江声若有若无的抗拒,变成湿润的闷哼和无意识配合张嘴的反应。
窗外的风在怒号,咆哮,撞击在窗户上,发出刺耳空洞的啸声。
而室内,空气是潮湿的,不断升温的,近乎沸腾的。
“咔嚓——”
江声朦胧中,似乎听到了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
第018章 变态就变态之
江声的意识被开门的响动吸引, 终于能够从模糊不堪中破开一丝神智的清醒。
他挣扎着用力咬住对方的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却好像成为一种助兴药剂,耳边是比先前更剧烈更无法抑制的喘息。
然后眼前一空,似乎人影被掀翻, 江声听到一声有力的闷响。
“砰——”
江声猛然惊醒, 一抹额头, 发丝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间空无一人。
他有些茫然。
晨曦的光从窗台落在床上, 冬季的暖阳不失偏颇地照在每个角落。细微的灰尘于空气中浮动, 像是金色的沙尘。
江声半天没回过神, 顶着鸡窝头,头疼欲裂地发呆。
什么情况。
他的意识缓慢回笼,开始追溯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和楚熄的约会,屋顶,花园,喝了酒。
然后回到小屋,看到了已经播放完毕的约会直播……
然后呢?
江声昨晚上醉得太狠。最近确实心情不好, 又一直压抑, 难得放开确实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酒精上头后江声倒没有达到失去理智的状态,只是对一切感觉的认知都模糊透顶, 反倒真有两分如梦似幻的错觉。
简而言之,有点断片。
他不记得全部,他只记得他被人抱着洗漱,然后塞回床上, 然后有人过来和他接吻, 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除此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前后后是同一个人吗?
好多问题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江声木讷地转着脑袋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 反倒太阳穴一股股地疼。
他晃了晃脑袋,决定先起床再说。
宿醉之后腿软得要命。踉跄一下,江声低头看着身上穿的睡衣,懒得去想是谁给他换的。后背上又痒又麻感觉有点奇怪,还不是局部,总觉得是很大一片,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碰了什么过敏的东西。
等今天录制结束回去再看看。
江声打了个哈欠,下床晃到门口,拉开门正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温和无攻击性的浅淡香水味。
萧意手抚上他的肩膀,目光在他的嘴唇上凝视一瞬,话音带着无奈,“慢点。起来得正好,我刚准备来叫你。”
他的手掌清瘦,筋骨在用力时微突。手指在他肩膀捏了捏,又下滑攥住他的胳膊摩挲一下,带着些担忧,声音轻轻的,“虽然室内有热循环,但是这样的天气只穿这些,还是会容易感冒。”
手指在单薄的睡衣外摩挲滑动,江声被他摸得直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眉头蹙起细细打量他。
“怎么了?”萧意垂着眸子看他,幽邃的黑眸下坠着一点泪痣,手掌贴着他的手臂碰到手背,抓住了他的指尖握紧,“手也很凉,昨晚被子没盖好,是不是?”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暖色系休闲外套看不出身材,只是肩颈线条明显是锻炼后的痕迹。他垂下眸时眼睫纤长眼眸深深,和他久久对视,让人心中不安。
是一种隐忍过头以至于让人觉得恐怖的眼神。
能猜到他心里肯定想了很多,那些混乱的情绪浑浊地混合在一起变得复杂幽深。这分明和他给人的温和感十分割裂,愈发衬出森然的沉郁味道。
江声猜到他肯定是看过昨天的双人约会直播了,所以情绪才会这么反常。连影帝的技巧都无法抹去他情绪的痕迹。
但这大清早江声脑袋还乱着,没精力思考如何敷衍应付,干脆转了下手腕,默不作声甩开他的手。
萧意手指在半空慢半拍地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指尖微收,而后若无其事地蜷起来,口吻依然轻松和煦,“昨晚睡得怎么样?是被动静吓醒的吗?楼下在搬导演采购的新机器。”
睡得不好!
糟死了!
江声抿着嘴巴,表情都带着抱怨,嘴唇到现在都还有些肿胀。
他带点不适舔了下,而后继续和他搭话,“新机器?”
《突然的恋爱》一共五期,每期两到三天,录制时间结束之后一般会休息几天再继续。
江声这几天就感觉自己半条命废掉了,再不让他走他迟早在这里横死,横死都不知道谁干的。
萧意说,“看起来像是电玩城里会用到的东西。”
江声绕过他,跑到二楼的边沿扒拉着栏杆往下看。
几个工作人员正用力推动一只像是大号水晶球的道具。里面放着许多小的球体,底下有摇杆,果然和萧意说的一样。
江声咬了咬牙,“抽个卡还搞这么花哨,看来是真赚到钱了。”
想到昨天那个直播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气急败坏,到现在他都还记得所有人注视他那种奇怪的视线给他的震撼,真是酒都能给吓醒的程度。
江声手指扣着栏杆,瞪着下面指挥工作人员的严导的背影,怒气上头深呼吸。
赚了不少吧!都是他的命换来的!
导演根本没有想过他今天要怎么面对其他人,他只顾着自己爽而已!
严导后背一麻,满脸不耐地抬头往上看。
和江声一张恨恨带着怨气的脸对上目光,严导脸上的不耐顿时消退。尴尬语塞心虚的情绪如ppt一样乱切一通,他有些哑炮,挠了挠头,灰溜溜地闪到了一边儿去。
要是严落白知道他照顾人是这么照顾的怕不是要气死了。
不对,那家伙应该全程盯着稍呢,应该已经看过了昨天的直播情况才对!
严导摸出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嗯,没有未接来电。
看来已经气死了。
就是不知道是被江声的双人约会气死的,还是被他突发奇想的骚操作气死的。
而在楼上,萧意说,“听说你昨天喝酒喝得太多,下楼喝点蜂蜜水吧,我煮了南瓜粥。”
江声确实还不舒服,眼睛涨涨的,总觉得睡了一晚和通宵差不多,精神上非常疲惫。太阳穴连着筋疼,他揉了揉眉心,灵活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听说?”
“昨天下午回了趟公司。因为离这里太远晚上就没有回来。早上正好去生鲜超市买了些虾,这附近的超市不好买到品质好的虾。”
江声回忆了一下昨晚模糊的记忆,好像的确没有看到萧意的影子。
萧意看着他的背影,视线集中在他颈后。
那是……
他视线一顿,倏然眸子轻眯了下,三两步跟上去,在江声关门之前挤进他的房间。
江声被他勾起了不该有的回忆,“你又来?”
这次没有沈暮洵跟过来吧,不然他真的要吓死了。
“这里。”萧意温热的手指按在他的后颈,呼吸离得很近,“有痕迹。”
江声疑惑地转头试图看,却感觉到他手指一动,把他的睡衣勾了起来,视线一低从空隙俯瞰下去。他顿了顿,眼眸幽深,久久未能开口。
“怎么了?”
江声回过头,却被萧意的表情吓了一跳。
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森然的冷意。一双漆黑的眼眸缩小如同飞蝇般震颤,好像有无穷尽的冰冷风暴海浪似的裹挟他的情绪,连带眼角的泪痣都陷入细小的痉挛。
萧意情绪起伏剧烈的时候,手就会变得冰冷生汗。
因此他的手指顺着江声衣摆边缘撩进去又贴上他的后背时,江声是实实在在僵硬了一下,感觉被冰冷的蛇类缠住,有十足的危险感从皮肤一路窜到心口。
“你又发什么疯?”他拉住萧意的手,声音几乎变调。
萧意手指推着他裸露的腰往镜子面前走,脸上的笑已经尽数凝沉,声音冷得好似要掉冰渣,“自己看。”
床边正好是镜子。
萧意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青筋脉络的起伏在瘦削的手背上很是明显。如今按在他的背上紧绷,和狂热的吻痕形成一种力量与凌虐的对比。
后颈凸起的骨节都烙着隐约的指印。后背上玫红色艳丽的吻痕顺着他的腰腹一路向上缠绕攀附,不难想象对方用着什么样的力气才留下这样的痕迹。
江声盯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了。
啊?
啊啊啊啊!!
他为什么、对这个完全没有印象!
完了,真遇到变态了。
江声听到萧意喃喃,“楚熄?不对,不可能。你们喝醉之前一直在镜头底下,喝醉之后就回到小屋了——还是说,昨晚有人进了你的房间。”
江声终于可以确切地肯定昨晚经历的一切真的不是梦境。
“真有!”江声抓住他的袖子,“我醉着呢神志不清,只隐约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有点熟悉,但听不出来到底像谁。”
“味道呢?”
味道……
江声努力回想。
很快又听到萧意有些克制的声音,“想不起就算了。味道也是最好伪装的。”
呃,倒也是,洗个澡就能变个味,又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味道有些陌生。”江声大脑转起来,忍不住又揉了揉额头,觉得头疼。
萧意视线投射到江声身上,微凉的指腹触到他的太阳穴极富技巧地揉按,声音也柔和些许,“不是管你的意思,但是烟酒都要少碰的,对身体不好。”
江声舒坦很多,放松下来继续思考。
其他特征,他只能确定不是楚熄,楚熄的手很有特点他不会认错。
也不是楚漆,他记得影子单薄劲瘦,不是双开门。
还有呢……
啊啊啊对了,他咬了那个人一口!
要是能直接让人人排队到他面前张嘴让他看就好了,但这样不太好,显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变态。
深思下去后江声感觉自己记得的片段还挺多,比如那个人吻他的时候掉着眼泪,喊他的声音又低又潮带着压抑的亢奋。
“难道是沈暮洵?”江声无意识喃喃,没有注意到在他太阳穴揉按的手猛地顿了一下。他自顾自皱眉推翻了这个离谱的猜想。
江声记忆中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掉眼泪的只有沈暮洵,但那明显不像是沈暮洵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对,不对。”他摇摇头。
这么一想,就只剩下萧意和顾清晖。
可是萧意说他昨晚根本没有回来。
难道是顾清晖吗?
江声有些下意识排斥和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但萧意也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造假,因为小屋也是有保安人员在的。随便调查一下监控——
对了,监控!
他刚想开口,忽然感觉萧意动了。
“你觉得是沈暮洵?”
青年弯下腰,漆黑干净的黑发蹭过江声的耳畔。声音很低凑得更近,把脸搭在江声颈窝,呼吸急促胸膛起伏,胸口弹性的弧度几乎让江声窒息,“还是说,你希望是沈暮洵?换成他会比其他人让你更有感觉吗,阿声。”
江声愕然,他说到沈暮洵了吗?萧意怎么又在发疯?
啊……好像说了?还是没有?
等下,他要有点崩溃了,他现在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
清淡的香味在颈肩肆意喷洒,江声打了个颤努力用手掌推着他的脸,“我在想正事,你能不能……啊啊啊!”
他瞪大眼睛。
指腹被温热的嘴唇亲吻,很快又被牙齿咬住。江声耳朵瞬间变红,“疯了吧你??……嗯,等等、等等,先离我远一点!你能不能别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碰到关键词就发疯!”
萧意宽大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盖在他后背的吻痕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贴了一背吻痕的是他,都要气疯了的样子,眼神中藏不住的潮湿怒火,眼睛垂着,又瞥到江声睡衣领口上的创口贴。
他眼睫一颤,想起那里还留着自己未消退的吻痕,心口的雀跃顿时有些止不住。
可想到另一边是沈暮洵留下的痕迹,比他更深更难消退,他嘴角的笑意就顿时变得有悚然。
冷风拍打着窗户。
萧意觉得有些口渴,嘴唇不由自主紧贴江声的脸颊下滑。
热气一阵阵扑上来。江声大脑空白了一瞬。
然后听到萧意的声音,“好,不提沈暮洵,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谁?
“现在口味变了,喜欢年轻的?”萧意亲吻他的耳垂,细微的水响搅得江声头晕,“可惜昨晚也不是他,你会不会觉得可惜。”
江声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说楚熄。
交缠的混沌的气息,破坏木质香调原本的静深沉稳的热气渐渐蒸腾上来。
“你猜你真的考虑过。”萧意兀自猜想,声音低哑含糊在他的颈边,滑到喉结湿润地含吻,“权衡之后放弃了,很不甘心吧……因为楚漆?还是因为他没什么用。”
萧意乱七糟八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思绪已经破防被大火烧了个干净。一会儿脑子里是沈暮洵那个蠢货的脸,一会儿又想起酒吧江声的鼓棒指着光之所向的地处,他和楚熄默契十足的对视。
有些眼热。萧意紧紧闭起双眼。
他不该这么在乎的。
但是嫉妒如野草烈火焚烧,他真的完全控制不住。
江声挣扎发出一声飘忽的呜咽,推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拉开,但纹丝不动。
啊啊啊要疯了真该死!他真不想显得像个弱鸡但是!真的推不动啊!
等他有钱了,他也要把健身列入他的年度目标!!刻不容缓!!
萧意还在他耳朵边一刻不停地念经,“我不想说的,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好难过,阿声。为什么你永远只对我这么冷淡?”
江声挣扎无果忍无可忍,干脆一把用力扯住他的领口,更逼近了些。
两双黑眸对视。
“为什么不对你这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江声绷着嘴角勾出笑容,眯了眯眼,凑过去掐着他的下颌吻上去。柔软的触感过近的距离,让江声看到萧意极速收缩又很快扩散开的瞳孔。
“你喜欢我这样吗?”他轻声问。
萧意喉结动了下,脸颊很快泛起病态浅淡的红,然后就见江声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有些讥诮的、极淡的笑。
一阵天旋地转,他很快被江声攥着脖子掼到床上,压着他狠狠赏了一巴掌,“——还是喜欢这样?”
响亮的声音响起,萧意脸颊被打偏到一侧下颌线硬朗漂亮,发丝飞扬起来又散落垂在脸上。
时间都静止了一瞬,全世界都陷入安静。
江声蜷了下手指,疼得手指都发木。
天啊好厚的脸皮,打得手疼。
看萧意还陷入怔愣里发呆,江声扯了下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痛感让温柔的青年蹙眉眯起眼。
这时候,他的眉眼看起来更像沈暮洵了。
但沈暮洵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姿态。
被江声用冷淡的眼神一寸寸扫视,萧意感觉心尖上有刺痛的酥麻意味一路窜到尾椎,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
打完了还是要给个枣的,毕竟他现在的身价可不足以支撑他随便给人扇巴掌。
江声的手指摸着他的脸颊,喉结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他控制住脸上的扭曲表情深呼吸,“我也不想对你这么凶。”
他笑了下,一眼就能看穿的勉强和敷衍。
“你反省一下,我每次生气是不是因为你突然动手动脚?你说过你会乖的,你说你不会给我添麻烦的。”
受不了了,今天回去就报健身课,等他练成双开门,给这几个蠢狗一人一拳。
萧意被他压在床上,手扶着江声的腿弯,目光紧紧盯着江声的脸庞。喉结滑动一下,腿部支起隐藏了什么。
脸上的一切伪装都卸了个干净,没有表情的脸上透出一种朦胧的阴暗。
他用滚烫的脸颊蹭着江声的手指。目光中似乎也燃烧一股炙热的意味,紧盯他不放。
江声还是头皮发麻,觉得这一巴掌也许把他的大脑都打掉了,导致他现在看起来像个没脑子的蠢货。萧意声音轻而哑,“手疼吗?”
江声:“……疼。”
没脑子也挺好的,至少他现在不再问什么沈暮洵和楚熄。
萧意的手缓过劲儿了就开始回温,手心温热,手指还是冰凉。他抓住江声的手,收紧力度轻轻地吻他的指尖,“是我的错。”
“……”
和他们变态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太喜欢阿声了。”男人声线温柔又低沉,“别怪我在意他们,我是真的忍不住,忍得好辛苦。明明我们才是认识得更早的人,沈暮洵有什么资格说我是第三者。他根本就不懂。”
江声真的,他都有点好奇了,萧意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这么想,还是明知道错误还是硬要狡辩啊?他不太懂,他对不上萧意的脑回路。
“我的脸好疼。阿声,你摸摸,是不是很烫。”
他把脸贴到江声手心,江声的手指也很烫,但萧意的脸更烫。
“……待会直播就要开了。”萧意忽然笑了一声,窄长的双眼皮向来赋予他沉稳可靠的气质。这时候眯起眼,温柔的气质被眼角的泪痣抹去,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意味盖住。
“阿声,你要我顶着这样的痕迹去录节目吗?”
江声忍不住流露一丝怪异的表情,“什么叫这样的痕迹!”
一巴掌都能被他说的很暧昧的样子。
可恶。
说着江声就破防了。
“硬要说的话我身上才是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这样的痕迹!我才是最烦的那个!”
萧意:“江——”
江声低下头盯着他,“至于顶着这样的痕迹录节目……你不是活该吗?”
所以挨打也是正确的,中肯的,理所当然的。
下次少来招惹江声不就好了。
萧意轻笑,冷不丁拽着他的手拉了他一下。江声歪了两下,手忙脚乱地扑到他的身上,压得萧意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而后两手紧紧抱着他。
是一种贴贴面积很大的拥抱姿势,好像能把人全部占有的错觉,让萧意发出轻轻的喟叹。
他温热的手指拂过江声的脸,把他略长的头发撩到而后,看江声宿醉之后苍白的脸微红的眼眶,带点愤怒和怨气。
昨晚江声一定被欺负惨了,醉意上头神志不清,甚至分不清在自己身上作乱的人是谁,有没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喊错名字。
醉酒的人应该控制不住声音吧。
有没有被发现。
被发现又要怎么办。
如果是他就好了,是他的话,他会对江声更温柔些的。是他的话,他不会被江声发现的。
萧意呼吸炙热起来,手指按上江声的背,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总感觉后背那款肌肤的温度更热一些。
他轻笑起来,深深抱住江声。
“好心疼你。”他话音带着忧郁,如同洁白的窗纱顺流的溪水,一切自然而然又总能引起共鸣的事物,“好可怜,阿声。”
“好恶心,别用这种口气说话,啊啊啊!”
萧意抬起头,红润的嘴唇触碰他冰凉的耳垂,话音带着热意,“阿声,我想亲亲你。”
“不。”江声挡住他凑过来的嘴唇,冷酷地爬起来换衣服,“我要去查监控。”
恨恨恨。
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变态!
*
好吧,一无所获。
监控被删掉了,连云端备份都没留下。
说明趁人之危的那个人十分谨慎,居然还有精力搞善后处理。
江声闷闷不乐地坐到餐桌旁。
这会儿直播已经开启,嘉宾都已经到齐。
他带着一股漆黑怨念坐上桌的时候,顿时一桌子的人都向他投来注目礼——除了楚熄。
他一心二用吃着早餐,不知道看到什么,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江声烦的时候见不得任何人开心,探照灯一般的视线顿时向他的脸颊穿去。
【哈哈哈哈江声是不是知道昨天下午其他嘉宾都在看他约会这回事儿了!!】
【我一直在江江直播间蹲着,这件事我还是直播结束看热搜才发现!我的天不得不说节目组是会搞事的,不怪江声现在满脸想杀人的表情嘿嘿嘿】
【昨天那场直播我愿称之为新的封神抓马!!江声&楚熄:少年热恋纯爱剧。其他四个:怨夫男鬼冷宫剧】
【最抓马的还得是导演说要他们点评双人约会吧?光看还不够要点评诶!是导演命太长还是江声命太长】
【咳咳,请诸位听一下沈暮洵著作:《无聊》《我不在乎》《我不想管》《根本无所谓》——《无法评价,根本比不上我一根毫毛》《我有安妮他有什么》《你们看不出来他根本不乐意?》《老套得要死》《恋爱是这么谈的?怪不得没成》,典,真的太典,我会建议每个没看到沈暮洵实时repo的人看一遍重播,精彩!】
【昨天一整天我的心理状态:在江声直播间猛猛嗑糖,在小屋直播间笑到拍大腿】
啧啧。
难言的快乐带着胜利感,楚熄现在的心情可是相当不错。
昨晚回来大概是摔着了,现在一整颗头就没哪儿不疼,真是恨不得把头摘下来歇会儿。但是再疼也不妨碍他笑。
直到他感觉到一只手拍到他的右肩膀,又听到江声的声音:“你在笑什么?”
楚熄:“嗯?啊——”
江声眼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扶着他的肩膀凑了过去。
萧意看到近在咫尺的江声的脸颊,差点都想忍不住亲一下他的脸。但很快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皱起眉毛,低头像狗一样在他肩膀闻闻嗅嗅,“你今天用香水了?”
江声:“……”
不,不会是萧意的香水味吧。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江声撤退,“沐浴露的味道而已。”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给大家复读一下萧意repo了!“如果真的有新恋情,身为朋友我只会为他开心”“我没有私心,只是直觉他们不是很合适(担忧脸)”“我认为江声还是要找会照顾他的类型。”噗,他好装,我真的全程憋笑谁懂】
【我懂!萧意就差把:你们快支持我和江声复合挂脸上了】
【是的啊,他给江江的箭头一直都很明显很主动,江江要是啃吃一口回头草就看看我们萧哥吧!】
【萧意有种蜜汁感觉。除了沈暮洵他谁都没在怕的belike:除了永远赢不了的沈暮洵,我有自信可以把你从任何人身边抢回来——就是这种感觉】
【竹马哥昨天从回来起就疯疯的。显然江声选的是他亲弟可把他刺激惨了】
【“这样的情况在我的预料中”“玩玩而已很正常”“作为朋友,我觉得他应该和品行不端的人保持距离”——拜托哥你再不管管他就要玩到你亲弟弟头上了!!】
【他都说亲弟品行不端了你还指望他怎样?这就是豪门内讧吗我算是长见识了。竹马哥恐怕恨不得以身代之,一股无能为力的败犬味啊,嘶哈】
【顾清晖呢?我弹幕都要看眼花了怎么没有人说顾清晖!】
【好像真没怎么注意他,不过顾导也没什么好留意的吧,他真的和江声一点接触都没有啊?】
【+1,他只有脸而已,其他人不仅有脸还有笑料,嘻嘻爱看】
【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晚上没有直播,真的,我觉得晚上如果有直播的话会精彩很多(尤其是江声房间!!】
江声一目十行过后,把脸深深埋进手心。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当时氛围的恐怖,江声有点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笃——”
一声轻响。
萧意只煮了两人份的粥,分出一碗放到江声的面前。
他脸颊还有些薄红,带点玩笑般的促狭,“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谢谢。”江声接了过来。
清甜的粥温度很合适。江声一口接一口,心情好了不少,于是思维就又被拽回正轨——
所以所以,到底是谁亲了他,又是谁撞破!
他记得最后那一声闷响。可是那声闷响和他早上被惊醒时的动静半梦半醒的根本分不清楚。如果撞破一切的人真的和他起了争执,应该有留下伤口才对吧。但是——
江声的目光挨个把桌子上的嘉宾看了一眼。
没有任何人裸露出来的部位有新增的伤口。
迷茫了。
这到底是恋综还是狼人杀,他拿的是什么身份牌。
沈暮洵被他的目光一刺,搅动咖啡的手停顿下来。
他今天声音还有些哑,但精气神好了很多,穿着休闲卫衣手肘支在桌面,样子年轻肆意很有男大学生的风味,皮笑肉不笑地问,“昨晚玩得开心吗?喝完酒还要别人帮你善后,成年人了能不能对自己负责一点。”
江声脑子乱乱的,眼睛困困的,感觉没休息好人就是容易变笨。
他还在试图把被猫挠过的线团似的思路打理清楚,根本没心思安抚他易碎易破防的心情,“不懂你在气什么。”
沈暮洵在嘴里憋了一箩筐的话说不出来。
他眼神闪动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却听楚漆轻声放下手里的筷子,“成年人饮酒是正常的。”
江声慢半拍地抬起头看楚漆。
啊?
楚漆往日里这时候就该是第一个训他的人了。
折叠整齐的纸巾擦过菲薄的嘴唇,楚漆每个动作都优雅得很。
他抬眼,抢先沈暮洵一步开口,“声声一向没个节制是不好,但难得放纵一次罢了,没什么不好的。还是爱玩的年纪,他最近又过得太拘束,偶尔轻松一下又能怎样。”
江声嘴巴缓缓张大。
“何况他们已经在规定时间内回到了小屋。一没有干扰沈先生休息,二没有打乱沈先生计划,那么身为无关局外人沈先生何苦大清早发难,怎么说呢,让人心情有些糟糕。”
沈暮洵指尖敲着桌面,眉梢挑起,“关你屁事。”
江声没反应过来,顿了顿,又看向沈暮洵,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楚漆和沈暮洵之前没有交集吧。他们怎么吵起来的?
“这么惊讶干什么。既然承诺要做朋友,我会管好我自己。”楚漆的手搭在椅背,垂下的手指修长有力,手背有淡淡青筋,他语出惊人,“声声,你要谈恋爱吗?”
楚漆又补充,“和我……弟。”
江声瞥到楚熄捏着叉子的手一下子收紧,少年脸皮上的笑一下子收敛了个透彻,“楚漆,你想说什么直说。”
“怎么了,作为哥哥退居二线,为我的弟弟和竹马营造条件,我以为这就是你们最满意的结局了。可好像你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楚漆慢条斯理地挑起眉毛。他在和楚熄说话,幽绿的目光却只看着江声,嘴唇散漫勾翘着,笑意不入眼底。大开大合的姿势把身材更好地展示在了江声面前,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扰得江声和他对视不超过两秒,就得低头看一眼他的胸口。
“真奇怪啊,我要和你争的时候,你恨不得我死。我不和你争,你又觉得不安心。”
“当然你怎么想无所谓,只是作为声声最要好的朋友,我当然要负责为声声把关。毕竟他性格单纯善良,我很担心他遇人不淑伤害到自己,我难免要关心些的。这一点,我亲爱的弟弟没有意见吧。”
楚熄眼角跳动两下,感觉后脑勺更疼了些,“朋友?把关?你有病吧?”
“哈?”沈暮洵都忍不住嗤笑出声,调羹在咖啡杯里搅动得叮叮当当,“一个二个都喜欢用朋友做借口吗?这是什么分手后藕断丝连的万金油?江声,你魅力真的太大了,我钦佩。”
萧意也加入了对峙,“嗯?难道有人规定分手后就不能做朋友吗?”
沈暮洵立刻掉转矛头,一双漂亮攻击性十足的眼眸眯着,带着肆意妄为的怒火, “朋友,你脸怎么红的。怎么,被谁打了一巴掌,忍气吞声可不是你的风格。”
楚漆的的目光一定,慢动作般转向江声,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有两分味道。
江声顿时后背有一千根针在扎,熟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袭来。生怕下一秒他们针对的对象就成了他,他一句话不说闷头喝粥,喝完就迅速脱离了战场。
【???沈暮洵受刺激了啊,这直接一挑三的节奏】
【啊他一说我才发现!!萧意左脸怎么红的!故意拿遮瑕盖了一下吧都盖不住,有点肿,我靠,像是真被打了一巴掌】
【怎么可能,之前大家打架都是拳头往死里干,一个巴掌太没攻击性了,估计就是不小心摔了】
【那个,也许,可能,咱就是说,江声打的呢?】
【……啊,他们背地里玩这套!】
【疯了疯了全疯了,镜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存在了!】
【昨天就猜到哥哥会疯……不出所料……但是没想到是这个疯法,啧啧】
【好家伙,《单纯善良》《遇人不淑》《伤害自己》】
【好一个朋友,好一个万能挡箭牌,我算是懂了,朋友才是食物链最顶端是吧】
【我也懂了,虽然亲亲,但我们还是朋友,朋友都这样……这样吗?】
江声打开水龙头冲洗自己的碗筷,期待今天快点过去下午速速到来,好结束这痛苦的第一期。
正想着,顾清晖从一二楼中间的露台走到餐桌边,说他找到了一张手卡。
骂战中止。
楚熄把手卡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冷着的脸色终于和缓,他扬起眉毛,“恭喜江声与楚熄成为本节目第一关唯一走到最后的临时cp。附送给二位的惊喜大礼为——[交换卡]一张。
[交换卡]效用:还在为你喜欢的人和别人组成临时cp而苦恼吗,交换卡可解决你的烦恼,让心爱的他回到你的身边吧。仅此两张,请谨慎使用。”
江声:“……?”
迎上楚熄似笑非笑的目光,江声沉默。
他还没找严导算昨天的账,今天怎么又有离奇操作出现了?
算了,好像也没有很离奇。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吧。
【好的,什么□□文学也来了……】
【不不不说不上□□,强取豪夺卡还差不多!】
【懂了,把别人的恋人变成自己的恋人是吧。也就是说江声之后无论和谁组成临时cp,楚熄想换就换!这不美死他了!】
【只能换一次,就看他觉得谁最有威胁性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插足一下竹马哥】
手卡一翻,楚熄又看到了背面的任务:【亲爱的嘉宾们,厨房也是恋爱的催化剂,为了创造美好的烛光晚餐,请分三组去超市采购一整天的食材!】
三组,也就是说1v1!
江声松了口气。
他以为这时候该动用节目组新购入的神秘机器了,但是没有。那机器好端端地买了摆着,就是不用,就像江声家里的游戏卡碟世界名著一样。
他们普普通通地抽卡,普普通通地分组。江声普普通通地坐到了顾清晖的车上,他都还在想,“——所以那个机器到底是买来干什么的?”
他倒也没指望顾清晖会搭理他。
但顾清晖却开口,“下期节目会用到。”
江声干巴巴地闭嘴,“哦。”
实在是和顾清晖没交集,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拉上安全带,顾清晖一言不发地开了车。
江声看看这,看看那,看他车里的摆件、熏香,无聊到终于忍不住看着顾清晖的侧脸。
青年领口高扣到喉结下方。眼神专注,轮廓分明英俊的侧脸对着江声,侧脸有微不可察的划痕。
再往下,他戴在手腕上的那只表似乎是个古董玩意,价值难以估量。表盘反着光。
价值不菲的黑色丝质手套覆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紧攥着方向盘,骨感突出,兼具力量与美感。
昨晚那个人,亲他的时候手会抖呢。
江声感觉自己都像个侦探了,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了不起江声!江声了不起!
顾清晖当然也能察觉到江声的视线,他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他眼眸的色泽较浅,发丝和睫毛也是,整个人有一种异常剔透的英俊儒雅。
但因为他本身的气质凛凛偏向锐利,所以旁人总会第一眼觉得他是个冷淡的人。但如果细细打量他的脸孔,又好像能隐约品味出一点温柔。
“看够了吗?”顾清晖直视前方,淡淡开口。
“我在想你脸上的伤……”
江声移开视线,打了个哈欠倒下,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眯缝着眼去看前窗飞速流逝的风景,“昨天出门之前好像都没有看到。”
第019章 初恋就初恋之
江声只是留意到了, 所以随口一问。
但显然他已经不是过去的江声了,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输入独特的意义!
【好好好,观察入微!明察秋毫!你们什么时候见江声打量别人这么用心过?已经可以开始嗑了家人们】
【……先前萧意沈暮洵为了他大打出手的时候也没见他多问一句啊!顾清晖这点伤晚一秒就得愈合了吧有什么好关心?江声你怎么回事!最好老实交代!】
【完了完了,顾导要被盯上了呜呜】
【什么叫被盯上!你自己说脸上这道伤是不是很突兀?首先对他本身没有影响, 其次刚好角度位置刁钻能让江声看到!用的什么心思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吧?就是勾引啊】
【沈暮洵粉丝别在这里发癫, 自己蒸煮沦陷所以想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是不可取的!】
【……可恶为什么要鉴我粉籍, 我发疯爽爽也不行吗?凭什么剥夺发疯权!】
【啊啊啊哈哈哈笑死】
车速平稳,窗外风声沉闷拍打着车窗, 冬季干枯的树在后视镜内不断往后退。
顾清晖握着方向盘, “小伤, 多谢关心。”
江声视线转过去又下坠,打着圈晃来晃去也没看到其他的可疑点。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口显然无法成为任何行径的佐证。
嗯……
江声把窗户往下调,好让冰冷的寒风吹到脸上来驱散睡意,困顿的思绪终于稍微清晰了一点。
好,首先,那个人既然敢做不敢当还删监控,就是希望他找不着, 要隐藏身份玩点敌在明我在暗的小把戏。
那干脆将计就计, 反正揪出来也不急于这一时!
对方既然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说不定下次就能让他抓住机会逮着了。
这次的烛光晚餐不就是个机会吗。
再装醉试探一下, 他倒要知道到底是哪个人模狗样的东西搞这么变态。
江声眯起眼睛,眼睫毛都被风吹起来,寒风刮到眼睛里涩得生疼,他甩了甩头, 关上窗捂了捂眼睛。
不过, 抛开客观理性无偏颇的分析,从直觉与情感的角度出发, 江声觉得顾清晖不是会做坏事的人。
相处虽然不多,但江声对他的印象是——秩序,克制,守节。
确实很难把他和昨晚上那个光摸他两下就兴奋到发抖,且带着刁钻控制欲的人联系在一起。
人选在顾清晖和沈暮洵之间打转,他想来想去,觉得谁都不是。
难不成是工作人员?
严导??
好惊悚的猜测,江声打了个冷战。
不不不,千万别是。
他宁愿是萧意大半夜长着翅膀跑回来了也不想是严导!
车内热气有些闷,江声把缠绕在脖子上的围巾解松了些,试探着开口,“昨晚顾老师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正好遇到红灯,顾清晖缓缓停下车,“你想问我有没有听到有人打架?”
“嗯?还真听到啦。我醉得迷糊,只知道确实有人进来过。打架我也不确定。”江声说,“顾老师有看到他是谁吗?”
顾清晖扫了他一眼。
他瞳孔颜色浅,偏向浅棕,目光静而淡,像是凝固的琥珀。
一切生机都被迫封存在了生机盎然的那一刻,反而显出了极为冷淡的死气。
“叫我名字就好。”顾清晖手指轻叩着方向盘,侧颜很有几分寡淡,轻声说,“江少怕是误会了什么,我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惹祸上身。”
又道,“如果江先生有物品失窃,可以申请查看节目组的监控。”
他口吻冷淡,一板一眼。但江声总觉得他前一个“江少”后一个“江先生”,好像平白无故地为他前半句话的口吻添了两分怪异的调侃。
江声郁闷,“就是因为监控被人截取删掉了,我才在问你啊。”
“丢失的物品贵重吗?”
江声想了想,很有些严肃地点了点头。漂亮脸蛋上神情正经极了,像是乖乖的三好学生在上台演讲,“我的初吻。”
字正腔圆。
“……?”
江声拧着眉毛,一本正经地和他对视,“有什么问题?”
顾清晖罕见的有些接不上话,包裹在手套里的手指按了按额角。
正好绿灯跳亮,车辆重新启动,他用一种无能为力的语气说,“……好的。那么祝愿江先生尽早找回你的……初吻。”
【男人,你有什么意见。众所周知每天的第一个吻就是初吻,一年可以有三百六十五个初吻!】
【查了一下楼上粉籍,哈哈哈你们萧意的粉丝怎么也在四处乱窜发大疯!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们爬墙了】
【绷不住了,江声说丢初吻好笑程度100%,顾清晖说祝他找回初吻好笑程度1000%,发现沈萧两家发大疯帮江声说话好笑程度10000%】
【我来认真求问:怎么找回】
【答:把那个人揪出来亲回去】
【ohh精彩,爱看,可以直播给我看吗!!我朋友要死了这是她临死前唯一的请求!】
【等下……所以昨晚有人溜到江声房间里偷亲!然后被人撞见还打了一架!是这个意思吧?】
【我都不敢想昨晚的江江有多无助多可怜,噢,可怜,可怜到我的泪水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我好恨,为什么不是24小时无死角的直播!我好想看精彩夜场版啊呜呜呜】
【放过小糊综吧,人家不想被涩情违规封停直播间啊哈哈哈】
【应该是小糊综放过我吧!!他们爽了留我在外面抓心挠肝,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心情qwq】
超市距离小屋大概半小时的路程,江声无聊得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清晖聊天。
他脾气很好,话不多,但每句话都有回应。换到微信聊天的话,应该是那种就算没什么好说的了,也会回一个“。”表示自己都有在听的类型——
诶。
怎么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觉得熟悉了。
江声皱起眉毛开始沉思。
之前他一直觉得顾清晖有些熟悉,但是又一直摸不着头脑。但如果从这个独具一格的聊天方式出发开始回忆的话,好像就能找到一点回忆的线头了。
江声揪住那个线头一拉,翻找到一道瘦瘦高高阴郁的男生背影。江声盯着想了很久,才想起一点什么。
那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嗯……大概六年之前?
他被流放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城的时候。
江声思路好像炸了一下,像石破天惊孙悟空出生那天的震惊,他猛地扭头看向顾清晖。
男人气质清冷。琥珀色的凤眸颜色浅淡,神情冷静,举止合度,一看就拥有极好的教养。
不,不对吧。
江声迟疑地磕巴了一下。
不对吧不对吧不对吧!
顾清晖把车停下来的时候,江声忍不住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哪里见过。”
顾清晖正在解开安全带,戴着手套的手收紧放松,张弛有力的感觉从清瘦的骨节中透露出来。他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话音不带情绪,“在江先生眼里,应该谁都算眼熟。”
江声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是默认?还是嘲讽?还是什么意思都没有的纯粹陈述?
【嗯?不太懂这个走向,江声是忽然想起什么了?】
【纯套近乎吧】
【都说过多少次了啊啊,顾导是在国外念书!国外!和江声的社交圈没有半点交集!完全没有!】
【交集这种东西你说没有就没有?人家又不是一天24小时活在你眼睛里面】
【看江声这样子这么晚才记起显然也是很早以前的交集了啊,你怎么知道在他去国外之前没有交流过呢】
【……沈暮洵粉丝能不能消停点别老给江声冲锋陷阵了!!】
显而易见,顾清晖身为导演这样的幕后角色,还是格外不喜欢曝光的那种清高款导演,固然有被他的才华和脸吸引的粉丝,但战斗力也显然不及cp粉甚至乐子路人。
很快反抗的言论就被更多热烈的讨论蹭蹭往下压去,几乎看不到踪影。
【这对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但如果是破镜重圆前期好像又很合理!我好像又可以脑一万遍隐忍的爱意和背后的注视了!】
【他看他深陷感情漩涡的三十秒里,想到的是他们的过去,还是遗憾他至今没能想起】
【别勉强了ok?嗑到硬糖小心把牙给崩掉】
【家人们,嗑cp只需要注意一件事: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姐会捏造】
【点了,谁嗑cp还非要他们有一段啊,不是长得好看就可以拉吗?我看他们就是挺配的】
六七年前的事情,江声已经不太记得。
何况他只在那个小城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过得也称不上痛快,谁没事干跑去忆苦。
而在那段时间里,初恋只在他的记忆里占据很小的比例。
那是江声唯一一段早恋。
那会儿江声的脾气处于一个极其尖锐的时期,比现在恶劣得多——所以江声经常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说他坏。说他坏、恶毒的人一定没见过高中时期的江声。那才是真的心态敏感难以捉摸,说一句喜怒无常完全不为过。
他就读的那所学校是后妈精心挑选的屁事很多的垃圾私立。
学校不大,阶级倒是很明显。简单来说就是混子一大堆,就算是好学生,想要安稳学习也得找人罩着才行。
一般来说,一个班级作为集体,天然会护一下本班的同学。而对于插班生转学生,他们的态度一向恶劣并带着戏弄,有一种“想在这里好好生活你就得讨好我”的高高在上的权位感。
江声就不一样。好多人喜欢他。
虽然是初来乍到转学过来,但没怎么受过排挤。他模样好看,性格虽然飞扬跋扈坏得很肆意,但又带一点让人怦然心动、不可言说的脆弱和敏感,又很容易为他微不足道的一点浪漫天性迷得团团转。
也许就因为那点麻烦的脆弱和他的坏形成反差,反倒很多人觉得他是有苦衷的、可怜的、亟需被拯救的,所以他们亲近他、靠近他,希望温暖他,希望成为漂亮少年的救世主,做他的特例。
毫不夸张的说,喜欢他的人多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江声随便找个地方吃饭都可以不用给钱。
就是这时候他遇到的初恋。
同样是转校生,和他的待遇一个天一个地。
初恋过得惨惨的,贫穷,一无所有,因为需要打工而常常逃课,瘦骨嶙峋的小子,打起架来很是凶悍。
雨夜巷口被围堵的少年,书包和雨伞都砸进脏兮兮的泥巴里。几个恶劣成性的少年攻讦他的一切挖苦他的身世,少年依然维持坚韧不拔的身躯和冷淡沉郁的表情,好像很有了不起的骨气。
江声撑着伞站在雨幕后。
等一切结束,依然浑身干净远远站着,像是只在雨夜出没,漂泊的孤魂野鬼般有这点阴森的漂亮。
他说:“好可怜。”
少年看了过来,皱起眉毛。
江声伸出手指对他勾了勾,弯着眼睛嘴里发出恶劣的嘬嘬声,像在呼唤一只宠物,“过来。”
少年盯着他看了好多秒。
“过来。”
江声不耐烦地再次呼唤。
这一次,初恋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真的一瘸一拐地走来。
这就是他们的初见。
后来江声才知道欺负他的少年是他的继兄和继兄的朋友。
哇。
少年江声难得调动了自己少有的共情能力。
看,坏蛋后妈,还有继兄,他们就应该做天生的朋友。
江声还在寒风中回忆的时候,一辆车在身边减速停下。
江声一愣,扭头看到车门打开,萧意长腿一迈从里面跨出,把一个充好电的暖手袋塞到江声手里。
他捏了捏江声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指尖,清润的脸庞似乎有些自责,“该监督你穿厚一点的。”
江声把暖手袋接过来在手里揣着,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也没留意到萧意抬头和顾清晖的眼神交错。
他顺着线头一路拉扯,渐渐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依然不清晰,但足够他和现在的顾清晖做对比。
首先初恋的名字绝对不是叫顾清晖。而是谢……什么的。
其次,初恋和现在的顾清晖并不怎么像——不过真的不像吗,江声不太确定。
说实话虽然是初恋,但江声那会儿坏得很,把他当仆人使唤。又傲慢到拿鼻孔看人,没怎么认真看过他的脸——就算认真看过,也忘得差不多了。
算了。
想不出来就算了!
释然,人生要学会释然。
反正《突然的恋爱》第一期也快结束,等返程路上拿到手机,他就可以找严落白问问消息。关于前任的情报,严落白知道的情况应该比他多得多。
江声想了又想。
感觉唯一能被称之为深刻的印象,就是两个人在医务室互相上药的时候。
少年脸上缠着绷带,江声放肆笑他的可怜。那时候是秋天,一片叶子吹进来,江声去看,少年转头,阴差阳错造就一个意料之外青涩的吻。
什么都不记得了,头发、体型、身体特征、声音,全都不记得了。但他还模糊记得那个秋天突如其来的初吻,和距离过近以至于让他忽然慌乱的心跳。
后来遇到的人太多,那段年少微妙的悸动很快被其他情感取代。
但江声还是很爱吃代餐的。比如有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和眼珠浅的年轻男生相处。
不过代餐和正餐是不一样的。
那种卑微中带着仰望,仰望中透着沉迷的眼神,有一种被时光美化的美好青涩,无法被任何人模仿和取代。
像是被压迫的缝隙中透出的一线光、一个崭新的萌芽,像遥远的月光堕入漆黑泥潭,取悦到了很坏很糟糕的少年江声。
不过现在嘛,很显然浅色眼珠已经不是他的xp了,人都是会变的。
江声转过头,用细致的眼神观察顾清晖的眼睛。
他睫影纤长,睫毛颜色较浅,像是被雕琢打磨极好的玉石。
以江声的经验来说,浅色瞳孔很容易给人轻快活泼的感觉。但在顾清晖这里无机质的冷感占了上风。似乎剥离了一切情绪,总能以纯粹理智的态度看一切事态的发展。
简言之,很难想象这样一双充满理智和秩序感的眼睛流露出任何浓烈的情感。
“你在看什么?”顾清晖低了下眸,静静望着江声,“江先生,希望从我的身上看到谁的影子?”
江声还在思考他这句话有没有什么隐喻,忽然地,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沉。
江声抬起头,看到萧意微笑的脸。
他不太理解萧意在破防什么,皱着眉毛努力深思了两秒,顿悟。?
……不是!我没有要找替身的意思!你这个前替身在破防什么!
第020章 理性就理性之
“阿声,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察觉到江声视线之后,萧意手松了松,再看向顾清晖,淡漠逡巡, 而后才轻声说。
“我只是觉得, 顾先生忽然在这时候说起这个, 有些奇怪。”
顾清晖看向他,“奇怪?”
萧意漆黑的眼眸和他对视。
顾清晖的目光也在他的脸上逡巡, 视线落点在那颗泪痣上, “萧先生应该能看出这两种目光有所不同。”
他总是被当做替身看着, 难道分不清江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是在看他本身,还是在看其他人——这样的区别吗?
萧意有些困惑,“什么不同?”
他装得很像,手却开始在江声的肩膀上轻轻摩挲。江声已经感受到他压抑的情绪了。
俗话说,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在乎什么。
萧意这个人,真的非常介意别人说他是替身这件事, 他恨死沈暮洵, 也平等地恨每一个用替身攻击他的人。
萧意真的很奇怪,
说他是小三, 他春风得意;说他替身,萧意就开始想鲨人。
江声有点恨顾清晖了,呜呜呜。他先前还以为他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冷脸怪,现在又在搞什么当面开大!
他把萧意的手扒拉下来。
萧意看向他, 江声解释, “我只是刚刚想起了一个朋友。”
冷风呼呼乱吹,空气寂静两秒。
顾清晖看向江声, “朋友。和我长得很像?”
萧意的手轻轻拂开江声肩膀上的头发,“朋友。怎样的朋友,和我一样的朋友?还是和楚漆一样的朋友?”
江声脑袋乱了下,他在思考。人类一思考,上帝都发笑……不是!
江声甩了两下头发。
别想这个,想点正经的!
【朋友!最好的借口!最好的恋人!最好的小三!所有人都会警惕江声身边的朋友!】
【气氛好窒息啊啊啊救命】
【天呢,江声过得也太难了,这群男的也不懂事啊,天天给江声找事】
【江声在修罗场里慌乱到麻木的表情真的有点子好看的呃……别的不说他这张脸真的有点太伟大】
江声头发都被冷风吹乱。
乌黑的头发和苍白茫然的一张脸,眉眼是淋漓清透的,很干净又亮眼的长相。他一陷入混乱就更加茫然,愈发令人觉得他需要帮助。
好可怜。
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吵架,叫他难办。
顾清晖:“问这么多问题,很难相信萧先生是真的把江声当朋友。”
萧意抬起头。
顾清晖:“你有些急切。”
萧意牵扯嘴角微笑起来,“顾导现在又在指摘我什么?听阿声说,你和他的朋友长得很像的时候……你的心里又在想什么?”
空气又安静了两秒。
江声眼神放空,有些恍惚了,真的呃啊啊啊啊!
这群人,真的!有病,有好大的病。江声算是懂了,完全懂了,呜呜。给他们一个话题,怎么样都能吵起来。
他左看。
顾清晖脸上没什么情绪,“我只是客观描述我的感觉,如果我说的话让你有不愉快的情绪,很抱歉。我们还要相处很多天,矛盾需要避免。”
再甩头右看。
萧意则温和很多。
“客观?”他故作疑惑,轻轻笑起来,如沐春风的笑脸朝向还在暗中观察的江声,“好吧,我也从客观角度分析一下如何。阿声,你来看看我们谁说的才是正确的。怎么样?”
江声抓着暖手袋的手猛地缩紧了,“啊?”
顾清晖平静道,“洗耳恭听。”
江声选择开辟一个崭新的话题:“……我有点冷。”
萧意立刻不再说了。他望着江声,握住他的手就走,“如果不是因为顾先生站在这里耽误时间……抱歉,我无意发牢骚。”
你简直太有意了。
江声默默想。
顾清晖:“我和江先生才是一组。”
江声:“……”
两个人的对视都很平静,两个人都是情绪稳定的人!
很好!不稳定的只有江声是吧!
【这两个人都好有礼貌,明明背地里牙都咬碎了,死装哥x2】
【我和江先生才是一组~笑死,顾粉出来说两句呗,分析一下什么意思】
【笑得,江声一句我好冷呜呜萧意魂儿都喊没了吧,立刻就言听计从了】
【爽到你了影帝,啧】
【是我我也很难抗得住,江声,啊,江声!!有时候这群人吵架很没劲,不如看江声的脸。全程盯着他的脸都不会看腻】
【点了,他怎么长这样??】
【按照目前的吵架战力我可以排个序!沈暮洵>楚漆>楚熄>萧意>顾清晖】
【其他的我有异议,但是沈暮洵确实,我认可他战力榜第一的实力!我觉得小楚的嘴巴和他有得一拼】
【呜呜,沈粉笑不出来,什么第一都行,唯独这个第一没必要吧!】
【这真是恋综吗哈哈哈,哪个恋综会搞吵架战力榜啊??】
不远处楚漆的车停下,江声又停住脚步,身边这两个人可算安静下来,江声也终于抱着围巾和暖手袋喘了口气。
他在思考。
他们两个有什么好吵的,莫名其妙。
顾清晖对萧意的态度也很奇怪,萧意对顾清晖的敌意也很说不明白。
其次顾清晖的长相,江声还真是越看越眼熟。
这么想着,江声扭头又看一眼他。
该不会真是他初恋吧?
江声迟疑起来,转着脑筋想想,很快又释然。他的确是有些被这样反复的疑问勾起的好奇心,但又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他花心思去想的问题。
初不初恋的又怎样,是的话,难道要和他涕泪涟涟、追忆往昔?
他当初对初恋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他脱下来的衣服都要初恋洗,他不想做的作业都让初恋承包。迟到了就把初恋的名字报出来。
呃。
江声顿了顿。
笑死,他对初恋的脸没印象,但对自己做的这些坏事印象还蛮深的嘞。
总而言之,江声都这么坏了,他才不会因为自己忘了一个人而沉痛哀悼。他不反省,他也根本不会觉得忘记初恋是多么大一桩罪事。
不是根本不是初恋的话,那更简单,完全不必在意。
【想来想去,上一个让萧意破大防的还是沈暮洵,我的意思是,毒唯只会因为真嫂子破防,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可是这里到处都是真嫂子,萧意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破防路上】
【其实她意思是,萧意知道顾清晖和江声之间的交集吧】
【可是逻辑上说不通啊,没道理萧意都知道的事情江声自己不知道】
【萧意可是萧家的人,查查不就啥都有了。反倒是你指望渣男记得什么,删删存档给新人腾位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远处,楚漆弓着背从车里钻出。他站直身的时候,会体现出最直观的体型压迫。
肉食动物的气场。冷淡慵懒,又带着蓄势待发的锋利。
江声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又看看他,感觉哪里不对,“你不是和沈暮洵一组吗?他人呢。”
到这江声才又猛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萧意,“你呢??你不是和楚熄一组吗?楚熄呢?”
萧意没来得及说话,因为楚漆已经三两步迈近。
他成年男性高大的身躯总让人觉得危险,尤其距离过近又背光的时候,那种视线被躯体充满、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也逃不掉的感觉,是充斥凛冽的压迫感的。
江声刚抬起头,一双宽大炙热的手就狠狠搓了一把江声的脸。
江声抗拒,“呃!楚漆!”
他的脸完全当面团子那样揉揉挤挤,高大男人的语气带着两分烦闷,“找我问那个小子?”
江声用力甩头,把自己的脸从他手里挣扎出来,皱着眉说,“我没问你楚熄啊,我问的沈暮洵。”
“不管是谁。除了你,你见我给谁当过司机?”
楚漆挑高眉毛,声音有些沉。
江声一愣,眨了下眼睛,又被楚漆扯着嘴角,捏掐着脸掂了掂。
【竹马组真的有种天然的亲密!!爽死我了呜呜】
【明目张胆独一无二的偏爱真的就是我们竹马组的底层风味,香香的呜呜】
【楚漆如果不是最后的赢家,我真的会想不通还能有谁可以压在他的头上】
几人结伴离开。
萧意走在江声左边,步履缓慢,“看来在阿声心里面,还是沈暮洵的地位更重要一点。”
江声:“啊?”
楚漆也看向江声。
江声慌乱道:“你别乱说,我哪有?”
“沈先生不在的时候,阿声一眼就能发现。甚至正是因为沈先生未能到场,你猜连带着想起楚熄不是吗?”
江声真有点无语,他好想知道萧意的脑袋里都想着什么。
“别说少人我发现不了,就算他们缺胳膊少腿我都不一定能发现。”
他和顾清晖吵架也就算了,还把江声也卷进去。热闹谁不爱看!当然如果不是江声自己的热闹他会更爱看的。
左边的萧意:“这样啊。”
右边的楚漆的胳膊搂着江声,去摸他的手,“怎么这么冷?”
萧意转过视线。
江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漆的掌心就捧着蹭了蹭江声的侧脸,观察他的衣着,“穿得太少。”
说着就开始解扣子,一副要脱外套给他穿的样子。
楚漆体质和江声是两个极端。
他真的像是那种很会适应环境的兽类,不畏寒,哪怕是冬天也依然穿得少。
江声吓一跳,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不用不用!”
他展示自己的暖手袋,“我有这个。”
楚漆被抓住一只手,干脆反手握住他。单手把解到一半的扣子又扣回去,视线转移到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顾清晖身上,“顾导细心。”
江声:“萧意给的。”
楚漆的目光就转向萧意。
他眉宇阔气深邃,挑了下眉,气场有些沉冷,“你对我的朋友倒是格外关照。多谢。”
萧意的手握住江声另一只手,“没关系,毕竟我们也是朋友。”
江声:“……”
救命,他怎么这么多朋友。
他两只手都被抓紧,一时间又想起影院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场面。总有种腹背受敌……不对,是秋后问斩的感觉。
江声深吸一口气,把两个人都甩开,后退再后退,站在安全些的顾清晖身边。
顾清晖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浅淡地扫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疑惑,但没有问,也没有拒绝。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沈暮洵和楚熄是坐一辆车来的。
开车的是沈暮洵,大冬天没太阳,偏还带一副墨镜装酷。俊美的脸上表情是遮不住的难看,很显然拉车载情敌令他心情不快到了极点。
怀抱着这样不快的烦躁的心情,他迈腿下车,随手扔出一张节目组的卡片到江声怀里。
江声手忙脚乱地把那张卡抓住。
沈暮洵笑了声,很快又把笑意压回去,开口的时候话音平稳了些。“这次在超市有一个小比赛。”
他摘下墨镜。
江声目光看向他摘掉墨镜的手,忽然一顿,视线集中在他的指骨上,喊了一声,“沈暮洵。”
沈暮洵的话音戛然而止。
不如说他整个人都像陷入短暂时停那样静止一瞬。
一两秒之后,他摘掉墨镜挂在领口,带着细微的不耐抿了下嘴角,“做什么?”
他的手放到身侧,江声的视线也跟着落到他的腿边。
“你的手受伤了吗?”
沈暮洵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五指张了张。
修长的手,手背一片红,指骨擦伤的痕迹到现在都没能得到正规的疗愈,又经寒风一吹,越发被衬出惨烈的红。
他嘴角勾翘,似有似无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早上就这样了。你没发现吗?”
江声:“……啊。”
仔细一想,沈暮洵搅动咖啡的时候叮叮当当的,该不会就是故意想吸引他注意吧?
动静那么大,他怎么就没想到看一眼呢。
和人打架伤到手,昨晚上沈暮洵至少是目击证人之一吧?
江声茫然,竭力调动脑细胞。
“好巧,”楚熄也下车,忽然开口。
他穿着宽大的外套,散漫地靠在车边。卷毛落在耳边,一串银饰衬着他墨绿的眼睛更为森然,狐疑道。
“说起来,我今早一起来后脑勺疼得很。感觉被敲了闷棍……该不会是你打的吧。”
沈暮洵几乎气笑了,“对对对,我晚上打你八百闷棍。”
江声眼睛瞪大,“……你怎么也受伤了??”
“也?很奇怪吗?”楚熄疑惑,三两步走过来低下头,一头浓密黑发垂在江声面前,叫嚷着,“不信你摸摸,肿了一个包呢,可疼了。”
江声撸狗一样摸了两下,果然摸到一块硬硬发烫的地方。一按下去,楚熄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吸气。
江声有一点迷茫,但还是拍拍他的肩膀,“好可怜。”
难道是半夜喝醉的楚熄摸到他房间里偷偷亲亲,然后被沈暮洵一巴掌掀翻踹开?
好合理。
但是江声想起那个人的手,宽大,炙热,但没有楚熄这样粗糙。
江声低头捏着楚熄的手心,上面是纵横错综的疤痕。
他困惑地歪了下脑袋,想,不过,也可能是他记错了。喝醉的人,记忆总是不那么牢靠的。
比如那满背的痕迹怎么来的,江声就已经没有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