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吴大妮儿挠了满头满脸血道子、还被薅下好几缕头发后,与那些歹徒一起,被白彙用针扎晕,扔在大通铺客房里。
不能怪吴大妮儿下手狠。
二妮儿和四妮儿流落他乡,被这些歹徒抓到带走,二妮儿几次带着妹妹逃跑,均被追回。
追回之后就是一顿毒打,四妮儿倒是没怎么受罪,因为二妮儿一直把她护在身下,护得很好。
只是姐妹两个处境越发艰难,她们被打后关着、饿着,直到二妮儿再也挺不住发起热来。
因为病了,歹徒对她的监管就松懈了不少,二妮儿带着四妮儿终于找到机会逃跑。
逃跑时被那女子看到了,二妮儿求她不要声张,那女子答应了。
二妮儿拖着病躯跑不远,最终晕倒在集市附近的村落边上。
那里有片没人住的破茅屋,房顶都塌了,估计是冬天被大雪压塌的,地势不安全不值得修,四妮儿就把二妮儿拖进茅屋里暂时落脚。
好在是夏天,只要不下雨,没有房顶就没有房顶,反正有四墙,能遮挡外人视线。
可二妮儿病着,又是几天没进食,四妮儿翻出二妮儿给缝在里衣角里的两枚铜板,想去集市上买些吃的给姐姐。
那是最后的两枚铜板,因为在四妮儿里衣藏着才没被人贩子们发现。
四妮儿想给姐姐买两个鸡蛋,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补养身体的东西。
可是她没想到,还未等将鸡蛋买到手,她就被那些打手发现了!
原来,她们姐俩在逃跑时遇见的女子将她们出卖了!
用那女子的话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出卖她们,我就得被牵连挨打!
桂爷说了,一天找不到她们,我们就要挨十鞭子;
我每天为了能吃上饭、少挨打,就得给所有人洗臭袜子刷臭鞋,就得讨好所有人;
我活着已经够难了,凭什么她们逃出去享福,却要牵连我受罪?!”
“你完全可以跟她们一起跑!”这就是吴大妮儿揍她的理由:“是你自己不敢跑、还见不得别人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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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山峦,粗藤就是道路。
无月无星,无边夜色下,连绵青山变连绵黑山,只偶尔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
此山往南就是北典府高平县,发现二妮儿和四妮儿下落的地方;往北,就是恭州府。
此山为恭州府北界,是各路人口拐卖的最大中转站。
连日的发烧和饥饿让吴二妮儿头晕目眩,夜色更是令她什么都看不清,她已经累得几乎窒息,大张着口,却吸不进多少空气。
可她依然背着吴四妮儿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着,用她所剩无几的体力。
小妹为了护她,被那些人贩子踢到坡下,磕在石头上晕过去了,她扑过去寻找小妹,却意外踩塌脚下一块石头。
她和小妹顺着石头一起掉落,下方竟有一条静谧河流,河中的芦苇丛接住了她们。
还能听到上方的人声,吴二妮儿知道她们并没有脱离险境,奋力背起小妹趟过齐腰河水。
趟过河让她体力殆尽,可仍不敢停歇,拖着脚踉跄而行,仅凭意志。
小妹活着,她能感受到脖颈处轻浅的呼吸,虽很淡,但是有。
她就算累死,也要把小妹背到那些坏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小妹只要还活着,就总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河边地势虽缓,却草丛茂盛,每迈一步,草丛对破烂裤脚的纠缠都带给她极大阻力。
“小妹,你要坚持住,咱们就快逃出来了,你听,是不是听不到那些人的动静了?二姐一定能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二妮喃喃而语。
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说话声,她只能听到自己喘息时喉咙里发出如胡琴松了弦的声音,和肺子里如同拉风箱般“呱哒、呱哒”。
就连心脏,也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着她的胸腔,她知道那是因为喘不过气的缘故,累的。
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蹿过,吴二妮儿感觉到了,却看不清,她眼前除了黑色就是黑色。
“去!”吴二妮儿拼力发声驱赶,心吓得揪成一团,不会是蛇吧?别咬她,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把小妹背到安全的地方。
可她发出的声音极弱,弱到这一声发出,便卸掉最后一丝气力,吴二妮朝后晕倒。
倒地前的一瞬,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她和她的小妹。
“应该就是她们,”黄酉发出传音:“我想我找到她们了,这小女孩的气味和那双小鞋子上的一样。”
很快,夜色中有疾风掠影绕过弯、冲下坡、穿过林,最后停在黄酉身边。
暗夜中,比暗夜还黑暗的两个黑衣青年,各自背着一个女孩子,身姿矫健地奔跑,生生将静谧夜晚搅出呼呼风声。
离得近的草尖上休息的斯螽,竟被经过的风掀到地上,愣愣傻傻,忘了抖腿振翅。
“吴姐姐,别急了,他们就快回来了。”骆毅安抚站在马车边眺望的吴大妮儿。
她接到阿胤和阿酉的传音,说他们再有半刻钟就到,这句话被掐了没说。
这样漆黑无风闷热的夜晚,就算把眼珠瞪出来也看不到三米开外,还不如坐下来扇扇风、擦擦汗呢。
这一路可把骆毅折腾得不行。
从那处客栈出来,她们就一路追踪人贩子的踪迹。
并不好追踪,因为人贩子的车队混在运粮队伍里,而运粮队又有兵卒押运,不能靠近。
一直等到人贩子车队脱离粮队后,她们才能远远跟着。
吴大妮儿为了不失去目标,几乎就趴在马车车窗边不眠不休地看着,一天一宿。
骆毅想告诉她不用那么费劲,有她哥哥姐姐们,用耳朵听着就不会跟丢,可不能说啊,家里全是大妖。
胡泽胤和黄酉对视一眼,胡泽胤率先“呼哧呼哧”喘起来,同时放慢脚步,调整成正常人的速度——他是大哥,给二弟打个样儿先!
“切!”黄酉冷嗤一声,然后屏住呼吸,把自己憋了个红头胀脸,汗水也瞬间逼了出来,顺着额角滑落,汇至下巴尖,再一滴两滴慢慢落下。
“得这样儿,”黄酉轻哼一声:“才真实!”
胡泽胤咬了咬后槽牙——这只黄鼠狼,惹急了我咬死你!
却也学着憋出红脸和汗水,才继续往前跑。
“切!”黄酉边跑边看他,继续嘲讽:“大哥身体有些虚哦,背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把你累成这样!”
胡泽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