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昏沉的旷地,一声巨响忽然响起。
头发凌乱的女人察觉到动静,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转身看去。
四周满是荒凉,地上除了尘沙泥土和建筑物坍塌的瓦砖铁片,再没有任何东西。
那一声巨响之后,这一片空旷地域仅剩下的一间小房子,就应声成了碎片。
唯一的“建筑物”消失,这阴冷的地方成了真正的废墟。
除了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还冒着尘烟,周遭再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就像一是座被遗弃的死城。
过了一会儿,那尘烟散去,女人看见一个人影慢慢从刚坍塌的废料堆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很高的男人,整个人被呛人的烟土包围着,竟然也看不出一点儿狼狈的样子。
女人警惕起来,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裤腰带挂着的一根铁棍。
这是她刚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捡的,关键时候,应该可以勉强当个防身武器。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盘算着如果真的发生争执了,自己赢得可能性有多大。
男人似乎是看到了她,身形顿了顿,就朝着这边走来。
女人咽了咽口水,握着铁棍的手渐渐收紧。
但是不一会儿,她就愣住了。
出乎意料的,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黑发黑眸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背心长裤和短靴,跟自己的穿着没什么区别。
要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应该就是对方上身套着熟悉的监狱劳服,左手手腕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身材好不说,皮肤还白的吓人,比她一个常年不见天日的女人都白。
而且对方五官精致的不像话,外面那些明星在对比之下都要逊色几分。
这人实在是不像……
她重新警觉起来,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
声音晦涩开口:“你也是帕维什的?”
男人闻言停下脚步,薄唇轻轻扬起,声音清冷平和,却又有些悠远。
“我是。”
得到了肯定答案,女人眉毛依旧是紧紧蹙在一起,防备不减反增。
“狱警?”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笑了一声。
他狭长漂亮的眼睛弯起,好奇道:“我难道不像是罪犯吗?”
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心真大。
女人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男人看她这随时可能冲上来给自己一刀的架势,无奈摊了一下手,示意自己真的是两手空空没有威胁,安抚性的开口:“上个月,监狱评选的最佳劳改犯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这个,女人茫然的点头:“知道,那个217房间的,听说还因为表现好减刑了一个月。”
男人笑笑,语气颇为自豪:“就是我。”
女人:“……”合着您不仅长得像好学生,实际上还真是个好学生啊?
她眯了眯眼睛:“我凭什么信你?”
这么无礼的质问并没有让男人生气。
他耸了耸肩,指了指上衣胸口的口袋:“看。”
云坛忍不住凑近去看。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口袋上的五角星。
“最佳劳改奖励。”男人温声道,“帕维什穷,只给绣五角星。”
云坛彻底服了,这么骚这么戒备的奖励方式,真是帕维什的路子。
似乎是对方的模样过于人畜无害了,她的敌意还真就降低了不少。
默默收回一直放在铁棍上的手,女人态度好了不少:“你知道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吗?”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左右看看,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他右肘关节撑在膝盖上,单手支着脑袋,一点儿都没有为现下这种情况担忧的意思。
他听到问话,也没出声,似笑非笑看着她。
女人已经十一年没有跟狱警之外的人交流过了,这突然见到个活人,有点茫然。
她试探性道:“你……叫什么?”
男人叹气,挑了下眉。
女人:“?”
她压着不耐烦,又道:“我先说,云坛。”
这回,帅哥终于开了那张金贵的嘴。
“很好听。”他笑了一下,“我叫时城。”
时城?
听上去不像是现编的假名,还挺好听。
但是在自己被抓之前,她并没有听过这号人物,所以这个叫“时城”的应该是在她之后才犯事儿入狱的。
不然就凭能进帕维什的本事,怎么也得上一次联盟中央通缉新闻,就算有的不会暴露犯人长相,也会公布名字。
她当年被抓就是只放了个名字上去。
“晚辈”啊,她想。
但是看上去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名字。
没再多想,对着一副笑意盈盈的好皮囊,云坛也是很难再冷脸:“那现在你能回答之前那个问题了吗?”
“晚辈”点点头,又耸耸肩:“不知道。”
云坛:“……哈?”
你逗我呢?
时城却自然地说:“联盟等级最高的太空监狱忽然变成这样,我要是知道原因,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云坛沉默了。
男人说的没错,她也是一觉醒来就发现熟悉的雪白牢房一下子成了这座阴凉的空城,实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星际总联盟耗钱耗精力,终于在星纪元1966年,也就是一百年前,耗时97年才在中心黑洞旁边,建造了这一等级最高的帕维什监狱。
一百年来,这里关押了139名罪孽深重、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他们无一例外,干得全是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的事。
不然但凡犯的事情小一点都不至于被关进来。
他们之中有很多都是高智商犯罪,为了防止他们越狱,这些犯人进来后就被单独隔离开,再也没有跟他人交流的机会。
也因此,帕维什的砖砖瓦瓦每年都要被联盟重新排检修建一次。
这里的一砖一瓦全都是用的目前已知的最坚固严密的材料制成,别说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坍塌了,就算是有一块砖裂开了一条缝都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偏偏,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爆炸声响起得猝不及防,云坛从梦中惊醒,但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甚至意识又重新陷入了昏迷中。
而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脏兮兮的土堆上,周遭是一片硝烟废墟。
她原本以为这是监狱爆炸后的残骸,但是跑了一圈后,却发现这里的建筑废料都是最低级的,根本不可能是帕维什的残骸。
直到她看到了这里唯一一个还没彻底塌掉的建筑,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不是产生了幻觉也不是在做梦。
现下似乎是没办法了,在笃定对方对自己没有敌意后,云坛把腰带上的铁棍解下来拿在手里,在时城的旁边坐了下来。
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是个人畜无害的,但云坛可不相信他人真就是这样的。
毕竟被关进帕维什的,哪里有什么省油的三好学生?
此时的三好学生看到她身上的吊带背心和睡裤,眼皮垂了垂。
下一秒,他解开了身上的浅蓝色外套,披在了对方肩膀上。
无视对方询问茫然的眼神,他收回视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铁棍,在指尖灵活地转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的:“这会儿挺冷的,女孩子要注意保暖。”
云坛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了,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自从来到帕维什,能接触到的狱警无一不把她当做什么洪水猛兽的异类,别说给衣服了,不拿刀往她身上戳都算好了。
她忍不住软了语气,笑道:“还女孩子,我都207岁了。”
时城侧目,扬了扬眉梢:“多大都是女孩子啊。”
星纪元以来,人类的平均寿命逐渐增长,最终在五百年前稳定在了一个“300”的数值上。
五十岁之前,他们都会是少年的模样,往后一百年会慢慢的向着青年的模样发展,而后变化会非常的微小,直到二百五十岁左右时,才会逐渐衰老。
不过207岁这个年纪,对比一下云坛的长相确实也是有点不符合。
毕竟这位女士看上去真的非常年轻。
云坛笑着摇摇头:“你这么会说话,进来之前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
说着,她又问:“那你呢,你多大了?”
“和你差不多。”时城从善如流改了口,“197了。”
“才小十岁吗?那你保养的也不错。”说完,云坛忽然又惊讶道,“哎,我发现你跟帕维什同岁啊!”
时城笑笑,没说话。
云坛撇撇嘴,看着面前的一片荒凉,有点疲惫。
“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坐在这里等着饿死吗?”
时城声音还是懒懒的:“看上去似乎是这样。”
云坛有点绝望。
但时城又说:“不过可能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云坛立马来了精神:“怎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时城终于从远方的某一点处收回视线,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说:“坛姐,你近视吗?”
云坛皱眉:“只有一点。”
“那看不见也正常。”时城了然地点点头,“十点钟方向大概三公里的地方,我刚看到了一个闪烁的红色的灯。”
“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能源车能量即将告罄的时候发出的信号灯。”
“即将告罄,说明还有能量。”
这个消息没头没尾的,云坛皱了皱眉:“我们现在要能源有什么用?”
时城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她:“坛姐,你是一睁眼就出现在这里了吗?”
云坛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原本的一点亲近顿时消失,正了正脸色,谨慎点头:“是。”
时城又问:“那你醒来的时候,难道没发现我原本在的那间屋子吗?废墟里唯一的建筑物,你不可能没注意吧。”
云坛沉默片刻,站起身离他远了些。
她说:“注意到了,但是没敢过去,谁知道冲进去里面有什么东西?”
时城没有被她忽然疏远的态度打击,好脾气地伸出手,放在她面前:“你当然没有冲进去,你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云坛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时城“啊”了一声:“不仅站了一会儿,应该还顺走了我的东西?”
云坛心下警铃大作,下意识反驳:“你在说什么?”
时城另一只手晃了晃之前拿在手里的小铁棍,轻笑一声。
“坛姐,我门上的显示器呢?”
“这个小铁棍就是显示器背面用来固定门锁的,你不会不认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