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堡的王座厅迎来了它的王者,劳勃·拜拉席恩罕见地端坐在高台上的铁王座上。御前重臣林立王座厅两列,与平常不同的是,王座厅此时少了许多本该来请愿的君临乃至王领的百姓,平常来做审判和决策见证的贵族女眷和自由贸易城邦官员也并不在此。
国王之手艾德·史塔克端坐在铁王座高台下面的专座上,法务大臣蓝礼·拜拉席恩背靠着王座厅高耸的柱子上,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严肃,斜眼观察着同样站立的诸位大臣。
自从财政大臣培提尔被判了死刑后,御前会议席位一直空缺,于是这些财务上的决定便暂时由国王之手艾德决定,但他从未处理过这类冗杂的财会账本,即便有大学士派席尔在一旁相助也无济于事,两人面对庞大的王室债务,尤其是欠西境兰尼斯特的债务高达数百万金龙,完全是无能为力,疯王伊里斯留下的丰盈国库早已被劳勃挥霍一空。
艾德与派席尔只能干瞪眼,财务上的决定往往是在艾德对劳勃国王的抱怨与派席尔不知所云的频频点头中匆匆决定。
而比武大会的奖金竟是阿提斯的金袍子掀翻小指头留在君临的产业里才搜刮出来得以发放,这种饮鸠止渴的方式终究赛不过时间。
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站立在铁王座高台之下,与艾德分居两侧。
瓦里斯还是穿着丝绸长袍,一脸忧国忧民地望着高台上的劳勃国王。
布拉佛斯的使节身着黑色长衫,手里握着厚厚的账本,铁金库一早就关注到维斯特洛财政方面的变化,先是海鸥镇海关的大清洗,紧接着便是御前重臣,铁金库与铁王座的联系人,财政大臣培提尔·贝里席被判处斩首死刑。
面对可能影响债务偿还的政局变动,铁金库急不可耐地派出使者拜访劳勃国王,意图再明显不过。
“尊敬的陛下,尊敬的国王之手,我代表布拉佛斯的铁金库向您表示最诚挚的问候。”铁金库的黑衣使者礼貌地致意。
“起来,铁金库的使者,”劳勃庄严地回应,“恕我冒昧,可否询问来使姓名。”
“纳霍·第米提斯。”使者一口流利的维斯特洛通用语,仔细倾听,甚至还有谷地的口音。
劳勃微微挑眉,“在哪学的通用语,我的印象里,东大陆的使者说通用语都带着一股古怪的口音。”劳勃指的是他小时候听到的坦格利安家族惯用的瓦雷利亚口音,而布拉佛斯的官方语言恰好便是瓦雷利亚语。
纳霍瞥了一眼另一侧胸甲前印有蓝色猎鹰铁纹的阿提斯·艾林,尊敬地答复:“说起来,这与陛下您麾下的谷地有点缘分。”
劳勃来了兴致,“说说看,你的通用语是在谷地学的?在哪里学的?”
“海鸥镇,谷地一座美丽的港口。”纳霍谦逊有礼,看向阿提斯,“您治理下的海鸥镇秩序井然,布拉佛斯无人不赞叹。”纳霍夸张地说。
阿提斯微微点头,“这归功于我的父亲和海鸥镇诸封臣的共同治理,我属实是沾上点光。”
“哈哈哈哈哈!”劳勃笑了,“你可以说出前来的目的了,赖.......霍。”劳勃结巴着,他并没有记住来使的姓名。
“纳霍·第米提斯。”纳霍紧接着提醒。
“好,”劳勃说,“纳霍,你可以说出铁金库来的目的。”他心里大概知道铁金库遣使者过来的缘故,但距铁王座还债的时间还有些年岁,他还有些时间准备。
纳霍轻轻清声嗓子,向前迈上一步,对铁王座高台前的御林铁卫示以微笑,然后对劳勃说:“近些天维斯特洛有些事情让铁金库有些不安,我们害怕曾帮助劳勃国王建设国家的资助不能得到应有的回馈。”
“你们在担忧什么?”劳勃明知故问,他轻咳一声,尽量坐在铁王座的边缘之处,手悬放在铁王座的两侧。
纳霍说:“自然是财政大臣的缺位,国王陛下,这可是重要的职位,没有此职位,铁金库心是很难安定下来的。”
“财政大臣是御前席位,能力与身份都是需要看重的,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选出来的,这位纳霍使者。”蓝礼答道,他看向纳霍。
纳霍摇摇头,“我相信劳勃国王最为看重的是能力,前任财政大臣与铁金库联系甚密,我听说他并非是什么大贵族出身,劳勃国王的事业令日月失色,所需花费甚多,希望铁王座能尽快展现自己继续事业的经济能力。”他看向劳勃国王。
“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铁王座会为他的信誉向你保证。”御前首相艾德·史塔克终于开口,他对纳霍说。
劳勃两手摊开,“你看到没,布拉佛斯人,你眼前的艾德大人是七大王国最重信誉的人,你大可放心,我们会消除铁金库的疑虑。”
纳霍满意地点头,“我相信铁王座的信誉,也相信您的首相的荣誉,铁王座与铁金库数百年的友好往来便可证明这一点。”他向劳勃国王鞠了一躬,继续说,“我想接下来就要谈一些具体的经济债务了,陛下。”
“七层地狱啊,”劳勃轻声说道,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我还有王国事务要处理,你要商讨这些就和擅长这些数字的人聊吧。”劳勃站起身,走下高台,巴利斯坦立刻跟上。
艾德·史塔克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国王离开了王座厅,他看向布拉佛斯的使者,说:“劳勃他......咳咳,国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和我谈吧。”
首相指着瓦里斯和派席尔,“瓦里斯大人,派席尔大学士,烦请你们留下来和我与这位纳......使者聊一聊吧。”
派席尔如往常一样颤巍巍地点头,瓦里斯两手一百,微笑地走近使者,“完全没有问题呢,尊敬的首相大人。”
阿提斯默默地与蓝礼一道离开了王座厅,天空蔚蓝,与王座厅里的阴沉形成鲜明的对比。蓝礼轻轻长舒一口气,舒展着自己的四肢。
“西境的军队在金牙城聚集了超过一万,徒利家也是如此,在附近召集了过万军队,他们两家如果不调和恐怕王国即将面临战火。”蓝礼说,“而铁金库在这时候到君临给铁王座施压,债务是躲不过了。”
“兰尼斯特?”阿提斯知道蓝礼在指这个。
“凯岩城与铁金库一直有着联系,甚至金矿的部分产出也存在了铁金库的地下,铁金库这时候来,我猜嘛,和兰尼斯特有关。”蓝礼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向阿提斯。
阿提斯清楚蓝礼在试探自己,原本艾林家与徒利家的联系紧密而不可二分,但奔流城的一纸指控将两家关系降至了冰点,借此知道艾林家对兰尼斯特的态度对蓝礼而言颇为必要。
“也许有关,”阿提斯说,他没有看着蓝礼,“但正如同‘铁金库不容拖欠’一样,铁王座不容胁迫。”阿提斯轻笑一声,告别了蓝礼。
蓝礼看着阿提斯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离开了王座厅外的庭院。
......
“出血门,杀徒利!把三叉戟河里的鳟鱼全部烤了来吃!”
“这样的诬陷,谁能忍?我们的封君是艾林家族,七国最看重荣誉的家族,徒利家敢这样诬陷,真以为谷地骑兵只会缩在血门里面吗?”
“烤鳟鱼!烤鳟鱼!”
谷地的骑士围聚在艾林家族在君临的院宅内,罗拔·罗伊斯和威玛·罗伊斯被围在中间,罗拔有些无奈地看向周围的人,威玛则是被气氛感染,加入了高声呼喊“烤鳟鱼!”的队伍。
骑士的侍从散成一团,阿提斯·艾林走进了院宅,他看向峡谷的骑士们。
“阿提斯老爷,”修夫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抱歉,谷地贵族的骑士们很......”
“阿提斯公爵!”
阿提斯扭头看去,蛇木城林德利家族的一个颇为活跃的骑士,也是谷地此次为数不多参加首相比武大会的骑士之一。
“莱蒙爵士。”阿提斯说。
莱蒙·林德利向他行了个礼,“奔流城的指控在君临已经人人皆知了!”,他愤慨地抖动着臂铠,“我们都在符石城接受过您的检阅,在您平定长弓厅叛乱,剿灭深入艾林谷的高山氏族回来之后,这件事事关公爵你的荣誉和整个谷地的荣誉,必须让徒利家接受惩罚!”
“烤鳟鱼!”莱蒙爵士身后愤慨的峡谷骑士纷纷喊道。
阿提斯平静地看向激动愤慨的骑士们,红堡果然没有秘密......
“泰温·兰尼斯特大人已经率领军队要替我们惩治奔流城,我们应该向铁王座劳勃国王申诉,加入这场战争,跨过三叉戟河,狠狠用谷地骑兵的铁蹄蹂躏河间地的田野!”米歇尔·雷德佛自从结束了比武大会,被“百花骑士”洛拉斯·提利尔击败后便常来艾林家族的宅院,向自己和罗伊斯家族示好,在听说自己的封君被侮辱后也赶来了这里,对阿提斯说。
“没错!他们徒利家是鳟鱼,阿提斯公爵您是猎鹰!谷地雄鹰叼走鳟鱼,七神如此安排,我们惩罚徒利家天经地义!”莱蒙爵士添油加醋地说,把七神搬了出来。
阿提斯看着围过来的谷地骑士,来自各个城堡的贵族骑士,甚至他们的侍从也同样出自谷地的大贵族,相信用不了多久,君临的这一指控恐怕七国皆知,谷地年轻气盛,想要建功立业成为模范骑士的贵族少爷不在少数,尚武的氛围在谷地十分浓厚,无论是常年与高山氏族的直接对抗,还是由于山谷的崎岖地形而模糊不清的领地边界划分引起的边界摩擦都不断历练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甚至包括谷地的一般居民,七神的坚定信仰在这里扎根,成为骑士几乎是每一个初有认知的男孩的梦想,甚至在历史神话里还出现过罕见的女骑士,但这只存在于神话之中,人们以女骑士称呼,但她们是否接受过正规流程的骑士册封实际上犹未可知。
因而,谷地持有这种以牙还牙看法的人恐怕并非少数,甚至是一种主流,阿提斯不得不慎重面对这种声音。
“徒利家必须要受到惩罚,”阿提斯说,这引来骑士的一阵欢呼,“但是,”他停顿了一下,“与我们谷地有着深厚友谊的霍斯特公爵此时卧病在床,这一指控恐怕是由他的继承人艾德慕·徒利一手造就。”莱蒙爵士以及他身后的骑士纷纷皱着眉头,他们只想着要教训徒利家,并没有细化到人的身上。
“这种子虚乌有的指控虽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我一定上表铁王座,无论是直接带兵严惩河间地,还是其他的措施,劳勃国王是我父亲的养子,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平的判决。”阿提斯对谷地骑士们说。
莱蒙爵士皱着眉头,他并不确定这是不是很好的对策,但出兵前通知铁王座倒也是合法的渠道。
“徒利家尚且知道污蔑要到铁王座这边,何况我们谷地,如若行为不合法,七神能够同意骑士们的做法吗?”阿提斯说,他拍了拍为首莱蒙爵士的胸甲。
“七神见证,”罗拔把手放在胸前,“王国律法是七神之律令,我们必须遵守。”
“没错。”威玛看着阿提斯和罗拔这样表态,果断选择应和,“我们可不像是徒利家的无耻之徒。”
众骑士或遗憾地摇头,或沉静地默念“以战士之名”,或一言不发。
阿提斯知道这并不能说服麾下骄傲的峡谷骑士,但是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诉骑士们稍安勿躁,然后便让罗拔在宅院摆出宴席,好好招待这些忠于艾林家族,忠于谷地的骑士。
......
“恐怕王国财政......”瓦里斯悲观地说,此时布拉佛斯铁金库的使者已经离开了王座厅,他接收到的任务是游历拜访七大王国所有的港口,记录并考察,铁金库的团队还兼带了布拉佛斯经济考察的任务,他们已经率众在君临港拜访。
“唉,原先这时候都是小指头......咳咳,恕我直言,我们必须承认罪人培提尔的经济才能,恐怕七大王国难出其右啊。”派席尔摇摇头,遗憾地说。
艾德揉着太阳穴,“任何人都不能触犯王国法律,即便是财政大臣,再有能力也不行,这等阴谋家不配在维斯特洛生活。”他皱着眉头,严肃地说。
派席尔摆正姿态,“我想,既然铁金库要求铁王座立刻任命一个称职的财政大臣......”他看了一眼艾德。
“但说无妨。”艾德表示。
“称职的财政大臣,七国最富有的城堡,我想是凯岩城。”派席尔又一次看了一眼艾德。
“泰温大人的确是个好人选,”瓦里斯附和道,“就财政大臣这个职位而言。”
艾德皱着眉头,问:“王国是不是还亏欠泰温,亏欠兰尼斯特几十万金龙?”
“三百万。”派席尔无情地说。
艾德两手护着头颅,“七层地狱啊!”
“但是我怕......”瓦里斯微笑地看着派席尔,“泰温大人七国没有比他更富有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财政大臣一职,”他转向艾德,“可如今西境与河间地可是大军对垒呢,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铁王座表态支持西境了呢?这事得和劳勃国王商议吧。”
派席尔摇摇头,“这是无需铁王座表态什么,泰温大人疼爱的幼子提利昂可还关在奔流城,这次大军对垒泰温大人完全占理,根本毋需多言。”
“疼爱?”瓦里斯笑了笑,“那可是,父子情深嘛。”
派席尔眯着眼,正想要回答,可被艾德止住。
“不多说了,”艾德挥手说道,“财政大臣这事先放在这,调和西境与河间地矛盾是现在的重中之重,财政大臣的人选我和劳勃讨论决定,今天先到这里。”
派席尔和瓦里斯听后,纷纷起身告退。
等他们走后,艾德在王座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无论是徒利家那个秘密指控,还是铁金库的施压,包括西境与河间地的对峙,都让他无比头疼,他一直在想,如若是琼恩·艾林来处理这些事情,他会怎么应对。
艾德再次想念临冬城的城堡,北境的无边旷野,以及即将入冬时的皑皑飞雪,还有冒出头的地底虫鼠他现在都觉得非常可爱。
他环望王座厅的四壁,这里没有鱼梁木,旧神不在这里......
艾德站起身,他想在做出下一步行动时用清水擦拭史塔克家族的瓦雷利亚钢剑“寒冰”,在临冬城,溪流的汩汩游动发出的声响令自己沉浸于空灵的思考中,树林的环绕让他能够倾听旧神的声音,脚下千年的泥土让他能够受到沉睡地底的先祖的指引。
而在这里,这里只有不断冒出的麻烦事,和事事讲究势力所属的不纯粹,御前重臣里他原本寄予信任的小指头是个阴谋家,派席尔昏昏沉沉,似乎总在为兰尼斯特家说话,瓦里斯这个太监虽说自己完全不信任,可不得不承认他在做决定时一直需要情报大臣的指导。
这里,唯有回到首相塔,看见往常一样脏兮兮的艾莉亚能让他回忆起临冬城的片刻,而珊莎却仿佛黏在王后身边一样,老天!
他再次重重叹息,自己的妻子还在奔流城,没有听从自己的指令回到临冬城召集封臣,加强卡林湾的防守......
“该死!”艾德又想到自己的国王劳勃不知道又在那个妓院或者酒馆逍遥便更加苦恼气愤,麻烦事一个接着一个,可是这些都不是奔狼能够处理的。
艾德站起身,离开了王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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