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子孕妇被斩首,可她的肚子在动!
就连骆毅这个当听众的都已吓到尖叫,别说鲍魁这个当事人得有多骇然。
鲍魁:“这是两条命!我砍了一个头,却要杀死两条性命!
我心中这个念头猛一闪出,就无法控制手上力道,不知怎地,明明我是往外抖鬼头刀的,可那小妾的脑袋竟向我面上飞来……
她脖子的断口还在我左脸上蹭了一下,我清清楚楚看见她的嘴唇微微上翘、还张开了,就好像她把脑袋飞过来是想向我道谢一样……
血,涂了我一脸!
登时,我的左脸就抽搐起来,脸上的肉扭曲着,好像要把脸缩成一小团一样,眼睛也被牵扯得睁不开……”
骆毅的思维还停留在脑补出那个会动的孕妇肚子上,来不及去想象鲍魁所说的画面,她问道:“那个胎儿……?”
“活不了!”李蔚珏说道。
他想说母体死亡,胎儿几分钟内也会死去,可马上止住话头——他现在是个小孩子,哪会懂得这些事?
所以他马上装出不耐烦的口气:“别打岔,老爷子,后来如何了?”
鲍魁:“当时我懵住了,只顾盯着那小妾的肚子,她肚子还在动,就是说,那是第一百个人!
我只砍了小妾的头,按说是九十九个,可还有个胎儿,不知道他算不算第一百个?
我想喊,想问问周围有没有大夫,帮忙把那孩子保住,可是我浑身发僵,哪儿也动弹不了;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肚子很快就不动了,然后监斩官对着围观的人群训诫几句什么,再后来犯人们的家属上来认回尸体;
那小妾的尸体无人认领,差役们就用麻袋装了,被砍下的脑袋也装进去,随后将会运去乱葬岗;
我着急,我不知该怎么做,可身体又似僵住不得动弹,一急便晕了过去;
晕了片刻我就醒转过来,我爬起来就往乱葬岗跑,我要找那小妾的尸体!”
这也是骆毅想做的。
她听说过在孕妇死后,医生把胎儿取出救活的事例,但她不知道鲍魁遇到的这个胎儿还有没有救。
女孩子的想法容易受情绪支配,会期待奇迹能够发生,李蔚珏倒是一听便知道胎儿必死无疑。
就他所看到的环境、衣着,以及鲍魁描述的经历过往,这是一个非常落后的时代,全方面的落后。
没有足够的医学环境、技术、仪器等支持,想保住胎儿毫无可能。
就算那胎儿命大,能活上几分种,可鲍魁刚才说,行刑之后监斩官还要对围观群众杀鸡儆猴的训诫几句;然后还要把无人认领的尸体像装货物一样装车运走,如此延误时间和重手重脚搬弄尸体的情况下,那胎儿指定也活不成。
但人在绝望的时候,想法都大同小异,当时的鲍魁也如骆毅般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大户人家的妇人难产,不也考虑保住婴儿放弃母体吗?
他们会不再避忌大夫与产妇性别不同,而让大夫破腹取子。
此时鲍魁想的就是,他要找到小妾的尸体,把那胎儿救出来!
毕竟所谓“砍头不过百”,只是一个代表性的说法,因为刽子真正承担的是处死犯人这件事,砍头只是其中一种手段,还可以是凌迟、腰斩。
所以真正说来,应该是“杀人不过百”才比较准确。
因此,只要救出的胎儿是活的,哪怕活不了多久就死了,那他也算是没有达到百人之数吧?
事情总是在刚看到丝希望时便绝望,就如他以为是三个人行刑,实际上却不是。
鲍魁很顺利地找到那几个被扔掉的尸体,都还装在麻袋里,负责抛尸的差役嫌晦气,根本不会把尸体弄出来回收麻袋。
鲍魁打开的第一个麻袋里面就是小妾的尸体,他把尸体放平,先用手触摸,那肚子一动不动,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但他的性格决定他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鲍魁用他最锋利的那把鬼头刀剖开高耸的肚子……瞬间,他就傻了!
“那胎儿横着趴在他娘腹中,小小的身体抱成团,好像冷了要娘抱抱,”鲍魁依然闭着眼睛,彷如梦中呓语:“他背对着我……”
鲍魁是竖着下的刀,没有血流出,那小妾的血早就流干净了,甚至麻袋上都没染上太多血迹。
胎儿自然是死的,一动不动。
鲍魁不甘心,他想把胎儿弄出来看看还有没有呼吸,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心跳也可以!
可没等上手,他惊恐地发现——胎儿头和肩膀之间的位置,有一条红红细细的血线,在他眼中似乎逐渐变粗……
那是他刚才剖开尸体腹部时划开的!
鲍魁猛然头痛,左脸不停地抽搐,滚烫极了,想要把脸上的肉皮拧成团,他又晕倒了。
鲍魁:“等我醒来后,我还在那母子俩的尸体边上,远处有野狗冲我吠叫,却好像不敢靠近;
我把尸体重新装回麻袋,去了城郊一处义庄,那里有个我认识的二皮匠,我想让他帮我把女尸的脑袋与脖子缝合。”
有种冷门职业叫二皮匠,也叫缝尸人,他们赚的是死人钱,专门修补人皮,或者说修补尸体。
城里的二皮匠,估计今天会很忙,因为今天砍头这么些人,他们生意应该很火爆。
义庄这处的二皮匠除了缝合尸体,也是义庄的看守人。
鲍魁找到他,可对方却不肯帮忙,他说:“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了,
我们这行,有‘三不缝’的规矩:不缝一尸两命者、不将两具尸体混缝、不缝婴儿;否则会遭杀身之祸。”
一尸两命者,指的是孕妇。
鲍魁无法,就向二皮匠借工具,准备自己缝,谁知对方不借,他说:“不借!借,那这些东西还是我的,就算不是我用,也等于坏了规矩;
你若需要,我可以卖给你,哪怕只收你一文钱,这东西也就不属于我了,你给我一文钱吧!”
鲍魁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他的工具包,给小妾缝上了尸体,
他想着,有什么杀身之祸,就冲着自己来!
鲍魁初次干这种事,手艺不好,但好歹算是让那小妾有个囫囵个的尸体,又买了口棺材,找个地方给埋了。
那婴儿,依然在小妾肚子里,鲍魁没有取出来,想让这苦命的娘俩去阴间也能做个伴。
等第二天他回到城里后,刑场上发生的事已经被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连当时作为刽子的鲍魁也被冠上“半头鬼”的绰号。
他们疯传一种说法,说像这样满门抄斩的人家,总有被连坐的无辜家眷,怨气重,他们索刽子的头去偿命。
只是那怨气刚凝成,法力不够,只索到刽子的半边脑袋。
鲍魁说道:“打那以后,我就落下头疼的毛病,不定什么时候就犯病,一犯起病,左边脸就控制不住地抽搐,然后变得血红;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左边这半拉脑袋应该不是我自己的,不然不会不受我控制,半头鬼,呵呵,那就半头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