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来分钟,抵达了目的地。
韩平松了一口气。
这二十来分钟,让韩平不仅手心里都是汗,就连后背和脑门子上也都是汗了。
本来他还挺憧憬坐小轿车的,但这次之后,对于小轿车韩平彻底失去了期待。
院子里漆黑一片。
海市虽然不缺楼房,但基本上都集中在市区,包括韩平在内,大部分住的还是市区外的平房,老张的这个平房比韩平住的还要远一些,地方也相对宽敞点,住宅的密度也不算大。
江明浩敲门之后,哗啦啦的敲门声就快速的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
韩平并没有真的坐在车里,一是他要出来透透气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二也是他很想知道,老张当初到底偷了啥,或者是不是真的因为偷了东西才被厂长开除的。
但是敲门敲了很长时间,院里都没有动静,更是没有灯光亮起来。
“家里除了老张还有什么人?”
江明浩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转头问韩平。
“就老张一个,他老光棍一个,之前还有个老母亲,但他被开除没两天,听说他老娘就没了。”
韩平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么大的敲门声,别说是睡着了,就是聋子也不应该听不着啊!
下一秒,韩平就看到江明浩后退了一步。
“小江,你要干啥......”
“砰!”
江明浩用实际行动回应了韩平。
好家伙,一脚,大门就被彻底踹散架了。
不是踹开了,是散架了,两扇单薄的门板倒在地上,扬起了数不清的尘土。
江明浩率先冲进了院子,韩平愣了两秒,也跟了上去。
房门也在里面锁了,但房门毕竟是木头的,江明浩用力一拽,里面的木栓就掉落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而且没有一点温度。
房子的内部结构和北方大多房子结构一样,一门是厨房或者过道,两侧是东西屋,后面还有两个北屋。
江明浩直奔东屋。
漆黑的光线里,炕上有一个黑影,蜷缩着,一动不动。
韩平吓的一激灵。
老张不是死了吧?
大半夜的,太吓人了啊!
江明浩心里也有些忐忑,但比起韩平还是能好一些,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伸手触碰了一下。
人没事,但呼吸也很弱。
即使没死,也是在死的边缘徘徊了。
知道人没死,韩平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伸手去开灯,却发现灯泡坏了,最后只能翻箱倒柜的找了根蜡烛点着了。
“啊?”
但是当他拿着蜡烛走到老张跟前的时候,吓了一跳。
这还是老张吗?
瘦的好像一只大马猴。
脸色蜡黄,眼底乌青,嘴唇也乌青发黑,但肚子却大的很。
“这是大肚子病?”
大肚子病在那个年代真的不稀奇,绝大部分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江明浩是真的没想到,老张竟然也得了这个病,而且看样子,他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韩主任,你去烧点热水,看看有没有米或者面,熬点粥扒拉点疙瘩汤,他得吃点东西。”
韩平不敢耽误。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老张这人虽然不善言辞,但其实还挺好的,干活很实在,从来不偷奸耍滑,所以,对于老张偷东西这事,韩平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奈何没人知道真相,厂长闭口不提,老张自己也不说。
“唉!”
韩平摇摇头,出去找东西生火做饭去了。
江明浩看着老张瘦的好像半兽一样的样子,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云。
在此之前,他的确是没考虑过要在这个时候加大力气研发药品,毕竟做医药行业和做其他行业都不一样,一款药物从研发到临床再到投入使用,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
哪怕他知道的药方和药品都是成熟的,不需要这些过程也能实际投入使用的,但在国家的体制下,是很难实现直接投放的。
所以,他没有急着做这些,他只是想从药物的原材料做切入口。
可是现在,林秀芝和老张的病摆在他的面前,他的内心开始有了动摇。
他明知道吡喹酮可以挽救血吸虫病人,每年可以挽救数十万病人的命,他却不行动,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就在此时,炕上的老张忽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动静,像是呻吟又像是叹息。
江明浩立刻转身,看向老张。
老张的意识应该是模糊的,这一道声音是无意识的发出来的。
过了大约四十几分钟,韩平端了碗面糊糊进来。
“我这不会做饭,本来想做点疙瘩汤,谁知道成了面糊糊。”
韩平有点不好意思。
“我把他扶起来,韩主任先喂他点水,然后再吃面。”
江明浩看了一眼碗里的面糊糊,还真的是一言难尽,但这个时候,的确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条件。
老张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五十多岁的男人,虽然不再是壮年,但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一百五十斤应该是正常的,老张却只有一百斤不到,江明浩扶老张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硌手。
韩平端来水,用汤匙往嘴里喂,但老张的嘴唇一动不动,匙子里的水全都洒了出来,基本上一滴都没进老张的嘴里。
“老张啊,我是老韩,韩平,你张开嘴喝点水吧,你才五十出头,好日子在后头呢,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喝点水,张嘴!”
韩平嘴上叨叨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但老张真的是完全没意识,无奈之下,江明浩只能把老张放平,伸手捏住老张的两腮,用外力让老张的嘴巴张开,然后把水灌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嗓子里有水的刺激,还是江明浩的动作让老张感觉到了不适,总之,在韩平接连灌下去半碗水之后,老张终于有了动静,随之睁开了眼睛。
“老张!哎呀,可算是睁开眼睛了!”
韩平很高兴。
把水放到一边后就把脸凑近老张。
“老张,看出来我是谁没?我是老韩啊,韩平!”
说完,韩平的眼圈忽然就红了。
老张年纪和他差不多,两人也是前后脚进的厂子,虽然他后来熬到了主任,老张还是个普通工人,但都是同龄人每天朝夕相处,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特别是经历了刚才这遭生死考验,韩平的情绪就有些失去控制了。
老张的视线是黑的,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他听到了韩平的声音。
韩......”
“哎,是我,是我,老韩,我在这呢!”
韩平着急忙慌的答应,又抓住了老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