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杰惊恐的注视下,姜潜将手指抠入了右耳。
然后,他的眼童随手指右移,两根手指捏着一条灰背剪指甲虫,从耳郭中捏了出来……
那虫子身细甚至不足小拇指粗壮,却能蜷缩在人的耳朵中,它长有六足两触,尾部微微上翘,犹如一把剪刀。
学名:蠼螋。
“这个是你放的吧?”
姜潜拎着这只幼小的剪指甲虫,递近到阿杰眼前。
那剪指甲虫还在伸爪挣扎。
而阿杰已经完全僵住,姜潜此刻毫无波澜的表情,在他眼里形成了不可描述的恐怖原色。
巨大的情绪压力令他短暂地丧失了语言能力。
“要是觉得能凭借这东西控制我,就太天真了。不过这虫子和你风格挺搭。”
姜潜把虫子拎在指尖,旋转着观察。
这只虫子是在洗头时,悄悄放进姜潜耳道中的,一开始是卵,现在已经孵化成虫。它的作用是侵入脑部,从而一定程度上控制、蛊惑人的思维,关键时刻保命用的。
当时是因为姜潜反复提及了王富贵,令阿杰产生戒备心,才有此动作。
阿杰是没料到,以姜潜目前毒入骨血的体质,随便分泌一点体液,就能让这剪指甲虫死绝三代!更别说什么入侵脑部、蛊惑思维了……
现在看来,这个操作无异于是自掘坟墓!
也正是联想到这一点,看着从姜潜手指间掉落的剪指甲虫,阿杰现在的脸色,可以说是比死人还难看。
“聊聊吧。”
姜潜拉过另一把椅子在阿杰面前坐下,循循善诱道:“刚那位说的‘那件东西’是什么?”
“……”
左手的钢笔倒会右手:“你确定要体验下我的拷问手段吗?”
姜潜重复威慑。
阿杰抿起嘴唇,脸色煞白却沉默不语,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熊样。看样子是打算硬抗到底。
姜潜审视着年轻造型师当下的身体状况,默默评估对方所能承受的拷问程序:胸前、右肋下两处暴露创伤,肺部、肾脏不同程度损伤,大量失血……
这人撑死了二态·异生体的身体素质。
以姜潜对自己这方面“专业性”的自信,拷是肯定能拷出来点什么的,最不济的结果,怕是会用到极刑,事后人肯定活不成了。
当然,这本不应该是他考虑的要素。
但他突然不太想搞得那么复杂。
本身过来“朝生暮死”就不是奔着为寻仇来的,也不过是想获取和有关姜扬的消息,判断失踪的哥哥生还的可能。
在这件事上,姜潜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被麻烦招惹。
……
掉在地上的剪指甲虫挣扎着爬向墙角,隐入缝隙。
瘫在椅子上的阿杰,在姜潜的冷冽目光的注视下,隐隐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因失血引起的“怕冷”反应。
姜潜凝注他良久。
开始聊起了一个题外话:
“遇到王富贵老师,是在前两天的副本里,那边那位也在。”
姜潜瞟了眼躺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戴医生。
“多人s级副本,全军覆没的预设。你师父王富贵被他的‘朋友’、那边那位戴医生坑害,我答应替他报仇,于是在副本里杀死了戴医生一次。”
“如你所见,这家伙当时没死透,于是今天在这里又重蹈覆辙。”
姜潜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就仿佛这个凶残的故事跟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
“作为交换,你师父给了我一些情报的回馈。”
阿杰怔怔地盯着姜潜。
于是姜潜抬头问了一句:“你听说过姜扬吗?”
在说这话时,姜潜盯着阿杰的眼睛,没有放过他脸上浮现的任何表情和神态——阿杰对“姜扬”这个名字,似乎没有印象。
他的眼里只有茫然,和悲怆。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姜潜意外地看到了眼泪从阿杰眼里毫无征兆地掉落。
虽然观念上知道艺术家们比寻常人更多愁善感些,上一次能做到一秒掉泪的人还是他姐虞煊。
这让姜潜沉默了。
阿杰似乎也没料想到自己的情绪会当场崩溃。
作为王富贵生前在现实中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在那天没有等到师父归来时,他就料想到这个结果。然而,却还怀揣着一丝希望。
超物种世界的进化副本,不乏奇迹的诞生,只有没有消息,就不算最坏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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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师父的“好友”上门,直到姜潜把实情说出来,那种积聚已久的情绪洪流在将他的理智冲垮。
阿杰低着头,怔怔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水一滴接一滴沿着下巴掉落,从无声的哭泣,到最终整个表情都崩溃。
强烈的悲伤情绪直接冲击着姜潜。
近距离之下,他能看到阿杰颤抖的肩膀,迅速泛红的眼眶,液体从泪腺中分泌出来,势如破竹地冲开一切阻碍。
他能观察到对方在竭力控制,但是很难奏效……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触从姜潜心底冒出来:他有点羡慕对方,在这种高压情景下还哭得出来!
他能放肆地哭,说明悲伤压倒了恐惧,失去重要之人的冲击比他面对的事更强烈。
有点羡慕。
他父亲死的时候他都没哭。因此被姜扬骂作是狼心狗肺。
那时候都不懂事,姜扬也不认为他“有病”,就觉得他心狠。
姜潜拿钢笔抵在阿杰的脖子一跳一跳的颈动脉上:“‘那件东西’是什么,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谁也别想知道,你动手吧。”
可见强烈的悲伤并没有让阿杰放弃坚守。
“好吧。”
姜潜撑着膝盖从阿杰面前的椅子上起身,在阿杰诧异的目光中走开,环视四周,开始翻箱倒柜……
“喂,我不可能藏在这里的啊……”
在搞清楚姜潜的意图后,阿杰一方面惊讶对方没有立刻施行“拷问”,另一方面是没想到对方已经开始就地淘货了!
姜潜没理他。
你说不在我就信,我不要面子的吗?而且你不这么说还好……姜潜继续翻找,把堆叠在柜子里的旧画框都搬出来,专挑和门口挂画尺寸一致的,用钢笔当螺丝刀,拆下边框,摸索内部。
阿杰的眼睛睁大。
整个店内,这样的画有大约十几幅,姜潜几乎都拆开查看过,但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发现。
“不对啊。”
姜潜回头看向阿杰,对方视线一飘,姜潜立刻找到了灵感。
他走向墙角供奉的关公像前,郑重其事地上了三炷香,进行了虔诚的请示。
“这就是最后一幅符合尺寸的画了。”姜潜说着,开始拆卸供奉台上关公的画像……
“喂!
”
“闭嘴。”
在阿杰冷汗淋漓的目视下,姜潜成功地从画框内板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张残缺的老照片……
照片已泛黄,上面拍摄的是貌似四个青年模样的男女,并排靠在一辆卡车侧面的合影。
之所以说“貌似”,是因为偏右侧一对男女的脸是被“烫掉”的,看不到痕迹。
而另外两人,则分别是:戴医生,和王富贵。
从左往右数便是:戴医生,王富贵,无脸男,无脸女。
“这是你准备烧掉的东西吗?”
姜潜疑惑地看向阿杰,对方张了张嘴巴,眼神绝望,面无血色。
“好吧。”他顺势又把照片翻过去看……
这时,一个熟悉的图桉,和四个汉字撞入姜潜的眼中,并迅速灼烧起他的神经!
那图桉处于照片正中间的位置,和戴医生背上发现的七鳃鳗咬痕如出一辙,仿佛一种诡异的图腾。
而“图腾”下方,则署了四个草书汉字:
江洋大盗。
……
姜潜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照片背面的那四个字上:
“江洋大盗?”
姜扬……
这种恶俗的谐音梗,扑面而来的熟悉氛围,让姜潜的每个细胞都在兴奋。
那是一种踏波铁鞋后,得来全部的满足!
那一刻,姜潜端着老照片凑近,仔细观察被扣掉头部的男子细节:穿着黑衬衫,貌似迷彩裤和系带皮鞋。抱着肩膀气势汹汹的样子,胳膊明显被其他人黑一圈,被旁边的“无脸女”搂着脖子依偎着。
姜潜不敢断定这人就是姜扬,但此人有限的外貌特征却与姜扬极为符合。
带着巨大的兴奋和冲动,姜潜回到阿杰面前,端着照片问:“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阿杰如行尸走肉般怔怔地摇头,眼底满是绝望和自责。
姜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将照片封入其中,以免这证据太脆弱,遭到损坏。
这会儿他已经迅速冷静下来,脑中开始整理截至目前发生的事:
副本中,王富贵在听到“姜扬”二字后产生微妙反应,并以临终遗言将他带来了这里,被他寻到了可能与“姜扬”有关的照片,和“江洋大盗”的留言。
从副本死里逃生的戴医生,因某种未知驱动,冒着暴露的风险,急于寻找王富贵留下的某件“遗物”,并在此处与自己相遇,在拷问过程中,死于某种未知力量。
最后,联系到姜扬:
如果照片上的人的确是六年前失踪的姜扬,那么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导致他远离家庭,并疑似加入了某种神秘的非官方组织,与王富贵、戴医生等人形成了合作和搭档关系。
而这中间又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导致几人之间上演勾心斗角的互坑大戏?
那个同样被烫掉面部的女子又是何人?
这张照片究竟是王富贵留下的,还是别的什么人故意安排?
对了,阿杰显然也是位持牌者,那么他在其中的戏份仅限于此么?
纷乱交织的疑问,不断碰撞,伴随着姜潜观察到的各种细微末节,终于得到了一个悲观的认知:
这件事所涉的隐秘,恐怕不是他这个层面能直接探索的。
他自己,就算是非常规进化,也不过是个二态·异生体持牌者。
他在官方系统中的位置,顶多算得上“优秀员工”,连一官半职都还没混上,从信息认知上就矮了别人一大截。就算头脑再好,你的信息网络覆盖不到那个层面,依然对想要调查的事实无济于事。
姜潜面临着两个选择:
第一,此事搁置暂缓,协商、处理现场,但要承担可能被麻烦找上门的巨大风险。
第二,上报此事,由官方介入调查,将自己所见所知全部交由上级处理。这样,自己被灭口的价值就丧失了,而对方即便想要报复也会有所忌惮,要考虑挑衅官方、被反扑的代价。
当然,事件上报,还会带来一个可能的风险:姜扬的身份是否与官方对立。
如果他哥已经是个无法回头的反派……
那这个暴露,就是摆明立场的手足相残了啊!
“艹……”
使劲儿揉了揉额角,头疼。
姜潜的视线重新落在老照片上。
大约沉默了半分钟,他抬起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忌铭的电话。
……
ps:
说我短的看过来~这还短?
没有水文,是抛线索和人物塑造,不做这些必要的埋伏,干推剧情,接续的体验会打折扣的……其他暂时解释和解决不了的,都是我水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