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侍丫头”骆毅把头一低,准备抱着书包自行进校,可是不成。
“哎你给我站住!”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上来就要扯骆毅的袖子,她家小姐正问话呢,可还没等碰到,就“啊~”一声摔地上了。
骆毅回头,没看到丫鬟要揪住她的手、却刚好看见李蔚珏往回收脚,还龇牙咧嘴的——他刚刚伸脚绊了那丫鬟。
就是经验少,伸得不够高,被那丫鬟踩到了脚趾头。
骆毅有些发懵,看看李蔚珏——这人怎么下车了?
又放低视线看他的脚——他没事儿绊人家作甚?新买的鞋子都脏了!
却听那摔倒的丫鬟已经哭着向她家小姐告状,咿咿呀呀、期期艾艾的:“小、小姐……她们欺人太甚!”
一群女孩子立即就围了上来,围住了……李蔚珏。
十三岁的李蔚珏,已经初展美男子的风采,人又瘦削,十分符合大励朝对男子的审美。
“这位公子,你、你怎么出手伤人啊?”这一位语气温婉,一点没听出质问的意思,反倒像抱怨。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第二位声音娇柔,眼神暧昧。
“我叫周凤凤,我爹是府城首富周大元,你叫什么名?”第三位说话干脆,直接报上家门。
“你爹算什么首富,”还有低声嘟囔一句、然后立马高声自我介绍的第四位:“我爹是府城商会会长裴满,我叫裴泉。”
骆毅憋着笑,转身就往学堂大门走去。
骆毅一下子想起初二时班级里被班主任找家长的几对儿来,十几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禁感慨:“青春果然美好!”
李蔚珏看到自己来给小丫头解围,可小丫头竟然自己先走了,急得要去追,可身边一群莺莺燕燕,气得心中大骂:“青春果然没个好!不是早恋就是恋爱早!”
不怪这些姑娘都围着李蔚珏,只怪李蔚珏如今相貌越发好看,眉清目秀不说,还自带一股成名成家的文人风采。
关键是,他穿得也好,雪白的素布长袍外,罩一层淡蓝清透薄纱外罩,白皙面庞上浓眉斜插入鬓,长睫平遮烈日骄阳,目若朗星,鼻如玉柱,双唇棱角分明。
两世的经历和经常旅行的见识,在他文气之外更添一份超然气质;再配合他猛蹿的个头,整个一位如玉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嗯……总的说来,就是那薄纱外套给他增光添彩了,不用风吹,只举手投足间薄纱便轻舞飞扬,飘飘欲仙似的。
第一天来报到,还没发学子袍,所以显得极为与众不同。
不像骆毅那边的女子学堂,不是公立学校,而是私塾,所以不限制穿衣,女孩子们一天天聚在一起争奇斗艳的。
唯独骆毅像过去上学那样,穿戴都是“学生样儿”,简朴、整洁,在这里,便显得寒酸。
麻烦抛给李蔚珏,骆毅走得很心安。
她知道,既然李蔚珏那么吸引女孩子们注意,那么她们以后为了能与李蔚珏交往,也不会再找自己的茬。
第一天上课,倒也不枯燥,就当熟悉环境了。
今天讲的是《孝经》第十八章《丧亲》,先生点人读课文,直接就点到骆毅头上:“你来读。”
骆毅往周围一瞧,难怪点自己,那帮女孩子全都把头低得快亲吻桌面了,唯有自己像过去上学那样,坐得标杆溜直。
没准儿先生还琢磨呢吧——这谁家丫头如此急于表现?
更没准儿先生还起了教训的心思,就等她读不下去训上两句,好让她懂得一下谦卑。
但是,《孝经》她还真就全盘读过,是李蔚珏给标的句读,她自学的,所以老师既然点名,那就读呗,又不是让背。
“子曰:“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骆毅读道。
“哼。”先生轻哼一声,没说什么,但表情骆毅看明白了——认识几个字就这么急于显摆,肤浅!
骆毅能说什么?忍了呗。
先生开始讲解,骆毅听得认真。
就算是在大励朝,听《孝经》那也是文言文,先生得一个字一个字释义,还时不时会举例说明。
要说这位先生讲得真不错,骆毅挺爱听的。
突然感觉后腰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骆毅回头,见是后桌那个叫周凤凤的女孩子,他爹是什么……府城首富?
“接着!”捅骆毅后腰的,是根长长的柳条,柳条一端被劈开缝隙,缝隙里夹了张纸条。
这是女孩子们上课聊天的专属工具。
座位相距甚远,前后排之间能有一米半远,像中学时稍稍伸腿就会踹到前排椅子的事情根本发生不了。
所以上课想聊天而不被先生发现,就得用传递纸条的方式进行。
骆毅将纸条接过来,展开一瞧,上面写着:“早上的事别放心上,散学后我领你逛逛我家铺子吧,送你两套衫裙算我赔礼。”
周凤凤既然说她爹是府城首富,家里铺子必然不少,尤其布庄,那是最赚钱的,女子学堂开办之后更是。
想想吧,女孩子们天天攀比,今儿谁穿了什么好看、自己没有,得买!
谁谁跟自己撞衫了,不干,得重买!
谁谁谁跟自己一起买的料子,结果她家也不知哪儿找的绣娘,给绣上什么什么图案了,可超凡了,我也要!
光是赚同学的钱,周凤凤就攒下不少私房银子,她爹奖励的。
早上她也的确把骆毅当陪侍丫头的,谁让她穿得那么寒酸,而且年岁也小呢。
通常人家都是给女儿选个大上一两岁的女孩儿当丫鬟,因为大些懂事;但是也有小姐喜欢小些的丫鬟,这都难说。
但有一条,她们这些来上学堂的女孩子,都是十二三岁以上的,因为家里讲得明白:念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对街府学择选看得上的学子把亲事定下来。
这些事怎么也得十二三岁后才懂,不然十来岁的丫头能懂什么呀,估计还为没买到喜欢的点心哭鼻子吧?
周凤凤就相中李蔚珏了,看穿戴、气质,家境应该不差,就算不如她们周家,应该也说得过去。
所以早上对骆毅的冒犯,周凤凤自然归结到丫鬟没分寸上,大不了给骆毅送几套漂亮衣服而已,定能哄好她。
这可是未来小姑子呀,不好得罪的。
前后桌距离远,先生正好抬头面向学生们,骆毅不好转身回应周凤凤,再说她也不想理她,便就没动。
且听先生讲道:“哭不偯,就是说,孝子给父母办丧事的时候,哭得声嘶力竭,直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先生讲得是真不错,但骆毅却心思飘远——哭到声嘶力竭,那得身体好才行,若是身体不好,只怕直接会晕倒的。
当初她被带进李府的时候,不就是李府老夫人因为听到小少爷断气而悲伤得直接昏过去了么?
哎呀,这么一想,骆毅又想到棺匣子了,看看课文,后面还有棺材那段“为之棺、椁、衣、衾而举之;陈其簠、簋而哀戚之”,这些场面她是经历过的呀。
她还跪在李小公子棺材旁脑补鬼片儿呢。
对了,像这种事儿,若真要达到孔子说得那种程度,还是雇人来干的好吧?
骆毅记得,与她家饭馆隔一条街就有家丧葬用品店,老板不但卖丧葬用品,还承接举办丧葬仪式的活儿呢。
代晓初都能把佛教道教用品整合起来、开个宗教用品店赚钱,骆毅想:我也可以开个殡葬店来赚钱呀!
全家就她赚不来钱,现在,她有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