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狠瞪了说话的妇人一眼。
那妇人是国公夫人的大儿媳,家世很是不错,偏就管不住一张嘴,见得众人面色不好,才深知此话不妥,这是要污了人名节的啊。
她只得讪讪闭了嘴。
国公夫人忙赔罪道:“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太后不怒反笑:“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小辈,也都是一家人,不过玩笑罢了,想必长乐也是不在意的。”
沈长乐自然不在意,她就是想要太后往这方面去想。
这是她的筹码。
她得搏一搏!
“大少夫人爱说玩笑,长乐都是知道的,倒是长乐累得大家如此忧心,属实不该了。”
“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可得更懂事些才好。”
这又是一番敲打,她强忍着心内憋的火,又说着令她作呕的话。
“多谢太后娘娘教诲,长乐省得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叫人扶着站了起来。
“好了,听说雪停了,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咱们去赏赏梅。”
“是。”
众人纷纷起身,待太后走到前面后,众人才从里到外鱼贯而出。
一出门,打眼一瞧,满地清白。
沈长乐前世是很喜欢雪的,喜欢雪给的白,喜欢这抹纯净。
可自从谢青棠来到她身边,她便没那么喜欢了。
因为他总是忧心,忧心寒冷带来的死亡。
他说,很多百姓最难捱的就是冬日。
因为他们没有取暖的炭火,他们的柴火是拿来烧火做饭的,有些人连遮风避雨的屋檐都没有一个。
一行人到得御花园,就见雪压枝头,红白相配,倒是极为相宜的一抹冬色。
“想去玩儿的就去玩儿吧,哀家这把老骨头啊,就在这儿看着你们了。”
太后带着国公夫人,并几个年纪稍大、稳重些的妇人坐到了御花园的花厅里,稍微年轻些的妇人和姑娘们则相携着往开得正盛的梅树下行去。
没多会儿,梅树下就站满了人。
太后远远看着,笑道:“真好啊,看着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哀家仿似就看到了初进宫的自个,一眨眼,四十年都过去了,跟哀家同岁的,大多都去了,你的公公婆婆们也都不在了,哀家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了。”
国公夫人忙接话道:“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别哄哀家了,哀家自个知道。”太后摆摆手,支着头仿似不经意间将视线放在了沈长乐身上。
沈长乐也不是毫无所觉,但海氏在身边,她不想她忧心,就装作无事的样子带着她赏梅。
“小姑,你方才可吓死我了。”
“嫂嫂放心,太后娘娘是个很慈蔼的人。”
慈蔼得总是叫人看不出深浅,猜不透心里的想法,毕竟听说父皇这皇位也有他张家一份功劳,足可见这慈蔼底下藏着的水深不可测。
海氏不置可否。
“宫中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才好,若你出事,我当如何同公婆和夫君交代啊?婆婆身子骨本就不好,小姑你……”
“嫂嫂,我知你是为我好,你且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海氏对于沈长乐这个小姑子简直是没可奈何了。
“你也别嫌弃嫂子啰嗦,嫂子只是担心。”
“知道,嫂嫂是为母的人了,总也会替我多打算些。”
海氏通情达理,就像沈长乐的姐姐般,她总也是亲近她的。
海氏笑着摇了摇头。
“你呀……”
两人又玩闹了会儿,海氏便有些累了,回花厅坐着了,而沈长乐则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御花园中唯一一株合欢树下。
这株合欢树在御花园很多年了,据说是她的父皇为了讨母后欢心种下的,如今已四丈有余,只不过冬天看着光秃秃一片。
“合欢,青棠,原来缘分从那时候便开始了吗?”
沈长乐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连太后走近都一无所觉。
“看你瞧这棵树瞧得入神,这冬日,光秃秃一片,有什么好瞧的?”
沈长乐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陡然回神,回身就要同太后见礼,被太后阻了。
“不必多礼。”
沈长乐谢过了太后,同她说起了自个的见解。
“回太后娘娘,长乐只是在想,“花开花落终有时”,不免颇多感慨。”
“你个娃娃,小小年纪倒是想得多,那你同哀家说说,你觉着这株合欢明年还会开花吗?”
沈长乐知道,救谢青棠的机会来了。
“可待来日。”
太后半晌没说话,只是细细打量起了沈长乐这张脸。
沈长乐一颗心高高提起,藏在斗篷下的身子更是紧绷。
良久,她才听得太后似笑非笑道:“你这娃娃当真有趣,好一个可待来日啊,只是……”
沈长乐猛地抬头,飞快地瞟了眼太后陡然爆发出一道精光的眼,而后又慌忙垂下头来。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这株合欢的意思?”
“太后娘娘扶危拯溺,合欢自然感念,来年定以花开为报。”
沈长乐没有筹码了,她只能赌青棠对太后还有用。
太后看着垂头站在自个面前的沈长乐,许久,才轻笑一声:“说得好,有赏!”
沈长乐霎时松了口气,退后一步,朝太后行了个大礼。
“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亲自弯腰将人扶了起来伍.net
“你这娃子倒是机灵,哀家还真想留你在宫中用着,可惜……”
太后摆摆手,又携着人回了花厅。
沈长乐看着太后远去的背影,心头激荡,一股热流从心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青棠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