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车厢口说了句:“你消停在里面待着,她不敢拿你怎样!”就甩上车帘,抽了驴一鞭子:“驾!”
驴车向前走,男人把鞭子交给金大,又叫上两个男子随自己一起等鲍家送赎金,告诉金大说:“你带人先走着,不用急,我们拿到赎金就赶上来。”
金大撇撇嘴,吆喝一声带队前行。
反正也没指望一把就能将男人忽悠住,合作才是正途。
风更大了,雪也急了起来,空旷的荒野没有能阻挡风雪的地方,可那风竟然打着转的吹,雪粒子也便打着旋儿的飘。
车厢里的骆毅不知外面的人究竟商量什么主意,但从男人让女人消停等着的话品出,他们是不太把女人性命当回事的。
可外面人多,还都是壮汉,骆毅知道自己逃不掉,现在也开始坐蜡——拿这个女人怎么办呢?
刚才制住她,是因为自己装晕暴露了,奢望着能将女人作为人质威胁对方放了自己。
可现在,人家不拿这女人当回事,她能威胁谁去?
“我觉得吧,他们可能打算把你也卖了,就是不知道你值几个钱?”骆毅说道。
实在没事做,只好聊天了,气气人也是好的——就当活血化瘀吧。
“王二汉你个杀千刀的,赶紧把我弄出去啊!”那女人可顾不上与骆毅拌嘴,车帘被关上,她是能感觉到车厢里的光亮一下子暗了不少的,是真急了、
“大嫂,我们也怕你被伤着,你先在里面待着吧,好歹没风没雪,暖和,一会儿大哥就回来救你!”外面金大应声道。
骆毅还骑坐在女人身上,揪着她的头发也不敢撒手,但怕她挣扎,这女人的力气也不小呢,便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调笑:“你男人叫王二汉哪?我差点儿听成王八蛋!
你听见没有,他们都不想管你,要救早救了,他们那么多人,个个孔武有力,不至于打不过我一个孩子吧?
可见你是被人家放弃了!
对了,吃早点时在我旁边桌子叽叽歪歪那对夫妻就是你俩吧?专门出来踩点儿劫我的?你们盯着我多久了?”
那女人发髻被骆毅揪着,很想翻身起来制住骆毅,刚一动,骆毅就把竹条再使劲儿扎一扎,她就不敢动了。
“说说啊,你们盯着我多久了?怎么想起来盯着我的?”骆毅两只手都使劲儿,一只手拽着她发髻让她只能仰着脖子,另一只手的竹条保持劲力让她始终保持流血的状态。
“好几天了!”女人用手肘支在车板上,这样才能让她缓解头皮被牵扯的疼痛。
虽受制于人,不过她也没打算让骆毅得意:“我家表姑子的孩子在你家丢了,你们不但不赔钱,竟然还讹她银子,五十两哎,你们咋不去抢?
呵呵,如今咋样?如今得拿你们换银子赔偿我表姑子家!
别以为他们现在不救我你就赢了,你能跑吗?跑得了吗?
也别以为他们现在不管我,就等于我能给你当垫背,小子,老娘告诉你——你想多啦!
只有我才知道如何与对方联络,他们就信我,不信旁人!”
最后两句话,这女人说得额外大声,几乎是喊着说的。
骆毅听明白了。
首先,这伙人贩子是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进行掳掠人口,交易渠道主要由这女人负责把控。
换句话说,这些人都算这女人的打手或“小弟”,包括她丈夫。
其次,他们其实最想抓的就是自己,而不是李蔚珏,起因应该是上个月丢孩子的那家人,小金宝的家人。
女人说是她表姑子家的孩子,应该是小金宝的娘与她男人有表兄妹关系,所以她才会称“表姑子”。
想来应该是小金宝的娘没能讹诈鲍记杠铺银子,还被鲍记的人把她丈夫和小叔子给揍了,并让衙门把人也给抓了,因此怀恨在心,让娘家人帮忙复仇?
骆毅想想又觉得不应该,因为她并没有真让小金宝的娘赔偿那五十两,而是只让当街道歉就算了,不至于结这么大仇吧?
骆毅看了看手里抓着的女人,总结出第三条来:她之所以说得那么大声,是为了让车外的人听见,想让他们不敢放弃她,否则没钱赚。
不过嘛……
“你觉得我俩值多少钱,够两万两不?”骆毅薅着女人发髻晃动几下,让她目光注意到半死不活的裴泉,那个冒充自己的女孩子:
“跟我家要,能要出来,不过是你男人在等赎金,你和外面那些人可得不着;
就算他们不放弃你,你也只能得到卖我们的钱,你觉得我们俩能卖几个钱?你们每人能分几两银子?
对了,刚还骂我家要金宝的娘赔偿五十两是抢钱,你们开牙就敢勒索我家两万两,瞧瞧,你们不但抢钱,还抢了人,你咋不说说自己呢?”
女人并没心情听骆毅说些什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聆听外面人的动静上——金大他们怎么还不来救自己?
女人当然知道骆毅说的是实情,两万两赎金是大头儿,但她男人若是拿了钱,完全可以自己跑路,不管她们这些人、
但只要两个孩子还在车上,金大他们分不到两万两,难道还不要卖孩子的钱?
想要钱,就得解救女人,不然他们无法联系买主,买主只信这女人,根本不与其他人接头。
驴车依然向前行驶,金大他们丝毫没有救她的意思,甚至连句喊话声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金大他们打起别的主意了?
女人疑惑不已,心里的不安更是加剧。
“哎金哥,这是怎么回事儿?俺咋觉得咱们是在原地打转儿呢?”
寒风将外面绑匪的声音卷起、甩在车窗上,听起来声音忽大忽小,但是也够骆毅听清楚:“咱是直着走的,咋又回到刚才的地方来了?你瞧,那不是粪筐吗?”
粪筐,是王二汉准备上车营救媳妇时给扔出去的,可王二汉带人往回走等鲍家送赎金时,驴车也启动继续前行。
这会儿已经走出一段路了,这些粪筐应该早被他们甩在身后,而不是眼前,可偏偏,粪筐现在就在他们前边一丈远的地方。
风大,雪疾,风卷着雪粒子撞在脸上如被砂石击打,风雪一起将天与地的界限抹平,眼前除了白茫茫,就是白茫茫中的黑色粪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