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安感觉自己原本绕着圈的走,逐渐地在变成直线。
不论他如何修正,路线越来越直。
脚下原本平整的重症监护室地面也变得开始硌脚,凹凸不平起来。
“滴…滴……
那病床上生命体征仪器上此起彼伏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就好像,他正在遗弃世界,或者……被世界遗弃。
地面越来越陡峭了,有时候,他还感觉到了脚下打滑。
陈宁安紧闭双眼,漆黑一片中唯有手提着的红光灯笼,能够给眼皮内的漆黑带来一点差异。
所有声音都在离他而去。
可忽然,耳边传来了旺财熟悉的声音。
“宁安,宁安!你起来了干嘛,快回去,快回去躺好!”
陈宁安深吸一口气,穿着拖鞋的脚尖感受着地面的凸起,他没有回答,只是放缓了脚步。
不敢停下,信中告诉他,别停。
虽然闭上了眼睛,可他却能从灯笼的光暗变化感知到前方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路。
“宁安,你闭着眼睛干嘛啊?快睁开,和我回去!”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是熟悉至极的语气,语调,就好像真的是王有财在他面前似得。
但……陈宁安不信。
火地晋卦,坤土为众阴之太,群集污秽,视之则沉。
他心中推演,让自己一颗心逐渐冷静,竟然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往那“黑影”“撞”上去!
“你疯了,你还走,别走啦!”
声音不断的响,始终在他前面然而陈宁安却一直没有触碰到对方。
王有财的声音逐渐的焦急,变了腔调,怪异而沙哑,时而发出凄厉的呜呜哭泣。
最后只剩一句哀叹:
“好可惜啊……
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阻挡灯笼光的视野再次变得漆黑,陈宁安继续上路,以一种坚定而缓慢的步伐往前走。
说来奇怪,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触碰到,他猜测,这里可能是某处广袤的旷野。
若以卦象来看,三爻变动,为大地顶端,地之尽头。
当触碰到类似于高山石台的东西为止。
他刚才经历了一道声音,还没有走多久,又有奇怪的声响在四周徘徊。
看不见任何东西恐惧便会无穷的放大。
他只能不断诵念金光咒,祈求能够护住自身。
然而……是否有效果他也看不见。
忽然,陈宁安感觉肩膀一沉,一股寒气几乎要冻掉他半边膀子。
有东西搭在他的身上,陈宁安不敢触碰,一颗修炼了几十年的道心都在急剧颤抖。
他死死握住提灯的手,不理会肩膀上的冰凉,脚步不停。
他牢牢的锁定卦象,梅花六卦,按照顺序,先是触碰到了坤,也许就是那与王有财类似的声音。
然后是周围的东西,是下互卦的艮?还是依旧为用卦的坤?
那么,现在的冰凉在肩膀,也许是上互卦的坎?
纵观全卦,坎水为灾,水与火最是不容,也当最是危险……
他一颗心不断下沉,已经逐渐分不清卦象,种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安的心,被放得越来越大。
它会化为最恐怖的豺狼,吃掉你,吞噬你。
越来越冰冷了,右半边身体的寒意已经扩散了许多似乎要把他彻底凝固,无法行走。
影响之下,他提灯的手都变得僵硬。
他依旧不敢睁开眼睛,心中的豺狼似乎就在他面前,要咬死他。
陈宁安眼皮颤抖,几乎抑制不住的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一切,给自己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不能睁眼!”
他猛的开口,自我催眠:
“我是最年轻的易学天才!”
“我之卜道出神入化!”
“我以己之短击人所长!即便对方是成名已久的大家!”
“晋之旅卦!睁眼必死!气必绝!”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坚定意志!
然而,吞下的那颗特效药虽然让他免去了病痛,却不能恢复他虚弱的身体,半边身子的僵硬让他昏昏沉沉,几欲睡去。
脚步开始凌乱,身体油尽灯枯,几欲力竭昏迷,他速度缓缓降低……
陡然,陈宁安恍惚惊醒,发觉自己已经停下。
“糟糕!”
一瞬间,惶恐的不安从四面八方袭来,他感觉自己的灯笼光芒在快速的变暗。
身体几乎快要完全冰冻了,极难动弹,他强烈的想要睁开眼睛,强烈的想用视线去驱逐心中的豺狼。
可他的理智在此时占据了无与伦比的高峰,火地晋之火山旅卦如同梅花一般旋转起来。
这是一种极为美妙的感觉,卦象让他的惶恐暂时被压下,陈宁安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他前世也很难遇到。
生机!这一卦当中,生机在何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绝不是假话,任何卦象都有一线生机。
为何要行走?正是行走为震木之卦,木可生火,生火则活。
然而,他停下了,木尽火烬,所以寒凉四起,如果还想活,一个是必须再次行走起来,另外一个,则是卦中之离!
离火,离火!温暖之火!
他心中一狠,猛的把还能活动的左手伸入灯笼当中,拔出蜡烛放在眼前。
蜡烛的火光似乎短暂的驱散了寒冷,让他恢复了一丝活力。
有用!
陈宁安猛的迈动脚步,在黑暗当中护着蜡烛,义无反顾不顾一切的向着前方奔跑。
蜡烛摇曳,就是不熄灭,即便灼烧得他的皮肤生疼,陈宁安也不放下,逐渐地,他感知到了另外一团亮光。
就在前面!
有光便是离,离火为生机!
他咬牙快速朝着那团光跑出去,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猛的,他手心灼热,原来是蜡烛快要烧完了。
“快啊!”
陈宁安咆哮,不顾一切朝着光芒蹦跑,他有预感一旦蜡烛烧完,他将必死无疑!
肩上的寒冷似乎也知道焦急,于是愈发可怕,几欲让他的身体休克。
可陈宁安凭着一口气,终于触碰到了光亮。
似乎是墙。
不,墙上有东西,好像是一只盒子。
他不顾一切的抱住盒子顺着网线墙走,视线越来越温暖。
最后,他摸到了光。
“唰!”
熟悉的生命体征仪器“滴滴”声,病人的哀呼声,外面的哭喊声,以及脚下的平滑瞬间袭来。
回来了?
陈宁安摸到了病床,摸到了病人,甚至听到病人的惊恐呜咽,这才敢睁开眼睛。
回来了!
他脸上露出欣喜至极的笑容。
然而,隔壁床的老头却不这么想,他只有眼睛能动,看到这孩子在医院内乱走,最后猛的朝他冲来,在他身上乱摸。
“救命啊!”
大爷硬生生恢复了身体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