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乡
    “若是我大宋的军士,都如你二人勇猛雄壮,何愁北虏不灭,以至于兵临东京,受这城下之辱!”

    种师道言词诚挚,却让王峰有一种夕阳西下、英雄穷途的苍凉之感。或许是年华逝去,或朝堂争斗,都已让这位老帅意兴阑珊,心生退意。

    “相公,大宋地广人多,英雄何止千万。北虏只能猖獗一时,最后定会被逐回燕云之北。相公负天下军民重任,宜保重贵体,杀敌驱奴,护国安民。”

    王峰见种师道似乎意志消沉,再也忍不住,上前言道。

    “你这汉子,倒是锐气可嘉。”

    种师道轻声一笑,微微摇头道:“朝堂之事,岂是老夫所能左右,国事艰难,只有勉力而为了。”

    种师道对种冽言语了几句,种冽点点头,挥了挥手,女真骑士被带了下去,就在一旁的荒地上,被砍了脑袋。

    种冽拿了一锭银子上来,递给翟二,翟二红着眼谢过,退到一边。

    种师道向王峰点点头,一等人随即就要离开。

    “翟二哥,不用过于担心,回头查一下即可。番子既凶残又狡诈,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王峰劝慰着黯然神伤的翟二,生怕他钻了牛角尖。

    种师道打马向前,就要离开,前面却多了一人,拦住了去路,他一看,正是王峰。

    种冽和卫士刚要呵斥,王峰抱拳道:“种相公,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黑衣女子本来想要打马离开,看到王峰站在众人马前,不由得也是勒住了马匹。

    一瞬间,王峰想起了历史上姚平仲偷营失败的事情,既然和种师道搭上了话,对方又是忠义之士,那么还是提醒对方一下,或许可以挽回些国势。

    种师道摆摆手,阻止了怒目圆瞪的一众卫士,温声道:“年轻汉子,有话只管讲来。”

    王峰肃拜道:“相公,东京勤王,各路兵马众多,但西军仍为翘楚,官家必会赋予相公重任,以抗番贼。”

    种冽不耐烦地道:“你这汉子,到底想要说些甚事?”

    一介乡民,也敢阻拦大军主帅。要知道东京城危在旦夕,勤王急若水火,要不是看在王峰施以援手的份上,他就要公然发难了。

    王峰看了看周围,郑重道:“朝廷急于求成,姚平仲必会偷袭金营。东京城只宜固守,不宜偷营。勤王之师云集,番子自会散去。这就是在下要说的话,请相公务必放在心上。”

    “老夫记住了。”

    种师道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他点点头道:“你这汉子,一身好本领,若是能投军,报效国家,岂不善哉?”

    王峰抱拳告辞道:“家有老母,不敢远离,况且家兄已在军中。烦请相公记住在下刚才所说,在下告辞。”

    “兀那汉子,且慢些离开!”

    王峰正要离开,却被后面赶来的一名卫士唤住。

    “两位兄弟,你们刚才救了我家主人,这是一点银两,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卫士放下银子,留下错愕的王峰二人,返身赶回黑衣女子的身边,跨上了战马。卫士轻声说了几句,黑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王峰,戴上了斗笠。

    王峰拱手谢过,黑衣女子等人却是已经离开。

    看到王峰二人离去,种师道心里面不禁有些感慨,想不到这河南府民间,也有这样的英雄汉子。

    他看了看当头无神的太阳,不由得眯上了眼,山河飘零风飘絮,如今这天下……

    等大军过去,王峰和翟二来到树旁,解开缰绳,就要上马离去。周围的百姓齐声鼓舞欢呼,有人大声喊道:“好手段,好汉子!”

    王峰和翟二频频拱手,向周围的百姓回礼。翟二早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忧愁,更是意气风发,待大批乡民散去,依然是意犹未尽。

    两人上去,意欲偿付桌碗酒具的损失,茶肆主人连声拒绝,言二人杀虏有功,乃是英雄,不敢受偿。

    “二郎,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若能如种少保一般,哥哥我是死也瞑目了。”

    王峰拍了拍雄心勃勃的翟二,笑道:“翟二哥,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找到你的小凤姑娘吧。”

    千古英雄,浪花淘尽,北宋末年,种师道只有一个,若非时来运转,造化佑人,如何能一飞冲天。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干你乡村闲汉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吧。

    “二傻子骑着大马回来了!”

    二人刚一进镇子,就有孩子迎了上来,尾随在二人马匹周边,拍着手掌,在路口大声地叫道。

    许多孩童从屋里及镇子周围跑了出来,一边跟在马匹两旁拍着手,一边喊着“二傻子”,王峰和翟二人骑着马,沿着长街向前徐行。

    “去,去,你们这些小家伙!”

    翟二骑在马上,一边做手势驱赶着两旁的孩童,一边嘴里不耐烦说着。一些邻人则是惊讶地打量着马上的翟二和王峰,向二人打着招呼。

    王峰坐在马上,脸上带着微笑,回应着孩子们和乡邻,浑不把这当一回事。他已经傻了20年了,自然不会把孩童们的嬉戏和旁人的指点放在心上。

    翟二带着他来到一座屋前的时候,上面却有铁将军镇守,看来王峰的母亲是出门了,却不知去了哪里。

    “二郎,你如何这么快就赶回来了,路上碰到番子没有?你娘去了山上的山神庙,应该过几日才能回来。”

    隔壁的邻居翟李氏走了出来,看到马上的王峰,愣了一下,嘴里说道。

    从开封到洛阳,再到伊阳县,500百多里地,王峰和翟二步行,最起码也得是十几二十天,却没想到这二人得了马匹,速度自然是快了许多。

    “多谢婶婶,二郎到我家去呆几天,等他娘回来了再过来。”

    翟二和王峰谢了翟李氏,沿街道向前而去。

    二人顺着石板道,一路前行,处处都是土墙青瓦,许多门楼都是茅草覆顶,看来这河南府的民间也不富裕。

    来到翟二家的门前,很普通的一家农家小院。翟二刚一进门,他的父母就围住了他,围着儿子上下打量,问东问西,看来非常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翟二却是眼睛一瞪,不耐烦地说道:“爹,娘,赶快准备点吃的东西,我和二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王峰上前见过礼,翟二的父母赶紧去准备吃食,完全没有注意到王峰举止言谈,进退有距,已经恢复了正常。

    王峰羡慕地道:“翟二哥,你爹娘对你可真不错。你要好生善待他们,千万不可耍小性子。”

    翟二点点头道:“二郎,你就放心吧,哥哥我是不会做出什么不孝的事情的。”

    “松哥儿,你走的这几天,南庄张家的人又来了,听说闹的挺厉害的。走的时候,你娘都没有跟出来。”

    二人吃饭的功夫,翟二娘亲在一旁罗罗嗦嗦地说道,但大多数像是说给自己儿子听的。

    “娘,张家的人跑过来干什么?”

    翟二惊讶地抬起头来,停止了吃喝。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和松哥儿退婚的事情!”

    翟二娘一边理着菘菜,一边低声说道:“张家的小娘子年龄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耗在松哥儿身上。松哥儿虽然人长得不错,但毕竟脑子上吃点亏。张家就是不愿意松哥儿入赘张家,想要悔婚,这才找上门来的。”

    翟二“啪”地一下,把筷子摔在桌上,怒气勃发,睁圆了眼睛。

    “张员外这不是埋汰人吗!如此上门羞辱,二郎一家岂不是面子丢尽,以后还怎么在乡亲们面前抬起头来?”

    “翟二哥,稍安勿躁。”

    中午的阳光刺眼,王峰喝了一口粥,轻声问道:“婶婶,你知道这解除入赘,废了这门婚约,该如何处置吗?”

    翟二娘一愣,想到一个傻子,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说,王峰这会儿,脑子正清醒着呢。

    她想了一下,轻声道:“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男女双方同意,男方拿上入赘文书到女方家,双方共同声明,立字为证,解除婚约即可。”

    王峰点点头道:“翟二哥,麻烦你吃完饭以后,带我到南庄一趟,我有事和张家说清楚。”

    翟二的爹娘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峰,翟二爹看着王峰,诧异道:“松哥儿,你的脑子回魂了?”

    翟二不满地道:“爹,你在乱说些什么。二郎一直都是好好的,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二郎,饭吃完了好好歇一会,明日一早我就陪你到南庄一趟。”

    王峰点点头道:“叔父,婶子,我已经完全好了,多谢你二老一直以来的照顾。”

    翟二娘眼眶一红,双手合十,嘴里面连连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松哥儿终于好了!”

    翟二爹也是频频点头,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铁枪,苍天护佑,你终于又有一个英雄儿子了!”

    王峰点点头道:“多谢二老的照顾。明日让翟二哥陪我到南庄一趟,也好了这桩事情。”

    翟二爹颔首道:“松哥儿,你这一变好,不知你娘有多高兴。不过婚姻大事,还是要谨慎为之。不如等你娘回来,再做定夺?”

    王峰肃拜道:“叔父,婶子,强扭的瓜不甜,此事小侄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