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钓鱼就钓鱼之
楚熄甚至在自己的脑袋里迅速搜刮了他有意或者无意看过的那些剧和电影。
要选一个听话的、不会背叛他的人送到江声的身边, 用来收拢自己的势力——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吧?
到时候和别人修罗场打架的时候别人一对一,他这里却可以二对一打!这已经是一场胜利。
他幽暗的绿眼睛紧张地望着江声,空气中的寂静让他只能听到交织的呼吸。
除此之外,还能敏锐感觉到在露台玻璃门外不断徘徊望着他的那些视线。
江声的脸在阴影下显得有些模糊。睫毛在惨白的顶光下落下影子, 黑眼珠垂着望向他, 就让楚熄感觉到汹涌的海浪在起伏。
江声会同意吗。
其实楚熄也不是特别情愿, 但是又不是不行。
要是他没让江声爽到那他死了算了。要是有别人那个一下,然后他围观一下学习一下, 等学会了之后就把人踹了也可以。
说到底, 那是第三者吗, 就是无需在意的工具人而已。四面八方都是竞争者,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小三。既然如此这个小三不如让他自己挑,江声爽到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选谁也很麻烦啊。
楚熄认真思考,眼睛里带着严谨,“小屋里这几个不太行。”
江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要笑死了,“为什么?”
“萧意心机太深;沈暮洵脾气太爆;顾清晖看着就是条死鱼, 根本没办法让哥哥爽到。”楚熄说出自己的分析。
江声眨眨眼睛:“噢。”
“卜绘口口声声说他为别人来的, 那我也绝对不是不会为难他强迫他,让他做这种事的人。”
江声的手按在楚熄的肩膀。
楚熄渐入佳境, 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很快变得神采飞扬。他越是这样,江声就越是觉得快要忍不住了。
楚熄思考,“我倒是有几个狐朋狗友,长得人模人样。”
但如果要把他们带到江声面前, 楚熄又怕他们舔得太厉害, 胜他一筹怎么办。
“要不还是带来让哥哥选一下。”他问。
他觉得谁恶心谁配不上江声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江声觉得新鲜觉得好玩。
但是太新鲜太好玩, 江声忘了他怎么办。
楚熄很担心。
所以这个尺度真的很难平衡。
他还在纠结,还在犹豫,还在脑内发疯、阴暗爬行,就感觉到江声的脑袋砸到他的肩膀上,细细地颤抖着。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楚熄愣住,很快听到面前的人发出控制不住的笑声。
江声真的忍不住了。
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
楚熄这种一脸认真的表情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真的在认真思考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江声被楚熄僵硬地乖乖地拿手圈着腰抱着。等笑够了才伸手捧住他的脸掐住往外拉,用力摇晃了两下,“好啊,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种人!”
楚熄差点没敢呼吸,他下意识地说,“不……我……”
江声黑色的眼睛眯了下,“傻子。”
楚熄俊美的脸被拉低,挺拔的脊梁弯了下来,他只能茫然地看着江声,目光闪烁发出断断续续有点丢脸的呼吸声,“啊?”
江声确实挺喜欢楚熄,准确地说,是喜欢楚熄看他的目光。
他看江声的时候和看别人永远不一样。
盯着别人看的时候懒洋洋,明明被所有人看不起,却又带着一种谁都看不上的轻蔑。在微笑也会显得痞气。其实和楚漆一样,都不是太好招惹的那种面相。
但看着江声的时候从来不轻易转移视线,明亮的眼睛,被固定住就会一直望着他,像是小狗一样忠诚。
又似乎有着忧虑的内心。
他对江声的态度因为太习惯仰望而显得很卑微。
他好像一直不觉得自己能配得上江声,所以要一直在身体里掏啊掏,掏到没有东西为止,就开始把自己的心脏,自己的欲望,自己的自私都当做仅有的礼物送给江声。
江声怎么能视而不见。
他捧住楚熄的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把他拽下来。带着热意的柔软脸颊,和有些湿润的头发都贴在楚熄的脸上,“乖狗狗。”
他甚至都没有亲吻。
可是楚熄不敢呼吸。
感觉江声好像赞美了他的忠诚,因此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像是年轻的高高在上的国王终于走下繁重的红毯,授予自己第一个骑士以功勋。那时候骑士抬起头会看到阳光和宝石与鲜花相得益彰。从此愈发确信自己的忠诚,愈发激昂和兴奋,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江声好像说了很多,说他不用这么没有安全感非要求证什么,在分手之前他都会好好地和他在一起的。或者还说了一些什么,温柔到让人要化掉的口吻,明明在奚落他的想法嘲笑他的价值观,又给他温暖的拥抱。
好多话楚熄没能听得太清楚,那些字节在他的耳朵里挤入嗡鸣,神智像是太阳底下的蜜糖一样轻易融化。
他好想闭着眼睛细细感受这一瞬间的快乐,又想睁着眼睛好好看一看江声现在的表情。
以前楚熄遇到过一只猫,总是出现在他的屋顶。楚熄顺着阁楼爬上去的时候,它偶尔会呆在那里晒太阳。
白色的,蓝眼睛的。
他高傲地从身边路过,脑袋扬起高高的,柔软的蓬松尾巴却弯起来蹭过他的腿。如果没有被注意到,就会漫不经心地转一圈回来,再蹭一次。
很轻,很轻。
却会让人觉得幸福。
那短暂的一瞬间,好像被确定地选择了一下,爱了一下。
因为完全不能确定对方的心情,因为充满神秘的不确定性,因为对方太过任性又不讲道理,因为就算挨得再近也存在着无法接近的距离。所以有些理所当然的亲近,都会让人觉得来之不易。
楚熄语无伦次地说,“找个小四也行!”
江声拧着楚熄的头发:“你有没有听我刚刚在说什么!”
楚熄的脑袋里迟钝,他盯着江声好久好久,薄唇翕张,像是渴水的鱼一样狼狈呼吸,“听到了,听到了。全都听到了。”
江声眨了下眼睛,又听到楚熄说,“喜欢。”
江声:“?”
楚熄握着江声抓着他的头发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然后偏过头用力地把江声抱在怀里,声音有些沙哑。
“很喜欢哥哥,所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是因为不敢确定,其实是因为他对江声太过了解,所以反而无法交托自己的全部信任。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至少今天的豁达可以给原谅江声找一个理由。
——就算真的出现了第三者。
他也是自愿的。
所以江声,你不用太在意。
他用力把自己湿乎乎的脑袋埋在江声的颈窝,用力的拥抱几乎要把江声嵌入他的怀抱。
*
江声他们坐了一小时的飞机去隔壁省的海边。
海边有一片地方被私人圈地,人很少。
严导说自己这一次联系到他们也非常不容易,在车上就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安排,会在游艇上钓鱼,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一些浅海奇观,也算是一种旅游宣传。毕竟除了被私人圈地的海域,更多的还是大家都能游览的公共景观。
这里风景秀丽,外面是无垠的大海,天上很蓝,隔着雾看到远处信号塔在小岛上支楞起来。
天气有点冷。所以只有零星几只掉队还没飞去温暖地方过冬的海鸥在天上边叫边飞。江声盯着那几只海鸥看,搞不懂海鸥和鸭子、鹅的叫声有什么区别,都好难听。
他们下了节目组的车一路往前走。
江声早起有些困,倦倦地闷在帽子里走着。海边风大,他把帽檐拉下来挡着眉眼,任由楚熄作为队友理所当然地勾着他的脖子带他往前。
萧意在路上给他买了罐装的热咖啡。
但是江声不想喝,咖啡要么苦,要么酸,要么太甜,完全不是江声的胃口。
不过他和萧意谈恋爱的那段时间经常喝。
因为那时候毕设搞得江声真的精力枯竭,再讨厌咖啡也要喝,不喝就没有精神。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萧意觉得江声喜欢。
把萧意的咖啡闷闷不乐地推开之后,沈暮洵倒是在一边嘲讽,问他要不要拿两根牙签把眼皮撑住。
江声有气无力地让他滚。
滚字的尾音还没有圆润落地,他的手心就被沈暮洵塞了一罐功能饮料。
江声恹恹地眯缝起来的眼睛看了看饮料,是葡萄味的。他这次倒是没拒绝,说,“谢谢。”
【好好好洵声而来大胜利!萧意!沈暮洵不死尔等终究是妃哼哼哼哈哈哈哈!我们才是永远的正宫!】
【越是真的有关系才越是要避嫌,慢放0.5倍就能发现江声刚刚明明想接,但是和萧意对视一眼后又收回手。大家都是嗑cp先天圣体,这个到底什么意思我已经不用多说了吧?[gif]】
【呜呜呜江江宝宝真的好可爱,困困的睁不开眼我心软软……节目组你们疯了吧大清早起来干什么就不能下午再去钓鱼吗,别累着我宝宝TT我真的心痛了】
【今天适合代一下一直勾着江江脖子的小楚】
【小心别代到真嫂子】
【你不懂我们梦男!真代到了更爽[爱心]】
楚熄勾着江声的脖子,歪着脑袋下巴抵着江声的脑袋,幽幽的视线盯着那瓶饮料看了两秒。
他是不是在勾引江声啊。
怎么想都觉得很像。
他刚刚是不是还摸了一下江声的手?谁递饮料还要摸一下手的。也就哥哥太单纯没看出来。这个世界真的好肮脏。
楚熄视线擦过沈暮洵,勾着唇笑起来对江声说,“我帮你拿吗?”
易拉罐瓶子冷得冻手,江声正好不想自己拿,就递给他。
只是短暂战胜萧意爽了一下的沈暮洵抿着嘴眯起眼,又在那里三句两句带刺,阴阳怪气地要江声小心楚熄要在里面下毒,搞得江声都快笑清醒了。
差不多走到私人海域的时候,刚到沙滩边,江声就看到一道瘦峭的背影背对他们。
在江声他们都穿棉衣的时候,很特立独行地穿着酷酷的皮衣外套,很抗冻的样子。头发打理得很有型,还戴着墨镜。有一辆喷漆特别帅气的跑车停在旁边。
楚熄眯着眼刚把那影子看了又看,忍不住说,“他好骚包。”
江声困不拉几地瞪眼盯着看了两秒,转过头说,“我好像认识。”
“……啊?”
都是一个圈子的,萧意定定看了两秒,“是秦家的那个小儿子吧。”
江声模糊地应声,“本来很久没联系,但上次在生日宴会刚见过。”
视线从秦安一转,看向在秦安旁边站着的高挑男生,觉得这个也很眼熟。
【生日宴!!我知道……就是那个场面很大的生日宴,方舟科技ceo宣布江声其实是江声的亲哥的事情】
【我的天,那岂不是江江宝宝以后爽死,好担心他有钱就不来娱乐圈捞钱了,感觉江江是一个很懒的宝宝……】
【楼上别说恐怖故事……我不信我不信!】
【无人关心,这个哥好像挺帅的,这个哥旁边的那个小哥也挺帅的】
他们走近,渔场老板正很紧张地搓手,“这种小地方怎么值得老板亲自来一趟?”
皮衣墨镜骚包男回过头看到阵仗蛮大的江声一行人,墨镜推到头顶对江声挥手,“哥们儿和江声多少年交情,这单别收钱了,太客气。”
“你是故意等我过来再说的吗?”江声毫不留情。
秦安惊讶:“怎么能这么想哥们儿!”
江声又说:“我不想欠你人情。”
视线看向秦安旁边站着的一个男生。
江声对他抬了下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你打工的地方还真是遍布全世界。”
许镜危似乎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江声,很是风流漂亮的一双柳叶眼里没有惊讶,只是低了低头,谦逊道:“也没有。”
江声知道秦安的性格,他身边的助理司机都是用了十几年用惯了的,许镜安能出现在秦安的身边,江声其实有些意外。
他转头和萧意对视了一眼。
萧意微微颔首。
秦安的目光则狐疑地在他和许镜危之间逡巡,“你认识?”
江声:“不算。”
秦安挑了下眉,一下子笑开,“江声你今天真的好好看。”
他绕着圈把江声打量一圈。
江声今天穿着绿色的军大衣外套。是严导他们说海边真的很冷借给他的。白皙的一张脸埋在大衣领子里面,黑色的半长头发落在毛领上,很无语地皱着眉瞥他一眼,似乎不理解自己这种打扮他都能夸得出口。
【有钱哥算你有眼光!】
【我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江江这样有种土土的好看,特别可爱!!】
秦安还说,“好久没聚一下了,今天结束和哥们儿跑一圈怎么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爱车。
江声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盯着他看。
很快,他白净又单纯的脸上露出一点没什么意味的笑,歪了下头,黑发在海风里飞着,秦安被看得心脏都缩了一下。
“用你那辆破车?”江声说,“很无聊,我不要。”
秦安怔怔地盯着他,半晌才说,“我……我那怎么能叫破车?一个亿从S国拍到手的呢。”
他找回了状态,轻笑着,“也就江小少爷敢说这是破车,你看别人说这句话我不打断他一条腿。”
风太大了,江声懒洋洋地眯着眼看他,“这么有钱,v我50看看实力。”
“这不看不起哥们儿吗!”
秦安笑起来,伸手拍拍江声的肩膀,手还没挨上的时候就猛地被楚熄抓住了手腕。
楚熄盯着他看。
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一张俊脸有些攻击性。对视半晌,他慢慢地挑眉笑起来,“好久不见。”
秦安上上下下地看他,耸肩,把头顶的墨镜又挂回了鼻梁上,声音一下子冷了几个度,“你怎么在这,好险没看见你。是有段时间了,都有点没想到,现在跟在江声身边的人是你。”
楚熄不喜欢秦安。
江声之前就是老是和这种人一起混才没有时间跟他一起玩。
都被带坏了,一群高级混混。
秦安也不喜欢楚熄。
楚家的人他一个也不喜欢。当然,要说最讨厌,那还得是楚漆。
江声顶着这张漂亮又学生气的脸做了好几年的纨绔。
烟酒都来,豪车游艇砸着玩。愿意陪他玩的人不少,但是江声没拿任何人放在心上。他们怎么看他的,怎么想他的,怎么握着他的手摸自己九位数十位数的拍卖赛车的,怎么等待他的目光他的夸赞的,他都不在意。把他们看得好淡。
他的“朋友”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就是楚漆。
都是一起长大的一个圈子里的人,楚漆这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嫉妒的人好多,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纨绔圈子的群里也就是那些话题,豪车,名酒,生意,还有倒贴的人。说起这些的时候大家的语气都很随意,除了提到江声名字的时候会突然不正常。
【某人都好久没和我们出来玩了】
【该不会群里有叛徒?私联他但是不跟我们说。你自己自首别等我给你找出来】
【江声像是要和我们断了,谁的消息也不回。总不会真的要收心和谁谈恋爱了吧】
【笑死,哥们儿失宠了,冷宫里排排坐了。】
还有爱闹事的人会艾特每一个人把他弄出来,问他最后一次和江声玩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就是那时候把江声搞得不高兴了。然后群里就会开启爆发式的骂战。
江声破产那段时间,但凡有点家底的还会被家里人关禁闭。
等从禁闭出来,就守着江声的综艺看。
聚会的话题仍然是那些老几样,却又新增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服了,他那些前男友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就是!”
“都说了在兄弟们里面找一个算了,知根知底,又不会不识趣地跟他发脾气。谁还能不跟他玩啊。”
“……今天的江声有点那个。”
“那个是哪个?”
“懂的都懂,不懂的永别了。”
……
秦安靠着门,忍不住又开始想江声到底有没有和楚熄在一起这回事。
送戒指也就算了。江声收到的戒指又不少。
重点是楚熄刚刚抓着他手腕的时候,露出的那种下意识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宣誓主权?
秦安墨镜后的眼睛眯着,盯着江声被楚熄挎着肩膀带走,登上游艇。扭头看向许镜危,挺拔眉峰扬了下,“你去让潜水员就位,这个天气怪冷的,就30分钟轮替。记得看清楚鱼钩子,别认错了。给我往江声的钩里塞鱼!使劲塞!让那群土老帽知道什么才是运气之王,什么是排面,什么是欧皇。”
他和江声都多少年朋友了。
这次的脸,肯定给他长得够够的。
许镜危看了一眼秦安爱车后备箱里的鱼。
这是知道江声会来这片海域钓鱼之后,秦安特意从国外空运过来的高档货。
大尾巴的很漂亮的鱼,修长的银光闪闪的鱼,还有那个像是蝴蝶一样的鱼。哪怕是许镜危这个对海鱼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这里面根本不是这个浅海海域里会出现的品种。
江声到时候在全国观众面前钓鱼,该不会除了本地海鱼之外能钓出来全世界的鱼吧。
他的鱼钩难道是什么异世界黑洞吗?
许镜危沉默了两秒,抬起来看向秦安。
高大的皮衣男人把玩着自己的墨镜洋洋得意,“江声好不容易来我的场玩一次,必须得给他伺候到位了。”
好难想象。
江声以前和这种蠢货一起玩,竟然还算是个正常人。
第142章 撞撞就撞撞之
江声还以为节目组租的游艇是旁边那个大的。
原来是大游艇旁边, 小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那几个。
他回过头盯着严导,一言不发。
严导咳了咳,确实感觉自己租的钓鱼艇在豪华游艇般显得非常掉价。在江声无语紧盯的视线里视线左飘右飘,说, “那个是人家的私人游艇嘛。”
江声抱着胳膊:“哦。”
“……哦是什么意思。”
楚熄翻译:“给你赚这么多钱, 连个豪华游艇都不给我们玩。”
“都说是私人游艇了, 一般不外借的。”
江声冷笑:“哦。”
楚熄,“不用找借口, 说到底就是没感情。”
“……而且钓个鱼也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这个游艇这么高, 你刚看到浮子在动, 鱼就已经把饵吃完了。”
“哦。”
楚熄:“其实就是你吝啬,你抠门,你赚钱不花留着当老婆本。”
“……”严导忍无可忍,“你们两个烦不烦?!”
江声在刺骨的海风中捂着军大衣蜷缩。
头发为了方便行动被楚熄帮着顺着头发扎起小揪,冷风灌入脖颈,也不妨碍他露出失望的眼神,“哦!”
楚熄也失望道, “好好好, 以后也会为了流量说我们不讲道理是吧?”
严导:“……”
服了。
严导撤回自己之前问严落白的那些话。
江声这样子看起来怎么可能是在和楚漆谈?他在和楚漆他弟弟谈还差不多!你唱我和的。
【江江:快给我换大的,我要大的, 大的!(大叫)】
【刚刚的富二代哥呢?快把豪华游轮开出来让我宝爽爽】
【呜呜得了一种江江病,病状是看到江声干什么都觉得他好可爱】
【楼上,我愿称之为恋爱脑初期症状】
萧意已经和卜绘坐上游艇,在穿橙色的救生衣。
他远眺海面, 然后回过头温和地笑了声, “萧家倒是有几艘,阿声可以挑一挑。”
顾清晖和一声不吭、皱着眉毛的死人脸沈暮洵共乘一艘船, 也同样摆着一张死人脸。
琥珀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附和道,“江先生考虑去S国玩的话,顾家在S国有自己的私人海域,两百多万平方公里。可以让江先生玩得很尽兴。”
【……刚想说我宝真可怜想开大游轮都没得开,忽然想起和他一起参加综艺的全是富n代,哪怕看起来最没钱的沈暮洵也是娱乐圈顶流男明星……】
【有钱真好,好羡慕,还能给江江送游艇玩,甚至说不定可以和江江玩游艇play……不是我说你们这群人别太幸福了!怎么什么都有!我要怒了!】
【所以吃吃感情的苦也是正常的】
【是啊别怒了姐妹!时代变了,有钱人也得上综艺当狗给我们看乐子^v^】
沈暮洵撇着眼角挑眉,“花孔雀。”
顾清晖:“我吗,稀奇的称谓。”
“也许不是在说你。”萧意和他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黑发被风吹得扬起,“沈先生还是不要妄自菲薄。”
沈暮洵反唇相讥:“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男鬼。”又看向江声,凌厉的桃花眼眯起,“江声,小心待会游艇开到一半被男鬼拖下水。到时候只能在海浪里被绞着往下沉,努力呼救,就算搞得自己狼狈又可怜,我也不会管你。”
江声:“……好,好的。”
萧意轻笑,“我可舍不得这样对阿声。”
他们两个的矛盾似乎随着江声一次在沈暮洵面前选择了萧意(靠肩版),和一次在萧意面前选择了沈暮洵(饮料版)而发生了某种升级。
江声着实不敢插话了。
感觉他们会在海里打架。
节目组租的游艇不大,面积却不算特别狭小,但节目组规定只能登上两个人。这种游艇的驾驶方式非常简单,初学者也很容易上手,再加上四面围着有经验的救生员时刻准备,所以倒是可以放手让他们试试。
江声和楚熄穿好救生衣坐上游艇。总算远离了吵架的声音,松了口气。
好久没说话的楚熄终于做出评价,“哥哥,你看到了吧。这两个真的不行,会搞得家宅不宁,不利于你的事业发展。”
江声缓慢地拧过头,“……?”
你是彻底忘了你以前和楚漆搞得也家宅不宁的时候了是吧!那会儿江声头疼的程度远远胜过现在!
楚熄认真思考,“至少得找乖点的。”
江声随口说,“严导没说话,那就他吧。”
楚熄好一会儿没说话,绿眼睛睁大,嘴巴张开,露出震撼的表情。
【严导:?】
【江江你是真饿了,严导这口你也能吃】
【小楚一种主夫风范是什么情况,感觉要给江声添两房姨太了,但又不是特别乐意,所以在指指点点找每一个人的缺点】
【一段时间不见,小楚你又进行了什么奇怪的自我升华?】
毫不知情的严导正在耳麦里宣布规则,但是江声正在研究游艇的开法,拧着涂鸦把手上看下看,对严导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总而言之就是分数至上原则。钓到的鱼同比转换为分数,高分可以获得好吃的晚餐,豪华大床房。最低分只能吃糠咽菜,挤在桥洞底下睡。
除此之外就是特别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海上的一切都充满不确定性,风大的时候很有可能出现危险的海浪,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归航等等。
江声看着海边的景色,心情还算放松。
节目组分发的鱼竿和小黄桶放在游艇里,楚熄刚准备开动小型游艇出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撞击的巨响,伴随着海浪涌起的哗啦声。
“砰——”
江声被吓了一跳,和楚熄一起转过头往回看,就看到沈暮洵和萧意的游艇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到了一起。
撤开。
然后继续对碰!激起海浪的白沫。
两边人还在对骂。
“嘶!萧意——你故意的?”
“抱歉,我是新手,掌握方向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学习。”
【萧意真话:其实是你刚刚骂得我不爽^_^可算逮着机会了看我不撞死你】
【笑死,不是来钓鱼的吗这群人在干什么】
江声唏嘘。
不止萧意和沈暮洵在吵架,他们各自的队内也在吵架。
“等会儿撞漏水了你就满意了是吧,疯子。”
这是卜绘带着压抑的不满的声音。他用力抹着脸上的海水,表情失去了懒散的架势,阴郁感席卷上来,白毛在风里飞扬,英俊深邃的眉眼拧起来,愈发显得不好相处。
萧意轻叹,“都说了我只是不小心。”
【萧意:我就是故意的^_^】
顾清晖的死人脸上也罕见出现了一些不耐的表情,“意气用事实在草率,何况还是当着江先生的面。”
“当着江声的面就不能撞萧意了?萧意算老几。”
沈暮洵不快。
说到底萧意也不过是因为他沈暮洵才和江声有了联系。他的替身而已。
沈暮洵的目光转移,瞥到不远处在海浪的轻微涌动中坐着的江声。耳朵被海风吹得通红,嘴巴张开,白雾随着风往后飘。他好像没反应过来,正盯着沈暮洵看,表情有些微怔。
沈暮洵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被江声看着的滋味真的很好。
他的注意力如果能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就好了。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对一片黑暗的未来有着再清晰不过的洞察,仍然会对江声没什么意味的注视感到奇怪的悸动,是为什么呢。
沈暮洵轻嗤着笑了声,手握着轮盘收紧,勾着嘴角猛打轮盘往江声这边狂冲,“……我还能撞江声呢。”
江声的眼睛顿时瞪大:?!!!
不是!!
我什么都没干!你们吵架吵吵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带我一起!
楚熄也跟着猛打轮盘。
海面上的阻力不小,用力转才能扭动艇身一点。江声急得左顾右盼,把半边身子往下探用手当船桨。
楚熄笑死,“哥你在干嘛啊!”
江声语无伦次,“快点,不然我们要被撞飞出去——”
恍惚中,他感觉在冰凉的海水里面有什么东西摸了下他的手。
江声吓了一跳,瞬间把手从水里拔出来。可是探头往水底下看看,隔着海面的波澜又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他感觉错了?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两秒,想。
楚熄好斗的天性被完全激发,如果不是江声在他的船上,他绝对要撞过去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碰碰卡丁车的老大。
他问:“这是海上碰碰车吗。”
江声回神:“我想不是的……”
最后险之又险地避让开了。
沈暮洵盯着江声湿漉漉的手、湿漉漉的头发,还有他爬在船边吓得快死掉的样子愣神。很快就见江声猛抬头盯着他,一张嘴就开骂。
沈暮洵被骂得很爽。
这至少说明了江声的关注集中在他的身上,而不是萧意。沈暮洵可以接受江声不再在乎他,却没办法接受江声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萧意的身上。
凭什么呢。
萧意怎么配。
那种恶心的东西,连给江声当脚凳都是抬举。
沈暮洵心情愉快起来,高大的青年衣摆随着风飘扬,手肘搭在船舷显得十分闲适。他甚至弯着俊美的眉眼笑了下,“好了,别生气,我不弄你了。”
【?沈暮洵你小子真给骂爽了是吧??是吗??】
【被骂还能笑得出来是什么抖m体质】
【江江骂骂我(敞开怀抱)】
这边的战斗太激烈了,江声感觉他们根本不是来钓鱼的是来撞车的。吓死,他还是不要停留在这里了。
他指示楚熄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开,然后自己坐在地上开始摆弄鱼竿鱼线和鱼饵。
楚熄:“哥哥之前是不是没玩过?”
江声挠着脑袋,蓬松的头发被海风吹着一动一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本质上江声就不喜欢鱼。
湿乎乎、滑溜溜的东西,腥腥的,又不会闭眼睛。一双白里带黑的眼睛白天夜里都睁着,像是死了,又明明没死,总之有点让人恶寒。
海洋里的东西给人的感觉都不太好,江声拒绝大部分海产品。
而且江声也不喜欢海水的味道,但是此刻好奇心还是占了上头。他眯起眼盯着海面看,说话的时候白色的雾随着风飞速在颊边溢开,“这底下是不是有一团黑色的影子?”
楚熄人高马大地坐在船上,长腿蜷缩起来,闻言歪了下头疑惑道,“不可能吧?”
江声也觉得不可能,他往外又探了探,张开手伸进水里。
海水带动江声的手指随着浪起伏。
一旁离得近一点的救生员听到他们的话,就说,“不会不会,这片海域不对外开放,再加上又提前接收到你们的拍摄通知,无论是潜水爱好者还是渔民都不可能会过来。”
江声:“哦哦。”
他一只手扶着船舷,一只手感受海水带着柔软的水波穿过他的指间。
冬天的海水真的好冷,有些刺骨。
江声正想往回收手 ,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手心。
他一愣,僵硬地缓慢低头。这一次,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有凉凉的、滑滑的东西挤进手心。
江声吓了一跳,冷汗瞬间就出来了。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把怪东西甩开。
楚熄:“怎么了?”
江声猛地从船边把脑袋拔出来,发尖已经被海水浸得有些湿润,“这里不会有什么海怪吧?”
救生员看着江声这幅慌里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哈哈,想太多啦。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都没有碰到什么怪事。”
江声表情慌乱又茫然,很明显地没反应过来,“可是我、我刚刚摸到……”
楚熄握住他的手指。
被冰冷的海水打湿,江声的手指也好冷。手指尖泛着一股异常的红,被楚熄的体温温暖到,忍不住收紧了一下,回拢抓住楚熄的大拇指。
楚熄小小地呼吸停滞了一瞬。
救生员说:“可能是海上飘的垃圾、海草,偶尔也有海蜇和海龟飘上来。”
江声还是好害怕。
他觉得那种东西不是他口中的任何一种。
是有鳞片的东西。细长的身体,很冰冷。被他下意识攥了一下的时候还活跃地扭动一下。
【!!啊啊啊有没有截到图!刚刚真的有东西一闪而过!在江江的手掌心!】
【[图]说的这个吗?真的有东西!江江没有感觉错!怎么感觉事情一下子在往恐怖的方向发展了】
【某度某科了一下这片海域,这片海有四百多万平方公里,有不少传说……】
短暂休息了一下,江声还是觉得很奇怪。他不敢再用手下去摸,直接用节目组准备的鱼竿嘎啦啦地往下放线。
好心的救生员:“你这样不行啊江声。不然你过来我教你一下,学一下再——”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听到了极其响亮的一声:“哗啦——”
江声的鱼竿猛地一重,猝不及防的江声死死握着游艇的栏杆把鱼竿往回拽。
三秒钟后。
两个人看着在地上摇曳的鱼。
江声不认识,但是他看得出来这鱼非常好看。他当着几十年渔民救生员的面蹲下来,拿鱼竿的尾巴戳鱼。鱼扑腾两下,江声嫌弃地挪了两步,“这是这片海里能钓出来的东西?”
以江声贫瘠的地理知识,他感觉好像不太可能。
救生员眼睛都瞪大了,“没错,这个鱼不是本土——”
楚熄才不想管客观事实是怎样的,“当然!这是哥哥亲自钓上来的!哥哥你简直太厉害了,你就是钓鱼之神。”
江声:“?真的吗?”
救生员:“呃呃等下我——”
楚熄握着江声的肩膀,卷毛随风飞扬,绿宝石一般的眼睛里十分明亮,“哥哥第一次钓鱼就开除隐藏款,你就是先天钓鱼圣体!”
江声都要绷不住了,笑起来问他,“给你一张我的零分试卷你是不是也能夸。”
“拜托,能考零分也很了不起了好吗?”
救生员:“……”
算了,这种外来品种能碰巧钓上来也好,但是应该也没有下次了。
【?这鱼也能钓到?查了一下叫什么什么飞鱼,中间一串洋文没记住,是大洋彼岸的稀有观赏鱼啊,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被江江钓一下是它的荣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我的重点是它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为了江江奔山赴海也并不稀奇!】
【??不是不是…可是这是鱼啊……我的意思……鱼……鱼!……算了】
漂亮鱼被楚熄扔进水桶里。
江声被夸了还是很爽的,盯着这只他不算喜欢但是很漂亮的鱼看了又看,晃着腿快乐下杆。
救生员:“今天的风不算小,海浪有些大,钓鱼其实有些难——”
又是话音刚落,三秒不到,一只漂亮的鱼再次被江声的鱼竿从海里扯出来,扬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珍珠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江声眼睁睁看着这个漂亮到更离谱的鱼砸过来,在他们的地板上扑腾。
楚熄:“哈哈,这只比刚刚的还漂亮。”
救生员探头一看:“……”
世界观有点崩塌。
江声:“……”
哪怕江声是个傻子,也该察觉到不对了。再联想到一开始他的手伸进水里摸到的东西……江声恍然大悟。
他再次跪在艇甲板上,把半边身子挂在船边,往下伸手,等了一会儿。
果然。
滑不拉几的东西钻进他的手心。
江声:“就是现在!”
他顿时有了一种热血少年漫使出必杀技的热血感。
他一只手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抓着被塞进手心的鱼,另一只手飞快地钻进水里,用力地抓住了还没来得及撤开的手。
潜水服的胶质感很明显,隔着胶衣能感觉到对方清晰的手指轮廓。是个骨骼感重的男人的手。但是因为海水刺骨,江声摸到的时候只觉得又冷又滑,险些以为不是人。
他从后脑勺一路麻到后背,用力拽着这只手往上拉,险些踉跄一下,被楚熄一把抱着腰压住。
江声知道他逃不掉了,哼哼哼:“我倒是要看看是谁一直在搞怪!”
【??什么情况!海里还有大东西!】
【啊啊啊啊江江要小心啊,虽然穿着救生服但是在这种天气掉进海里会很冷吧TT】
知道江声一定要找到罪魁祸首,于是水底的人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变小。似乎无可奈何,蔚蓝海面,一颗人头浮现出来。
江声吓了一跳,毛骨悚然地瞪着这颗头。
人头推开潜水镜,背上还挂着一个袋子,随着他上半身冒出来,里面的鱼开始不安分地咕蛹。
男人一张俊美风流的脸孔上带着些尴尬,对江声一笑,“好、好巧,哥你也在这里啊。”
江声瞪大眼:“……你爱好是当给别人送鱼的美男鱼吗?”
楚熄眯起眼:“你管谁叫哥?”
隔水耳麦里传来秦安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服了,没用的东西!这都能被发现。你滚,我自己来!”
第143章 强迫就强迫之
“老实交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声拿鱼竿顶着许镜危的脖子。
楚熄靠在游艇的另一边盯着他们两个。
许镜危坐在艇甲板上, 身上披着很厚的毛巾,脸被鱼竿细细长长的尖端抵着偏过去,在脸颊戳出一个小窝。
他闻到鱼竿上的海腥味,很无奈地说:“哥, 我们换个姿势行吗?”
楚熄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 “你是谁, 你也配叫他哥!”
“闭嘴!”江声转头说。
楚熄抿着嘴巴萎靡下来:“哦哦。”
江声又戳许镜危两下,“不行。”他凶恶地说, “你害我莫名其妙毫不知情地作了个弊, 我很委屈, 所以我决定要通过虐待你洗刷我的罪名!证明我的清白!”
【啊啊啊啊啊宝宝来虐我[爱心]】
【这个金毛哥好像还是怪帅气的!!身材也很不错!严落白何在!让这个金毛哥入选秀让我宝挑一挑!】
【好好好,有no哥一个白毛,又来了一个金毛,染得还很好看!我承认我的发色癖得到了满足……】
许镜危叹了口气,“好吧,哥要怎么对我?我本来就欠哥的。”
他眼皮很薄,鼻尖有痣, 是很典型的风流不正经的长相, 会玩弄很多人的类型,和江声完全相反。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他金色的头发似乎重新染过,颜色非常灿烂。
脖子上挂着一个奇特的佩饰。男人摘掉潜水帽梳到脑后的样子十分帅气,贴身的潜水服更是能让人看清楚他宽肩窄腰的倒三角好身材,不愧是能当模特的人, 这个体型确实很有吸引力。
江声视线忍不住落在他的腹肌上, 然后努力挪开,在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简单, 和秦安又是什么关系。
他对许镜危的印象是到处打工的清贫男大。
但是都和秦安一起来这边了,他怎么也清贫不到哪里去。不是说许镜危一定和秦安是一个阶级的意思,而是秦安对自己的手下跟班一向出手阔绰。
江声:“先说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镜危的手下意识在脖颈上吊着的古怪佩饰上握了下,才慢慢地说,“哥我……我是出来做水下勘察作业的。”
楚熄完全把江声落点古怪的目光收入眼底。
呵呵。哈哈,呃呃呃啊啊啊!好啊好啊。
学人精,管江声叫哥也就算了!还拿故意穿这种衣服勾引江声是吧!
真是不知检点。
他笑眯眯地挂在江声的脖子上,悄悄拉开拉链拿江声的手去摸自己的腹肌,“哥你刚刚伸手抓他,海水这么冷,肯定冷到了吧?”
江声一愣,立刻感知到年轻活力又滚烫的身体贴着它,鼓起的胸肌下面就是块垒分明的腹肌。
【小楚你拿江江的手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的!】
【江江看一眼别人的腹肌就要耍脾气证明自己也有是吧,我们小狗也是很可爱的……竞争欲都悄咪咪的很乖巧,只会让江江宝宝浅爽一下[爱心]】
【屁咧……拿江江的手去摸自己的身体,小楚你别爽到才是真的!】
楚熄确实有点爽到了。
江声下意识地多摸了两把,然后才默默地把手收回来。
楚熄眉眼明朗,脸上的疤痕也不妨碍他的气质充满阳光。没人知道他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下,脖颈都红了起来。
楚熄舌尖顶了下虎牙,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许镜危,同时笑着踹了一脚脚边的小黄桶,“水下勘察?那解释一下呗,这三条鱼又是什么情况。”
许镜危:“……呃。”
耳麦里秦安的声音还在响着,“我马上就到,你敢泄露我就死定了。”
许镜危忍不住又握了下那枚佩饰。
江声和许镜危见过好多次,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种小动作,“握着这个是什么意思?”
许镜危看向江声,张了下嘴,还没说话就被江声打断,江声盯着那一枚古怪的项链看了又看,又问,“你信教?”
所以之前骗了江声两百万的误会,追着江声道歉求原谅好像也能理解了。
也许他们的风格就是这样呢。
许镜危倒是宁愿江声问这些。他还被江声拿鱼竿抵着脖子,只能憋屈地偏着脑袋回答,“因为运气太差了,所以我妈给我和我姐都安排了教会的洗礼,说这样就能运气好一些。”
江声好奇:“真的变好了吗?”
“也许。”许镜危想了下,“也可能是还没体现出来。”
楚熄追问:“还没体现出来?”
许镜危耸了下肩。
他笑起来,那双很风流的眼睛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总不正经。打死楚熄江声都不信他会是一个信教徒,他感觉许镜危明明是那种谎话连篇烟酒都来的花花公子。
“是的,我们教会要求信徒保持贞洁直到三十岁,也许从那一年开始我的人生就会顺利起来?谁知道呢。”
【omg可是金毛哥看起来好年轻可能才二十几岁的年纪】
【@严落白我后悔了,这位先从选秀名单里面剔掉吧,献不了身的就先别聊了!!啊啊啊可别浪费江江宝宝的时间……】
【什么教这么会搞禁欲,很抱歉金毛哥但是我真的很叛逆,我想知道破戒了会怎样】
【我懂了是晋江教吧,除了晋江还有哪个教不能搞颜色我想不出来】
【天啊信晋江教金毛哥你这辈子算完了,听说三十岁之前破处会被狠狠审核,还会被加上耻辱的红锁】
【天!这个事情我知道,有的人这辈子都解不开!就算解开也已经面目全非……】
*
没有许镜危送鱼上钩,江声钓鱼的效率大大降低。
救生员在旁边劝慰他,“一般来说钓鱼是需要钓鱼佬经常打窝才来得快。这片海域来的人少,鱼也笨,来得就慢。”
江声:“好吧,这样啊。”
他耐心本来就不好,等一条鱼上钩等得不耐烦,窝在角落被寒风吹得耳朵通红,扎好的头发都有些散开。
他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一口白色的雾随风逸散,他忍不住咕哝着,“可是怎么这么久都没有鱼上钩啊。”
许镜危轻声细语,“钓鱼本来就是很需要耐心的事情。”
楚熄开朗笑:“是啊是啊。”
在这里搞什么温柔乡,江声又不吃这一挂。
江声摇头,“我没有耐心。”
许镜危捞起吊在游艇旁边的袋子,里面全都是秦安贵价空运过来的漂亮小鱼,但是没有被江声钓他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他问,“那我下去给哥挂鱼玩吧。”
楚熄担心道,“啊,你一个人下去没事儿吧,淹死了怎么办?”
许镜危转过头看向他。
楚熄一边转着轮盘,没有回头,只是支着下巴咕哝,“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啊,就是很担心。淹死你倒是小事儿,哥哥留下心理阴影我就会很伤——”
江声:“楚熄。”
楚熄一噎,咳嗽一声,“好好好我不说了。”
【又开始玩你绿茶那一套了笑死,是不是太久没玩拿捏不住味了啊小楚】
【金毛哥:?你有事儿吗请问】
【能说吗金毛哥好像有点讨好我宝的意思[思考]】
【想多了人家禁欲派,不是谁看到你宝就要被迷得团团转的好吗】
【禁欲也能帕拉图啊,搞搞纯爱又不是不行】
【金毛哥是江江朋友的朋友吧?可能是替朋友照顾一下江江没有别的意思】
【楼上……嗯……你说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卜绘,感觉你们两个会很有话聊,我说真的……】
江声无聊地盯着浮子。
突然感觉自己的鱼竿被一股重力拽着往下拉了下,力气好大,拽得他都往前扑了下。
江声睁大眼,“是大鱼!”
许镜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运气不好,直觉也很悬。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那种第六感。
他迎着海风站起来,“哥你小心——”
话音未落,就看到在江声的努力拉扯之下,一个人头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许镜危:“……啊。”
他知道是谁了。
一个人影抓着鱼钩窜出水面,并伴随兴奋如同哈士奇的惊呼,“好兄弟!是我啊,我上钩了。”
迎接他的是一片僵硬的死寂。
江声深吸一口气,感觉有点被恶心到了。他转向楚熄,乌木般的黑发飞着,漂亮眉眼中疑问的表情做得很敷衍,“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
楚熄很配合,疑惑地伸着脖子,“什么,我没听到啊。”
江声:“我也没听到。”
秦安急了,扒着游艇想爬上来,“哥们儿我——”
江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指着海面说:“给我滚。”
秦安:“兄弟我——”
江声:“滚。”
秦安:“可是——”
江声:“滚!”
秦安只能恋恋不舍地埋头扎进水里,走之前指着许镜危:“你也给我下来,别跟江声呆在一起。”
许镜危站起来,耸肩,“好的。”
【绷不住了,大家说江声钓到我了是开开玩笑,你是玩真的啊哥】
【笑死了,好傻气的一个人。江江宝居然有这么傻的富二代朋友……哈士奇款】
【怎么说呢但是……感觉江江应该确实很喜欢和蠢狗一起玩,笨笨的很好欺负!不怎么上心,就是玩玩,让蠢狗张着嘴接零食,蠢狗就真的一口一个,江江玩爽了就拍拍旁边让他坐过来奖励一个贴贴】
【……omg楼上你好会说,感觉是江江会做的事情,江江你是一只特别坏的宝宝……】
碍于秦安一直在帮倒忙,江声这组的分数低得可以,气得江声想把秦安叫出来骂一顿都没办法,水上水下的声音是隔着的。江声只能又故技重施把手伸进水里。
秦安果然像是咬钩的鱼一样握住他的手。
江声把他拽出来骂,让他滚远一点少来这里添乱。
秦安盯着他,“兄弟,你头发湿了。”
江声眉眼蹙着,“所以呢?”
秦安:“哥们儿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好像一只美人鱼啊兄弟。你好漂亮,身上也总是凉凉的,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人类。”
江声气笑了,“非要我扇你你才爽是吗。”
不等秦安说话,江声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把他摁回水里。
楚熄在前面也在说话,“兄弟,你对他下手好轻。”
江声:“你也来?”
“兄弟,你这样会让他爽到的。”
“要不要也给你扇一下。”
“可以扇两下吗?比较对称。”
江声:“……”
受不了了。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本身有问题?为什么他身边围着的都是一群怪东西啊??
【笑死我了小楚,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啊!!代一下仙侠文里江江要杀夫证道,他们肯定排着队让江江捅心窝子】
【正确的,贴切的,一针见血的】
时间过得差不多了。
楚熄驾驶游艇回去的时候,江声发现沈暮洵和萧意组早就已经不见踪影。回去之后,才在严导的怒火中知道,沈暮洵和萧意对撞把游艇弄坏了往里飚水,成绩直接全部挂0。
江声:“……”
原来还有比他被塞鱼作弊更离谱的事情发生。
因为大家的战绩都平均的烂,所以豪华大餐被严导享受了。
其他所有人聚在一起烤自己钓到的鱼,在等待的间隙,严导号召他们一起玩国王游戏。秦安和许镜危也被拉着凑了个人数。反正都是帅哥,收视率肯定只高不低。
“6号回答:你的初吻在什么时候没的?”
卜绘扔开自己的牌。
江声换掉了军大衣,裹着围巾探了下头。
卜绘坐在他旁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他的围巾捞回来,“也不怕烧着。”
江声:“我想看一下。”
卜绘银白的头发在夜空中偏灰色。他瞥了一眼江声,嗤笑一声,把牌拾起来扔给江声,“看吧。”
在海风中飞扬的发丝带着火星和余烬,表情映照着火光也并不显得多么温暖,倦懒又带着一种凶戾的气质。
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是拧着眉毛的,视线很有意地偏移开,“初吻……还在。”
【不止初吻,你是处男no哥】
【哈圈的奇葩太多了,一时间忘了rapper里面还有no哥这个处男】
【啊啊啊姐妹们小心被哈圈人设欺骗!】
萧意在一旁调制鸡尾酒,正往漂亮的酒液里面插入薄荷叶,他表情温和,慢慢地问,“我有一点很好奇,卜绘,采访里说你是单身主义是真的吗?”
空气一静。
卜绘没有回头,却也感受到江声有些好奇的视线。
这也好奇,那也好奇,好奇心害死猫不知道吗。
他撩开眼皮瞥了萧意一眼,“关你什么事。”
江声也在问,“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卜绘又瞥了一眼江声,眉毛拧着,眉骨钉很帅气地跟着眉毛挑动的幅度跳了下,“当然是啊,看不出来?”
【no哥你……对萧意不假辞色,对江声有问必答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察觉到不对了!!】
【单身主义是吧好好好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有自己打脸的时候蛤[微笑]】
下一轮轮到卜绘拿鬼牌当国王,他眼珠一转,在江声这堆烦人的前任里兜了一圈,忽然有了个极其恶心的点子。
“3号亲一下8号。”
考虑到只有8个人,也可能发生抽中江声的情况。他的手指沿着手里的鬼牌摩挲,扯开嘴角,并补充,“不要伸舌头。”
空气中安静了一下。
秦安坐在江声的身边,“我是8号。”
他的面孔是很有攻击性的帅气,浓黑的眉眼在拧起来的时候有些霸道感。他直皱眉,“我是直男,接受不了亲男人。哦当然女的也不行,这局我——”
江声默默地推出自己的牌。
秦安的口径狠狠一转,他镇定地盯着江声的牌看了两秒,叹了口气,“抱歉了兄弟。”
江声感觉这种事情该死的烦人,他啧了一声,配合地伸脸过去,“只能亲一下——”脸!
秦安抿着嘴唇咽了下口水,他耳廓红得发烫,“好好好放心吧兄弟,我只亲一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掐住江声的侧脸,江声立刻闻到他身上不算浓郁的香水味,凛冽感很明显。他捏挤着江声脸颊低头侧过脸,滚烫的呼吸扑得江声头皮发麻。
就是一瞬间的事,江声甚至还没能做出反应。
嘴唇都被亲得压下去,江声愕然到眼睛都瞪大。秦安还想张嘴,镜头拍得很明显。
周围导演组的人顿时开始热闹地起哄,但是欢呼声刚响起,就感受到这篝火边死寂一般的氛围,于是只好尴尬地安静下来。
许镜危事不关己地低头,安静地给烤鱼翻了个面,“滋滋——”的声音响起。
寂静的空气才被堪堪打破。
江声手掌用力地抵住秦安的下颌把他推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说的是亲脸!啊啊啊啊,我说只能亲一下脸!!”
秦安才回过神来,目光如炬又满怀歉意地说,“哎,真对不起啊。我本来想亲脸的真的,不知道怎么的就亲偏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秦安你还不知道吗?我直的啊,我纯纯直男啊,我只是交不到女朋友,但是不代表我不直啊!”
【你再说呢??你再说呢??爽不死你啊啊啊啊我愤怒】
【行吧我知道,,直男是你的谎言】
【啊啊啊啊啊你小子他妈亲哪儿呢!!!】
【江江……呜呜,我宝宝真被狗亲了,我崩溃了嗷嗷嗷啊啊啊!】
【好好好,玩这个是吧??兄弟抱一下,兄弟亲一下,兄弟让我放一下,好兄弟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沈暮洵脸都黑了,哆嗦着手把手里的易拉罐捏得满是皱痕,他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向卜绘:“这就是你要看的?!看到了开心了吧?是吗?”
卜绘表情也很阴沉,不耐地啧了声,“谁能想到他真亲啊,他还说他是直男。”
顾清晖在旁边说,“你也说你是直男。”
卜绘撇开视线,“我本来就是直男。”
江声喘口气,回过头心虚地瞥向楚熄的表情。
楚熄盘腿坐在沙滩上,手撑着脸颊。火光映照他俊美的脸孔,少年气的眼睛迟钝了两秒钟才弯起,绿眸闪烁着,对江声笑了一下。
江声被笑得头皮发麻。
江声倒不是觉得秦安亲他一下有什么,以前聚会他们还玩过咬饼干的游戏。但是没人会放在心上,毕竟都是兄弟。
要是以前,亲一下就亲一下,亲一下能有什么。但是现在能一样吗!啊啊啊,江声都有点崩溃了。他当着他男朋友的面亲的,不该这样,不能这么做。
江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楚熄解释。虽然完全是秦安狗一样凑过来不关江声的事,但是江声还是觉得要和楚熄解释一下。
他以前是很渣很坏很糟糕,但是现在他已经改了,他不玩花的了。他和人在一起,在分手之前就是会好好地在一起。
江声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用力地抹了一下唇。
秦安头顶的墨镜在风里砸到他高挺的鼻梁上,隔着墨镜看江声的嘴唇被搓得更红,心脏不自在地悸动一下。
他知道他太唐突。
可是那瞬间好像他真没长脑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听到江声说“亲一下”了。
秦安额头都紧张得有了些汗,看江声背过去不搭理他,他失魂落魄地转头,问许镜安,“江声是不是嫌弃我啊。”
许镜安继续翻烤鱼,一只手握着脖颈的项链,“应该不会,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秦安也没想着要他回答,“怎么办?我真不想被江声讨厌。他本来就好久不搭理我们了,这下真完了,不把我们当好哥们了。”
“要不把最新拍到的那几辆车送给江声好了,好几个铁哥们管我借我都不想借来着。”
“……”
“我就该先拿消毒水把嘴巴泡泡再来亲的!江声肯定觉得我脏了!”
“……”
“大家在群里说的,让江声在兄弟们里面挑一个,那都是玩笑话。虽然他真挑一下也没什么……”
秦安又忍不住抿了下嘴。
“但是江声的嘴巴怎么那样啊。”
他忍不住拿手摁住嘴唇。
许镜危轻声说,“哪样。”
秦安没回答他,他正转念一想,现在那群蠢蛋还在守着直播看,看到他和江声亲嘴了起码得气死,不由得又怪异地爽了一下。
“奇怪。”秦安真的不理解,他长吁短叹,“我在网站上测了好多遍了,我还找心理医生测过了,我真是直男——啧,糊味好大,你烤糊了!”
江声把鸡尾酒一口干了,把酒杯放下站起来说,“我喝醉了,我去透一下气。”
悄悄对楚熄递了一个眼神。
楚熄说:“我去看看。”
沈暮洵立刻放下酒杯,“我也去看看。”
萧意:“那么我也去看看吧。”
顾清晖:“我——”
江声回过头:“行了你们都滚!”
青年线条漂亮的黑眸眯起,眼睑往眼尾飘上去的线条有着好淡的红,在火光映照下显得不明显。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很淡,指着楚熄,隔空点了点,招手,“你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楚熄的身上。
楚熄听到火星在篝火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听到好多个人的牙都要咬碎了。
他在不爽中又爽到了,站起来,听到江声说,“我的问题,不该让场子氛围搞得这么僵。”又看向秦安,“你下次能不能拿捏一下分寸。亲脸不就得了吗?”
想想又觉得可能是他有男朋友,所以大题小做了。
不对。
江声觉得就算没有和楚熄在谈,秦安在镜头底下发疯他也是要生气的。晾一下让他反省一下算了,免得下次又没规没矩地做这种事情。
他又说,“你们玩你们的,我马上就回来。”
江声转身走去,楚熄也跟上。
到了僻静的地方,江声拽着楚熄的手把他拖到阴影里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发亮,他问,“你生气了吗?”
楚熄歪了下脑袋,盯着江声笑起来,说,“没有啦。”
江声望着夜晚的海面看了看。
海浪的起伏,还有潮水涌起的声音。
他转过头,“我是喜欢听话的,但是不是说你必须乖到一点脾气也没有。”
楚熄喉咙一哽,沉默两秒,抿了下唇,声音有些艰涩地轻声说,“好吧,我有点生气。”
“哦,有点。”江声拖长音。
“好吧,我承认是生气。”风吹动楚熄的头发,绿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愈发黑,甚至被反光映照出一点亮眼的红。他深吸一口气,把紧攥的到青筋暴起的手挪到背后,别过头,“但不是对哥哥,是对那个没有分寸的蠢狗。”
蠢狗。
江声笑了下,他自己都是个蠢狗,还好说别人是蠢狗。
江声眨了眨眼睛,眉眼弯起来,“你要不要亲回来。”
楚熄立刻又把脑袋转过来,“嗯?”
江声抱着胳膊看着他,眼睛眨了下,“你不是说别人对我做的事情,你也要做吗?别人亲我,你不是应该把他的味道盖住?”
楚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在这里?”
江声望着他,歪了下脑袋。
楚熄头都烧起来。
他一边想着这里好大好空,连遮掩的地方都没有,就在这里亲江声,随便拐个弯就会被发现的——一边又根本控制不住地,在江声默许的注视里慢慢凑近。
江声身上的味道很温暖很好闻,清清淡淡。靠近就能愉快地冲散海边的咸腥味。
高大又年轻的身体充满张力。他靠近的时候阴影笼罩着把江声逼到角落。楚熄忍不住短暂地扯了下嘴角,像是控制不住喘气的声音。
“被发现了怎么办。”江声问。
江声觉得他好坏。
在这种角落,自己说让楚熄亲他,又把被发现的风险通通都交给楚熄处理。
楚熄立刻说:“是我的错,是我强迫哥哥的,哥哥努力挣扎但是没能逃过我的魔爪——”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狗在叫,楚熄后背一激灵被吓了一跳,想抱着江声往更角落的地方挪。
脚下的石头绊他一跤,他和江声一起摔到地上。
楚熄头晕眼花,抬头就看到江声。他的头发在风里飞着,背后是很漂亮的夜空。弯弯的月亮很明亮,星星在闪烁。
对视是一种精神上的接吻。
他呼吸不畅,挪不开眼。
江声眼尾迤逦着些薄红,皮肤冷白发丝乌黑。懒散,又有些不自知的高高在上。盯着他的样子像是海里出来的妖怪,也许应该有条漂亮鱼尾。
一切颜色在他身上都显得浓烈,给楚熄带来的冲击几乎是一种通感。好闻的味道,昳丽的脸孔,成为会拥堵上来让他无法呼吸的海水、棉花、火焰,让他忘记思考、丢掉理智,只能全心全意地看着他。
楚熄的眼睛闪烁着仰视江声。
“江声……”
他听到自己哑着声音轻声喊。
楚熄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是“好疼啊”。
还是“你没关系吧?”
或者是“今天的夜空好漂亮。”
大脑好像缺乏思考能力,短路得很彻底。
江声瞥了他一眼,歪着身子一翻,从他身上倒下来,敞开手脚一起睡在柔软的沙滩上,看向夜空。野鸟在飞、在叫。世界很空旷,就算还能听到篝火晚会那边的声音,也觉得遥远。
只有尚未平复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里。
楚熄不知道江声有没有听到他过大的心跳声,他觉得有点丢脸。
半天,江声才笑了声,骂他,“蠢死了。”
楚熄想稍微狡辩一下,他刚从地上支起身来,就被江声侧过脑袋抓着衣领子扯下来。
愕然的表情还没能止住,心跳声就已经在沸腾起来。
江声抬起头,“是你强迫我?”
楚熄:“呃呃我——”
“我努力挣扎但是没能逃脱你的魔爪?”
楚熄的呼吸都有些奇怪,他说:“不……我……”
江声的拇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少年喑哑的声音戛然而止。坚硬的指甲一撬,就轻而易举地让楚熄张开嘴。
江声眨眨眼睛,“好尖的牙。”
他睫毛好长,黑眸很干净。看着他的时候就只是在看他。好像也会永远地这样看着他。
楚熄低头怔怔望着他,耳边的银钉闪烁,酷酷的。江声的指腹抵着楚熄的虎牙,弧线流畅的桃花眼眯着看了他两秒。
“别咬疼我。”
楚熄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就看江声把手撤开,红润的嘴角还带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微笑,就这么仰起头,衣领勒住楚熄的脖颈,把他带得只能低头。
距离近到呼吸交错的地步,江声闭上眼睛,轻飘飘地把吻贴在楚熄的嘴唇上。
柔软微凉的感觉,好像点燃了一簇汹涌的电流。让楚熄压在沙滩上的手顿时收紧。
他恍惚地感受着,屏住呼吸。
是补偿吗?
或者不是。
楚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捏紧,都快要爆掉、整个人要被炸成狼狈的血肉。
他感觉到晕眩,夜空扭曲成漩涡,野鸟变成怪兽,路灯的灯光像是长着触手蠕动爬行的章鱼缠绕在江声的后颈。
整个世界,只有江声如此正常,可以被一切美丽的,绚烂的,闪耀的词汇形容。
这样的江声在和他谈恋爱。
在很多人看着的时候,明明知道有暴露的风险,还是独独伸手点着他,只准许他一个人跟过来。
江声是在给他偏爱吗。
江声让他成为聚光灯下特殊的那一个。
楚熄一直在嫉妒别人,憎恨别人,怨怪别人。
他刚刚才知道,被所有人嫉妒、憎恨、怨怪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原来他可以什么情绪都不必有。会有光照到他身上来的。他会被选择,得到解释,得到爱,得到肯定,得到温柔的吻,得到最特殊的对待。
原来这就是别人得到过的江声的爱。
他到现在才拥有一点点。
被那个墨镜蠢狗亲一下怎么了,楚熄可以得到的远比他们多。江声又不喜欢那个蠢狗,还蹙着眉眼擦了好久的嘴,就是嫌弃。楚熄越想越觉得他根本没必要在意。
他才是被选择的那个。他才是胜利者。
楚熄喉结攒动,呼吸克制、滚烫,有些颤抖。
他单手控住江声的后脑,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间流淌下来。无法控制地低下头的一瞬间,楚熄听到了旁边窸窣的脚步声。
第144章 复合就复合之
人和人之间永远没有感同身受, 除非他们经历同样的事情。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楚熄就被江声抵着胸口推起来,绝佳的好氛围被打断的不爽让他顿时充满戾气。
能不能现在立刻马上,世界升维快进到杀人不犯法啊^_^
我杀光你们所有人^_^
楚熄深呼吸, 调整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阴鸷。而后抬起头, 看到黑色工装裤的裤脚, 大口袋和链条让人觉得设计很复杂。
往上抬头。
楚熄看到了高大的男生飘扬起来的银白头发,眼皮耷拉着, 有刺青的一只手夹着烟垂在腿边, 盯着他们看。
楚熄咧开嘴弯着绿眸笑起来, 扬起的话音有着咬牙切齿的狠意,“你他妈有——”
想起江声还在身边,楚熄一顿,轻声说,“走错路了吗?卫生间在那边。”
卜绘觉得他上演的这一出变脸的戏码十足有趣似的,用一种漠然、懒散又疑似怜悯的目光注视他,轻嗤了声, “我是出来找你们的。”
江声仰躺在柔软的沙滩上, 两手张开轻松地敞开,不理解地道, “你有病吧?”
楚熄也觉得。
知道别人在亲还凑过来看热闹到底是一种什么行为,看别人热闹难道会让他更爽吗。
卜绘低头看着江声。
他的发尾埋进沙子里,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放松。懒散地几乎要在这里当场睡去,就算和卜绘说这话, 他也根本懒得看他。
卜绘皱起眉毛, 忍不住用力揉动指间夹着的烟。
银发衬得他的容貌更显得冷酷戾气,懒倦的样子也遮掩不住他骨子里的野性。
“我以为你们在吵架, 特意处理啊看看。”
江声还是没看他,“稀奇了,你难道是什么看到别人吵架就会走过来劝架的性格?”
他甚至轻笑了声,“我以为你就是有喜欢看别人接吻的癖好。”
卜绘的脑海中瞬间晃过看了不少片段。
他扬起眉毛,不可置否地耸着肩膀笑了声。一张脸冷峻,笼罩在阴影里更有些冷漠的戾气,“你们在谈恋爱吧?”
楚熄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江声,很快地出言否认,“没有。”
江声终于肯抬起头,施舍给他一个很淡的眼神,“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
卜绘蹲下来望着江声。
额角的发丝笼罩在他非常酷的额角纹身上。两只手肘搁在膝盖上,烟还在他的指缝间不断燃烧着,线条纹身繁杂,飘扬起的一缕白雾随着夜晚的风流逝。
“被人强吻了就紧巴巴地把楚熄叫出来和他解释。”他看向楚熄,“很喜欢他吗,比喜欢林回还要喜欢。”
江声盯着卜绘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声,“原来你要和我聊这个。”
他拉着楚熄的手腕,“你先回去。”
楚熄绿眸紧紧盯着卜绘看了两三秒,然后转头对江声露出笑,“好。”
等楚熄的脚步声远去,江声盯着卜绘,“好了不起啊,这你都看出来啦,你真是大侦探,警局不请你真是不识好歹。”
卜绘眯了下眼睛,“我还没说什么吧?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太尖锐了一点。”
江声从沙子上坐起来,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你去曝光吧怎么样?正好我也懒得遮掩来遮掩去了,反正感觉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卜绘:“……”
江声:“为什么不说话呢?因为我说的话不在你的计划之内吗?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你说‘哼哼江声你和楚熄绝对在谈恋爱,现在你已经被我捏住把柄了只能乖乖听我说话’——”
卜绘无奈道,“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江声还是不听。
反正他就是我行我素,很擅长把别人的话通通抛之脑后,“——你觉得我一定要惊慌失措地大喊‘没有啊没有、绝对没有。’然后抱着你的手大哭哀嚎着求你‘好心人啊好心人,求求你别说出去,你说出去我的事业就完啦!’……这样吗?你觉得我会专业吗?”
卜绘笑了声,“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
江声:“我们有过以前吗?”
卜绘一顿,在寂静的夜里沉寂了两秒。半晌,轻嗤一声,“说的也是。”
“这么好的夜晚这么漂亮的星星,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题真的让我觉得很没劲。”
江声抬头往上看,有一架飞机坠着小小的闪烁红点从天边闪过。他耷拉眼皮望着卜绘,像是无法理解似的,“你要我证明什么呢,你想让我说我对林回余情未了,不应该和楚熄在一起而是应该和小回复合?”
空气中寂静了两秒。
卜绘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回答。
江声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说你是替朋友来的。这个朋友是小回吗?”
卜绘掀开眼皮看向他。
江声不喜欢他的眼睛。像狼,不友善,寡淡冷酷,特立独行,并且无法驯服。
“你要帮我和小回复合,是这个意思吗?我对很多事情不太了解,但我知道好兄弟如果要促成谁和谁的感情,一定会奔波在两方、努力地制造机会不断说好话。”
“但是卜绘,你来恋综两天了,你在我面前提过林回一个字吗?你故意躲着我,眼睛都不和我对着。到目前为止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在萧意来捉我奸的时候,捡起角落的衣服说那个上面有我的味道。”
卜绘指间的烟几乎要烧到手指上,他却完全没感知到热意。他感觉到胸口有团火躁动着,无法释放也无法解脱,让他恨不得伸手进去用力地把心脏攥两下,用痛意来舒缓那种痒。
他烦躁地拧着眉毛道:“……连这个也要过问,你莫非真的想和林回——”
话音未落,卜绘的手指猛地被炙烫的烟头烫到一下。他手指一抖收回手,后背惊出冷汗。
江声什么都没察觉。
他只是看到卜绘顿了下,声音低沉,眉毛拧起还是那种烦死人的酷哥脸,“我有我的节奏,我只是还没开始。”
“你根本就没想我和小回复合的事情。”夜风中,江声半眯着眼,冷酷地看着他。
卜绘感觉到喉咙席卷上一种冰冷的痒意。
脑内陌生的嗡鸣让他觉得烦躁,他听到江声紧跟着就说,“是小回求着你上来帮他的是吗?但是你根本就不想!你在消极怠工应付了事。因为你一直都觉得是我辜负了小回的感情,是我做的不够多不够对不够好,是我薄情寡义又忘恩负义。”
意料之外的回答。
卜绘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有些下三白。凶戾的目光体现出一种怔愣,深深地看着他。
江声真的很记仇,他紧紧盯着卜绘,嘴角连一点笑意都没有,半点不想给卜绘好脸色看。
“滥情任性又随便不就是你对我的评价吗?说我欺骗小回的感情玩弄他的也是你吧。现在莫名其妙地跑来这个恋综说要帮着小回挽回我们的感情,怎么可能。也就小回单纯信了你的——”
“停。”卜绘捻灭了还在燃烧的烟头,指头还有些烫,他揉了下眉心说,“你怎么还在说这些?我之后不是已经对你道歉了,道歉了很多次!是你,江声,是你一直都在装作听不到。”
“不要在我翻旧账的时候打断我。”江声很不爽,“你不止说我滥情任性又随便、说我玩弄感情,还说我虚伪呢!我看你也不逞多让啊卜绘。在虚伪这里,说不定我还要管你叫前辈。”
只能听到海风呼啸的声音。
江声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我想过了。既然你来都来了,我也不能辜负你的苦心。”
卜绘抬起头,“什么意思。”
海边的景色有些萧条,远处的岛屿上信号塔的灯光在这里都能够看到,江声说:“等下一次分手,我就去找林回复合怎样。”
海风穿透过来,尖啸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卜绘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他瞬间就站起来,急于脱口而出一个回答,但全然没有思路。
他竟然感到急切,又觉得茫然,同时被一种道德感死死地束缚着。这明明是他想要的回答,但他却不知道什么话是他现在该说的,不知道什么立场才是他现在应该站的。
“……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卜绘的声音有些迟缓,神色晦暗,银白发丝很帅气地吹拂着他英俊的脸孔,耳朵上打着一串钉,“你太意气用事了。因为讨厌我,就非要置气和我对着……”
“宁宁。”江声也跟着站起来。
卜绘话音一顿,意外地挑了下眉梢。
江声:“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看得太重了。”
在卜绘阴郁的眉眼逼视着他的时候,江声反而笑起来,伸手推着卜绘的肩膀,“你是谁啊。”
又推一下,“你为什么能左右我的决定?”
再推一下,“为什么我要因为和你置气就改变我自己的想法?”
一直到卜绘被江声推撞到背后的树上,江声才停下来。
卜绘却好像全然混乱了似的,“你如果真的想和林回复合,就不会和楚熄在一起。”
“因为我滥情任性又随便啊。”江声说,“你不是说了吗,我就是这样。”
他拍了拍卜绘的脸。
“长长见识吧。”江声笑起来,一张昳丽的脸有着浓烈的情绪。他好像是在生气,可是绯红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很漂亮,“这世界上就是有我这种坏人啊。”
“你……”卜绘拧着眉毛看着他,用力咬着槽牙绷着脸,努力调转自己的思绪。他应该站在林回那边,他应该为林回考虑,“这么做会伤害到林回的。”
“为什么。”江声问他,“你说我玩弄他的感情,是默认我没玩够吗?不能是我对他真的有点余情未了吗。卜绘,我不会伤害他,但是我对伤害你很有兴趣。”
卜绘的呼吸猝不及防地急促了下。
江声:“你之前有句话说错了。”
卜绘眯着眼,偏头不和他对视,“在你这里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你说我讨厌你,错了。”江声的手放在卜绘的肩膀上,感到他肌肉顿时紧绷了一瞬。他没有去看卜绘的表情,而是在看他碎短的银发,“我只是不喜欢你。”
“你骂过我是第一。”
“看过我的乐子是第二。”
“打断我和楚熄是第三。”
“自大,虚伪,自我中心是第四。”
说到这里,江声忽然觉得卜绘和他有些近似。噢,怪不得他不喜欢卜绘,同类相斥理所当然。
江声说话的时候表情已经平淡下来,发丝在风里流动着,皮肤冷白。夺目耀眼的眉眼浓墨重彩,让人无法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
他听到江声轻松地笑了两声,似乎恶劣到能从折磨别人这件事上得到快感。
“从现在开始,我要欺负你已经不需要理由了。记住了吗?”
卜绘没有回答。
江声只看到光在他的脸上被割裂开,有些凶冷的黑眸死死盯着他看,眉梢缓慢地挑了一下。
像是一种好奇。又或者一种不屑。江声觉得他的表情始终冷酷桀骜,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江声:“不准让小回知道。我还不想在他面前变成一个刻薄的人。”
“你也可以和他说。”
“但我只会变本加厉。”
*
等江声回去的时候国王游戏已经结束。
因为江声不在场,其他人玩的也并没意思。不如说之前他们提问的时候,总是在希望回答的人是江声或者不是江声,一旦江声这个人不在,他们推行游戏就会显得非常的程序化,连弹幕都变得寡淡了许多。
江声和卜绘分开走,秦安一看到江声回来,立刻把高大的身子缩成憋屈的一团去和他道歉。
江声:“滚。”
秦安忐忑不安:“你真生气了?”
群里的人都在疯狂艾特他,手机在口袋里振得他腿都快麻了。
【@秦安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你敢做怎么不敢说话】
【@秦安你他妈直接死一万遍都不过分!!】
【@秦安你怎么敢的啊啊啊啊啊!你真上嘴啊你这个傻狗能不能去死我受不了,去死去死去死!】
【@秦安,今日,我和一个叫秦安的男人灵魂互换。一睁眼就发现我们处在海边篝火的旁边,面前是我们共同的好兄弟江声的脸。周围的起哄声很大,同时还遭受着江声贱人前任们的刻薄凝视!亲还是不亲,这是一个问题![群投票:亲or不亲]】
这群该死的杂种看似在声讨他,其实在群投票里全投的是亲,还好意思叫他去死,他们才是全都去死。秦安越看那些消息越烦,只能抖着腿等江声回来。
可是江声回来了是回来了,就是不搭理他。
秦安走到左边,他就转到右边,秦安走到右边,他就转到左边。无论秦安说什么他都装作没听到,自顾自地和别人说话不搭理人。偶尔用那种高高在上有点烦的眼神瞥他一眼,然后很快就秦安都快被看得有点那个。
海风吹着,未熄的篝火还在燃烧,火星在空中飞舞。秦安只能又缩回去,还听到了几道不屑的轻嗤声。
傻子都能看出来江声就是不想搭理他,就是要让他怎么搭话讨好都得不到回答,就是晾着他。
又玩冷暴力是吧。
秦安心里酸酸的。
算了,别人想要被江声冷暴力一下都没机会。
江声都愿意冷暴力他,他一定把秦安当做好兄弟。他再弥补一下,又不是不能当兄弟了。
秦安盯着江声的侧脸看了好久,转头去找许镜危。
许镜危刚刚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说去把烤糊的鱼扔掉,但现在还坐在篝火边咬他自己烤糊的鱼。金发被海风中吹动的时候有一种漂亮的光泽,懒散的脸十分俊美。
以秦安对江声的了解,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他也会和许镜危多说两句。
秦安让许镜危帮他和江声说情。
许镜危:“现在?”
他似乎不是很情愿,“我的烤鱼还没有吃完。”
秦安拧着眉毛,“这破烤鱼有什么吃头,等我和江声喜结……呃不是重归于好,我办个大的。”
他急躁地转着圈走来走去,又说,“你就在江声准备睡觉那会儿去。”
许镜危的手轻微捏紧,“什么时候?”
“江声有三个时候很好说话,起床的时候,喝醉酒的时候,还有睡觉的时候。”秦安的手放在许镜危的肩膀上,表情严肃并且悲怆。
许镜危挑了下眉毛,“他没有起床气吗。”
“有啊。”秦安说,“但是他的起床气就是发发脾气,但是又迷迷糊糊什么话都听——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镜危咬了一口烤鱼,轻声说:“我以为他脾气会很大。”
“哪里大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江声脾气哪里大了!”秦安发了一通疯,又按着许镜危的肩膀。那张英俊甚至有些霸气的脸上流露着无措,“江声现在都不愿意见我了,我也是真的没办法才这样。”
“许镜危,这个重任就委托给你了。我也没办法找别人,那些江声的前任怎么可能愿意帮我。你去和他谈谈,叫他别生我气,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给他当马骑都行,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145章 按摩就按摩之
江声靠在床头上, 和楚熄头挤着头一起打游戏。
他一边打游戏,一边被秦安的消息不断刷屏。
抽空看两眼,发的全是豪车名表,问他有没有看中的。发现江声不搭理之后, 就开始刷屏发男模资料。
江声:“……”
搞什么啊他是那种人吗??
但是人很难没有一点好奇心。
江声趁着死亡时间忍不住点进去看了一眼, 感想是时代在发展, 男模也在发展。
屏幕上弹出一条语音消息。
江声想点转文字,误触了一下, 秦安凹的气泡音顿时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兄弟, 这个你喜欢吗, 哥们儿组个局送给你。”
【气泡音战神出现,笑死,秦安你说好的直男跟兄弟凹什么气泡音呢】
【江声你这个朋友交得好啊,给我一种但凡江江肯接受他,秦安就是给亲给玩还给送男人的蠢狗典型】
【秦安是那种白天晚上会分开的类型……白天:这是我兄弟,你们都去伺候他!晚上:兄弟泥好香,兄弟摸摸泥】
【omg我的妈呀……主要是小楚还在听着呢!!我的三室一厅都要抠出来了谢谢你江江】
房间内一片寂静, 楚熄歪着脑袋看过来, “送男人吗。”
他笑眯眯地问,“送几个啊。”
【春来发几枝(无端联想)】
【小楚你……我的天还得是你啊, 你怎么想到问出这么那个的问题……救命】
江声:“……”
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
他死死盯着自己误触屏幕的那只手,恨不得把它砍掉。
江声干巴巴地:“啊哈哈。”
他抿了下嘴巴, 默不作声地地从聊天窗口退出去, 迅速转移话题,“哇我们配合真好。”
楚熄把视线从江声刚刚划掉的软件上挪开, 漫不经意地挑了下眉毛,“当然啦。”
一切页面疯狂输出。
楚熄:【??发的什么东西也不怕脏了江声的眼睛】
秦安:【他给你看了?不对??你现在跟江声在一起??】
楚熄:【看看你什么眼光,挑出来的人配得上江声吗】
秦安:【不是你凭什么跟他一起睡啊??凭什么???你他妈配吗???我他妈都没和江声一起睡过】
楚熄:【真是被逼急了没办法,怕江声不搭理人,所以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都往上扔,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是吗】
秦安:【给我从江声的床上滚下来啊恶心东西!!】
发完消息楚熄把页面切回去,忽然看到江声控制角色在绕着他转圈,转了好多圈。
楚熄顿了顿,又忍不住勾着嘴角笑出来。
算了。
他豁达地想。
江声能有什么坏心眼。他就是看看男模照片怎么了?不就是看看吗。江声还是在意他的。
再转念一想,其实秦安这种心态楚熄还挺懂的。
楚熄接近江声一开始就是靠游戏,他和江声之间刚认识的时候,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近江声。
江声看起来很随和又懒散,像是晒太阳的猫,谁都能摸一把暖融融的毛。其实很难接近。
一旦靠近,就会被眯着眼睛审视。
你不动,他也懒得动。你一动,他就慢悠悠地站起来,伸爪子伸懒腰,走开换一个地方趴下。
无声中透露出一种嫌弃。
楚熄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才终于得到江声的认可,然后才被允许走进他的生活。
这个过程的漫长和折磨,和最终达成心愿的满足、成就感的对比,显得无比盛大。
那段时间对于楚熄来说很漫长很抓狂,最急躁的时候就和秦安现在的状态差不多。
如果让楚熄评价那段日子,他感觉那种煎熬和折磨又见不到面的感觉,和网恋也没有区别。
只能隔着网线和江声发布的寥寥几张图片,猜测他的爱好,他的兴趣。
哪怕江声都对他这么冷淡,打得不好还骂他,脾气上来不讲道理折磨人都很没救地回味。
和渣男网恋可能还会得到一句我心里有你。
和江声“网恋”只能得到一句上号。
不管楚熄之前分享给他什么,江声要么不回,一回复就是【上号】。
微信置顶里一直是他的独角戏,知道江声不会回复还是忍不住一直点开,看一百遍猜想是不是自己的措辞有问题,回味江声每一次发的【上号】,愚蠢地想“他这一次加了句号是不是心情更好”。
等上号之后发现队伍里还有第三个人,楚熄还会从兴奋降低至谷底,落差感无限大。
会想着“也对,我从来就不是他的唯一”,同时又忍不住想“可是之前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人双排”,还会惶恐,“难道他觉得我打得不好想把我换掉”。
江声一句话不说,楚熄已经被自己365套心情折磨得要死。
日常就是等江声的那句上号,和在江声上号但是没叫他的时候去看江声的游戏记录、看他和谁一起打过,然后嬉皮笑脸地问江声他们和自己比起来技术怎样,然后暗中咒骂要他们全都去死。
真的和网恋完全没区别。
楚熄的上头、嫉妒,还有各种阴暗的心思,也和网恋没有区别。
如果在现实中不被江声搭理,只能隔着网线和他联系,见不着、摸不着,又得不到江声回复,那种焦急和失落真的很折磨人。
总是有人在接近江声然后受挫,只不过现在那个人已经不是楚熄。
刚好打完一局。江声低头太久,忍不住捂着脖子转了转,皱着眉眼咕哝说:“脖子有点疼。”
楚熄懒洋洋笑眯眯地靠过来,“我帮哥哥按两下怎么样?”
江声立刻穿着睡衣从被子里爬出来趴在床上,脑袋偏着,又咕哝,“在艇甲板上坐了好久,还有点腰酸。”
然后理所当然地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背往楚熄的手底下送。
胳膊伏在被子上,脸埋在胳膊里,发丝间隙底下的眼睛眨了两下,似乎在催促他快一点。
【江江,,我的天啊可爱到我了TT小楚可恶的小楚,你命怎么这么好】
【哼哼哼哼哼……就想问no哥和小楚换房会不会后悔】
【他才不会,他只会嘴硬说我是帮朋友来盯着江声的没有别的意思】
【按摩part是吗好好好,被精油抹得亮亮的热热的,彻底放松下来被突然那个一下恐怕都反应不过来】
【被按着后颈不让回头,也只会慌乱地绷紧茫然地断断续续地说,师父好奇怪这也是按摩的一环吗。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就只能默默忍受的可怜宝宝】
【老师们你们……能不能写长点(。)】
楚熄跪在床上。
黑色微卷的头发垂落,眼皮上的疤痕被自然而然地遮掩住,只有绿色的眸光从发丝间隙透出来。
他把两只手搓热,捂住江声的脖子,按住他的肌肉揉按。
江声闷头埋在被子里,像是死掉的鱼,“你好像在给我挠痒痒。”
楚熄笑出声,“因为哥哥很怕疼嘛。”
江声哼哼:“大力点,我不——”
话音未落,江声脑袋懵了下,像是死掉的鱼忽然复活,抽气瞪着眼用力锤床,“啊啊啊等等疼疼疼疼!!”
楚熄吓了一跳,赶紧收力,“这,这样呢?”
江声闷在枕头里挤出一点难受的声音,散乱的黑发底下能看到他轻皱起来的眉毛。他睁开眼,眯了下,瞥楚熄一眼,像是没生气,“继续。”
空气里安静了两秒。
海边的风打着窗户呼呼啦啦,外面还有细碎的人语,和树叶随着风曳响的动静。
楚熄被他看了一眼,感觉脑袋被扎了个洞呼呼灌热水。
就是,一个人的眼睛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一个人的表情怎么能这么那个呢。
他光是盯着江声,都快忘了怎么呼吸。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他埋在被子里被江声抓着头发的时候。
鼻尖都蹭湿了,呼吸都带着怪异的热气。舌钉光滑的金属球剐蹭的时候轻易引起生理性的痉挛和压抑着呼吸的喘气。
楚熄想抬头看看江声的表情。
他真的好喜欢在这种时候看江声的脸。
他撑着床抬头的时候,江声拿腿夹了下他的脸,楚熄只来得及看到他雾着半眯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湿润的嘴唇。那种靡丽到快烂掉的表情,舒服到涣散的眼神,用断续的有些沙哑的声音轻笑,说,“继续。”
很夸张又膨胀的心情拥堵上来,楚熄的脑袋几乎短路,半天才想起来回答,盯着他,喉结慢慢地攒动了下,他说:“好。”
手继续放在江声的背上。
控制力气。
【宝宝我有点那个了宝宝】
【按摩part真的很合适……感觉江声整个人都红起来了谁懂,明明楚熄甚至还没开始】
【楚熄你能不能离远一点挡着我看江江了啊啊啊啊】
【他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挡着的!可恨啊真的可恨,你不是说你大度吗,那你就大度一下啊??】
【别吵了弹幕太多影响我录屏了,我宝好涩好漂亮,江江你就是先天魅魔圣体】
江声闷在被子上,感觉楚熄的手像是有电,揉按他肩颈的力度不算很大,所以时常带来一种痒意。
他不太适应地喘气,有些茫然地回头:“是这么按的吗?”
怎么感觉不太正经的样子??
江声根本没察觉到他的睡衣已经掀起一个角。
只听到楚熄的声音有些奇怪,有些粗糙的手指在他后腰的一处地方点了下。很轻,但是很奇怪。
“哥哥。”他说,“你背后有一片青了。”
楚熄也想继续。
那天江声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打扰没怎么爽到。
甚至海滩上的亲吻都因为卜绘的到来中断。
因为和江声在一起,楚熄确实越来越信命。
他想,不会他真的和楚漆一样吧。他们有着相同的血缘,爱上同一个人,难道也要走上相似的道路。
他和江声在一起的时候,永远要被打断吗?
楚熄甚至觉得焦虑。
“有吗?我没感觉怎么疼。”江声奇怪地说。
楚熄搓烫的手心按在那里,指腹避开镜头很慢地摩挲,默不作声。
江声被烫得蜷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呼吸重了下,“等——”
话音未落,被楚熄的另一只手贴按在腹部重新抻开。
他的手不算规矩,江声腰腹痉挛,后脑勺麻了一下。
“没事哥哥,让我看下。”少年的声音没有阴霾,“你躺好。我先看看范围有多大,要不要上一下药油。”
“你……你别乱摸。”江声抱着枕头用力闷住自己的脸,他已经在发烫,张嘴急促地呼吸了下,“……而且不疼,也没必要吧。”
“能揉开的话,少疼几天不是很好吗。”楚熄疑惑地问。
少年的手指有着和他年龄不符合的疤痕。点在他背后、江声自己完全看不到的地方,手指很轻地勾了个圈出来。
感觉到江声不受控制的轻颤,和一句咕哝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骂声,他像是笑了下,清爽的话音有些极淡的沙哑,“有这么大一片呢。不好好处理一下后面疼起来可麻烦了。”
江声哪里知道自己背后有没有伤啊,他只是有点受不了,不得不伸手抓住楚熄的手,“可能是摔倒的时候磕着了?不会啊,那时候不是你垫在我下面吗?”
楚熄反握住他的手,手心的温度也滚烫,“是啊,真奇怪,为什么呢。”
直播镜头轻易看到黑发绿眼的少年垂着头。混血骨骼的量感本就大,光线被隔断在眉骨,微卷的黑发有种阴暗的帅气。
脸红得很异常。呼吸声特别克制。墨绿的眼睛在阴影中趋近于黑。在情绪过度激昂中反而会反射出一种很亮的红,一晃眼就消失不见。
【怎么感觉小楚你不对劲……】
【有一种很青涩的变态感】
【楼上你说到点了,感觉小楚确实是那种会趁江声睡觉在他背上嘬大红印子的小变态,,第二天江江说后背好痒啊,小楚装得很单纯然后说确实有好多蚊子】
楚熄感觉到自己在出汗,汗珠从颈后滑到脊柱。
额角的汗水把头发都黏住了,狼狈得吓人。
幽绿的眼珠颜色都在慢慢地变深。
他用粗糙的宽大的手掌压在江声的后背,很安静地凝视这种肤色差,以及粗糙与柔软的对比。
江声。
他无声地念这个名字。
好像能透过江声的皮肤感受到他的血肉,再到骨头的形状,每一丝温度都像是奇异的雾气缠绕到了楚熄的手上,能好清晰地感觉到江声呼吸的起伏,疼或者痒带起的轻颤。然后在窗户吹入的冷风中猛地惊醒。
血液中流淌着沸腾的岩浆,激烈的情绪像是海浪一样不断地推涌。他的呼吸不自然,瞳孔缩得极小,飞蝇一般颤动着。
江声妥协地皱着眉毛咕哝,“那你快点。”
又补充,“你按得好慢,真的很痒。”
楚熄喉结攒动了下。冷风从床边吹过,额头发凉,身体发热。兴奋到极致让他忍不住咬了下牙。
偏偏这时候节目组发的备用手机接到了电话,楚熄竟也算不上意外,他嗤笑了声把手机静音撇到一边,然后就听到江声的手机也紧跟着响了起来。
江声把电话接通,严导的声音响起。
“小楚现在和你在一起吗,江声?”
江声回答,“在,怎么了。”
“让他来一下。”
楚熄不快地眯起眼,“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严导的嗓门更大,“你对我发什么脾气!你下楼一下有事找你。”
楚熄的手还按在江声的背上呢,他不想结束,他不懂,难道真的他当初老打断楚漆的好事变成了他自己的孽力回馈?!
烦死。
大不了以后他不打断就好了!
他围观!他看着!他盯着!他学!
楚熄咬了下槽牙,还想抗争一下,闷闷地说,“不去。”
严导:“江声你看他,江声你劝劝他。”
江声拉了下楚熄的手。楚熄看向他。
江声眨了眨眼睛,视线错开撇了下不远处的浴室,对他抬了下下巴。
楚熄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
他还得装不情愿,因为不能留破绽。只能啧了声从床上下来,然后咕哝,“那我顺便下楼拿一下药油。”
他披上羽绒服,用力把额角被冷汗黏住的发丝薅到头顶。一张脸上阴影被截断,有些阴暗的帅气。路过镜头的时候,挑了下眉,随手拿毛巾盖住了摄像头。
【???我请问我有什么看不得的,我是vip!你知道我给江声花了多少钱吗!看看怎么了又摸不到!】
【严导我服了你了,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非得这个时候???啊啊啊啊崩溃了】
江声把衣服扯下来趴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翻了几个圈,感觉楚熄按得完全没用,脖颈还是好酸!他又趴回去,然后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他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得到回答。
江声也不在意,他揉着脖子哼哼着,“脖子还是好疼,腰也是。再按一下,用点力。”
默不作声地,温热的手按在他的背上。
热度很快扩散开,窜起的电流感让江声觉得有些茫然。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
楚熄的手茧子比这只手重多了。
他立刻回过头,看到金色头发的男生很规矩地单膝跪在床边,一只手还隔着衣服按在他的后背。
许镜危看着他,“晚上好。”
江声瞪大眼:“啊啊啊啊?怎么是你?”
【等一下??谁啊???啊啊啊啊谁能把毛巾扯一下呢我受不了了】
【听江声这么震惊的语气,我猜是顾清晖,因为沈暮洵和萧意这种人来房间搞点小动作江声应该不会很意外!】
【好啊顾导!我就知道你浓眉大眼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还装禁欲我倒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对吧不对吧听着不像是顾导的声音??】
许镜危抬起头。
男生侧脸在烛光中摇曳着暖黄,金发有些凌乱地落下。他对江声勾了下唇,柳叶眼有着轻佻的弧度,因为神情正经所以才稍稍压了下来。
虽然这么形容他不太好,但是江声的确感觉这是一张很擅长勾引人的脸。
偏偏又是个宗教禁欲哥,和这张脸完全朝着反方向狂奔。
自从知道许镜危其实是信教徒后,江声现在看他那种轻佻风流的脸,竟然都能看出神爱世人的光辉感了!而且身高很伟岸,可能和楚漆差不多高,超过一米九。
也许因为江声自己最近要拍宣传片广告,所以也忍不住把许镜危的脸代了一下。
演戏的话估计很适合演不虔诚的教父!酗酒滋事但是结局大反转其实是个好人!
噢,也可能是一边摸摸小孩头说“好孩子神会保佑你的”,一边背地贪.污受.贿钱包鼓鼓的那种坏教父!
两面性可以随意转换,很好诠释。
“哥?”
咔嚓——
是江声的教父梦碎掉的声音。
没有教父会管别人叫哥的。
他看向许镜危,“你来干什么?”
许镜危说:“我来给秦少说情的。”
一边说,他一边把江声准备支起来的上半身又按下去,话音也很规矩,不看脸的话,他的声音倒是如沐春风,“我考了按摩师证。哥如果想舒服一下,我帮哥按一按好吗?”
【啊啊啊啊小楚你家被偷了速回……】
【这哥听声音也怪好听的,应该挺帅的?@严落白,赐个牌子】
【是不是白天的金毛哥啊,那张脸确实可以……】
“你怎么什么证都考。”江声觉得不太自在,又想着没事,反正楚熄马上就回来了。
而且他和许镜危的关系多正当啊。
呃呃但是许镜危半夜来找他这个行为好像就很奇怪……
但是他们行得正坐得直啊!
按按背怎么了!免费技师零元购,这个便宜又给江声占到了。
江声成功开解自己,又趴回去,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抱枕上的流苏,“这也是秦安让你做的?”
许镜危默许,“他让我想办法让哥开心一点。”
江声想了下,有些狐疑地把衣服撩开一点,回头问他,“我背上是不是有块青了?”
许镜危按着他光洁一片的后腰,指腹有技巧地揉按着往下,说:“哥,在这里。”
江声后腰有一点痣。
有些显眼。
他在他腰后有痣的地方很轻、又很规矩地点了一下。江声想,好像确实是楚熄之前画圈的地方。
许镜危就收回手不再碰,没什么表情地说,“是有一块。”
神会原谅我的谎言吗。
他也是因为别人的请求才这样做。
如果江声并不在这时候需要他,让他滚开,他就少了取悦江声的借口,少了向秦安邀功的资本。
第146章 运气就运气之
夜晚的海边吹着大风, 江声趴在床上,视线穿过半开的窗户看向外面的云,乌云很重,隐雷似乎在闪烁着。
江声咕哝:“是不是要下雨啊。”
“啪——”
许镜危关上了窗户, “看天气预报今晚是没有, 但是海边的天气也很难说。”
青年有些冷的手指, 很周到又正经地给江声按摩着。
江声很享受,那种被按着放松, 从骨头缝里绽开的麻意, 和楚熄给他按肩膀的酥麻完全不同。
他重新把脸埋进被子, 毛茸茸的头发被抵着蹭开,偶尔发出两声控制不住的哼哼。
“秦少主要让我转达三点。”许镜危见他情绪好转,开始说。
江声:“……好好好,你说。”
这个人难道是来做汇报的吗,怎么不干脆做个ppt。
许镜危的手指隔着衣服落在江声的肩膀,“第一,他当时真的是受氛围影响鬼迷心窍, 他真的知道错了。”
江声:“然后呢。”
【色迷心窍还差不多, ,】
【江声这真的是你的哥们儿吗, 他这眼巴巴道歉的样子怎么像个舔狗啊???】
许镜危:“第二,是他说只要哥不生气,要他做什么他都可以。”
江声:“那就让他滚,少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三是, 秦少说他真的是直男, 他做过很多网站检测,都是直男。”
【笑死, 秦安你真的,有时候人的嘴巴没必要这么硬的。太硬的话甚至可能连鱼塘都进不去……】
【感觉他怎么是那种发现春,梦对象是好兄弟,一觉起来六神无主,着急忙慌去小网站做了10道题,被骗50块钱还一无所觉的蠢狗】
【楼上好精辟,感觉是纪实文学啊。笑死,说不定还是在群里问谁做过这种梦,推荐大家都去小网站检查一下,然后大家发现自己虽然做过那种梦,但都是直男啊,太好了太好了(。)】
【狗蠢蠢一窝,笑死】
江声也要笑死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有哪个直男能毫无芥蒂地掐着一个同性的脸亲过去的。”他说,“秦安甚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做。”
他趴在床上问许镜危,“你觉得他是直男吗?”
许镜危耸肩,笑着说,“秦少说自己是,那就是。”
说到这里,江声忽然就有些好奇,“你和秦安是什么关系?”
许镜危手顿了顿,“我以为哥应该已经猜到了一点。”
“是猜到了一点。”江声转了下脑袋,说,“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
许镜危道:“哥猜得没错。”
他是秦家的私生子,秦安的弟弟。
秦家枝繁叶茂,是风评最差的豪门世家。被遗弃的私生子私生女数不胜数。
在镜头面前很多事情可以闲聊,但不宜坦白,许镜危笑了下,说,“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也许是,我的运气确实不好。”
江声咕哝,“确实有够不好的,烤个鱼都能烤糊。”
焦味江声都闻到了。
许镜危笑了下,似乎并不在意。
耀眼的金发让他显得像个出身优越、无忧无虑的王子,男生的声音十分清朗,看着江声说,“也许是神给我的考验。”
说到这里,江声有些好奇,“你运气能有多差,能给我示范一下吗?”
许镜危倒是逆来顺受,他收回手,抽出床边的湿纸巾擦手指,天生轻佻的柳叶眼弯了下,“哥想看我怎么示范?”
江声觉得他和卜绘应该很有话聊。
许镜危只是看着随意,心肠说不定很硬。卜绘则是言行合一的类型,他外表看起来强硬,本质上也的确不好接近。
哪怕被江声捏着下巴扇两下耳光、或者提着领子揍一拳也只是顶顶腮帮子笑着问“没吃饭吗”的类型。
许镜危就是低头说“哥你请随便对待我”,但是内心也根本没有服软。
既然想到了卜绘——
江声挑起眉毛,他从床上一溜烟爬起来。
除了江声住着豪华大床房,其他两个组都因为打架沦落街头了。江声很清楚,现在这个时间那四个人都不会来的。
江声走向门边,“卜绘应该在那边。”
他从旁边的花盆里掏啊掏掏掏,掏出一颗石头塞给许镜危,“去砸,砸死他了就算你运气不好。”
【?!江声你!】
【no哥你哪里惹到我宝了震惊】
【相爱相杀是吗……好嗑的】
【白毛男是人类永远的xp!之前我记得不是有人说过江江是集邮式恋爱吗,那就应该彩虹色和白毛金毛全谈一遍,谁支持谁反对!】
【染个绿的,这样绿帽子就不是很明显了!】
【姐妹你是个天才……】
“哥,从另一个角度上看,能有这样惊人的准度和力度,其实也是运气很好的表现。”许镜危跟在江声后面,说完才慢半拍地补充,“对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神不会原谅我的。”
江声:“感觉你也不是很在乎这一条人命。”
【这哥看着正常怎么也有点怪怪的】
【江江说得对,感觉金毛哥只在乎那个让你三十岁都还得是处男的晋江之神……】
江声这边刚拉开门,就被端着水杯走上来的萧意看了个正着。
有着如水般儒雅温和气质的男人和江声打了个招呼,然后垂下某,看到江声拽着许镜危的手。
江声立刻把手松开,自证清白。
萧意微笑着将视线缓慢上移,和江声铿锵正义的黑眼睛对视上,毫无攻击力的语调有些无奈,“是我来得不巧了。”
江声被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激得头皮发麻,却深吸一口气,“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许镜危:“哥?”
江声:“正好验证了许镜危的运气有多差。”
才让他偏偏没遇到沈暮洵、顾清晖、卜绘,偏偏遇到了萧意。
虽然江声喜欢玩极限运动曾经到处蹦极跳伞潜水,但是这和他贪生怕死且胆小鬼并不冲突!
他当机立断把许镜危推出去,“好了,我信你的运气是真的差了。”
许镜危又:“哥?”
男模高大挺拔的身材堵在门缝,阴影从缝隙里攀爬进来。他低着头,隔着金色的发丝,看到江声的眼睛透过缝望着他。
青年声音被闷挤在门里,“我运气也差。”
差不差的江声倒是真不清楚,但是谁的运气能一好好一辈子。大多数人都是薛定谔的运气,导致江声对一切运气游戏都非常排斥。
江声想了想,说:“我当初运气好的时候,刮到过豪华游轮三日游!”
但是之后倒霉了半个月。
【?我运气最好的时候是刮刮乐中了20,江声我请问你在说什么呢?】
江声又说,“运气差的时候,走在路上都能被飞来的篮球砸进医院。”
【好吧这个确实有点惨惨的,我们可怜宝宝呜呜】
虽然后来才知道是小学弟愚蠢的把戏,但是能被这种小学弟看上,江声的运气难道还不够差吗。
这句话没说,因为江声呃呃嗯嗯他担心小学弟也会看这个节目,给人家留点面子吧。江声是很好的人。
“还有只要和现任出去玩,必定会撞到一个前任的奇葩体质!”江声想想就崩溃。
“但凡我再谈两个,出去玩就是地下组织接头!根本不是在谈恋爱!”
【前任无处不在体质,和我的不化妆出门百分百遇前任应该是同宗同源……】
【不能一起谈吗?直接拥抱和和美美的大家庭】
这么一想,萧意突然造访也不一定是许镜危的错。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许镜危就没错吗!
“我们两个还是别待在一起了,我怕你克我。”江声炸毛,把门缝压得更死了些,“很感谢你的按摩,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呃。”
说到这他卡了个壳,缓慢地思考,然后说,“人。”
许镜危意外地扬了下眉梢,刚扯开嘴角笑了下,就看到江声在他面前啪地关上门。
没过两秒,江声感觉门被敲了两下。
他以为是许镜危还有事,推开门后,发现萧意站在面前,“阿声,你有空吗?我们谈谈。”
江声立刻说,“你误会——”
想起麦没关,江声低头鼓捣了一下把麦克风摘下来扔到床上,然后坦然地说,“你误会了!我没出轨。”
萧意手插在口袋里,闲闲倚靠着门框,修长的身形在木板上流淌着粘稠的黑色影子。男人话音柔和,“阿声,你也误会了,我甚至没说你在谈恋爱。”
江声:“……”
萧意凝视他,微笑着,神情平静。泪痣仿佛洇开温和的湿润,“你脸红得好不正常。阿声,你们刚刚在房间里做什么?”
“按摩。”江声觉得这完全是萧意淫者见淫,“我们能谈的已经谈过很多遍了,不能谈的也没必要再说下去。”
“轰隆——”
窗外的雷声藏在厚重的云层里终于响起,闪电劈亮房间,江声心脏都被劈得骤然收紧。
他吓了一跳,竟觉得萧意的脸在悚白的雷光中有了些淡漠的崩裂。
风也很大声。
萧意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轻到几不可闻。他的眼睛线条微微下垂,总是显得十分柔和,“阿声。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陷入漩涡。可楚熄是一个怎样的人,你真的清楚吗?”
江声这才看到萧意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一个文件夹。
青年有些微凉的手拉过江声,缓慢把他紧攥的指节抻开,冰凉的文件夹贴在江声的手心。
冷硬的触感,戳得江声下意识地抬起手把文件接住,他沉默了下,又笑了声,有点烦。
江声的直觉真的很准。
都说了恋爱不能给萧意知道吧,现在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他又很不爽,觉得除了今天晚上把楚熄叫走之外,其余时候他根本没有露出破绽。
怎么发现的啊,这些人都是狗鼻子吗!烦死了!
“你是来挑拨离间的吗?”江声直白地问,“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看看,阿声。你对我的评判标准总是这样,仅仅因为我说了楚熄两句话,就把我判定为一个坏人。”
萧意的眼眸墨染似的深,静谧地望着江声,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难过,“你真是没变,现在无条件偏向他的样子,和当初对沈暮洵也没什么两样。”
江声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萧意:“我应该说我有什么意思吗?我的确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但我认为阿声在恋爱中的真心也值得认可。”
“这句话由你来说真是充满讽刺。”江声撇开头。
江声的真心。
什么真心呢。
背叛沈暮洵的真心,还是对萧意也并不坦诚的真心。
江声自己都不屑于提起这个。
“你说你很少后悔。”萧意也笑起来,垂下睫毛,长而直的睫毛在温暖光线下铺下影子覆着泪痣,“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好像后悔很多次。可是没有用啊,阿声,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
江声说:“以后不会发生的。”
他说,“我警告你歪心思少一点——”
用这种惯常的口吻命令完,江声才想起现在萧意是萧家的绝对掌权人。
他竟然还在这里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和萧意叫嚣。
显得他有点那个了。
江声沉默了下,决定发挥穷人不畏权贵的精神!
他继续说,“滚开!”
江声恋爱中会渐渐展露坏脾气。
颐气指使,甚至要求令行禁止。擅长让人觉得煎熬,并学会从煎熬中得到被允许的快感。
他讨厌被控制,但也许有着不小的控制欲。要求对方对他的完全袒露,自己却仍然有所隐瞒。
这些,萧意拥有过。
同样的,他也会很护短。
给他偏爱,袒护,在理所当然的范围之内。他甚至会许诺永远,一些在关系终结之后不会再说的限定版情话,会在恋爱中意志朦胧的时候脱口而出。会说好喜欢你,好爱你,会亲吻他的脸颊,让人差点以为会被他永恒地爱下去。
这些,萧意甚少感受。
“轰隆——”
雷声惊亮,萧意没有因为江声炸毛一样不快地盯着他、呵斥他而发脾气。
他轻笑了声,手指放在了蓝色文件夹上,轻轻地敲了下,缓缓道,“看看吧。”
半开的走廊穿过激烈的冷风,江声手里的纸张被吹得飞动起来。
“一个肮脏、阴暗、下贱,恶毒的人。”
江声感觉到萧意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头,对上萧意墨水般的眼睛。
听到萧意的声音带着极淡的冷回响在耳边。他的声音悦耳温润,放缓时显得斯文气很重。
江声的心情不好,干净透彻的黑眼珠盯着他看了半晌,觉得有些好笑。
在萧意话音落定的瞬间,他就接话道。
“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想的是楚熄还是自己?”他说,“觉得你和楚熄同样肮脏、阴暗、下贱,恶毒,为什么我甚至认可楚熄,你却要被抛弃。这很令你难过吗?”
萧意望着他。
江声说,“你在嫉妒吗,你在不甘吗,你在不痛快吗。”
萧意轻声打断他,“我没有这个资格。”
第三者往往是一个耀武扬威的角色,同时也是道德上的失败者。
“我只是在想,你的标准什么时候降低到这种地步了,阿声。你到底看中他什么。”萧意问,“脸吗?”
雷光照亮萧意的面孔。
英俊深邃的皮囊惨白地闪烁两下,江声错觉地看到他眼里的两分乞求。
他甚至希望江声承认他更爱沈暮洵。
因为比起沈暮洵,楚熄似乎和他的本质才更加接近。那么凭什么楚熄可以得到的,偏偏他不可以。
淅淅沥沥的雨声应和着萧意说话的调子,他的话音平静,像是在讲故事。
“皮相,性格,家世。”萧意蹙着眉,眼里晕开墨水一般的深色,“他都不是无可替代啊。”
第147章 不甘就不甘之
严导急得团团转, 终于看到了楚熄的影子,急忙站起来挥手,说:“你可算来了!”
楚熄穿过一片灯光走过来,有些不快, “怎么了?”
他刚刚在盥洗台冲了把水, 脸上还有些湿润。
他在江声面前总是笑, 笑的时候俊俏的皮相会冲淡骨相的混血感。
但冷脸的时候,就能轻易看出他骨骼的量感。少年眉骨落着一道疤, 狭长眼睛底色很浓, 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有些狠辣不好惹的意味。
“汪汪汪!”
旁边桌的狗一直在叫。楚熄说:“吵死了。”
“别管。”严导说, “我可不是平白无故把你叫过来的。”
楚熄松垮坐在椅子上往后倒,穿着黑色羽绒服,宽肩,比例十分出众。他腿翘起来,耳骨一连串银亮的钉。
“汪汪汪汪汪!”狗还在叫。
楚熄皱着眉扭头,才发现这狗在对他叫呢。
他面无表情和狗对视,狗乱摇的尾巴摆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开始把尾巴夹起来。
楚熄咧开嘴笑了下。森白的牙齿, 和没什么笑意的绿眼睛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森。
狗头迅速一缩,前爪搭在地上往后缩着脖子, 短短的一段狗绳狠狠勒住它的脖子。
严导瞥了一眼,无语地说:“你吓唬狗干什么?”
楚熄说,“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老大。”
严导更有些无语。他让助理把电脑屏幕挪到跟前来,把屏幕亮出来转给楚熄看。
“看看这个。”
楚熄的视线挪过去。
【[热]深扒最近知名恋综里的小狗角色!】
来自一个匿名论坛, 发帖者的名字是x2893, 林林总总列出了楚熄在一个叫C城的小地方的学校读书的时候做过什么,欺负过多少人, 进了多少次派出所,死不悔改的麻烦精,知名的校霸。
只是因为一朝被楚家带回去,一步登天。
楚家帮他抹掉了一切痕迹,让他变成楚家的二儿子,不是一个无赖一个混混。让他考上科大的金融管理,从此拥有无限好的前途。
把帖子看完,楚熄甚至往下翻了翻,看了点不堪入目的怒骂,有一些人在说x2893是论坛带节奏的老手不要给人递刀,还有人在说他就是c城的,c城很乱出了不少少年犯,楚熄这样也不稀奇。
还有人说造成影响太恶劣了楚熄应该退出。
但是更多的人是在借题发挥,说楚熄这种人就应该离江声远点。
空气中很安静。
直到楚熄笑了声,他抬起头,看到桌面有烟,说:“可以抽一根吗?”
严导当即瞪大了眼睛,看楚熄在江声面前乖乖的样子习惯了,差点忘了他本身的性格并不乖。
他顿了下,说,“你回去还要挨着江声睡觉呢,可别给人家臭到。”
又问,“这些……都是真的?”
楚熄手指抵着烟盒打开,往上一抖,两根手指夹着烟取出来。
半明半昧的光落在他的手背,少年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上面有着几条纵横的疤痕,蜿蜒攀附在手背清晰的筋骨上。
袖子往下滑了一节,能看到尺骨上像蜈蚣一样的缝合疤痕。
他垂着眼皮把烟点上,打火机是别人遗弃的,没油了。楚熄搓了几下才打出点火星,堪堪把烟皮点着。
他盯着烟头,一点点烧,烟丝一点点往里陷。像是萤火虫的屁股。
他说:“是真的。”
胸口有一道疤火热地痒起来,让楚熄感到一种恶心的不适。
两三秒后,他说。
“还有一件事没有被爆出来。”
他看向严导,眼眸有些凉薄的阴森。他姿态松垮地靠在沙发上,笑起来,墨绿近黑的眼眸狭长微弯,却有种极强的侵略性令人战栗,“我差点,真的杀人。”
雷声的闷响穿透云层,震得窗户都在抖。
严导忍不住站起身,“你——”
隔壁的狗蜷缩着趴在地上。
“逗你的。”楚熄嗤笑着说,“胆子真小,我要是真的杀人,现在应该在监狱,不是站在你的面前。”
严导真的要吓死了。
在影视剧上看到少年犯和少年犯真的出现在面前可不是一个概念。再加上楚熄刚刚那种表情,藏在阴暗的灯光底下……
他后背都沁出冷汗,听到楚熄否定,才惊魂未定地拍着心口重新坐下。
“你有病啊!”严导拿抱枕砸他,“这种事情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楚熄撇开脸,懒洋洋地笑:“严导教训的是。”
他夹着烟的修长手指支着脸颊,狭长冷冽的眸子垂下,眼珠慢慢地转动了下。
“我会让楚家处理这件事。”沁凉的薄荷烟味飘到鼻尖,他说,“不会让江声看到。”
“这是让不让江声看到的事儿吗。”严导拍了拍桌子,“这件事的影响力已经到这种地步!如果给不出强有力的澄清,那么不管楚家怎么说,我这边给出来的只有一个答案,你知道的。”
*
坐电梯回到楼上的时候,楚熄立刻就听到萧意的声音。
“——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非得是他。”
楚熄脚步停顿。
兜帽盖在脸上,阴翳笼罩在少年清隽的脸上,雷电的强光轻易雕刻出他有着清晰混血感的轮廓。
他绿色的眼珠抬起,眼皮上的疤痕抖动。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牵动了下,呼吸急促起来。
“你说得没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熄才听到了江声的声音,声音很冷静,伴随着瓢泼大雨被大风浇在玻璃上的声响,很慢、而且平缓地响起,“他很没用。”
楚熄的喉结攒动了下,卷卷的碎发落在俊逸削瘦的脸颊旁,他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攥着手。
“可我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楚熄的脚步下意识迈了一下。手指按在墙上,被光照到,楚熄蓦地收回手。
江声很疑惑似的,他问萧意,“你喜欢我的时候,是爱我的缺点还是优点?别人难道没有劝过你,告诉你我很糟糕吗?”
萧意只是温和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眸中似乎也在下着湿润的小雨。
他无法回答。
萧意想说没有,怎么会,江声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好人缘和被偏向的口碑。
但他又从江声的问题中得到了回答。
他曾经爱江声的优点。他嫉妒江声的一切,向往他灿烂的性格,优越的才情,浪漫温柔的眼睛。
认为江声一定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新奇体验,对待他的时候,像对待沈暮洵那样,被偏爱,被全世界的珍宝耀眼环绕。
可他竟也在爱江声的缺点。
一切好像都不是无法忍受。他甚至愿意抹除自己本身的存在,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他厌恶的、瞧不起的、看不上的人。让底线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这么多年,他毫无长进,甚至变得更为软弱。
萧意在得到权力之后理所当然找回了他的骄傲。他可以掌控一些人的命脉,操纵他们的思想,他的傲慢在事故的摧折、人为的针对中依然阴暗矗立,怎么会折损在一段错漏百出的爱里面。
这种爱像是一种烫伤、烧伤。皮肉伤口血肉模糊地和布料黏合,他每每回头都感到…晚了。
萧意张开嘴,似乎想笑,却只能发出气音。睫毛翕动着,他向江声走近一步,江声没有退后,他却艰涩地感到不能往前。
睫毛的影子在泪痣上翕动,他的表情茫然,有些受伤。
“阿声。”他放缓语气,“你不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
楚熄表情没什么变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身姿颀长,耳边的一串耳钉银光闪闪地在偏头时有着清冽的光亮。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江声靠在墙边。
他穿着睡衣,身材清瘦又高挑,侧脸很是清越单薄。干净得像是一撇污染不了的月亮。
在年少的时候,江声做过多少人的白月光萧意从来都数不清。
那些人的名字江声记不住,那些爱江声不在意。他从人堆里路过,目视前方,却懒得和任何一个人认真地对视。
但为什么江声现在又在望着他,对他说,“你看到他身上的疤了吗?”
楚熄摊开自己的手。
指节粗大,掌心有些茧子,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像是蜗牛在爬。和江声牵手的时候,把手按在江声的后背的时候,他都要静默到失去言语的能力。
他靠在墙壁上,侧过头颅抵着冰冷。
侧面是风口,窗户大开,凛冽的夜风裹着雨点阵阵吹入,雨水在路灯映照下如同银丝,一根又一根扎进心脏里。
萧意疼得有些麻木了。
他想问,江声,你明明也看过我身上的疤。
可江声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个人哪怕把自己裹成木乃伊江声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萧意说:“你不觉得很丑陋吗?”
江声说,“你也是从他那样的境地走出来的,也应该理解,他能从泥巴坑里爬起来已经很了不起。”
萧意脸上的笑意愈发褪去,他用一种茫然的柔软目光注视着他,仿佛陷入某种不能理解的情绪中。
“疤痕怎么会丑陋,那应该算得上是他的荣耀。”
萧意又笑起来,但很快他感到一种荒谬。一种怒火在燃烧。
“是他抗争命运的每一步,是坚强的刻痕,棋子的轨迹。”
江声的声音说着甚至很放松,在他最讨厌的阴雨天、雷雨天,情绪竟然得到圜转。
萧意宁愿是自己的情绪感知出了错,也不想看到江声这样的情绪产生。
在被切割开的阴影里,楚熄松垮的肩膀靠着墙壁。
他低着头聆听,忍不住极轻地拿手去摩挲手腕的疤痕,眼眸中光泽闪烁,他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雷电和路灯的白光照得他惨白。像是折断翅膀的鸟,淋着雨脏兮兮的狗。
很多人会对楚熄抱有虚伪的怜悯,无所谓,弱点也可以成为一种武器。也有很多人说过楚熄是可恶的人,无所谓,恶毒也是他的武器。
楚熄对江声示弱很多次,唯独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过去。
他要怎么说。
说他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说他惨到连药都买不起,还是说他小小年纪就开始打架争地盘,野狗一样朝所有人吠叫吗。
说吸毒的养母怎么发疯把他从三楼推下去,动弹不得、又痛到闭不上眼吗。
说他被多少人堵着追债,只能嬉皮笑脸地说下次下次吗。
还是要说他是怎么抓着人的头发把人撞得头破血流,说他怎么在烂尾楼的楼梯角落看着别人如何因为他的算计而惨叫,血蜿蜒到台阶下吗。
说他怎么可怜,又要说他多么恶毒,多么残忍吗?
他要怎么说。
他应该怎么说呢?
这些他不想回忆的过去,这些他人格的一部分,为什么总有人在一遍遍地提起。
他可以用这些悲惨的经历绑架楚家,像个市侩小人一样反复强调“我现在这样都是你们欠我的”,以得到更多钱、股份、更好的待遇,把他的过往痕迹全都洗清。
可是江声,楚熄唯独不希望江声知道。
冗长的寂静后,萧意蓦地很轻地道,“他到底算什么呢。”
他说着,又笑起来,湿润和煦的眼眸抬起。
高大宽阔的身影靠近,阴影笼罩过来,面孔英俊的男人悲伤地望着他,喃喃询问,“他才走到哪一步,他凭什么能被你看着呢?”
细碎雨声里,萧意几乎无法控制。
“……阿声,”他应该控制,但是他无法控制。萧意感觉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嘴唇干涸,喉咙里滚出的声音都带着艰涩,“你要看从泥巴坑里爬起来的人,你要看荣耀的旧伤、你要看抗争命运的人,石头上的刻痕,棋子挣脱棋盘的样子,为什么不看我?”
他的面具出现遮掩不了的裂痕,他的眼神暴露太多,他用力握着江声的肩膀,“为什么,不看我。”
“轰隆——”
雷声炸响。
雨水敲打着窗户,密集的节拍让人觉得有些紧促起来。
江声真的有点烦。
下雨本来就让人心烦。
他扯开萧意的手,深吸一口气。
萧意望着他,青年冷白眼皮耷拉着,黑发柔软蓬松地被墙壁蹭地翘起来,他皱着眉毛把蓝色的文件夹用力地抵在萧意的肩膀,语速很快,似乎已经不愿意再多谈,“萧意,我们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吗?”
萧意摇头,他的睫毛已经有些湿润,泪痣也像是洇开般柔软。他的影子落在江声的身上,都像是充满贪恋,崎岖而潮湿地把他包裹起来。
江声拿文件夹用力顶住他的胸膛,嗅到萧意身上带着暖意的木质香调味道,沉稳,成熟,充满令人交托信任的魔力。
“萧意。”江声不高兴地蹙着眉眼,“别这样。”
萧意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我在担心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阿声。”
“我为什么不明白。”江声说,“我知道,你要说楚熄很危险,不是个好东西,他法制咖道德低下,做过很多坏事。”
只和他们隔了数十步的楚熄能清晰地听到江声的声音。
而江声却不知道他在听。
楚熄的呼吸都忍不住停顿,一阵冷风呼啸吹过他滚烫的身体,他有一瞬无法思考,手指僵硬地掐进肉里。
萧意的呼吸声很粗。
白色的雷光闪烁映照着江声的脸颊,他皱着眉眼都显得那么好看。他像是轻描淡写又无比耀眼的一笔白,淡得叫萧意忍不住抓紧他。
江声说,“我不会盲目地说我知道他很好,我不会说我不计前嫌,不在乎他的过去。但同时我不是个傻子,关于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有自己的判断。”
海风剧烈地拍打着窗户,把它用力地摔上,又任性地吹开。
“你说的这些,你给我看的这些。”江声说得很快,像是懒得再说了。轻微的响声,似乎是江声把文件夹重新递还给了萧意,“我知道。”
雷声响彻在脑海中炸响,楚熄感到彻底被宣判,无法呼吸。
也对,以江家以前的权势,和楚家又是那么密切的关系,江声要知道什么不容易,哪怕江声自己不想知道,总有数不清的人像今天的萧意一样去告诉他。
只是楚熄以为……他不会感兴趣。
他以为。
仅仅是他以为。
他一直都努力遮掩着,不希望被江声看到的这一切,原来都没有逃过江声的眼睛。
而江声明明都知道,他从来没有问过。沉默地维护他的自尊,安静地接纳他的隐瞒,看着他在面前装乖逗趣,配合地微笑起来。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江声抽身,拉开门就走。
萧意拽住他的手腕,“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江声:“放开。”
萧意沉默很久,像是在笑似的,声音却显得艰涩,甚至能听出两分咬牙切齿。他深呼吸,话语都像有着颤抖,“你变了。”
江声在感受他话里的颤抖,“没有,只是我当初这样对你,现在这样对他,你觉得不习惯。”
空气安静得让人的心脏收紧。
萧意几乎笑起来,他也的确笑了起来。泪痣痉挛着抖动着,他轻声问,“你真的这样对待过我吗?”
“阿声,在有人把我做过的事情给你看的时候,你不是把一切撕烂,说萧意就是这么恶心吗?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现在看着楚熄,说你早早就知道了呢?说你一直在容忍呢?为什么,阿声。”
萧意的声音和在雷声里,像是雨珠落在地面溅起的水花。
“你有什么时候不在外人面前充满厌恶地否认我们的关系过吗?你真的承认过我的身份吗,我——”
“我为什么要承认你。”
密集的雨点迎合萧意的呼吸,他听到江声说,“我后悔了,我觉得丢脸,我不承认有问题吗?如果你对此觉得屈辱,或者失望,都很正常。只是让我觉得很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有这样的情绪……那么我要向你道歉吗?对不——”
“啪嗒——”
手里的文件夹摔在地上。
萧意握住江声的手,“阿声!”
他近乎强硬地阻止江声继续说下去。
无穷无尽的恨,像是从漆黑的夜空里生长出来的湿黏触手裹住他的眼睛、手脚,甚至神智。
嫉妒吗,还是恨,或者这两种情绪早就融为一体。
他看着江声的眼睛。清澈的黑色眼睛,再找不到比纯黑更适合他的颜色,能映出水中的月亮。
他知道他不该这么想,可是他真的希望江声现在说一句:我只是玩弄楚熄的感情。
我从来没把楚熄放在心上。
他那副永远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我看不到他的真心,我讨厌戴面具的人。
就像当初对待他那样。
可是江声没有,他越是想让江声闭嘴,江声就越是要说。不仅要说,还要看着他的眼睛说。
“你真的觉得楚熄和你一样吗?我为什么不这样认为。”他说,“就算他不像是一个小狗一样讨好我,不是毫无条理、没有逻辑地容忍我,我也依然觉得楚熄是一个值——”
“江声!”萧意再次打断了他,他的声音向来低沉稳重,而在此刻竟然有了些惊人的微颤。
江声停顿两秒,空气中只能听到交织的呼吸。
“你受不了?”
江声的声音有着一种纯然的疑惑。
他甚至无法察觉到,自己是在一次次往人的心口捅刀子。这件事有多么残忍。
萧意感到莫大的痛苦。
他难以接受,他真的无法接受,他垂着眼睛,像是力竭到连眼睛也睁不开。他看向窗外,雨还在落。
江声讨厌下雨,所以情绪才这样糟糕。
没关系,可以理解。
只是,萧意忽然觉得这是命运在向他开的一场玩笑。
他的选择是不是出了错误。
楚熄不知道这是否是江声面对萧意而有意渲染的称赞。
但是他的胸口火热,他的头脑也发热,贴着冰冷的墙壁,感觉到自己滚烫的温度传达到墙面上晕染开。
蹲下来,好久没能言语。
卷发耷拉在他的脸上,楚熄听到自己的呼吸在胸腔回荡,忽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潮湿。他好像化成一滩黑水,空旷到他听到江声声音的回音。
他是不是应该走出去和江声站在一起,或者离开装作从来没听到过。
可他还想继续听下去。
窗外的风雨那么大,可是都绕行避开他,楚熄没感觉到一点冰冷的温度,除了脸颊的湿痕被风吹过带来的冷。
这是命运给他的礼物吗。
让他此刻觉得如此幸福……
“你到底要怎样。你不愿意听我说下去,也不准我离开!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听我说分手是吗,还是要听我的嘴里说出对楚熄的贬低?”
“我说不出来。”江声说,“如果你非要说他肮脏、阴暗、下贱,甚至恶毒,可如果那些,我看到只会觉得可怜呢。”
萧意望着他。
江声的话语从他耳边穿过,像是水一般流淌,他毫无意识地喃喃道:“……那我呢。”
“就算世界所有贬义词贴在他身上,他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人。”
萧意终于找回一点理智,他靠近,再问,“那我呢?”
“他身上有一百多道疤,半数来自那个养母,甚至不止,因为还有一些在岁月里已经痊愈到不剩下痕迹。”
萧意笑起来,泪痣湿润,他很轻地问,“我呢。江声,我呢?”
“轰隆——”
闷闷的雷声响动。
楚熄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墙边。他布满疤痕的手按在墙壁上,垂着眼睛感到一种怪异的酸涩。
时至今日,哪怕江声什么都没有做,楚熄依然觉得是江声救了他一命。
他为什么总是仰望着江声。
因为江声真的很奇怪,又很特别,楚熄的前半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惊奇地突然出现、突然地消失,带来一场惊天的花雨、浩大的改变,像是盛大魔术的开演,又或者是把一出戏剧的帷幕拉开。
楚熄的人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前的序章,成为某一刻冗长而亮眼的铺垫。
胸口的幸福感是饱胀的,又充满酸涩。
“我呢、我呢、我呢!你还要问多少遍?”
江声被他问得有些崩溃。
“你想听我说什么,”他用力抓住萧意的领子摇晃,萧意却笑着把额头抵在他的脸颊,江声发出喘气,“我难道没有可怜过你、爱过你吗?我说过了,我说过很多遍,我们已经结束了。”
雷声愈发密集。
萧意的呼吸轻轻地、湿湿地落在江声的脸颊。
“阿声,你应该听劝,不要一意孤行。我当然知道他可怜、可悲,有凄惨的背景,他的凶狠暴力,全部都情有可原,甚至有不得不这样的原因。你同情他也是理所当然。”
他保持着温和的浅浅微笑,双眼充血到发红,“但我难道要你看到的仅仅如此吗?我要你看的是他可怜之下的可恨。他在扭曲环境下养成的扭曲的性格,他远比楚漆更加危险。”
“你不能因为只是给他栓了一条狗链,就觉得他永远不会伤害你。”
江声:“为什么不再信任他一点。”
萧意甚至笑起来,“你们刚谈恋爱,他对你充满爱意,包容,谅解。”
萧意深吸一口气,问题从肺腑中吐出来,“以后呢?”
他似乎不仅仅在问楚熄,他似乎还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到现在的抽象化的投影,扭曲的时间中一个怪异的疯狂的自己。
他的发问振聋发聩,干涸的嘴唇不知道何时洇开血迹,显得更如烈火般鲜红。
“阿声,你从来都不会去想一个以后。当你厌倦他的时候,他对你的爱还在顶峰,他会怎么对待你,你想过吗?阿声,他不是楚漆。他没有学会克制自己。他一直以来得到的教育就是,等到有能力的时候,全部,报复回去。”
江声看着他。
“你呢?”
他问,“你为什么不报复我,你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第148章 扫兴就扫兴之
萧意发现他无法判断江声的语气, 也无法从江声的眼睛里辨认他的情绪。
雨水如同时间的走针,一秒一秒变得苍白。
在湿润的雨幕和惊雷中,萧意挺拔的濡湿的阴影都隐隐弯曲,他黑眸有着墨一样的深沉, 却显出纯白般的思绪断联。
他无法理解江声为什么能如此自然地问出这句话, 问他, “你呢,为什么不报复我, 你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江声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湿润的睫毛有着些沉重, 他只能这样看着江声。注视他苍白的脸颊, 干净而沉静的眼睛,细细品味江声给他的痛。
感觉冷风吹得脊背都生冷,密密麻麻的冷像是绵延开,扎透血肉钻进骨头里。
很快萧意就明白了。
江声不信他。
他萧意是什么人呢。手段多狠辣,多阴险,多奸诈,不报复他还能是因为爱吗?萧意啊, 你不会演着演着都要把爱当真了吧, 真的很可笑。
萧意笑起来,很快又没了表情。
他很少动怒, 娱乐圈公认的好脾气好口碑。他总是笑着,一双眼睛狭长下垂,是很温和稳定的面相。往常媒体拍到的照片里,就算萧意没有在笑, 表情也是自带温柔光环的, 给人的感觉。是会在白纱的床边捧着故事书给小孩讲童话的那种人。
可现在,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或许不是没有在笑, 而是笑不出来。
江声以自己的认知丈量整个世界,没有给他们辩驳的时间。
雷声炸响。
萧意闭上眼,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似的。慢慢地,他再睁开眼,还有些红血丝的眼眸有些狼狈,和煦地望着江声笑起来,“你说得对。”
他话音很轻。
“以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你伤害我的程度,我怎么对你都不为过。”他说,“没错,我是个商人,阿声,你留下来当然很有用。”
他抬手,有些润冷的手指很轻地拂过江声的耳朵。
青年手指修长,江声见无数人称赞过萧意的手。说很适合做变态杀人狂,拿手术刀,拿绳子,漫不经意地拿起一切具备危险性的工具,攫夺人的性命如同一场游戏。
但是现在,这只手只是按住了江声的后脑勺,把他扣向自己。
“萧意!”江声立刻紧张大叫起来,薄薄的眼皮都有了些红色。
呼吸交织起来。
“你要留下来,一直留下来。留到江明潮死了为止。”
男生流墨一般的头发柔软地缠绕在萧意的手指。
江声似乎被他话里的字眼激得呼吸不畅,眼睛骤然收缩,眨眼睛就显而易见的有了些怒意,“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萧意忽然又扭曲地愉快起来。
对,就这样。用最浓烈的情绪对待他,把一切坏情绪都丢给他。
如果江声对别人都是一样的好,他这样对待楚熄,也这样对待过沈暮洵,那么就没有人是他心里的特殊。
这样好的江声,对他却是独一无二的糟糕,那他就是最特别的一个。
萧意笑起来,“不想听?那我不说了。”
江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江声扣着他后脑的手。改为扶住他的脸颊。
江声眼睛猛地睁大,动作更快,在阴影覆到面前的一瞬间迅速捂住萧意的嘴,“又发什么疯。”
萧意唇只落在江声的手心。他笑了下,也无所谓,修长的手指扣住江声的手背,轻柔的吻带着温热的质感在他掌心磨蹭。
江声被那种绵密的呼吸和潮湿的触感弄得有点头皮发麻。
他紧张地四处张望,看到空荡的走廊尽头,白色的窗帘在狂风中飘荡着,阴影切割下的线条无比锋利。
心中隐隐的不安让他压低了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萧意为什么总是不听话,总是搞偷袭。
又很崩溃,感觉被狗咬了,虽然江声真的挺喜欢狗的,用这个形容来比喻狗总觉得对小狗充满歉意。
他深吸一口气甩着手,想把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全都甩掉。一低头,又看到手心的血迹,忍不住叫起来,“萧意!!”
萧意:“嗯?”
“好歹把嘴上的血擦干净吧?!”
江声更崩溃了,扯过萧意的衣角用力擦手,擦得手心都在发红。
这一出彻底把江声的残忍和冷酷打破了。
他有点找不回感觉了,可恶,这也是萧意计划的一环吗?
他丢开萧意的衣角,皱着眉毛,只肯拿眼角瞥他,“脏死了。”
惊雷让房间内白了两秒,让萧意那张脸上都有了些潮红的湿润来。他黑色的碎短发贴在脸颊,眯着眼看着江声笑起来。英俊深邃的面孔有些惊人的堕落感。
“你在担心什么?他又不知——”
江声心脏跳得快了一瞬,猛地抬手捂住他的嘴。
他和萧意在这里说话这么久,前面还有许镜危一直在耽误时间。虽然不知道严导找楚熄是什么事,但江声估计这个时间楚熄也该回来了。
他不想让楚熄看到。
想起可能又被亲手心,江声顿时恶寒,把手往下挪掐住他的脖子。
男性的喉结被锁在江声的手心,虎口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开口说话艰难的滚动,和声带振动引起的酥麻。
萧意仿佛没有被掣肘般闲适,只是轻笑,“你不说,我也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
江声狠狠瞪着他,胸口起伏,“你真的很烦。”
萧意说:“我知道。”
知道还不改。江声真是理解不了这个少年成名的影帝,也许他们演员就是这样,饰演一个角色要到极致。恶心就要恶心极了,烦也要把人烦死,就要这样才能算一个好演员。
他手心发热,想快点回房间洗手,懒得再和萧意说了,“知道就好,下次别来了。”
“为什么?”顿了两秒,萧意才慢慢地问,“怕楚熄误会吗?”
“不然呢?”江声指着走廊尽头的电梯,“快点滚。”
萧意笑起来,儒雅温和的一张脸无懈可击,“遵命。”又顿了两秒,他说,“但我说的话,阿声还是可以认真想想。撇开私心,我也的确觉得楚熄不是适合你的人选。”
他的建议好像十分诚恳,“你还年轻,阿声,要找什么人不容——”
江声被他越说越烦,“说过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三次。”
萧意笑了声,没继续说下去。他拾起地上的文件夹,对江声颔首,“那么我先走了,阿声,晚安。”
高大的男人整个人给人一种闷热的潮湿感,江声想起他年少时候的样子了。萧意这个人十数年如一日的阴湿——
想到这里,江声才模糊地想起,更早以前,萧意好像不是这样的。
但是他过去是什么样子呢。
江声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是觉得……萧意和他认识好久了啊。
和他认识这么久的人,除了那群可有可无的狐朋狗友,就只有一个楚漆。而楚漆现在都已经和他绝交了。
萧意已经转身离开,江声靠在墙壁上,目光从萧意的背影转移到室内,仿佛能在里面看到一道影子,他恍惚了下。
江声不喜欢和人告别。
他宁愿不告而别,对方从此从他的世界没有理由地消失。江声会在猜忌之后愤怒,会担心也会急躁,可是情绪过去就过去了,江声就当他死了。
如果和他好好告别的话,他才会在一些时候,偶尔想起的时候感受到那种怅然。
萧意一转身,脸上所有表情消失殆尽。
他路过走廊,看到了楚熄。
少年高大的身躯被装在墙壁切割下的阴影中。半边的肩膀和后背已经被窗边扑洒进来的雨水打湿,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雷光映照出他的脸孔,少年的一张脸俊俏锋利,抬起一双狼崽子般的眼睛,狠辣的眼神静默无声地盯着他,半晌,咧嘴笑起来,龇出尖锐森白的虎牙。
萧意的脚步在这里停顿。
他问得很轻,像是一个耐心温柔的老师在关照不良学生,“怎么不出去呢?阿声会担心你的。”
风呼啸,冰凉的雨点落到萧意的脸颊,他清峭温和的脸有了些潮湿。
楚熄站直了身体,立刻就从狼崽子变成了气势冷峻、很有些压迫感的大狼。他稍拍了下侧肩,“正宫的自我修养罢了。”
萧意笑了下,又问,“听得很爽吗?”
他嘴唇上还有着血珠,因为亲过江声的手心被从唇边擦开一道痕迹,有些疯狂的旖旎感。
“看江声把你我做对比,越是把你捧到天上去,赞美你的一切缺点、袒护你的所有劣根性,就越是将我踩进泥巴里。如此醒目的差别待遇,我想,你心情应该十分愉快。”
楚熄盯着他嘴角的痕迹看,心脏狂跳的速度撞击到连胸膛都有些麻木,他笑起来,“确实不错。”
萧意的嘴角弯了下。
“砰——”
窗户大开的门被风狠狠地吹关上,撞在窗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萧意往楚熄的方向走了两步,从灯光中步入阴影里。
楚熄盯着他。
“马上就轮到你了。”萧意说,“别急。”
萧意从他的身边路过,在海边的风雨中伸出手拉上窗户,把锁销插上。
刹那,无论是风雨还是雷声,都在那轻而又轻的“咔哒”声里平息了下来。
安静的走廊里,楚熄听到萧意说,“我如果是你,就会聪明一点,自己和江声提分手。”
他转过身,温雅清隽的脸上有着怜悯,“知道林回是谁吗?”
楚熄也对他有着怜悯。
和江声谈恋爱才多久,一个二个地上来给他提建议。
顾清晖说建议他找个挡箭牌。
萧意倒是好,直接建议他分手。
萧意温柔的眼睛望着他,话音缓慢,“谈了七天就分手,江声还没有玩过瘾,就会一直想着。他就是这样的坏孩子,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惦记。到手的,玩腻了,就扔掉换下一个。”
楚熄的手指搭在胳膊上轻轻地敲着,眉梢挑起,眼皮上的疤痕被拉动了下。
他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还在盯着萧意嘴角被擦开的血痕看,目光锐利得像是要从那块地方剜掉一块血淋淋的肉。
“很羡慕吗?”楚熄说,“那你去整个容吧,让他再玩你一次。”
没想到萧意竟然笑着说:“我倒是想,可是想想被阿声扇巴掌的时候脸会歪掉,也许会很败他的兴致。”
说完,他注视了下楚熄眼皮上细长的疤痕,想起江声的那些话,沉墨般的眸动了下。
“说到这个,真羡慕你啊。”
湿润的头发落在萧意的眉眼,他像是担忧般蹙着眉,又像是安抚般勾着唇角。
“你不怕扫他的兴。”
*
江声回到房间之后就一直担心楚熄什么时候回来。
楚熄的性格,就算看到了也什么都不说。和楚漆一样,忍着,什么都不问,甚至更偏激一点,觉得只要没看到就是没发生。
他趴在床上玩手机,等到快睡着的时候,才听到门被轻轻地推开,脚步声急促想起。他回头看的时候,被一只手迅速扣住了后脑,没有让他回过头。
湿漉漉的雨水反而催发了对方身上的气味,廉价的柠檬香皂的味道。知道是楚熄,江声干脆懒得动。
犹豫后,他试探着问了下,“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两秒钟没听到楚熄的声音。
江声回过头,却被楚熄的湿润的手遮住眼睛。
他茫然地拿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楚熄一顿,从湿漉漉的发丝里抬起眼睛看他,只能看到江声漂亮的下颌线,有些红的嘴唇。
江声又问:“你遇到谁了?”
楚熄的呼吸有些急促。江声如果问了,他也没有隐瞒,“萧意。”
江声感觉皮都紧了一下,又道,“那你看到——”
话音未落,眼皮上温热潮湿的手心挪开。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有什么沁凉柔软的东西覆在眼上。
楚熄的动作很麻利,毕竟蒙住江声眼睛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单手三两下系好,然后扶着江声的脸看了又看。
真好看。
布料长出来的一节坠在后脑勺晃动,黑色的绸质领带蒙住他的眼睛,一张脸最漂亮的部分被遮住,反而显得更好看。皮肤冷白,发丝乌黑,嘴唇又红,楚熄觉得他就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楚熄望着他,用气音低低地笑了声。
江声蹙着眉喊,“楚熄?”
他什么都看不到,能抓住的也只有楚熄的手。
“哥哥。”楚熄反握住他的手。
视线受阻,江声只觉得触感更加清晰。楚熄手心的茧子磨蹭他的手背,身上带着浓重的潮湿,又滚烫得叫江声头皮发麻。
“我身上很多伤口,很丑。”
他说到一半停顿了下,像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沉,这样不好听。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地问,“就这样吧,好不好?”
第149章 听话就听话之
江声向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失去视野就没有方向感。他伸出手, 被楚熄握住放在脸颊。江声手伸进衣服里,立刻感觉楚熄放松状态的腹肌绷紧。
江声笑了声,“很紧张?”
他手指摸到他腹部一道疤上。
眼睛看不见,手下的触感却很清晰。
很长的一道疤, 江声在楚熄的伤痕鉴定备份文件上看到过。他的手指顺着伤口崎岖的痕迹慢慢地摸过去, 手腕蓦地被楚熄抓住, 少年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些难堪的沙哑:“哥哥。”
江声蹙着眉眼, 不快道:“松手。”
楚熄握着他手腕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一瞬, 才慢慢地放开。
算了。
他想, 江声要看就看。藏着掖着有什么用,江声难道一辈子都不看吗?
楚熄浓眉底下的绿眸闪烁了下,他伸手,像是磨着细沙的指腹勾了下江声脸上系好的领带。
江声顺着他的方向转过来,“干什么?”
江声的眼睛是他脸上最不可忽视的地方,所有乖巧温顺纯良的气质都来源于那双眼睛。
那双漆黑清透的眼睛一旦遮住,漂亮的五官就会显出些静谧的冷淡来。
或者说, 江声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离谁都很近, 又离谁都很远。
楚熄:“给你看。”
“不看了。”江声停顿了两秒,“脱了, 你衣服好厚,我要摸的。”
楚熄又开始发热,耳根脖子红了一片。他闷不吭声顺着江声的话做。
明明江声蒙着眼睛,楚熄还是感觉到不太自在, 有一种怪异的期待。
江声的手终于得以在他的身体上肉贴肉地落实。他手长得很好看, 修长白皙,骨骼感很强, 青紫的筋透过皮肤蜿蜒,关节处有着些淡红。
这样好看的一只手放在他丑陋的疤痕上,有着强烈的对比。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和一个底层爬起来的野狗,这样的身份怎么看都不匹配。
楚熄有点看不下去,可伤口一片酥麻,又有着很轻的痒,被摸得腹肌都在痉挛,胸口的心跳更是鼓噪。
他感觉他不该这么想,但是他觉得只要被江声摸摸都是很幸福的……这么想显得他太像是一条狗,有点奇怪。
并且他并不知道江声在摸完之后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嫌弃他吗?
也对,江声本来就很颜值主义。他连吃东西都不吃丑的。
江声的手指点了下楚熄的疤。
楚熄被点得着火了一样,他愣愣地抬头,年轻男生的结实身体被江声摸了个遍,江声说:“确实很丑,又这么长。”
很显然是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伤口,在当时却没能得到精心的处理。
楚熄刚被点起来的火一下子就熄灭了。
“但是很性感。”江声说,“再去健健身更好看。”
楚熄的火又燃起来了!
“好!”楚熄说,“我已经在健身了哥哥,距离我变成双开门的日子指日可——”
江声一巴掌把他的脸颊推开,打断无关紧要的话题,“怎么来的?”
楚熄想了想,“不记得了。”
不记得当然是假的,睚眦必报的楚熄怎么可能容忍伤害到自己的人还在逍遥。
“不记得也没关系。”江声轻笑,“因为很快就有新的伤口了。”
窗户外面的闷雷还在响,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没结束,让江声的脸上都有了些潮湿。
楚熄还没能反应过来,就看到江声摸索着凑过来,柔软的嘴唇碰到他的肩膀,湿乎乎的热气吹过来。
毫不夸张地说,楚熄人都在那一瞬间麻了半边。
他瞪大眼睛,银耳钉都闪烁慌乱的光,眼睁睁看到江声对他笑了下,然后贴在他的疤痕上用力咬了一口。
楚熄皮薄骨头硬,江声的牙咬上去很快就能见血。
楚熄耐痛的能力很强,江声这一口根本没给他咬疼。他只是愣住,感觉江声咬在他的心脏上,心脏的跳动每一下都伴随着狂热又痉挛的悸动。
他看着江声抬起头,黑色领带遮住他的眼睛,却依然能够让人想象到他笑眯眯的样子。眼睛亮亮的黑黑的。
“藏好,别被发现。”
楚熄总是喜欢自我标榜他对江声的了解,但有时候又感觉江声对他的了解才堪称恐怖。
他一切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萧意让他产生的困惑自疑,带给他的嫉妒和厌憎一瞬间云开月明。他什么都不在意了,萧意到底算什么,他就是得不到江声这样的对待才在酸来酸去。
他现在才是江声的男朋友。
他们嫉妒又怎样,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楚熄心潮澎湃,感觉旧伤口旧的记忆,被新的伤口新的记忆覆盖住,是一种江声的温柔。
这个确实要好好藏好。
是很好心的主人给狗狗的抚慰粮,是在他的身上留下标记叫他不要因为他在这段关系里感到不安和惊慌。
江声真的太好了。
楚熄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报答。
*
很热,浴室里被湿润的白雾笼罩,室内该死的安静,一些轻微的,怪异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
雷声在远处滚动。
楚熄不知道江声的前任们有没有想过,在他最讨厌的雨天落雷天用别的事情覆盖他的记忆。
反正他的确这么想了一下。
江声跨在他的腿上,楚熄和他面对面,看着江声蒙着领带的脸,解他扣子的手又烫,又粗鲁,又在发抖。
江声的眼皮上覆着漆黑的领带,明明看不到,却好像低头看着他。他的脸有些红,让人觉得是一种迷蒙的神情。
楚熄终于意识到他慌乱、自卑,以及疯狂之下草率做出来的决定有多大胆,他竟然蒙上江声的眼睛。
江声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他完全不知道楚熄会用一种怎样的眼神看他,并不乖巧,充满狂热的妄想情感。他只能扶着楚熄的肩膀等他为所欲为,湿漉漉的发尾黏连在脸颊的样子都会被看好多遍。
楚熄眼皮在抖,心脏都要炸掉。
滚烫粗重的呼吸喷洒过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顺着血肉一路攀附过去。
他低下头,浓烈的荷尔蒙卷着雨水的潮湿裹进来,很轻的亲吻。舌心的舌钉轻轻地剐蹭。
江声忍不住用力地呼吸,有些狼狈地用手背盖在眼皮上,刚用手推住楚熄的肩膀,就感觉他的另外一只手贴着腰腹往下。
粗糙的指头勾住他裤子的边沿,犹豫了下。
江声听到楚熄的心跳声,大到怪异。他甚至还在吞口水,吞咽的声音好响。江声感觉开始热了。他刚开口说想把温度调低,楚熄的手就把他抓住。
江声:“楚——”
他脑袋发晕,懵了一下,像是被一团团的雾围住。
楚漆的手在碾,又很粗糙。
江声控制不住地把他的腿夹住,然后楚熄就会暂停,往下,张开手把着他的腿根分开,再继续。
楚熄控制不住他的情绪。
他无法抵抗地被江声这样蒙着眼睛、脸色酡红喘息着的堕落样子吸引。又觉得江声在他心里是高悬在天上的太阳,是水里一撞就碎的月光,江声在他心里的形象太完美,有点无法想象这样的江声跟他一起跌落的感觉。
同时又因此而感到一种饱胀到无法言喻的幸福和熨帖。
现在的江声和他呆在一起。
楚熄真的把他咬进自己的狗窝里了,只是没能做到把他藏起来没让任何人找到。
他抬起头,江声的锁骨胸口敞开的皮肤已经一团又一团怪异的红,还有些稍微深色的痕迹在他的睡衣上洇开。楚熄都注意得很好,没有留在摄像头会拍到的地方。
江声哪怕被遮着眼睛也清楚他现在有多狼狈。但是又觉得很舒服,不怎么想抵抗。
他之前在做这种事情,都要稍微抗争一下。
江声A:爽爽去!
江声B:啊啊啊你疯了江声那个是你的前男友啊,你们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关系就越来越难舍难分了江声!
而现在就是可以哼哼着抱着楚熄的脑袋尽情享受,除了必须要把声音压住之外,根本不用再让欲望和自己的理智拉扯。
他没法睁开眼睛,不知道楚熄眼里他已经完全乱掉了。
头发好乱,衣服和裤子也好乱。什么都没有脱掉,又好像比什么都脱掉了还要涩气。上半身被舔得湿湿的,都能看出有人的手在里面。
江声只能抬着头,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看不到他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张合着,似乎带着点有些混乱的笑,声音好轻好轻地哼出来,呼吸都好像哆嗦着。
“好乖。”他说话的音节都像是湿黏的。
裹着雾气吐出来的时候有着好轻的微颤,挠着人的耳朵让人想好好听他的话。
他抓着楚熄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眯着水亮的黑眸翘着嘴角问他,“要不要亲亲。”
楚熄立刻抬头,“要。”
“不想给。”江声亲亲他的脸颊,“继续。”
*
江声觉得楚熄有点下流。
完全不自知的那种纯情的下流。
他太担心自己没办法让江声感到舒服了,做什么都要和江声说。
进去一点都要问他的感受,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感受到那双绿眸里面热切的关心和狂热的注视。
江声刚开始还觉得这样很好,可以随时喊停。
后来才知道他高估处男了,后悔得要命。
第一次最控制不了自己是正常的,无法像别的人一样知道分寸就让江声觉得超过了。
楚熄自己也知道错。他有点得意忘形,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只能亢奋到瞳孔缩小,靠在江声的肩膀上,滚烫脸颊把他湿润的皮肤烫得留下痕迹似的。
他贴在江声的耳朵旁边一直说话,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说他好喜欢他,说不想分开,又说想结婚,戴着戒指一起私奔,说真的好幸福。然后又在哥哥江声宝宝什么的混着叫。
江声也完全没脑子思考他在说什么,被抱着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扭头就是带着水雾的浴室镜,“等……等等……”
江声不习惯这种快感,后背贴着的地方好凉,闷着脸脸颊红得要命耳朵都在发烫,爽到过头快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咬着他的脖子叫他等一等。
但是停不下来,楚熄脖子上的血都滴下来落到江声的大腿。顺着膝盖往下淌,楚漆看了一眼,不仅不知道疼,反而像是越发亢奋。酥麻的电流被一潮又一潮的海浪带动着让他精疲力尽,楚熄喘着气一下下地亲他的脸,“哥哥。”
江声被弄得相当狼狈,咬着领带的尾巴,下巴都湿漉漉的,还要被握着手按着自己的肚子问奇怪的问题。
他一边说求求你哥哥呜呜,一边说萧意的坏话,一边把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对江声做的事情做了个遍。
真是大脑昏聩,神魂尽失。
他自己也知道错,所以觉得心虚,但是要停下来又真的很难。像是好多狗吃东西从来没个节制,给他一盆就吃一盆,给一桶就吃一桶,吃到肚子都涨破也不会停。
他喉结滚动着,其实一直都在等江声拽着他的头发让他停下来。不是这种惶然又让人控制不住的声音,是另一种,命令式的口吻。
但,但是江声还没说。
也许江声在等他自觉。
可是楚熄的自觉性从来就很糟糕。
他脑袋里完全没东西,又感觉满满的都是废料,直勾勾地,紧张又兴奋地盯着江声的脸,生怕江声什么时候就默不作声地生气不搭理人。又觉得江声的体验没那么糟,偶尔模糊不清的声音,含着他的名字,夹着两分恍惚的舒服。
等江声真的被失控的快感逼到发脾气,楚熄才会像是爆冲被拽狗链的狗一样猛地停下来,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反应不过来,鬓角的黑发湿润,鼻尖都是汗水。
费力地咬牙抬头看向他。不擅长克制的人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停下来,额角青筋狂跳,盯着江声湿润的脸凑上来亲他,像是示好示弱,又像是讨好说自己做到了,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滚烫地,还在跳。
江声腰腹痉挛呼吸发颤,都快数不清是第几次。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抖着腿撑着他的肩膀起来。他的手也没什么力气,抓着领带用力扯了好几下才从脸上扯下来,脸上都留下了一段痕迹。
一双眼睛好红,睫毛湿湿的,瞳孔好像没有焦点。涣散失神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能聚焦。
楚熄盯着他的眼睛。
江声盯着楚熄笑了声,睫毛湿润地眨动了下,楚熄光是看着,他就感觉血液奔流的速度超出想象,灵魂都要随着江声落在疤痕上滑动的手指带来的酥麻感升天。
“你应该听话的。”他说,“不听话的狗有惩罚。”
刚从江声眼睛上摘下来的领带,被江声咬在嘴里过的领带,被江声报复心极强地绑在他的东西上。
楚熄的手不知道往哪放。他是不是不该阻止江声,怎么说也应该让江声玩得尽兴才行,而且他刚刚有点那个让江声教训一下也没有问题。
但是这种感觉又真的好难受,楚熄才多大。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第一次。哪里遇到过这种快感上的折磨,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胸口剧烈起伏,块垒分明的腹肌线条十分流畅,他沙哑着声音,“哥、——”
江声已经不准他说话了。
他修长干净手指拽了下领带的尾巴,用膝盖往前顶,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还有些发软,轻笑了声,“但是没关系,我会教你。”
楚熄头发遮住红透的脸,发出一声狼狈的闷哼。
“从现在开始。”江声轻轻喘气,慢慢地说,“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第150章 贪心就贪心之
第二天直接从海边酒店出发回到南城, 秦安来送机。到候机室,他盯着江声看了半天,很困惑地叫了他一声:“江声。”
江声抬起头。
“你今天看起来怎么不对劲?”
沈暮洵仰着头小憩,坐在江声对面, 听到这句话, 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空空如也的眼睛看着候机厅的天花板。
他发现得更早。
或者说无论是他,还是萧意都能看出来。
对江声太过熟悉, 让他对事实很难有什么否认的余地。
他转过头看向江声。
他的前男友, 脑袋上盖着卫衣帽子, 几缕黑发垂落下来,只露出侧脸流畅的线条,挺拔的鼻梁和好像红得异常的嘴唇。他在玩手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把手机狠狠握紧。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什么吗?
沈暮洵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嗤笑,情感都逼仄地堵塞在喉咙里,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把自己的一切优越感彻底洗牌。
他不是江声最特别的那个。一直都不是。
他总是被困在回忆里, 在江声每一次抛弃他的时候忍不住地辩解, “可是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如果江声是一道风,那么风向已经在朝着别的地方倾斜。路过沈暮洵的时候, 那种还留有希望的感觉、好像还能挽回的感觉,像是小偷路过抢走了他珍贵的宝物,只要再跑快一点,也许还能抢回来。
随着秦安不解的疑问, 江声感觉到好几道瞬间集中到身上的视线。
他后背一麻, 头皮都控制不住地紧了下,立刻反驳道, “哪有!你看错了。”
“真的不对劲,”秦安的浓眉蹙起,“声音也不——”
江声立刻捂住喉咙虚弱地咳嗽两声,“我有点感冒。”
喉结被挤着,声音也瓮里瓮气,江声对这一套其实很有些熟练。在读书的时候,他虚弱装病请假的时候老师总会对他有些怜惜。
没等秦安说话,江声立刻转移话题,“你不是说你上午被你爸叫去开会吗?现在从机场过去,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江声余光看到楚熄。姿态松弛闲散,正转过脑袋望着他,嬉皮笑脸地晃着耳钉,情绪很好,快乐因子都要具象化地在他身边飘来飘去。
江声开始不爽,眯着眼看他。
楚熄:“……”
把乱晃的腿默默并好,脑袋正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秦安的思路果然瞬间就被转移,“那个死老头的会有什么好开的,你觉得我陪你们一起回南城怎么——”
话音未落,萧意也有些担忧地凑过来,在机场温暖的环境里有些凉的手背贴上江声的额头。
江声忍不住躲了下:“嘶。”
楚熄支着下巴心情大好,忍不住学他,“嘶。”
江声无语地转头:“你无不无聊!”
秦安愣愣地看着他,也忍不住:“嘶。”
反应过来,在被江声开火之前他头皮一紧,先对萧意怒目而视,“你有病吧,不给手搓热就碰江声!早几年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不懂事!江声睡觉你不是都要给他把被窝睡热了才——”
江声的眼睛在帽檐底下瞬间瞪大,心里有噪音像火车汽笛一样响着,他:“咳咳咳咳咳!”
几乎要把心肝肺都一并咳出来!
楚熄忽然觉得心情有点糟。
啧。
算了,萧意是过去式,他才是现在进行时。江声是因为在意他的心情才打断秦安的话,这难道不够证明江声的爱吗?
他的心情又微妙地得到一个回升。
江声都要吓死。
你有病吧秦安。
你会不会看场合啊!知不知道现在你面前的人都是些谁!!
萧意一贯不喜欢听到有人提到他的过去,那些耻辱的回忆没有什么好说的。
包含江声的除外,那的确是十分美好的回忆。
他微微笑起来,视线轻而缓慢地从沈暮洵和顾清晖的身上带过,落到楚熄的身上,“你说得对。”
楚熄果然眯起眼睛:“什么表情,又给你爽到了。”
江声默默地把帽子往下拽了拽。
够了。
够了啊啊啊!
他咬着牙,决定现在先让他唯一能支开的人滚。
江声瞪着秦安,薄薄的眼皮都是红的,“快去开会!别逼我把你赶回去!”
秦安被江声凶得莫名其妙。
在他看来,他心疼自己的好兄弟带病工作又有什么不对,帮好兄弟训斥他不懂事的前任更是对上加对。
蠢狗的脑子根本没有容量让他想到别的地方。
比如昨晚他让许镜危去和江声讲和,他们会发生什么,又比如楚熄和江声在一起会不会干柴烈火。
他看不上楚熄,就觉得江声和他一样看不上楚熄。
算了。
江声都对他这么凶,还有什么不知足。
江声何时对别人这么凶过!
这就是江声,他的好哥们儿,他们要当一辈子好哥们儿。
他说:“好吧。”
江声:“滚。”
走两步秦安又说,“江声你要回我的消息啊,你都好久没搭理哥们儿了。昨天给你发的礼物你还没挑呢。”
江声:“快滚。”
再走两步秦安又说,“你要是看上许镜危,我也不是不能给你。”
刷刷刷。
江声再一次被视线集火,如芒在背,有口难言。
都说了他不是那种人!他、他!!
啊啊啊啊!
江声一张脸涨得通红,再次:“咳咳咳咳咳!!”
秦安似乎不懂江声为什么这么紧张,还要对他使眼色,他挠挠头,“他什么都会一点,当你的助理应该还可以。不用拒绝得这么快。”
江声:“……”
对不起,原来你在说这个。
但是谁会看到男模想到他能用来当助理啊啊啊啊!
他捂住头,声音咳得沙哑,“你快滚,快滚啊啊啊啊啊。”
终于送走了秦安这个瘟神,江声安详地闭上眼。
还没到两秒,就感觉左手被一个人握住了。
微微有些凉的指腹,手心温热潮湿,是萧意。他握着江声的手摩挲,轻声道,“阿声,和这条朋友还是少来往的好,他玩得花,连累你。”
江声:“。”
你说什么,什么是这条朋友。你是不是想说这条狗?
抽手。
但是抽不开。
萧意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我有些担心阿声有没有发烧。昨晚海边大风,又打雷,还在下雨,天气不好的时候,阿声的状态也会受到影响。”
楚熄当然知道,他翘着腿,腿吊儿郎当地晃动着。盯着萧意的眼睛闪烁阴暗,耳钉闪烁的光亮似乎都尖利,戴着一只choker。
他抬手去握着江声的右手。
粗糙的指腹剐在他的虎口,笑眯眯地说,“没事啊,我体温高,抱着他可暖和了。”
江声:“。”
抽手。
更抽不开。
好累,江声感觉自己是超市门口的塑料充气人,左右手都被扎在地上,只能在这里摇头晃脑。
顾清晖看着楚熄的choker,“很久没看到楚先生戴这个了。”
楚熄说:“想戴就戴。个人爱好,少管我。”
顾清晖:“上次看到你戴这个的时候,还是因为需要遮掩脖颈上的伤口。”
沈暮洵轻笑,“玩得挺好。”
江声的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他就知道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看出来了所以呢然后呢!就不能看破不说破给他留点面子吗!
江声用尽最大的力气把自己的手抽出,然后插进口袋,真有点默默崩溃了。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所有乱七八糟的争论都休止。
卜绘的精神不是很好,戴着眼罩在睡觉被吵得要死,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他用力踹了一脚行李箱,刚刚才收回腿。
乱乱的银白色头发底下,他把眼罩掀起了一个角。一双有着黑眼圈又充血的眼睛充斥着不耐烦,“吵什么吵,再吵把舌头给你们砍了。”
江声一句话,他在那里兀自揣摩很久。
他到底什么意思。
卜绘不想在意,但是没办法不在意。他觉得江声一边说在意林回要和林回复合,一边又和他调情说要欺负他还不准他反抗——这种话很离谱,很冲击一个正常人的世界观。
江声自己难道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吗?还是说他对别人也一直这样,他就是很随便又任性的的人。就算说在意林回,其实根本就是觉得林回这只纯情挂还没玩够,归根到底是在乎自己的感受,并没有把林回的心情放在心上。
可他昨天在房间里坐到半夜也没等到江声叫他过去。
烦躁地把眼罩拉下去,卜绘听到世界安静了短暂的一秒,很快又吵闹起来。
先是萧意的和煦声音很轻地响起,“卜先生应该和沈先生很有话聊。”
意指都是脾气不好的暴躁狂。
“你能不能去死。”沈暮洵表情厌恶,“昨天开始就不懂你在破防些什么,怎么,去挑拨离间失败发现人家情比金坚了是吗。破坏人的感情当小三的计划又大失败了?除了当小三你也不会做别的了。”
至少沈暮洵就算走到现在这样地步,彻底打破自己的自尊傲慢和底线,都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
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因为萧意和江声痛苦那么久的他到底算什么?他已经一再背叛了过去的自己,却永远不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但也说不清,他如此坚持,是不是因为觉得如果真的踏上那条路,他再没有高高在上批判萧意的资格,他怕在江声的眼里也终于崩毁,彻底不会再得到半点视线。
说不清。
沈暮洵感觉心口真的在抽痛,他用力地闭上眼。
楚熄懒洋洋地挎着江声的肩膀,凑过去和他咬耳朵,“萧意要来给你当小三?”
楚熄又忍不住说,“他和顾清晖一定很有话聊。”
早就说了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小三。
江声烦得要死。这群人一人一句话,江声连插嘴的时间都没有!虽然也不想插嘴参与。他有气无力地说,“闭嘴、”
对对对,你们都有话聊,只有我因为这烦死人的修罗场需要化疗。
说完觉得不对,“关顾清晖什么事?”
顾清晖已经是你们几个里面最乖的了好吗?他从来都不惹事!也不吵架!更不打架。
那边萧意和沈暮洵还在吵。
“这难道不是看阿声的选择决定的吗?不被他选择还要掺和进去的人才是第三者。他当时选择了我,而非要穷追不舍要一个答案的人是你。”
没有直播镜头,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场合,萧意仍然显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要是流出去,不知道会掉多少粉丝。
“而且沈先生,过去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都已经释怀。你和江声上次……我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
沈暮洵的瞳孔收缩。他猛地站起来,撩开额发露出额角已经痊愈却仍然留下痕迹的伤疤,“你是没说,你他妈抓着我往——”
江声的视线转过来。
沈暮洵闭了下眼,把手放下转过头。
萧意却看到了那片疤痕看,忽然笑了下,“需要祛疤产品吗?”
沈暮洵的头发凌乱,如同卡顿的机关玩偶一般慢慢地转头,阴沉沉地盯着他,“萧意。”
顾清晖正戴着银框眼镜敲键盘,很寡淡地说,“不用介怀,以江先生现在的感情状况来说……”
江声跳脚炸毛了,“我哪有感情状况啊!”
顾清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一双蜜糖般色泽的眼睛像是玻璃珠,干净剔透却没有人的感情,他看江声的时候,江声几乎要觉得像是被一台极为精密的仪器周密地扫描过了。
他的视线从江声扫到楚熄的脸上,慢条斯理地接上之前的话,“……他并不是多么看中容貌的人。”
谁都能听出他内涵的意思。
楚熄忍不住摩挲了下肩膀上的伤口,开朗地咧着嘴角露出虎牙,“哈哈听不懂。”
顾清晖:“你的心情很愉快。”
楚熄:“有吗?”
顾清晖的视线从电脑上挪开,他把电脑收起来。戴着手套依然修长漂亮、甚至很显得制服诱惑的手把眼镜摘下来,清凌凌的声音很平静,“江先生,我随时可以兑现我的承诺。”
对待江声的态度需要拿捏。
顾清晖对人的表情很有研究,掌控情绪也是他身为导演的必修课。但是对于人心,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对江声,不能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逼得太紧会让江声逆反心理大爆发,他如果觉得自己在被要求被勒索,就会干脆什么都不要。
但是要表现得足够有用。
有用的人、理智的人,不会黏着不清拉拉扯扯的人,江声才会考虑建立一段短暂的关系。
不能让江声冒险。
所以也不能直接对江声提出要加入他们,因为江声已经吃过教训,拒绝是百分百的事情。
同时还不能把全部的选择权交给江声,江声很懒散,随时都有可能会把自己答应的东西忘掉。
……
综上,江声,真的是很麻烦的人。
顾清晖找到的方法,是从外部影响江声。
他的目光看向楚熄。
他也正望着他,一张很有少年意气的脸孔还掀着笑意,虎牙抵在唇边显得森白尖利,眼睛弯弯却好像恨不得把他剥皮啖肉。
无论楚熄现在在江声面前怎么表现,表演他的宽容大度开朗阳光,他都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这件事是无疑的。
从贫穷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对自己会抱有代偿心理。许多暴发户会忽然大手大脚,或者吝啬到不拔一毛。这样的定律楚熄本来也逃不开的。他过了一段贫穷至极、到交不起学费的时光,那段时间经受的屈辱一定让他对金钱有强烈的欲望。
然而他却对钱财没有过多的渴求。是他把对钱和名利的渴望太早地转移为对爱的渴望,这就是代偿。
缺少安全感、渴望爱的人,却只能从一个人的身上得到反复的疑问。以为自己得到了确定的爱,却永远会在下一秒推翻。一开始爱会让他原谅,但这无疑是感情上最持久最致命的问题。
他不能问不敢问,他习惯从低处往高处的仰望,面对江声的卑微让他并不平等。他也许愿意为江声做一切事情,却永远只能留在原地等江声的施舍,因为他惧怕失去而不敢得到答案,而得不到答案会让他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挣扎迷茫暴躁。
这是个痛苦的闭环。
顾清晖要做的事情很少,那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起争端,然后轻轻放下装作无事发生。
问题始终存在,等到他真的忍不住爆发的那一天,就是顾清晖的机会。
楚熄看到顾清晖顿了下,淡红的嘴唇轻哂般轻声说:“你别误会,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江声当然知道顾清晖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摸摸亲亲抱抱什么的脱敏协议,但是说到底也没实行过两次,就算真的要靠这个脱敏也没指望。
这种事情虽然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谁也知道不正经。
他也赶紧说:“是的,工作上的事。”
楚熄瞬间被各种眼神包围。
所有人都用那种心照不宣的目光看着他,沈暮洵眼里的讽刺,萧意眼里的轻嘲,顾清晖平静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笃定他无法忍受吗,故意让他对江声充满怀疑吗?
怎么可能。昨天楚熄刚得到了来自江声无与伦比的肯定,江声不在意他身上的疤痕,愿意迁就他满足他,他亲口说他可怜他,为了他把萧意狠狠地踩进泥巴里,这和爱又有什么区别。
他张口:“你——”
“砰——”
卜绘又踢了一脚行李箱。
他手臂遮着脸,满身的暴躁是漆黑滚烫的,沙哑的声音很有攻击性,“说够了没有?”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话。
楚熄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话。
也许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觉得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必要。在一件没有真相的事情上较真,只会让江声觉得他歇斯底里,十分小气。
没必要。
江声就算和他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他还是会回家。楚熄还是他的男朋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套往常非常管用的精神胜利法在现在好像失去效果。
也许因为昨天和江声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哪怕是楚熄,也无可避免地、开始有了别的奢望。
江声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那时候,他看着江声望着他的眼睛,高高在上对他的凌辱和温柔的吻,对比感太强,想到江声也会这样对待别人,楚熄会感到胸口冒出强烈的抗拒、嫉妒和厌恶。
热汗在身体上流淌,身体被细微的痛觉和快感支配。亢奋的脑袋里无数次晃过这句话。
江声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江声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一次一次加强,一次一次放大,直到充满他的脑袋,占据他的全部思绪都不肯善罢甘休。
能不能……
只看着他,只亲吻他,只拥抱他,只这样对待他。
得到感和不配得感的纠缠早就了人的贪心,会让他不断地索求。因为知道还有余地,就不断得寸进尺。又知道不可能,所以当成秘不可宣的一部分隐瞒。
楚熄知道他不能这么想。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一旦改变就无可挽回,他难道要变成和楚漆一样的人,走和他一样的路吗。何况江声是讨厌变化的人。
但是,他要怎么才能不这样想呢。
他盯着顾清晖,又想起了那个荒谬的提议,视线在这群人的脸上一点点扫过,落到卜绘的脸上。
他戴着眼罩,鼻梁挺拔,嘴唇带着一种烦躁抿紧。
心口有着不能忽视的刺痛,楚熄不得不承认顾清晖有一点说对了。
他需要一个挡箭牌。
头等舱的候机室,陷入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