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君澜苑,书房。

    黄花梨桌案上,端放着近两日的来信,共六封。

    四封是亲戚友人的邀约,沈惟慕略过没看。剩下一封里面写了十二句不知所谓的诗,沈惟慕琢磨这封信有点特别,唤来康安云瞧。

    康安苑看过信后惊讶道:“八长老要来考核公子?”

    沈惟慕立刻明白了,十二句诗,从第一句第一个字起递增取字,组成一句话:“八长老不日考核君继任资质。”

    “属下从没见过八长老这个人,但教中很多人提他色变,说他多疑、挑剔、极其严苛,且样貌千变万化,叫人根本无法识得他真身,是最难以招架应付之人。”

    事关公子继承清月教的大事,康安云十分着急。

    “他们难道不知公子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考核?我这就写信禀告他们。”

    “何必做无用功。”

    康安云早跟他们回禀过情况,所谓的八大长老为了给他报仇,之前还祭出了暗影阁十名杀的手尾指作“贺礼”。

    康安云也明白沈惟慕的意思,“可是他们应该还不清楚公子到现在还吐血,身子没恢复……”

    沈惟慕咳了两声,“与其纠结这些,你倒不如跟我说说,若考核败了会如何。”

    从康安云紧张的情绪可以看出,考核如果失败肯定会有点什么东西。

    康安云张了张嘴,干涩的嗓子才发出声音:“公子是清月教教主的继任者,自当要有与之匹配的功夫才能才行,这考核若是失败,八长老必会对您进行严苛的惩罚。他手段残忍,虽不至于要了公子的命,但也肯定会把公子折磨得一生牢记教训,不敢再犯第二次。”

    这个清月教教主当得还真窝囊,被尊为教主,被世人骂大魔头,结果到头来连继任资质都没被认可,居然还要被考核折磨。

    沈惟慕本来对原身的过去不感兴趣,不想耗费灵力读取记忆,如今看来倒是有这个必要了。

    沈惟慕闭目片刻后再睁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原身给清月教还留一个大惊喜。

    柳无忧敲了下门,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五味粥进来,笑着嘱咐沈惟慕一定要趁热喝,保证好喝。

    沈惟慕只顺手用汤匙搅和一下粥,香气就扑面而来。

    粥是素的,内有菘、蔓菁、芦服、荠,却香过普通的素菜粥,喝起来可尝尽五味之甘,也十分暖胃,是最上佳的夜宵。

    “味道极好,用了什么妙法?”

    “说来也简单,煮的时候,涂了少许新榨出的猪油在釜缘,但要保持汤不直接沾油,做出来的羹便既香又清爽。”

    沈惟慕让康安云也坐下吃一碗,顺便问他,对考核情况了解多少。

    “老教主严苛,在过世前再三嘱咐八位长老,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督促您成才,成为合格的继任者,将清月教发扬光大。

    什么万毒窟、千机岛……都有可能,这些惩罚都绝非常人能忍受,以公子现在的身体情况肯定承受不住。”

    康安云说着说着,就急红了眼眶。

    “要是方老前辈还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到办法帮公子。”

    康安云说的方老前辈,就是沈惟慕的恩师方擎天。

    二十年前,方擎天在江湖上曾名噪一时,后来弃武从文考中状元,在翰林院修书。

    沈惟慕出生后,方擎天受老教主之托,主动上门沈府,收了沈惟慕为徒。

    这些年他一直尽心尽力地教导沈惟慕,将其培养成了一个文武全才,不过可惜原身最后还是遭暗算身亡了。方擎天则早在原身十六岁时,就已经病故了。

    总之是一对苦命的师徒,大计未成身先死。

    沈惟慕对什么大计什么考核,皆无感,但如果有人敢招惹他,那他就只能赐其一个荣幸,死在他手下了。

    余下最后一封信,沈惟慕也打开了。

    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一个简单且熟悉的图案:蘑菇。

    沈惟慕笑了。

    ……

    近两日,御街张家酒楼和杨家酒楼争吵不断。

    俩家起先只是单纯生意上的竞争,比价格,比菜品,后来演化成抢客,再后来就变成互相推搡争吵打架。

    今晨,俩楼的店小二又打起来了。

    张家酒楼的厨子孙旺财激动举刀,砍了杨家酒楼的掌柜董大刚。一刀劈在了脖颈上,血柱顿时喷了三米高。

    街上有大半围观的人都被溅了血,尖叫声嚎叫声此起彼伏。

    慌乱的人群中,唯有一身白锦袍的沈惟慕从容撑起伞,挡住了飞溅而来血。

    去买桂花米糕的康安云,在跑过来时,见这场面一脸震惊。

    他们这是什么运气?还真被大理寺那帮人说中了,出门就遇命案!?

    沈惟慕今晨吃早饭的时候,八卦界面忽然出现提醒。

    【叮——检测到凶案即将发生,发生地:京城御街。】

    随着他任务完成度的提高,界面似乎升级了,可以预告凶案发生地,但是只是个大概范围,具体时间,具体哪里,并没有预告。

    沈惟慕立即就赶到御街查看情况,循着争吵声走到张家酒楼附近时,凶案已经发生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叮——检测到凶案发生,八卦线索界面已开启……】

    有人跑去报官了,围观的百姓们则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

    “哎呦,这俩家真是,和和气气做生意不好吗?”

    “可不是吗,闹出命案了,以后谁还敢来这吃饭!”

    “那厨子也傻,不过是被雇来给东家干活的,何必替其抱不平,把自己命搭进去。”

    沈惟慕悄悄加入他们。

    “不搭命也快死了,得了绝症,药石无医。”

    “什么?他得了绝症?你咋知道的?”旁边中年男子好奇地询问沈惟慕。

    沈惟慕咳了两声,“听病友说的,他还赌钱呢,输了能有上千两。”

    “天哪,上千两,他一个厨子怎么还?”旁边另一位拎着菜篮子的妇人,跟着唏嘘。

    沈惟慕:“就是啊,真难呐。如今一刀劈下去,他不过了,俩酒楼生意也没得做了,便宜谁了?”

    妇人转转眼珠儿,压低声道:“我可听说过一件事,咱们京城长钱赌坊那恶霸,想收了这俩酒楼的地方再开一间赌坊,你们这事儿会不会是那恶霸威胁厨子干的?”

    沈惟慕马上竖大拇指夸赞妇人:“大娘神断,八成是这样。我听说大理寺最近断京中案子,有钱得很,会给提供重要线索的证人奖励。”

    “噢,是吗?”妇人开心得脸上乐开了花,跟沈惟慕打商量,“我瞧公子富贵得很,该是不差这点钱,能把机会让给我吗?”

    “能。”

    “哎呦,公子不仅人长得俊,心更美呐!”妇人太高兴了,非要把自己烙的萝卜饼分给沈惟慕几个。

    沈惟慕也不推辞,立刻尝了一口饼,很美味的家常味道。

    宋祁韫处理好唐县凶案的后续事宜后,于今日上午赶回京城。

    骑马从御街走过的时候,他恍然好像看见了一抹白色身影是沈惟慕,但定睛再细看时,却没找到人影。

    “前头有命案,我去看看,秦少卿和尉迟主簿先回。”陆阳道。

    宋祁韫应承。

    回到大理寺后,当宋祁韫得知,白开霁竟在归京的路上,解决了朝廷通缉多年的黑鳏夫多逍遥,他十分开心。

    他连连拍白开霁的肩膀,赞许他年少有为,被赞一声“玉面神断”也不为过。

    白开霁被夸得骄傲挺胸,乐得合不拢嘴。

    但在细问经过后,宋祁韫脸色变得严肃了,“你就没问沈二三,他怎么会与多逍遥成邻居?多逍遥就算是他邻居,为何会大喇喇地告诉他真名?”

    白开霁摇头,没问。

    这有什么好问的吗?沈兄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事实如此,有什么好问的。

    宋祁韫保持住耐心,“那你总该问过那住所在哪儿吧?”

    白开霁又摇头,没问。

    宋祁韫深吸口气,“现在就把沈二三给我请过来!”

    “不用了,人在这呢。”

    沈惟慕举着还没吃完的萝卜饼进门,陆阳和一位中年妇人紧随其后,刚刚喊话的人是陆阳。

    得知杨家酒楼的命案沈惟慕也在场,宋祁韫对他真的只剩佩服了。衙门内要是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还用愁破不了凶案?

    “你这次又是——”

    “病友,在御街常看病抓药的地方就那几个,大家难免遇到,也会听人聊两句闲话。”

    “那多逍遥呢?”

    “邻居。”

    “据我所知,多逍遥很善伪装自己,每一次都会改名换姓,去骗女子成婚,他对你为何要道出自己真名?”

    “这事儿说来就恶心了,真要我说?”

    宋祁韫严肃点头。

    沈惟慕请宋祁韫稍等,那他要先吃完手上的萝卜饼,并喝一碗酸梅汤压住恶心之意才行。

    宋祁韫居然不觉得这要求奇怪了,立刻吩咐属下给沈惟慕准备一碗上好的酸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