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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一天

    雪见未枝掐在伏黑津美纪脖颈上的手丝毫没有留情, “津美纪”的脸因缺氧而窒息泛出可怕的青紫色,双手不自觉地在雪见未枝手臂上抓挠,试图扯开压制喉管的力道。

    “下手真狠。”她挣扎着说, “你不怕伤害这具身体吗?”

    她满以为雪见未枝会一下晃神松开手指,艰难抬头时却只看见少女平静的眼神。

    “不太怕。”雪见未枝相当诚实地说, “与谢野医生一直告诉我,天下除死无大事, 但凡还剩一口气都不算什么。”

    你敢对用电锯给你做手术的医生说不吗?

    “别担心,最多是把局部麻醉变成全身麻醉。”雪见未枝单手把扎着单马尾辫的女孩压在草地中,整个人跨坐在津美纪身上。

    “乖乖不要动,让我看看。”她揉了揉左眼边的太阳穴, 扼住“津美纪”脖颈的右手拇指将女孩的脸掰向有月光照耀的那边。

    月光洒在“津美纪”半张脸上,因缺氧涨红了脸蛋。

    如果悟喵在这里,它会惊讶地发现雪见未枝唤“津美纪”乖乖的语气与和叫它时一模一样。

    你以为她只有你一个小甜甜,其实谁都是她的小甜甜。

    悟喵:大骗子!

    “津美纪”,或者说,用咒术短暂占据津美纪身体的羂索现在的体验非常奇怪。

    他不是没有用过女孩子的身体, 结婚生子喂奶带娃都是基槽, 羂索是个合格的反派,是出道前《反派的自我修养》必修课满分毕业的优秀反派选手。

    用什么身体,就是什么性别, 他非常敬业。

    作为一个女孩子被另一个女孩子压在身下,着实是一次别开生面的体验。反派的尊严让他不自觉地用力挣扎起来, 与被恶霸调戏的花姑娘奋力抗争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呀咩咯——快点停下来啊——

    “不动。”雪见未枝语气不耐地扣住羂索的下巴, 神情专注地打量她的脸。

    完蛋, 她们两个人的造型与霸王硬上弓的总裁和他的倔强小野猫剧本越来越像, 跳进鹤见川都洗不清了。

    放弃挣扎的羂索在少女的异瞳中看到“自己”的脸。他换过太多具身体, 对他人眼中陌生的自己习以为常。

    直到他望向澄红之瞳中的“自己”,透过另一个人的眼睛,他毛骨悚然地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

    那是……他的本体!

    她看出来了!

    “没有第二个灵魂的痕迹,不是寄生和夺舍,只是短暂控制。”雪见未枝俯身,离津美纪的脸很近很近。

    她的呼吸轻轻抚过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扼住她咽喉的手分毫不放如同铁钳,姿态却亲昵宛如情人般温柔暧昧。

    这是在干什么?检查就检查,为什么要离人家这么近?羂索努力将眼神移到头顶的天空,试图分散注意力。

    分散不了啊!你一个女孩子,跨坐在另一个女孩子腰间的姿势怎么会如此熟练?捏下巴抬脸的手势干脆利落,离近到快要亲到一起了!

    只有思想不纯洁的人才会想东想西,雪见未枝完全没注意到“津美纪”脸蛋爆红的模样,专心致志地检查她脑海中隐蔽流淌的咒力。

    “唔,这不是你的本体,只是被本体操控的一股咒力。”雪见未枝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签字笔,她用牙齿咬开笔盖,在津美纪脸上画了几笔。

    “咒力的流动大概是这样的纹路。”枝枝一边思考一边画流程图,“我的咒力可以从这里进去,绕到这边……不要动,线画歪了。”

    雪见未枝轻轻拍了拍羂索的脸,让她老实一点。

    她的态度随意又从容,从发现津美纪被控制、控制住羂索、检查她的身体到现在思考破局的方法,雪见未枝的情绪一直显得很轻松。

    羂索想象中的恐惧、惊慌、愤怒……通通都没有。

    只是一件小事——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想法。

    不愧是五条悟的学生,和他的傲慢真是十足十地像。

    自信自己无所不能,因而无从畏惧。对敌人的心思与阴谋也不那么在意,因为知道他做不到。

    无论羂索在伏黑津美纪身上有多少布置,在他被雪见未枝发现的那一刻,通通要化为灰烬。

    “真是让人不愉快……”今日注定无功而返,羂索不甘心地磨牙,本体形如一团脑花的怪物咧开嘴,露出森然白牙。

    总得给她找点麻烦,否则他最终反派的脸往哪里搁?

    火焰在指尖点燃,照亮雪见未枝平和的脸。她垂下眸,手指撬开津美纪的唇齿,低声诱哄:“不痛哦,很快的。”

    信你才是见鬼!雪见未枝口里的话有多软,手下的动作就有多强硬。羂索当机立断,操控本体抽走伏黑津美纪身体里的咒力。

    晚了,迅速蔓延的火焰通过喉腔一拥而上,一口咬住咒力的尾巴。

    来自地狱的深渊之炎无比贪婪,兴奋的火焰怪物循着微弱的联系将羂索的咒力烧得干干净净,连同空气一起蒸发。

    八十八桥上的路灯“滋啦”一声全部熄灭,浓厚的黑暗笼罩整片大地。

    站在路灯旁的男人沉沉注视桥下冲天的火光,狂风席卷而过,遮住月亮的乌云被吹开一尾边角。

    惨白的月光从男人的脚步扫过,一寸寸漫过脚背、小腿、肩膀,最后照亮他额上那条漆黑的缝合线。

    陌生的咒力被火焰吞噬一空,雪见未枝不经意地抬眼,漫天月光温柔浸没她的双眸。

    她短暂地失去一秒视野,瞳中映满雪白的柔光。

    远处的男人凝视雪见未枝一眼,身上突然腾起一簇耀目的、火树银花般的赤焰。

    在雪见未枝顺着自己的咒力波纹投来注视之前,羂索向后退一步,染火的身体隐没于黑暗中。

    “逃走了吗?”雪见未枝喃喃,“看来,那也不是它真正的本体。”

    没关系,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永不餍足的火焰凶兽懒洋洋地收回爪牙,在雪见未枝的意识中打了个滚,继续呼呼大睡。

    “枝枝?”被雪见未枝压在身下的津美纪慌乱地说,“你、你怎么……”

    你怎么坐在我身上,手掌托着我的脸,我还乖乖含着你的手指啊!

    伏黑津美纪瞳孔地震,满脑子不妙的想法。

    “唔,醒了吗?”雪见未枝抽出手指,一边在口袋里翻找纸巾一边问,“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是问她刚刚的感觉吗?津美纪茫然地想。

    她身上好香好甜,手掌比手指热一些,扼住喉咙的手有点太用力似乎留下了青色的指痕……

    雪见未枝擦完手,将新的纸巾递给神情恍惚的津美纪:“把你的脸擦一擦,头不晕了吧?”

    枝枝自认为手术很成功,但优秀的医生懂得听取患者的建议。

    “不晕……呃不,晕。”津美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晕不晕,她觉得自己很清醒,但脚下是飘的、脸蛋是红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可能是你没熬过夜。”雪见未枝了然地说,“没关系,我们马上回去补觉。”

    回去就睡觉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哦对,她们是住一间房来着……

    津美纪想用纸巾沾清水擦擦脸物理降温,她低头看见水镜倒影中自己被化成电路图的脸,迷茫抬头。

    “意外意外。”雪见未枝面不改色地瞎扯,“刚刚你被咒灵附身了。附身你的那只咒灵生前面目丑陋被渣男抛弃,诅咒诞生后它执着于给路过的人类整容,整的越丑越开心,你脸上就是咒灵在手术前打的草稿。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它祓除了。”

    “但是,这是枝枝的字迹吧?”津美纪脸色复杂,一脸“你不要驴我”的表情。

    “那只咒灵没有手,托我代笔。我看人家都要被我祓除了,生前最后一个愿望总不能拒绝。”雪见未枝诚恳地握住津美纪的手,“相信我,我从来不骗人。”

    骗子。

    伏黑津美纪哦了一声,用纸巾把脸擦干净,她像是不经意地问:“我给枝枝添了很大的麻烦吗?”

    “怎么会?”雪见未枝笑着说,“是我硬拉着你来试胆的嘛。”

    至于那个家伙明显是冲着伏黑津美纪来的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雪见未枝轻松地想。

    已经解决了的麻烦,没必要让她一直记在心上。

    “快四点了。”枝枝看了眼时间,轻微咂舌,“明天起不来的话幸村君一定会发现的。夜游,格兰芬多扣十分!”

    两个偷跑的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往回赶。

    在枝枝的计划中,她们会在静悄悄的氛围中回到一片漆黑的旅社,灵巧地翻越窗户假装自己一直在乖乖睡觉。

    “旅社的灯怎么是亮的?”雪见未枝深感不妙,“难道真田君大半夜真的起床抓夜游了?”

    斯内普教授都没有这么鬼畜,大半夜不睡觉,难怪你只能留平头!秃顶警告。

    灯都开了,她们也就放弃了翻窗回屋的计划,正大光明地走大门。

    俗称,死猪不怕开水烫,谁不走门谁是狗。

    越是靠近旅社,喧哗声越是吵闹。伏黑津美纪皱眉,将雪见未枝挡在自己身后。

    “好多人聚在大堂里。”雪见未枝含了颗薄荷糖提神,四下张望。

    她看见立海大网球部一行人似乎正在找她,枝枝挥了挥手:“幸村君,这里。”

    幸村精市明显有些着急,想越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但在他走过来之前,有人抢先一步排开人群走向雪见未枝。

    “你好。我叫工藤新一,是个侦探。”穿着蓝色西装的少年站在雪见未枝和伏黑津美纪面前,眼神凌厉。

    “两位小姐,案发时间,你们为什么从外面回来?”

    第32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二天

    两只勇敢的格兰芬多偷偷夜游, 途中祓除特级咒胎一只、遭遇同伴被邪祟附体一次,旅程曲折一言难尽,迎着凌晨四点的冷风只想赶回自己温暖的小被窝一睡不醒。

    谁料临到门口被人当门一棒:不许动, FBI!举手起来!

    社长说的没错,凌晨两点半之后不回家准没好事, 枝枝悟了。

    在工藤新一开口询问的时候,幸村精市与立海大一行人越过人群, 围绕到雪见未枝身边。

    一群黑压压的运动健儿围成圈排排站,一下就衬得工藤新一势单力薄十分可怜。

    不愧是高中生名侦探,看起来还挺淡定。枝枝怀疑工藤新一没看过他们打网球的样子,不然这群动辄毁天灭地的少年们比枝枝有嫌疑多了。

    枝枝只是放火烧山, 他们可是打算燃尽整个世界啊!

    “工藤君,枝枝和伏黑小姐是与我们一起来到旅社的。”幸村精市不动声色地挡在雪见未枝面前,直视工藤新一,“单论人际关系,她们不可能认识死者。”

    “这只是例行询问。”工藤新一双手插兜,毫不退让, “我问过旅社老板, 所有客人在尸体被发现后都到集合大堂,唯独这两位小姐是从旅社外回来的。大半夜的,她们为什么会到外面去?”

    好巧不巧, 死者的死亡时间正是午夜。

    别的客人不一定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无故消失的雪见未枝和伏黑津美纪一定没有不在场证明。

    脚步匆匆从外头赶回来, 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处理凶器去了?

    幸村精市微微侧头看向雪见未枝, 眼中带着担忧。

    偷跑出去夜游, 回来的时机还这么不凑巧, 万一枝枝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事情很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他转念一想, 枝枝家里似乎就是开侦探社的,她肯定不是凶手,应该也知道如何配合侦探工作……吧?

    在众人目光洗礼的中央,雪见未枝毫不心虚张口就来:“诸君,今夜晚风习习月朗星稀,月色多么美丽令人陶醉不已。我和津美纪月下独酌,私会情郎去了。”

    工藤新一:“……”

    幸村精市:“……”

    伏黑津美纪:“……”

    好冷的笑话,一时间竟无人敢接话。

    工藤新一露出无语的半月眼:好的,他非常确定,这位朋友面对命案嫌疑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想和他打一局昆特牌交流一下感情。

    “瞎编也编个靠谱一点的。”工藤新一难得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在警局录口供是会被人赶出来的。”

    “那是你们东京的警局。”雪见未枝不满,“我们横滨警局的小姐姐可温柔了,我去保释治君的时候她们还给我糖吃呢。”

    不要误会,太宰治并没有做回他的老本行。

    还记得太宰治想撺掇枝枝一起和他去立海大门口卖艺赚钱的事情吗?他因为赊账过多导致账单撑爆邮箱,除了还债还要赔邮箱钱,一时捉襟见肘。

    又因为国木田独步死死盯住太宰治不许他盗刷别人的黑卡,江户川乱步都横插了一脚搞得太宰治一时间居然真的没有办法。

    太宰治想这样不行,他的面子不能因为一个破绿邮箱被踩。

    于是他借了枝枝存在小猪零钱罐中的最后一丝余粮,头发一梳,西装一穿,走进了赌场。

    枝枝非常担心太宰治真的沦落到出卖色相的地步,一直守在侦探社的座机面前,等警局一打来电话她就冲过去保释她的挚友。

    ——警局还真打来了电话。不过不是枝枝预想的扫黄打非科,而是金融诈骗科。

    太宰治也不是嫌疑人,他是重要人证。

    他端掉了港口Mafia旗下属于五大干部之一A的地下赌场,因为A不肯借钱给他买邮箱。

    枝枝捏着福泽谕吉的钱包去警局接人的时候审讯室外围了好大一群人,发型品味奇差无比的A额头青筋直跳地坐在审讯室,太宰治一脸假惺惺地安慰他弃黑从良。

    围在外头的人都是在警局干了很多年的老警察,对曾经双黑之一、占据横滨里世界半边天的太宰治那叫一个眼熟,一脸复杂。

    港口Mafia的前干部把现干部送进局子了!我们要不要发一面锦旗鼓励太宰治大义灭“亲”的正义之举哇?

    枝枝蹲在审讯室外吃警花姐姐给她拿的甜滋滋的水果糖,太宰治给A上完眼药,确认就算森鸥外亲自来接人,A也至少要在局子里关满48小时后满意地拍拍衣服走人。

    “走,枝枝。”太宰治无比骄傲地说,“有钱了,我们去吃帝王蟹!”

    那一刻,太宰治就是雪见未枝心目中最帅的靓仔。

    因为这件事,雪见未枝连带着对横滨警局的水果糖的印象十分深刻。家乡的警察小姐姐多么温柔,怎么会因为冷笑话就把无辜的枝枝赶出门呢?

    “好吧。”太宰治和五条悟都不在,没人能接她的梗。枝枝叹气,说了实话:“我和津美纪去八十八桥玩了,夜游探险你懂的,学院杯属于格兰芬多。”

    仁王雅治&切原赤也:你居然一个人偷跑!为什么不带他们QAQ

    真田弦一郎脸一下变黑,如果不是他没打赢过雪见未枝,恐怕今晚会再出一起血案。

    “八十八桥……”工藤新一显然知道试胆传说,他挺意外地看雪见未枝,“你们胆子蛮大的嘛。”

    胆子这么大能不能让她们去辨认一下尸体啊?嫌疑人面对尸体的第一表情在侧写中还算是蛮重要的情报。

    “胆子大也不是你想让她们辨认尸体的理由。”幸村精市淡淡地说,打断工藤新一的想法,“最多看个照片就够了。”

    他挡在前面,枝枝的视线被少年修长的身形挡住,只看得到他有力的脊背。

    她奋力踮脚猫猫探头,被幸村精市头也不回地摁下去。

    长得高了不起吗?枝枝暗暗磨牙:五条老师救我,用你无敌的一米九想想办法啊。

    她明天就回家苦练高跷,强者没有弱点!

    工藤新一从口袋掏出照片递过去,照片中的人津美纪和雪见未枝自然不认识,津美纪看完后赶紧摇头否认,雪见未枝却盯了工藤新一一会儿。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工藤新一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少年。”枝枝严肃地问,“你既然自称侦探,那你家是开侦探社的吗?”

    “?”工藤新一摇头,“不开,不过我经常替警方破案,目暮警官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那就行。”safe,他不是武装侦探社的同行竞争者,枝枝很大度地放过工藤新一。

    “我的青梅竹马小兰家里倒是开侦探社。”工藤新一紧接着说,“毛利侦探事务所,地址在米花町附近。怎么,你有想委托给侦探的任务?”

    他顺口替毛利小五郎打了个广告。靠不靠谱另说,先把客人拉过来再由他代打也OK嘛。

    你说什么?雪见未枝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青梅竹马的父亲开侦探社,你这个未来女婿岂不是板上钉钉的特聘打工仔?好啊,枝枝差一点被你蒙混过关了。

    还见缝插针给岳父的侦探社打广告?休想挖武侦人的墙角!

    亲爱的朋友们,你以为工藤新一和雪见未枝之间只是单纯的侦探和嫌疑人的关系吗?

    不!这分明是一场同行竞争的阴谋!

    这个恶毒的男人趁着枝枝夜游,不仅占据道德制高点叫来他熟识的警探占尽主场优势,还意图倒打一耙将头号嫌疑人的帽子戴到枝枝头上!

    聪明的枝枝能让他得逞吗?

    必然不能!

    “哼哼。”雪见未枝露出看破一切的沼跃鱼の王之眼神,趁幸村精市不注意奋力踮脚,费劲吧啦地想看一眼尸体。

    江户川乱步可以在啥都没有的情况下戴上眼镜一眼看破真凶,身为他御用助理的枝枝自认学到了几分名侦探的精髓。

    所谓名侦探,便是一戴眼镜就可以大声说出那句名台词“真相只有一个”的绝世强者。

    工藤新一到现在都没有破案,一定是因为没配眼镜才业务不行。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连侦探标配的装备都没有,你怎么在同行面前露一手?

    “你命里宜眼镜,改天一定要去配一副。”雪见未枝大气地提醒工藤新一。

    她不屑于在装备上占别人的便宜,强者战斗光明磊落不拘小节,她要用自己绝佳的推理能力打败工藤新一,向他证明哪家才是全日本最厉害的侦探社!

    雪见未枝踮起脚,没看到,再踮,又没看到。

    来来回回她的小腿踮到打颤,逐渐崩溃:“前面人怎么那么高,名侦探你肩膀借我撑一下help!”

    工藤新一无语:“你还真以为看一眼尸体就可以破案么?我可以借你撑,要是你看不出凶手之后就好好配合警方录口供。”

    “强者不能说不行。”雪见未枝非常坚持,“乱步可以,我就可以。”

    只要让她看一眼死者,名侦探绝对能找出真凶!

    借工藤牌撑杆的身高,雪见未枝飞快地看向躺在地上的死者。

    真人和照片基本相似没有太大出入,感谢证件照不允许P图的规则,不然借雪见未枝十副眼镜她也看不出什么。

    “额头上多了一条缝合线纹身,还挺新潮的。”雪见未枝喃喃自语,“是个朋克大叔吗?死因是烧伤,哇,身上被烧黑了好大一片,谁下手那么残忍?”

    “一块好肉都没有,衣服也没了。这个火蛮霸道的耶,和我的深渊之炎好像……像……”

    淦,这不就是她的火吗?她的咒力还在尸体上缠着呢。

    雪见未枝呆滞猫猫头,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犯人竟是我自己?”

    第33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三天

    事情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初出茅庐的名侦探枝枝没想到自己的出道秀竟然如此刺激。

    不太对啊,名侦探为什么拿了狼人剧本?

    雪见未枝撑在工藤新一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把高中生侦探捏得嗷嗷叫。

    “轻一点啊!”工藤新一丝丝抽气,“你家里是干推拿针灸老中医生意的吗?”手劲怎么那么大?

    “不, 但我的老师是从事盲人按摩生意的。”雪见未枝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 “少年, 你的骨头有点脆, 老了要遭罪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 包治百病,把你全身的骨头碾成粉都可以再拼回来。”

    骨头脆不要紧,碾成粉之后让与谢野医生给你用502黏回去就好。

    “谢谢, 免了。”工藤新一坚定拒绝,“那么这位名侦探小姐,你看出凶手是谁了吗?”

    他的语气有一点点嘲讽,还有一点点智商碾压的优越。

    少年人, 不要得意忘形。

    凶手正站在你面前, 你不怕她兽性大发把你打成小饼饼,与地上躺着的那位仁兄肩靠肩好兄弟黄泉路一起走吗?

    枝枝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忍辱负重, 默默摇了摇头。

    说出来怕吓死你, 请珍惜这份闪耀人性光辉的纯真善意。

    活跃于东京各大案发现场的劳模警察目暮警官带人赶到温泉旅社, 工藤新一熟门熟路地上前交涉,雪见未枝悄悄溜到津美纪背后。

    “津美纪。”枝枝沉痛地说,“我们来串个口供。”

    伏黑津美纪被雪见未枝拉到一边,听她用优美的语言与绝佳的比喻润色两个人作死的试胆夜游之旅。

    大半夜偷跑——不畏强权、敢于冒险, 拥有孤身一人前往龙潭虎穴、不拖累同伴分毫的勇气。

    八十八桥蹦极——尝试新鲜事物, 挑战人体极限, 生命在于永远奔腾的运动。

    放火烧山(津美纪惊恐)——响应乡野号召为农民伯伯除草捉虫,给绿色自然增添一份别样的色彩。

    “……综上所述,我们的所作所为是符合八荣八耻和青少年行为规范的、健康正确的行为。”雪见未枝强调说,“背下来了吗津美纪,等会儿录口供要用的。”

    “背是背下来了。”津美纪迷茫地问,“可这个案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照常说就可以了吧。”

    “唔,确实关系不大。”雪见未枝点点头,“虽然人是我杀的。”

    伏黑津美纪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扭曲,无数话涌到她的嘴边争先恐后向外冒,最后只憋出一颗小泡泡:

    “啥?”

    不争气啊伏黑津美纪!你为什么不是个吐槽役!你要是个吐槽役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吗?!

    年轻的津美纪第一次意识到一场相声演出中只有逗哏没有捧哏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字面意思,死者身上的烧伤来自我的火焰。”雪见未枝吃了一颗奶糖,她摊开抓满糖果的手让津美纪随便拿,“他身上还有我的咒力呢,随便来个咒术师都能破案。”

    “可是!”津美纪急忙反驳道,“枝枝不可能杀人。”

    “可能的。”雪见未枝平静地说。她咀嚼着口中的糖果,唇齿满是浓郁的奶香甜味,“记得那股操控你身体的咒力吗?我将火焰反噬到他的本体上了。”

    “没有深渊之炎不能烧的东西。”她低声呢喃,“这具身体的死亡并不意外,但是……他死在旅社就有点稀奇了。”

    当时火焰燃起的地方,分明在八十八桥上。

    雪见未枝靠在木廊的廊柱上,闭着眼思考。

    她其实不太喜欢思考,也不喜欢复杂的事情,能凭借直觉来解决的就不要动脑子。

    “这样可不行。”鸢眸的青年叹了口气,“枝枝,你会被骗的。森先生那种老狐狸最喜欢骗枝枝这样听话可爱的女孩子。你会被他带到港口Mafia里陪变态幼-女控玩奇迹枝枝环游横滨的垃圾小游戏。”

    “你很聪明。”太宰治的轻笑声在雪见未枝耳畔回荡,“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不是吗?想一想,他的欲求是什么、他想达到什么目的……找到人最渴望的欲望,他的一切都会浮现在你眼中。”

    最渴望的……

    “他被我烧了一个身体,因此放弃了在津美纪身上的布置,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个不甘心的挫折。”雪见未枝抬头仰望庭院中落下的红枫。

    “那具身体被烧坏了,不能用了。左右扔哪里都是扔,为什么不给我找个麻烦呢?”

    火焰蚕食肉-体,那人一步步从八十八桥赶回旅社。他不急不慢地做了些布置,给自己选好一块风水宝地躺下,任凭烈焰席卷知觉。

    半夜起床上厕所的客人拉开门,脚下踩到枯焦的碎屑。客人拎着提灯弯下腰,和一张被火撩过、满面狰狞的脸对上视线。

    “啊!”一声尖叫惊起满楼灯光。

    住在同一家旅社的高中生侦探在黑暗中睁眼:到我的回合了!

    “也太巧了吧。”雪见未枝挠头,“他怎么会正好和我在一个旅社?这间店连侦探都自备了,装备也太齐全了一些。”

    羂索很冤,他其实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要怪就怪工藤新一,死神都出来旅游了,怎么可能不死个人呢?

    神说:这是柯学。

    七七八八推理一遍,雪见未枝点点头:“我已经知道敌人的阴谋了——他要搞我。”

    是不是她杀的不重要,死者身体里原本住着的家伙哪去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留下了给雪见未枝定罪的决定性证据。

    咒术师使用咒术杀人,这个案件会被警局转到咒术界高层那里去。

    如果处理不好,羂索能用这具早已死去的尸体将雪见未枝拉入诅咒师的阵营。

    因为她一定不会服从咒术界的审判,那些人也没有本事来审判她。

    从五条悟将雪见未枝划入自己的地盘开始,她不再是能被高层利用摆弄的棋子。与其给五条悟增添一个帮手,不如让他们反目为敌。

    “真恶心。”雪见未枝轻轻说。

    她很不高兴。

    “罪人升入极乐,善者在地狱哭泣。受苦受难的人哀叫着被割去血肉,啄食枯骨的黑鸦羽毛斑斓如黄泉之母以蛆虫织就的嫁衣。”

    “要怎样才对呢?”她问,“今晚我不该带津美纪出门,放任她明日与同学相伴走入绝境才对么?幕后黑手满意留下诅咒,被舍弃的躯壳换了一具又一具。”

    “腐烂的老肉攫取蜜液高枕无忧,高高在上施舍指责凡间奔波忙碌的战士,如神明般耀目而生的那人也疲于奔命。”雪见未枝的手摁在廊柱上。

    少女柔软的手指陷入坚硬的铁木,如掐碎一颗果冻般轻易。

    “他在救人,你们在杀。”

    “我很不高兴。”

    幸村精市顺着木廊找过来的时候雪见未枝正站在廊柱边,拿胶水粘木头。

    “怎么了?”少年神色微妙地看着疑似被施予暴力的廊柱,竭力忽视上头明显的指痕。

    不,再怎么说人类的手也不能真的入木三分吧?你这样他有点害怕。

    “我在学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雪见未枝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拍拍手上的木屑,“是侦探少年要你来找我的吗?”

    “是……这件事真的和枝枝有关系?”幸村精市皱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然啦。”雪见未枝轻快地说,“我可是坏蛋的敌人。”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中二病了。”幸村精市松了一口气,“抱歉,本来是想带你出来散心的。”结果出了不好的事。

    “和幸村君没关系。”枝枝摆摆手,“对我而言也不算很麻烦。”

    羂索算错了两件事。

    第一,她属于异能特务科特别监管人物,咒术界敢越过横滨直接找她清算还差了点本事。

    第二,她的立场从来与阵营无关。

    “我叛变到诅咒师阵营就会和五条老师为敌?做你们的春秋大梦。”雪见未枝弯起唇,“老师就是太纵容你们了,既然不想把脑袋好生生搁在脖子上,不如摘下来给我当球踢。”

    好意要留给值得的人,大可不必对垃圾多费口舌。

    “离开家乡外出求学果然很难啊。”雪见未枝跟着幸村精市走向被警察拥簇的工藤新一。

    她小声说:“要是在横滨,乱步一定早就把一切推理清楚了。”

    社长会挡在她面前一力承担所有责任,太宰治牵起小姑娘的手将她带到一边,织田作之助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糖给她,摸摸她的头。

    “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红发青年温暖的眼睛看着不高兴的小姑娘,“枝枝是在好好地救人,一点错都没有。”

    你从不轻易伤害别人,我们都知道的。

    “想回家了。”雪见未枝轻轻踢了踢脚,“你们都欺负未成年的监护人不在场。”

    “雪见小姐。”工藤新一再次站到她面前,“我们已经获得了切实的证据,请你不要试图隐瞒。我再问一遍:你今晚做了什么?”

    她回答:“做了我该做的事。”

    工藤新一有些泄气,这人看到警察完全不怕的吗?他想起雪见未枝的年龄,一边退后让目暮警官上前一边说:“介于你未成年,警方会联系你的监护人,现在请你去警车上坐一会儿。”

    “不用了。”

    平静淡然的男声搅破凝滞的气氛,工藤新一试图后退的动作被人生生截住。

    借力按在他肩上的力道一触即离,高中生侦探在刹那间隐约幻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

    “抱歉抱歉。”来人不走心地说,白发的男人摘下墨镜,一双冷冽的湛蓝瞳孔让所有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我是这孩子的监护人,”五条悟似笑非笑地问,“你们要把我家的小孩带到哪里去?”

    第34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四天

    五条悟相当不快。

    他出差不过两个多月, 好好养在家里的小孩被人拐出来不说,还差点戴上手铐被带去警局喝茶。

    结束跨时数月的工作,五条悟特意赶了最早一班航班回东京。他的行李交由伊地知洁高带回,男人自己兴致勃勃地拎着满满一袋伴手礼准备回家逗枝枝。

    一张卷子换一块喜久福, 也不知道一提到数学就皱鼻子的小姑娘做完了多少。

    五条老师是铁面无私的大人, 多出的喜久福他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大门上的黑脸李逵画像倍有家的亲切, 五条悟非常欣慰自己没有看门口看到两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的石狮子。

    这座公寓物业的敬业态度对得起他每月支付的昂贵物业费, 没有让雪见未枝胡作非为。

    五条悟拿出钥匙, 一鼓作气推开门:“Good-looking-guy五条老师回来啦——咦,这么晚都不在吗?”

    屋里空荡荡的,会飞扑过来抢喜久福的小姑娘不在家里, 室内一片黑暗寂静。

    五条悟无趣地撇嘴,随手将甜食袋子扔到沙发上,汲着拖鞋去拿冰箱里的冰淇淋吃。

    冰箱上挂着一块小黑板,黑板的位置取五条悟和雪见未枝的平均值:对五条悟而言矮了, 对雪见未枝太高。

    他们都觉得不合适, 但谁都不肯再让一步。

    在幼稚这门学科上,师徒两人半斤八两。

    五条悟嫌弃地弯腰去看雪见未枝踮起脚写的留言,小姑娘一笔一划地写:“我和津美纪出去泡温泉啦, 不带五条老师。”文字后画着一只吐舌头的小老鼠。

    黑板上的痕迹她没有擦得太干净, 五条悟用自己格外优异的视力辨认了一下, 残存的留言有:

    “吃到了超美味的青团,没有老师的份”、“今天在路上遇见一只和老师好像的猫,非常欠揍(划掉)”、“鳗鱼饭不错子,枝枝推荐夜宵”、“数学好难QAQ你鲨了我吧”……

    两个月独自生活的点滴汇聚在小小的留言板中, 写了又擦擦了又写。雪见未枝不知道五条悟什么时候会回, 也不在乎他看不看得到, 自顾自地写写画画。

    像她本人,自我得很可爱。

    五条悟站在冰箱前,一边用勺子挖碗里的雪糕吃一边用六眼还原出只剩微弱痕迹的字迹。

    无数人艳羡的、作为最强力量代表象征的眼睛被男人用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偏偏他认真又专注,比每一次用六眼分析咒力结构时更用心。

    “自己把自己照顾得蛮好嘛。”五条悟的目光在“温泉”两个字上顿了顿,“我也想去泡温泉。”

    去吗?

    干嘛不去?

    五条悟毫无心理负担地出门了,他临时打了个电话给伏黑惠把人从睡梦中吵醒:“惠?枝枝和津美纪去的是哪个温泉?她们没带你吗?”

    被两个姐姐抛弃、自立自强、大半夜被监护人一通电话吵醒的伏黑哥满脸厌世,他缓缓摆出大招的手势:“布瑠部,由良由良……”

    他要和这个冷酷的、没有人性的世界同归于尽!

    五条悟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哇,惠要用绝招了吗我好怕——先把地址报给我你再继续,晚风好冷。”

    伏黑惠冷漠地挂断了电话,他用足以捏碎手机钢化膜的力气给五条悟发了地址,一把扯起床单蒙住脑袋。

    让他一睡不醒,远离冷漠人间。

    五条悟瞟了眼地址,不远,他大概目测一下周围的空旷环境:不错,没有障碍物,直接瞬移。

    旅社大多二十四小时营业,即使老板关门睡觉也肯定有值夜的人,临时加个房间完全不是问题。

    五条悟来的路上还在想要不要半夜袭击把枝枝吓一跳,但是津美纪和她住一个房间的话有点不太方便啊……

    对枝枝恶作剧是没问题的,那孩子被吵醒之后也会相当开心地和他玩,正常人的反应大概是扇五条悟一巴掌大喊色狼。

    “怎么这么多人……警察?”五条悟听到警笛鸣叫的声音,挑了挑眉。

    他家的小孩只是偶尔任性了一点,整体乖的不行,是谁一心想给她定罪?

    “怎么,我们家枝枝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五条悟的胳膊搁在雪见未枝肩上,毫不客气地全身的重量压在少女身上。

    他捏着枝枝的耳垂在指尖玩,眼神冷淡的看着想要过来又被他骇人气场震慑的警察。

    刚刚还一脸淡定、对自己即将被抓进警局喝茶无所畏惧的雪见未枝有点点尴尬地扯了扯五条悟的袖子。

    男人顺从地低下头,让女孩凑到他耳边说话。

    “杀人了也放火了。”枝枝小声地说,“尸体就在那边,上面还有我的咒力残留。”

    某种程度上工藤新一没冤枉人,雪见未枝也不可能让别人给她顶罪,这趟局子她原本是打算进的。

    “唔。”五条悟听到这话后没什么反应,他既没有去看尸体验证真假,也没有放手让雪见未枝被警察带走。

    “但是。”男人的呼吸离雪见未枝的耳垂很近,他的嗓音很淡,“我们枝枝不会故意杀人,对不对?”

    他什么都没问,笃定而平和地说。

    “……嗯。”雪见未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沉默一会儿才开口,“祓除咒胎的时候遇见了很奇怪的敌人,那具尸体是他舍弃的躯壳,我没有抓到他的本体。”

    “了解。”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大手揉乱低着头的小姑娘的发型,“这不是被陷害了吗?怎么一点都不理直气壮?平时那个歪理一套一套理不直气也壮的枝枝去哪了?”

    “五条老师你很过分耶。”枝枝不满地说,“我可是想了超多不妙的事情,连之后被逼叛逃做诅咒师和你决战紫禁之巅的剧本都写一半了,你还嘲笑我。”

    她以为听到这些话的五条悟会更不加掩饰地嘲笑她,嘲笑小孩子想东想西给他惹麻烦。

    “不会的。”五条悟没有笑,他平静的、认真的重复了一边,“不会的。”

    “有我在,不会让你被逼到那个地步。”男人的掌心温热,他搓了搓小姑娘的脸蛋,“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只需要尽情玩闹、尽情闯祸,收拾烂摊子是大人要做的事情。”

    “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师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吧。”五条悟恶劣地用力刮了一下枝枝的鼻子,“谋权篡位,不尊师长,小朋友越来越嚣张了。”

    他的手劲可不小,小说中鼻头一酸就要流泪是真的,你打自己鼻子一拳无论多坚强的人都要在身体本能作用下泪眼汪汪。

    枝枝乌乌乌捂住鼻尖,五条悟没有半丝安慰她的意思,幸灾乐祸地放她在旁边自闭。

    “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白发的青年越过工藤新一走向目暮警官,“警部,借一步说话。”

    “喂!”工藤新一皱紧眉头,“你要妨碍警方办案吗?”

    “哈?”五条悟扯开一个笑,“我越过警视厅直接把人带走都可以,能解释一句已经是特别优待了。”

    他的学生今天又完美地祓除一个特级咒胎,很值得好好夸一夸。师长在这里,没有让自家孩子受委屈的道理。

    真让警方把人带走,那群老东西又要找由头把他叫去唧唧歪歪,五条悟不耐烦听。

    好玩的枝枝还等着他逗,谁要把时间浪费在一帮烂橘子身上。

    “被他们逼得叛逃去做诅咒师……嗤,也不是没有可能。”五条悟太了解那群老东西了,一天不给他添堵像浑身长虱子一样难受。

    五条悟对目暮警官比了个一边说的手势,目暮警官犹豫了一秒,跟着他走到角落里。

    目暮十三做了很多年警部,对世界的认知比工藤新一多一些。在警局口口相传的潜-规-则中,“白发蓝眼”是个很特殊的暗号。

    他代表:“不要管,不要听,不要看,不要问”。

    “如果你遇见一个白发蓝眼、好看到完全找不出词语来描述的男人,无论他提出多无理取闹的要求,你都必须答应。”目暮警官的前辈语重心长地说,“不需要看照片,看到真人秒懂。”

    确实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俊美。

    “工藤君。”雪见未枝捂住酸疼的鼻子走近满脸郁闷不解地工藤新一,“你看起来很遗憾没把我送进局子。”

    “你这句话很像狡猾逃脱法律制裁后对男主角放狠话的反派。”高中生侦探回击。

    “怎么可能?”枝枝摇头,“本正义使者才是真正的主角。”

    你,敢抢C位,big胆。

    “你的监护人什么来头?”工藤新一没好气地问,“目暮警官什么都没问就不抓你了,他连我都不告诉。”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的三观,纯洁的少年,不要随便进入官能领域。

    “五条老师是最强哦。”雪见未枝露出大大的笑容,“各方面都超厉害的。不要自卑少年!你未来也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好男人!”

    借你吉言。工藤新一露出没好气的半月眼,看雪见未枝时也不再用看犯罪嫌疑人的眼神。

    高中生侦探压低声音:“我猜这个案子没有我看到的这么简单。那个人是你杀的,不仅是证据告诉我这一点,你本人也没有否定,对吧?”

    雪见未枝歪了歪头:“我从来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所以呢?你打算自己偷偷去查吗?”她语气兴奋。

    “你为什么比我还激动?”工藤新一古怪地说,“我猜测死者身上有很大问题,你和另一个女生夜游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你对他痛下杀手,他为了报复你把尸体刻意丢弃在旅社。”

    好家伙,你们搞侦探这一行的人均剧本成精吗?

    “请把痛下杀手换成正当防卫。”雪见未枝严肃地说,“我在剧本中的角色是临危不乱英姿潇洒的正义使者,不要用反派的形容词侮辱我的角色。”

    新一:住嘴,嫌疑人X!他就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犯人!

    “这个案子有很多我没有解开的谜团。”工藤新一闷闷地说,“恐怕也是目暮警官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会自己查清楚的。”

    好奇害死猫。枝枝正准备劝他放弃挣扎,不要妄想在武侦人面前抢夺世界第一名侦探的称号,这个称号只属于江户川乱步!

    “我的偶像江户川乱步先生一定可以完美推理这个案件!”工藤新一信誓旦旦说,“你说我把这个案子写信寄给乱步先生他会感兴趣吗?”

    他不会,他只会因为你试图逮捕他的侦探助理气哼哼一整天。

    乱步的粉丝就是枝枝的朋友,雪见未枝愿意帮助这位好奇心旺盛的侦探boy探寻新世界的大门。

    “朋友。”她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呃,刚做完手术的眼睛?”工藤新一狐疑地回答。

    “这个呢?”枝枝又指了指她的右臂。

    “刚做完手术的胳膊。”工藤新一补充一句,“没有打石膏,应该不是骨折。”

    您真是个推理鬼才,她在你眼中就是个半身不遂的形象是吗?

    “我的左眼是能看穿一切的洞悉之瞳,右臂封印着来自地狱的深渊之炎。”雪见未枝靠近工藤新一,她迎着半月眼少年大无语的眼神,尾指松松勾开绷带的一角。

    “嗤!”一簇火光照亮工藤新一的眼睛,凶悍的火焰无比温顺地在她手臂上流淌,像苍白皮肤上赤鸟的纹身。

    “你不是好奇凶器被我藏在哪里吗?”黑发少女笑眯眯地点了点手臂,“藏在这里。”

    “有空来横滨玩。”雪见未枝亲切地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

    “我给你重塑一次三观。”

    第35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五天

    工藤新一, 一位新时代优秀青年,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早睡早起身体好,医生都说他很正常。

    今天, 世界观在他眼前碎裂了。

    天旋地转, 光怪陆离, 在空间与时间交错的缝隙中、在无量空处的领域里,他想到了很多很多,无数细节九星连珠:

    被火烧死后自己走回旅社原地躺好的死者、靠刷脸保释嫌疑人的可疑白发男子……以及本次离谱案件的第一嫌疑人X!

    她!居然在名侦探面前玩火!

    张扬的火光昙花一现, 在工藤新一的瞳眸中留下刺痛的光点。如同仰望正午时分的烈日,耀眼的白芒过后是忍不住滴落的泪水与一生无法忘怀的夺目。

    雪见未枝松开勾住绷带的尾指,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小碎步后退。

    溜了溜了,恶作剧の王深藏功与名。

    那簇火是怎么回事?工藤新一回过神来,脑洞大开:她在手臂上涂了一层镁粉或者白磷?摩擦生热?喷气点火装置?人形自走酒精灯?

    《论理工科男生的知识储备》,不愧是你,未来的大科学家。想象力匮乏, 完全没有往异能力方面想。

    工藤新一:想把她当作实验器材写进自己的论文(渴望的眼神)。

    “少年郎, 你看我的目光有点吓人。”雪见未枝毛骨悚然,“我不想闯进你的生活, 给身为陌生人的我们彼此留一点空间不好吗?”

    枝枝直接抢话, 赶在工藤新一反驳前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问!作为一位优秀的名侦探, 你应该自己寻找真相!”

    “俗话说得好, 女人一旦在男人面前没有秘密便毫无魅力可言。”

    雪见未枝用未成年的脸说最槽多无口的话:“虽然你还不是个男人, 但我觉得你是不会承认的。这可悲可叹的自尊心呐, 无疑是对人性的极大考验。”

    “来吧朋友, 大声告诉我:你是不是个男人!”

    “只要你说不是, 我今天就为你揭晓世界的真相。”雪见未枝坦坦荡荡地对工藤新一张开双手,“做出选择吧,倾听你内心的声音。”

    是要真相,还是要男人!

    工藤新一听到了自己牙齿咯吱咯吱响的声音,仿佛有一万只花栗鼠在他嘴里霹雳起舞。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一足球踢死什么人了。

    “你最好不要犯到我手上。”高中生侦探色厉内荏地威胁,“我迟早要把你关进局子里。”

    不得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就懂得囚♂禁关押小黑屋那一套,他要对无辜的枝枝做什么?

    可怕,实在是可怕,不能细想。

    你不要过来啊!她要喊人了,她真的要喊人了。

    “枝枝,过来。”两人僵直的时候,蹲下身翻看尸体的五条悟对小姑娘招招手,救她于水火之中。

    谢谢你五条老师,她的超人!

    雪见未枝立马从辣个试图囚-禁她的可怕少年身边逃离,来到五条悟旁边。

    即使这里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枝枝仍然感受到巨大的安全感。

    那是无论怎么作死、怎么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狐狸偷鸡都不怕被找家长的极致安全感。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无敌的一米九在这里,一米六的枝枝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虽然但是她还是有点想长高的,至少在成长期结束前拔苗助长亿点点。

    枝枝:不要学中原中也,会变得不幸。

    “怎么了五条老师,尸体有什么不对吗?”雪见未枝蹲在五条悟身边,她非常专业地从口袋中拿出乱步同款黑框眼镜、福尔摩斯同款烟斗和狄仁杰同款放大镜一字摊开在五条悟面前,“道具要伐?第一次免费。”

    哼哼,枝枝可是有着多年侦探助理经验的人,脑子不一定好使,装备一定带的最全。

    “免费吗?太好了。”五条悟越过雪见未枝摊开的掌心将手伸进她的裙子口袋,在枝枝震惊的目光中掏出一把牛乳糖。

    一颗漏网的奶糖从少女裙边滚落,在地上打了个转儿,停留在她脚边。

    枝枝猝不及防被五条悟偷家。

    这个人摸女孩子裙子的动作怎么那么熟练啊!

    “五条老师怎么知道糖在这边的口袋?不对,”枝枝抓住重点,“你一个伴手礼都没有给我带,却一见面就抢我的糖吃?”

    这就是靠谱的成年男子吗?她悟了。

    五条悟不需要知道雪见未枝把糖放在哪边,因为答案只有一个——两边都有。

    甜党对甜党了如指掌。

    老师抢学生的糖吃天经地义,五条悟吃得理直气壮。他指了指尸体头上的黑色缝合线:“考考你,看出什么了?”

    “很新潮,很酷。”枝枝严谨地回答,“是今年纹身新潮流。”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看雪见未枝的眼神像看一只昂昂叫的小猪仔,“实践出真知,你用手摸摸。”

    噫,脏脏。

    无下限术式真的很好用,洁癖救世主。五条悟的手看似与尸体亲密无间,实则一点边缘都没有挨到,枝枝慕了。

    五条悟好笑地看着少女皱紧眉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黑色缝合线。

    “咔。”

    缝合线深处一声不妙的声音让叛逆师徒二人组同时僵硬。

    “咔咔咔咔咔,”一声清脆的连响势如破竹。

    缝合线被她一指头戳断了!

    死者的头!它裂开了!

    “对不起起起——”雪见未枝手忙脚乱地去追在地板上滴溜溜一路滚远的半个脑壳,“我不该用那么大力气是我不对你不要离开我啊——”

    五条悟下意识张开手在尸体面前大鹏展翅,以期望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将这出意外惨剧遮掩在身后。

    他谨慎回头。

    对上满屋人震惊的眼神。

    这个男人!居然教唆一个未成年徒手拔断了死者的脑壳!

    恐怖如斯!

    工藤新一倒吸一口凉气:他经历过无数案发现场,从未见过如此赤鸡的场景。

    这个头,它怎么就裂开了呢!

    “快一点!”雪见未枝拿着椰子壳似的脑壳跑回来,把脑壳和502一起塞给五条悟,“粘起来就当作无事发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们知,区区百来个目击证人罢辽,不要怕!”

    只要你坚信自己无罪,就没有人可以给你定罪!这一波是唯心主义者的胜利。

    五条悟啼笑皆非。

    满屋人炙热的目光盯着他们两个人,眼前的少女把胶水往他手里塞的样子很像从别人窝里抢走满满一腮帮松子跑回家藏进窝里的大尾巴松鼠。

    “你快点藏起来呀。”枝枝鼠焦急地直蹦跶,“这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储备粮!”

    弄丢了就把你吃掉!

    “算了。”五条悟一边忍笑一边嫌弃地把脑壳放回原位,“硝子迟早要解剖,我还给她省了个步骤。”

    尸体的脑壳中一片空空荡荡,违反常识到足以把辛苦背书的医学生活活气死。

    五条悟用手比划了两下,不大不小,刚好够装一个脑子。

    “里面的脑子是被僵尸吃掉了还是自己长腿跑了?”他陷入沉思,“看来敌人不是没有脑子,而是只有一个脑子。”

    真可怕,这个敌人一定很会伪装。如果让它逃到火锅店,谁知道它变成了哪桌幸运客人点的猪脑花?

    幸好他去火锅店从来不点脑花。

    “枝枝,你要记住。”五条悟叮嘱自己的逆徒,“虽说吃哪补哪,但吃猪脑子一定不能补人脑。”

    “本来就够笨了,越吃越笨该怎么办?”他怜爱地撸了撸小姑娘的脑袋,“保持原型就是最大的进步,万不可逆向努力。”

    枝枝抓住头顶的大手,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你才是猪!五条猪!

    第36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六天

    雪见未枝完全没有口下留情, 她饱含怒火、不甘和生气地嗷呜一口咬在五条悟手上。

    从来、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笨!

    连江户川乱步都没有!

    太宰治曾经有过,等他被雪见未枝用剑术教做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五条悟这个该死的男人,唯独他没有经历过枝枝的毒打。

    他不仅无动于衷,甚至笑出了声。

    “小心一点, 别把牙齿咬掉了。”男人好心提醒一句, 被小姑娘狠狠瞪了一眼。

    闭嘴, 有胆子解开无下限!看看是她的牙口好还是你的皮肤硬?

    五条悟又不傻,他才不要。

    “等一会儿会有人来和你们对接工作。”五条悟手臂上挂着个人,仍镇定自若地和目暮警官说话, “尸体我们这边要带走,案件的档案封存到绝密等级。”

    “我会向上层汇报的。”目暮警官点点头, 他眼神飘忽地瞟了一眼一口咬在五条悟手背上、被男人熟门熟路夹在臂弯中的黑发少女。

    这两个人真的是师生?

    难道不是幼稚园大班生和小班生的小学鸡互啄?

    “事情暂且就到这里,现场的客人们过来录个笔录,确定完身份就可以离开了。”目暮警官对高木警官挥挥手,警察们分别占绝一块儿地方开始工作。

    “津美纪。”五条悟夹着枝枝对伏黑津美纪招手,“我带你一起回去。”

    “谢谢, 五条先生。”津美纪站到五条悟身边, 雪见未枝一边继续啃咬一边百忙之中抽空对她呜呜两声当作打招呼。

    “松口吧?”津美纪小声劝道,“枝枝, 你的朋友都在看你呢。”

    黑发少女被高大的男人夹在臂弯下带进带出, 两个人的长相都是绝无仅有的出色,无数道视线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闪烁八卦的光辉。

    雪见未枝对津美纪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他们看我, 和我有什么关系?

    枝枝很大方的, 可以给他们多看几眼。

    津美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越是和雪见未枝相处长久, 越能发现她是个非常自我的人。

    不是说完全不考虑别人的看法或者不会读空气之类的, 相反她一直知道人与人相处的底线在哪里, 在雷区反复蹦迪都只会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但在底线之外,她对他人的看法视若无睹。赞赏或指责,一个字都不会入她耳中。

    这一点与五条悟真是十足十的像。

    自由,随性,千金难买我乐意。

    这就是永远不会社会性死亡的存在吗?围观的人脚趾抠出一座布达拉宫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决心。

    某种程度上来讲,过分可怕了。

    “部长。”仁王雅治偷偷戳了戳幸村精市,“他是谁啊?枝枝和他关系好像很好。”

    “她不是叫那个人老师么。”幸村精市淡淡地说,“是枝枝现在就读的学校教师吧。”

    “雪见姐的成绩明明可以直升立海大高中部,为什么非要跑到东京读书啊?”切原赤也不开心地说,“私立佛教学校又是什么?她信佛?”

    一个一边说着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一边要人往麻辣兔头上多加点孜然的人,信佛?

    佛会被她气得跳起来打一套军体拳。

    “谁知道呢。”仁王雅治伸了个懒腰,“不要试图探究雪见未枝,她身边就没一个正常人。”

    因为她自己就是最不正常的那个人。

    有一件事仁王雅治谁都没告诉过,连他最好的朋友柳生比吕士都不知道。

    那是一个非常悲惨的,只有仁王雅治受伤的一天,他因为恶作剧被真田弦一郎罚清洁网球场,独自在学校做清洁做到了天黑。

    “看门大爷的狗都吃晚饭了,我还饿着肚子,这合理吗?”仁王雅治回家中途接到父母电话,让他去在横滨的亲戚家吃饭。

    从立海大到横滨不远,雪见未枝每天上学的一条路是最近的,仁王雅治听她讲过:“路过一家蔓越莓曲奇特别好吃的蛋糕店之后左转,一直走过奶茶店,再右转走过一个冰淇淋店……”

    雪见未枝记路法,秘诀只有一个字:吃。

    简单易懂,是连江户川乱步听后都不会再迷路的程度。

    横滨的夜晚海风裹挟淡淡的鱼腥味,吹的人骨头发冷。仁王雅治不是横滨人,即使他住的离横滨很近,也很少来这座城市。

    “好奇怪,几乎没什么人走夜路?”仁王雅治走在路灯清冷的街头,满心不详,“别告诉我这里有宵禁。”

    他不会被抓进局子吧?别啊,你们横滨人都没有夜生活的吗?

    有。

    不仅有,还很丰富。

    “砰砰砰!”枪声大作,仁王雅治惊愕抬头,只听见前方一片嘈杂。

    “别过来!可恶,打不赢!请求支援!”

    “太宰先生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武装侦探社的人强得这么离谱的吗?!”

    仁王雅治听了两耳朵,前方枪声逐渐被呻-吟声取代,他在后退和前进中进退两难。

    最终,喜欢刺激的天性占了上风,仁王雅治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地面上躺了一地的黑西装,他们几乎人人配枪,一看就不是正经打工人。

    “莫非是……横滨特产——Mafia?”仁王雅治一脸见识到都市传说的惊奇,他愈发谨慎,握住自己的网球拍。

    网球拍在手,他的安全感直接满格。

    仁王雅治视野受限看不到太多,他只听见“太宰先生”一个人名,莫名有些耳熟。

    “真是不长教训啊。”鸢色眼眸的黑发青年含笑说,“不会是广津派来的,那就是A的人?”

    不就是被他坑进警局一二三四五六七次嘛,好小气一男的。

    声音也耳熟,仁王雅治自己很擅长cosplay,对人的声音格外敏感,他绝对在哪里听到过!

    一个被Mafia尊称为“先生”的人,会不会是什么黑帮大佬?仁王雅治有种自己在看《教父》的感觉。

    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青年的半个身影,耳畔的枪声与打斗声仍在继续,青年看起来有些无趣地站在原地,像在等人。

    “砰!”一个人被击飞三米开外,仁王雅治听着都疼,他看到青年笑着鼓掌:“辛苦了,枝枝。”

    熟悉的昵称让仁王雅治不自觉地睁大眼,向前迈了一步。

    视野骤然开阔,他看见熟悉的少女手里拿着与在剑道部训练时一模一样的竹刃,一边伸懒腰一边说:“活动了好久,饿了,治君请客宵夜。”

    几乎躺满整个街的带枪Mafia是被雪见未枝用一柄竹刃打趴下的。

    仁王雅治终于看到“太宰先生”的脸,很熟悉,是经常出现在立海大门口接雪见未枝放学的英俊男人,还笑眯眯地和网球部的人打过招呼。

    “A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他不会还做着让森先生下位自己掌控港口Mafia的美梦吧?”太宰治替雪见未枝拿过竹刃,和她并肩越过躺在地上的人离开,“我都有点期待了。”

    “幸灾乐祸的也太明显啦。”雪见未枝被逗笑了,“果然运动之后出汗很舒服,治君也应该多运动一下,做小白脸这一行不也挺需要体力的吗?”

    “欸——”太宰治拖长调子。仁王雅治清晰地看见,这个格外俊美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含笑,“我才不要呢,除非枝枝陪我入水。”

    “虽然但是,漂流不算运动,你下水之后根本不游。”雪见未枝吐槽。

    “群殴也不算运动,小心我和社长告状。”

    “……明明是你让我出手替你解决了伏击的人,治君,你没有心的吗?”

    两个人渐行渐远,仁王雅治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太宰治没有警告他,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或许是还记得他的脸,也或许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窥视。

    冷风将空气中回荡的声音带走,只有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和路灯上一道道弹痕无比真实。

    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枪战,100比1,雪见未枝用一柄竹刃打赢了全场。

    “我再也不疑惑为什么副部长一次都没赢过了。”仁王雅治苦笑,“太过分了吧,她在剑道部不是纯虐菜么?”

    她是不同的,至始至终都是。

    能单手把雪见未枝拎起来,气得她想咬人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仁王雅治看着五条悟想。

    他甚至猜测枝枝读的“私立佛教学校”是某个神秘组织,类似华国龙组、大英守夜人一样培养秘密人才的组织,每天都在拯救世界的路上来回奔波。

    “我记得她的理想的确是拯救世界……”仁王雅治打了个寒颤,不能细想,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要一直这样搂搂抱抱下去吗?”柳莲二在本子上记了几笔,“那个人臂力相当出色,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成何体统。”真田弦一郎黑着脸。

    “哈哈,副部长你去说也没有用,枝枝不会听的。”仁王雅治说,“况且被咬的那个人都没有意见,你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特别和谐吗?”

    雪见未枝和他们也玩的很好,却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幸村精市轻轻垂下眼。

    五条悟是真的不介意,有无下限挡着,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嘴酸吗?”他好心地问,“要不先歇一会儿,回去再咬?”

    枝枝呸呸两声挪开嘴,她认真地盯着五条悟:“你是猪,我不是。”

    “不行。”五条悟也很认真地和她讲道理,“我是猪,你就是猪的学生,猪中之猪,简称猪猪。”

    “猪猪也不错。”他干脆说,“以后不叫枝枝了,改名猪猪吧,雪见未猪。”

    “闭嘴五条猪!”小姑娘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我今天就和你一尸两命!”

    五条悟单手把她拎起来,摇摇头:“逆徒。”

    他扭头对津美纪招了招空着的那只手:“来吧津美纪,要和枝枝一样的待遇吗?”

    不不不,津美纪疯狂摇头:“我可以自己回去,这里离我家特别近。”

    五条悟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走夜路,他想了想:“你等一会儿,伊地知要过来和警察对接案件,让他把你送回去。”

    “好的。”伏黑津美纪答应道,她问,“五条先生和枝枝是直接回东京吗?”

    五条悟正欲点头,雪见未枝扯了扯他的衣角:“先别回去,八十八桥的事情还没结束。曾经来桥下试胆的人可能被诅咒了,要去确认一下有没有残秽留存。”

    特级咒灵的残秽可能会生成新的咒灵或者封印物,被诅咒盯上的人将无声无息死于某个平常的日子。

    “看来我几个月没有回,新来的辅助监督讲课挺用心。”五条悟点点头,“正好,我们在路上还可以复习一下之前学过的数学。”

    “第一个问题:雪见同学,我寄回来的卷子你写完了几张?”

    第37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七天

    雪见未枝全写完了。

    在绝望痛苦的挣扎中, 在鸡兔同笼的地狱中,在小明小红背对背拥抱的BGM中——她写完了一箱数学卷子。

    是因为对数学的爱吗?是因为不忍心辜负老师的期望吗?

    不,是因为枝枝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五条悟寄那么一大箱卷子回就是为了让枝枝做不完,从而揪到她的小辫子, 以此为要挟让她做牛做马, 心肠歹毒。

    雪见未枝能让他得逞吗?必然不能, 她不会给五条悟一丁点嘲笑她的机会!

    “我全写完了。”枝枝警惕地说,“裕子给我批改的。错题也订正过了,错题本和卷子都在家里, 你随时可以看。”

    说好的,一张卷子换一个喜久福,她要掏空五条悟的存粮!

    枝枝被五条悟拎在手上, 像只被人捉住后颈的小猫崽。浑身的毛半炸不炸, 爪子软趴趴地垂下, 空有一副张牙舞爪的气势。

    和之前挺不一样的。

    五条悟顺着炸毛的枝枝头顶揉了两下, 心里却想着先前看到的那一幕:

    夜晚的温泉旅社灯光昏暗暧昧不明, 人群呈向外扩张的半包围趋势,漩涡般聚拢。一张张看客的脸在灯下圆目怒瞪, 宛如中世纪油画中吹响审判号角的法庭陪审者,尖锐激烈地情绪冲向画面中心。

    五条悟站在人群之外, 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牢牢高悬在雪见未枝头顶, 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照个分明。

    既像预言书中要被审判的天选者, 又像破茧而出被众神拥簇的维纳斯。

    灯光由里向外一层层变暗, 人的脸也愈发模糊, 无数嘈杂的声音拥成单调的符号, 只有一个人的脸纤毫毕现。

    五条悟站在阴影中, 遥遥注视人群中唯一的光源。

    镇定, 平静,她垂在两颊边的发丝轻轻摇晃,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微微上扬,漠然地望着前方如海浪般遮天蔽日的喧嚣审判。

    焦急的、伸向她的手拉不住少女的衣角,指责的、怒吼的声音不能让她侧目,阴谋与黑暗被踩在脚底,阴影铸成她不朽的王座。

    黑发的少女站在那里,仿若虚空中神明的手为她加冕,将华丽到穷尽人一生词藻也描绘不出的王冠温柔戴在她的发顶。

    而她不必低头。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她是这般的模样。

    五条悟想,他不应该感到意外,她应该是这样的。

    出色的容貌、过人的天赋、天生的强大,雪见未枝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再如何平易近人、喜爱玩闹、无厘头,都无法掩盖她本质的强大骄傲。

    平易近人这个词,本身就与平庸无关。

    是这样啊,所以一向对津美纪的安全非常在乎的伏黑惠会放任雪见未枝带走继姐、做事从不出格的津美纪会跟着她半夜跑去阴森的八十八桥、身为二级咒术师的姬井裕子甘心成为她的专属辅助监督。

    在他们眼里,雪见未枝是可以被依靠的支柱。特级咒灵,又或者是别的意外,她能解决,她能一力承担。

    今天也是,解决特级咒胎赶回旅社却被当作杀人犯也不见她惊慌。敌人的反扑阴险狡诈,雪见未枝第一时间将津美纪摘出去,她不欲让侦探警察为难,更不屑将自己置于心虚的立场。若是五条悟不插手,剩余的一切为难小姑娘同样会自己解决。

    否则,雪见未枝若是想走,真当屋子里百来个人能留下她不成?

    同伴的保护者、团队的主心骨才是她日常的定位,而恰好,五条悟几乎没见过这一面。

    雪见未枝在他面前才没有那么可靠过呢,完完全全是个离谱人。

    她的迷惑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家门口的黑脸李逵大头照、神龛上供奉的古娜拉黑暗之神、五条悟门把手上“内有魔王,恶灵退散”的门牌和垃圾桶中糊满一层白糖的鬼畜牛排。

    还有咬住他手不放的一口小白牙和瞪人时圆溜溜的黑眼珠。

    不靠谱的这一面是留给他的,乖巧也是。

    五条悟最开始以为枝枝在谁面前都很听话,福泽谕吉没收她的零花钱她声都不敢吭,太宰治拉着她入水她挽起袖子就跳,五条悟寄过去的数学卷子也皱着鼻子全部写完。

    会撒娇,会耍赖,总体还是乖乖巧巧小可爱。

    直到在同辈和后辈面前,原形毕露。

    国家一级作死小能手,肆无忌惮搞事精,把“不怕事”三个字写在脸上,怼高层的势头和五条悟本人如出一辙。

    他不信她的朋友没有劝阻她夜游八十八桥,正如刚刚枝枝咬手的时候那一帮子少年人满脸欲言又止,差点没被话噎死。

    说了也没用,雪见未枝不会听的。

    在场百余人,有警察、有侦探、有和她相处三年的好朋友。

    ——她只听五条悟一个人的话。

    五条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怪有成就感的。”

    不愧是他,咒高第一优秀青年教师。

    雪见未枝:“?”你在说什么?

    少女茫然地在空中晃了晃腿,包裹在白丝袜中的小腿线条好看得不像话,小皮鞋轻轻踢了踢五条悟的侧腰:“不走吗?”

    被男人随手拎麻袋一样地拎惯了,枝枝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自行做起了人肉导航仪。

    既然不能反抗,只能学会享受。左右不用自己走,省点油钱拿去买糖岂不美滋滋?

    五条悟单手捉住小姑娘不安分的小腿,警告似的捏了捏,提醒道:“尊师重道。”

    才在心里夸过她乖巧可爱,得了表扬之后就不演了是吗?

    雪见未枝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五条悟百转千回的心里活动,更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在“乖崽”与“逆徒”中反复横跳,最后险险停在叛逆的红线上。

    她只知道五条悟一手拎她的后衣领一手捉她的脚踝,枝枝现在特别像被五条悟从小摊贩手里买回家的、不许翻身的小王八。

    为了农夫能翻身做地主,枝枝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我乖。”

    回家她就把悟喵蹂-躏八百遍以解枝枝心头之恨。

    五条悟不和小姑娘计较,他拿出手机翻了翻地图,眼睛一扫确定方位,带着雪见未枝往咒灵受害者家里赶。

    “五条老师,”不需要走路的枝枝闲着也是闲着,她本着一颗求学好问的心虚心请教,“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五条悟:“说。”

    枝枝诚恳问道:“你吃泡椒鸡爪的时候会给鸡爪剪指甲吗?”

    好问题,答案是:“我不吃泡椒鸡爪。”

    “如果呢?”枝枝不依不挠,“你假设一下。”

    没有困难,我们想象困难也要解决掉它。

    五条悟顺着雪见未枝的思路往下想:“会吧,不然嗓子不会被划破么?”

    被指甲划破的喉咙……噫,不能细想,再想鸡皮疙瘩要掉到地上了。

    “对啊。”枝枝一脸赞同,“鸡爪不剪指甲就吃一定很不卫生。咒灵都好脏哦,以后祓除咒灵的时候我能不能带一瓶免洗洗手液?”

    “咒灵和鸡爪有什么关系?”五条悟奇怪地问,“你祓除的咒胎是鸡因为被做成泡椒鸡爪却没有人给它剪指甲而诞生的诅咒吗?”

    好离谱的诅咒,经验丰富的特级咒术师竟闻所未闻。

    “不是。”雪见未枝摇头,“是我在咒胎身体里捡到了它没消化完的鸡爪。”

    枝枝当场震惊,哪个牌子的泡椒鸡爪居然能耐住胃酸的腐蚀?有这能耐去做宇航服不好么做什么鸡爪?

    “喏,我带回来了。好像洗洗还能吃,五条老师要尝一口吗?”雪见未枝掏了掏口袋,将一根手指递到五条悟眼前。

    五条悟:“……”

    宿傩手指:“……”

    你好,鸡爪。

    第38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八天

    有一说一, 宿傩手指的指甲确实长。

    这件事不能怨雪见未枝,她只是个说实话的老实孩子而已,要怪就怪两面宿傩在生前为什么不好好剪个指甲?

    他要是好好剪了指甲, 不就没鸡爪什么事了吗?

    这波是自作孽,不能怪到枝枝头上。

    “洗洗应该还能吃。”枝枝谜之自信地说, “区区咒灵的胃酸不足以消化这根神奇的鸡爪, 但无敌的五条老师绝对没问题!”

    谢谢你对他如此信任, 他不行他不可, 这手指一看就齁嗓子。

    “两面宿傩的手指, 你在特级咒胎身上捡到的?”五条悟接过这根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手指。

    “对啊,还是卤过的, 好神奇。”枝枝兴高采烈地说, “你看,这根鸡爪上还散发着卤制品的咸香。”

    咒灵还蛮会享受生活的, 住在桥下的河景房里一边啃爪爪一边守株待兔, 小日子过的美滋滋。

    集两面宿傩全身精华造就的十根手指,无时无刻不散发诅咒的气息, 吸引周围的咒灵聚集抢夺。

    这样一根神奇的手指在和卤鸡爪画上等号后, 突然就美味了起来呢。

    想必两面宿傩本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他的领域不是叫“伏魔御厨子”吗?一听就知道是个干饭人。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就是人上人。吃, 都可以吃。

    五条悟默默地把鸡爪, 呸,宿傩手指收起来, 他怕雪见未枝半夜饿了寻觅宵夜的时候真把手指当鸡爪啃。

    他觉得她完全干得出这事。

    别这样, 这块肉都风干上千年了, 吃点卫生食物不好吗?

    “拥有一根宿傩手指的特级咒胎,幸好祓除的早。”五条悟揉揉枝枝的头,“曾经去过八十八桥的人大概都被印上烙印,诅咒爆发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现在没事了,干得不错。”

    枝枝:骄傲.jpg

    可能是觉得雪见未枝对两面宿傩完全没有概念,做老师的有点不称职,五条悟干脆给她讲了讲。

    “枝枝知道两面宿傩——诅咒之王的传说吗?”他说,“他是千年前真实存在的人,拥有四只手两张脸。咒术界曾聚集无数位强大的咒术师想要截杀他,却被宿傩一人打败。他死后留下的二十根手指甚至我们至今没有找到能破坏的方法。”

    “听起来很厉害。”雪见未枝惊奇地问,“两面宿傩是福尔马林成精吗?”

    好优秀的保鲜效果,用在食品行业岂不是新的财富密码?她感觉自己掌握了新的商机!

    “磨成粉之后如果可以过药检,就能当新型食品添加剂使用。”赚钱鬼才点头,“我真是个聪明的发明小天才。”

    而且宿傩手指一共只有二十根,是稀有的五星SSR,她还可以饥饿营销搞一个拍卖会。谁都不能拒绝限量款的魅力,赚钱鬼才非常肯定。

    “在药检之前你不如先试一口尝尝鲜?”五条悟拧住雪见未枝一小块脸颊肉向上揪,“还磨成粉?真是敢想。”

    两面宿傩听了都要气得原地复活愤怒狂舞。

    “它的毒性很大?”雪见未枝被五条悟拧住脸蛋,声音模糊地问,“吃了之后会拉肚子?怀孕?早产?”

    好好一个封印物,在你眼里怎么像三无小作坊生产的男人必备秘药一样?

    “宿傩手指有剧毒,除此之外诅咒之王本人的咒力与意识也被封印在手指内。除了被选中的‘容器’之外,谁吃谁死。”五条悟警告道,“不要总想着吃鸡爪,路边地上捡的鸡爪能随便吃吗?”

    “容器?”雪见未枝抓住关键词,她又念叨一遍“剧毒”、“咒力”、“谁吃谁死”,恍然大悟。

    “五条老师我知道容器是谁了!”枝枝兴奋举手,“我认识一个朋友,特别合适!”

    五条悟:“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才不是。”雪见未枝摇头,她期待地说,“是治君!太宰治,你不记得他了吗?”

    “我的挚友治君是一个喝下毒-鼠-强后依然顽强坚-挺、免疫一切咒力效果、热衷于尝遍天下毒-药、听到死亡两个字两眼放光的绝世猛男。”

    枝枝竭诚安利:“还在担心两面宿傩进入人世为非作歹吗?不要怕,【人间失格】自带沉默效果,两面宿傩在治君脑子里连rap都唱不出词。”

    你永远可以相信太宰治,他作死一直有一手的。管他万年的王八成精还是千年的诅咒之王,通通比不过太宰治一日入河浸泡三次的进水大脑。

    好有道理,五条悟差一点就被她说服了。

    “没那么简单。”他停在一户人家面前,把雪见未枝放下让她去祓除这家人身上残留的污秽,“按照咒术法则,吞服宿傩手指的人类将直接被归类于诅咒,立刻判处死刑。”

    男人在月光下的神色淡淡:“要么是被宿傩手指毒死,要么是被咒术师祓除,没有第三个下场。”

    “为什么?”雪见未枝摊开手掌让火蝶飞入屋内,翻飞的蝶翼在黑暗中划过亮眼的轨迹,像碎钻似的流星拖拽曳尾。

    “如果是害怕两面宿傩复活的话……”雪见未枝困惑地皱眉,“五条老师打不赢两面宿傩吗?”

    明明是一个问句,偏偏被她说得像一个格外不可思议的假命题。

    “你觉得呢?”五条悟逗她。

    “不可能的吧。”小姑娘轻声说,“老师可是最强。我没见过两面宿傩,但是比五条老师还强大什么的,绝对不存在。”

    恭维的话五条悟听得耳朵起茧子,言不由衷也好,夸大其词也好,他照单全收,对他一点影响都不会有。

    或许是少女的眼睛太亮,也或许是她的声音过于笃定,五条悟听进耳里仿佛夏天喝了一罐冰水,一路从喉咙舒服到胃。

    不错,他就是最强的,逆徒好眼光。

    “虽然会有点棘手,但当然是五条老师的胜利。”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枝枝搞定了吗?我们去下一家。”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个特级咒术师搞定一团残秽轻轻松松,雪见未枝继续先前的话题:

    “老师可以战胜两面宿傩,为什么非要处死宿傩的容器?既然是容器,他在与宿傩意识争夺身体中应该占据上风,这不是超厉害的吗?”

    你们咒术界怎么回事,连人才培养计划都乱七八糟不成体统,这个职业真的有前途吗?

    “因为上面的那些老东西就是这样的人啊。”五条悟平淡地说,“为了让自己睡个好觉,杀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我觉得比起鲨人的刀,安-眠-药更适合他们。”雪见未枝理解地点头,“老年人睡不着觉很正常,我这里有一根撬棍,很乐意借给他们助眠。”

    “好主意。”五条悟赞同点头,“我回头带给他们。”

    他也很想用撬棍一个个敲碎烂橘子的脑壳。

    最后一处残秽被祓除,五条悟看了眼时间:“快到早上了,我们在埼玉吃完早饭再回去吧。”

    “好耶。”雪见未枝举双手赞成。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浓厚的黑,走过居民区后连路灯都隐没在黑暗中。

    五条悟大晚上戴着墨镜也不觉得不对,雪见未枝是完全不怕黑的人,一路都在为老师请客的早餐快乐哼歌。

    “枝枝。”五条悟脚步不停,他注视着前方一丝白茫也无的纯黑的天空,“你在见夜蛾校长的时候说,成为咒术师的理由是想拯救世界。”

    “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五条悟侧头问,“虽然认识不算久,但枝枝是承认我作为‘老师’的身份的吧。”

    “能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吗?”

    “唔。”雪见未枝将手背在身后,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老师会喜欢更伟大的目标,因为‘意义’这个词听起来真的好严肃。”

    “就像小学老师问未来的目标是什么,他肯定更希望听到‘想成为科学家’类似的回答,而不是‘成为班里干饭最猛的小孩’一样,‘意义’在人们心里是更广大的东西吧。”雪见未枝张开手比划比划。

    “我也没有说谎。”她慢慢地说,“因为‘意义’本质上是我认可的,才能被称作意义。我可以欺骗夜蛾校长,也可以欺骗五条老师,但我不会欺骗自己。”

    五条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雪见未枝。

    在他们身前,鱼肚白挣破浓厚黑暗的束缚,在地平线的尽头冒出一抹浅色的弧度。

    世界由黑转明,仿若倒扣的瓷碗被人逐渐翻开,注入光明。

    天光大亮,朝霞铺开晨彩,雪见未枝露出轻快的笑容:

    “我喜欢救人的工作,帮助别人会让我感觉很开心。只要能感受到快乐,成为咒术师对我而言就是有意义的。”

    好天真,五条悟想。

    你知道咒术师的工作代表什么吗?他突然很想问。

    救人?太单纯了,杀戮的时候比拯救的时候多太多。即使是最强也会身不由己,曾经怀揣着同样美好信念的人要么是死了,要么……

    师长、同伴、学生,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你也会走散在这条路上吗?

    太阳终于跃出地平线,耀目的光芒洒满人间。纯粹的光明让五条悟眼前的少女情不自禁笑起来,她的目光随追天边的浮云,一路蔓延到无穷远的尽头。

    “五条老师在想什么?”雪见未枝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五条悟,“我感觉你在担心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她像是习以为常似的说:“安心吧,无论你在想什么,都不可能。”

    “因为,”女孩子的眼神温和,那点儿笑意真真切切地露出来,“我根本不会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呀。”

    救人是让她高兴的事,反之不是。既然不是,她为什么要去做?

    谁逼都没有用,无数顶高帽子戴在头顶她眼皮不眨,大义、伦理、道德、常规——通通比不过【我乐意】。

    “只要够强就没关系,五条老师也是这样想的吧?”雪见未枝认认真真地说,“我会努力变得很强的。”

    强到让你担心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五条悟呼出一口气。

    高大的白发男人摘下墨镜,半蹲在雪见未枝面前,将头低下来一点。

    “摸吧。”五条悟的手撑在膝盖上,像是有点拿她没办法,“之前答应你的,毕业考第一的奖励。”

    “!”枝枝想起来了,是五条悟借口逃脱了好几次的“让她随便rua五条猫猫”的奖励。

    当时五条悟的承诺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让枝枝随便摸”。

    小姑娘左看右看,埼玉的郊区一个人都没有。

    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她今天就要把五条悟撸秃!

    第39章 被迫害的第三十九天

    五条悟的发色是无暇的白。

    比海面上倒映的月光更纯净, 比降临林间的初雪更柔软,犹如渺无人际的雪原之巅上被阳光青睐的那一抹白。

    没有眼罩的束缚,他的头发自然垂下, 只余几缕刺刺的碎发肆意舒展。

    半蹲着的男人大约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他的手肘撑在膝盖上, 肢体语言在不耐与放松中来回切换, 显露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像只答应给人揉肚皮又有点想反悔的大猫, 不习惯地收起尖爪露出肚皮, 尾巴在地上来回扫动。

    只有一次机会哦。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哦。

    再不下手他反悔了哦。

    一生只有一次的体验就像入场费昂贵又限时的自助餐, 不吃到老板破产,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干饭人!

    雪见未枝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触感是冰冷的凉意, 柔软如蓬松的细雪, 像无数朵蒲公英一起扫过指尖,又如在水里捞起一捧微凉的冰沙。

    比起无与伦比的舒适手感, 更让人兴奋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被冠以最强之名的至高者对你低头, 他的头发温顺地贴在你的掌心,修长白皙的后颈一览无余, 隐没在皮肤下的青色筋脉尽落眼底。

    雪见未枝第一次用绝对俯视的视角看五条悟, 他的脖颈在居高临下的视野中显得格外脆弱,只要将手稍稍向下挪一些就能扼住男人的咽喉。

    锋利的指甲划过颈动脉,刹那间喷涌而出的鲜血会不会染红雪白的发梢,溅湿他鸽绒般纯白的眼睫?

    有人曾洞穿过他的喉咙吗?血液淌过线条优美如艺术品的脖颈, 一路划过胸膛, 被血浸湿的上衣紧紧贴合皮肤,勾勒出令人口舌生津的完美轮廓。

    越纯白无暇, 越该有猩红点缀。

    奇怪的念头只在雪见未枝脑海中出现了半秒, 她手下不停地揉揉揉,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好像小咪哦……”

    和撸侦探社那只稀有的公三花猫的手感一模一样,连一边任她上下其手一边微妙抗拒的态度都分毫不差,大大的猫瞳中写满对小辈的无可奈何和与自尊心的拉锯战,最后归于四个大字:

    晚节不保。

    “倒也不至于如此。”雪见未枝嘀咕,不自觉使用了自己在小咪身上修练得来的撸猫绝技。

    看招!没有猫猫可以逃过人类的梳毛诱惑!

    堕落吧!沉沦吧!呼噜呼噜地融化在她华丽丽的美技下吧!

    五条悟感觉有一丝不对。

    在他脑袋上作乱的两只手本来毫无章法地这里摸摸那里揉揉,一副开拓新地图的好奇模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娴熟?

    此时的五条悟并不知道,与监护人福泽谕吉不同,雪见未枝堪称人形自走猫薄荷,没有任何一只猫科动物会对她说不。

    她甚至能哄得变成猫的夏目漱石给她玩尾巴,就差翻滚在地上露肚皮给小姑娘摸。如果不是身为长辈的羞耻心及时踩下刹车,雪见未枝可能连猫铃铛都能得手。

    蝉联全横滨猫咖最受欢迎客人称号的强者可不是说说而已!区区五条猫猫,不可能逃过大宇宙的意志!

    草,被摸头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吗?五条悟茫然以对。

    他不耐烦搁在膝盖上随时准备起身的手失去力气,指尖放松垂下,湛蓝眼睛蒙上一层打呵欠的水雾,喉结放松地滚了滚,发出小声的“唔”声。

    好舒服……想在沙发上打个盹……

    “可以了,谢谢五条老师。”雪见未枝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指尖留恋地在柔软的白毛蹭蹭。

    好好摸啊乌乌。正主不愧是正主,悟喵再乖也只是代餐,毛毡完全体现不出正品的超绝手感。

    这样的毛毛居然只能撸一次,雪见未枝悲伤地在心里列了一个半夜拿着剃发刀偷袭五条悟的计划。她准备回去和太宰治商量一下,看看她的挚友能否为这份关乎枝枝未来幸福的计划提出一点建议。

    雪见未枝在心里啪啪啪打小算盘,抚在五条悟头上的手万分不舍地收回。

    撸久了她怕五条悟暴起打人,见好就收才是聪明少女。

    “……怎么不继续了?”迷瞪瞪快要睡过去的五条悟睁开眼,抓住雪见未枝的手腕重新挪回头上,“摸。”

    他的声音困倦,含着化不开的含糊睡意,引得雪见未枝也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同为半夜不睡人,枝枝也好困哦。

    看来她的撸猫技巧得到了五条老师的极大肯定,不愧是她,没有一只猫猫能逃过枝枝的魔爪。

    雪见未枝被五条悟握着手腕动弹不得,她呼噜呼噜毛哄猫:“五条老师我好困,我们回家困觉好不好?”

    五条悟被顺毛顺得昏昏欲睡,差点忘记他们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埼玉的郊区。

    差点就躺在地上天为被地为席地睡了,大早上躺尸吓到卖菜阿婆怎么办?

    五条悟这才清醒,他一点没有因为被小姑娘摸头摸睡着而感到羞耻,反而非常满意。

    不错,逆徒偶尔还是很上道的,没白疼她。

    雪见未枝困得泪眼汪汪,五条悟和她一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两人对视一眼,坚定回家补觉的决心。

    五条悟也没放开捉住雪见未枝的手,他直接站起,单手将人往上一拎。

    “?”被握住手腕凌空拎起的少女不适地蹬了蹬腿,“疼。”

    男人腕力惊人,选择手腕这种偏离重心的发力点也可以把人轻松拎起,但对雪见未枝而言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全身的重力吊在单薄的一只手上,她的手腕迅速勒出一条红痕。

    疼痛只持续了一瞬。

    五条悟把少女拎高一些,他手一松,又在瞬息间揽住她的腰,单手将人托在自己的手臂上。

    雪见未枝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五条悟的肩膀,脚尖无措地悬在半空中。

    少女身体微僵地坐在男人的手臂上,男人强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腰臀把人固定。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距离全凭雪见未枝撑在五条悟肩膀上的手将两人隔开,她的脚尖极力绷直才能不踢到五条悟的腰腹。

    这个姿势……怎么那么像抱小孩的时候才会用的动作……

    雪见未枝怀疑五条悟是故意的,他在说她幼稚!

    “不是困了吗?”五条悟抬脚凌空踏在朝霞铺路的天空中,他随意拍了拍少女的背,“困了就睡。”

    语调平和,完完全全的大人语气。

    谢谢你没有打算给她唱摇篮曲助眠,给枝枝留下了最后一份羞耻心。

    雪见未枝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她确实困了。清晨温柔的风像母亲抚过的手,小姑娘不知不觉松开撑住男人肩膀的双手,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她不再紧绷的脚尖轻轻踢在五条悟腹部,少女无处安放的手一点不见外地搂住他的脖子,牙齿轻轻地磨他肩头的布料。

    “呼……喜久福……”小姑娘在睡梦中嘀咕。

    “没有喜久福,我回去就把喜久福全吃光。”五条悟逗她。

    枝枝听不见五条悟的话,她有点嫌弃他的手臂坐得不舒服,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贴在五条悟胸口,双手吊在他脖子上。

    “我可能要被你勒死。”五条悟拍了拍逆徒的手,深感带孩子的不容易。

    要他像保姆一样哄的女孩子屈指可数,在雪见未枝之前五条悟只体验过一次类似的经验。

    天内理子,她和雪见未枝之间没差几岁。

    【“我会努力变得很强的。”】

    “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五条悟按在雪见未枝背上的手用了点力,“要好好记住才行。”

    至少,不要被那样轻易地杀死了。

    当年与星浆体事件有关的三个人,最后也只剩他一个了。

    等一下,不要误会。

    夏油杰活得好好的,他不仅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甚至有余力在五条悟身边安插了一个二五仔。

    姬井裕子一大早就等在雪见未枝家门口,手里拎了一袋汤包一杯豆浆一碗豆腐脑和一份夹心牛肉三明治。

    中式or西式早餐,两手准备她都行。

    清晨的第一份好心情从看到她的天使开始,短发的女人理了理头发,唇边含着极温柔的笑意。

    大概再过十分钟到雪见未枝日常的起床时间,姬井裕子会掐着点敲门。伴随着毛绒拖鞋踩在地毯上的吧唧声,她会收获一只穿着睡衣一边揉眼睛一边软乎乎地说“裕子早上好”的枝枝。

    这份可爱真的是能让她免费看的吗?之后腮帮鼓鼓咬包子的小姑娘也好可爱,哒哒哒跑前跑后给她倒水拿点心的样子也好乖。

    这样的幸福让姬井裕子每天沉迷养枝枝无法自拔。夏油杰的策反任务是什么?枝枝都说盘星教是传-销组织了,她能再给孩子讲这些吗?

    任务完不成都是有原因的,姬井裕子明明很努力啊,凭什么说她消极怠工?

    夏油杰:我信了你的邪。

    可能是夏油杰的怨念太盛,姬井裕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一边在心里默数秒数一边准备抬手敲门,背后突然有人出声:“姬井裕子小姐?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姬井裕子脸色一僵。

    熟悉,太熟悉了,整个咒术界没人不熟悉这个声音。即使是一辈子都可能无法与五条悟产生交集的咒术师也会在同伴的嘱托下牢牢记住这个男人的样貌、声音、喜好。

    因为崇拜,更因为恐惧。

    “五条先生!”姬井裕子在转身前深吸一口气强行露出自然的笑容,她的声音和往常第一面见到五条悟的咒术师一样充满热情,“我是来……”

    短发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五条悟奇怪地看着姬井裕子,这个女人死死地盯着他的手,眼中饱含的羡慕、嫉妒、愤怒和不甘几乎能瞬间诅咒出一只特级咒灵。

    “我是来……教导雪见小姐今天的课程的。”姬井裕子磨着牙慢慢地说,“雪见小姐怎么了?”

    那么乖、那么乖地被抱着,睡得毫无防备,连男人托住她身体的手放在哪里都不长点心!

    妈妈的乖囡!离外面的野男人远一点!

    手拿开!手给她拿开!

    “裕子?”雪见未枝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她困倦地说,“闹了一个晚上我好困,今天可不可以请一天假?”

    闹了一个晚上?姬井裕子脑子里的弦断了。

    做什么要闹一个晚上?做什么会让人困成这样?做什么不能自己走要人抱回来?

    “她才15岁……”姬井裕子牙都要咬断了。

    “是啊。”五条悟赞同地点头,“睡眠可是很重要的,先去补觉再说其他。”

    他拿出钥匙,同时对姬井裕子说:“抱歉抱歉,麻烦你这段时间代课了。在我下次出差前这孩子还是由我来教,姬井小姐趁放假好好休息吧。”

    大门在姬井裕子眼前关闭,短发的女人气得胸闷。

    这个男人不仅啃了她精心养着的大白菜,还要连根给她一起拔了带回家吃。

    五条悟,她和你不共戴天!

    “男人都是骗子。”姬井裕子咬牙切齿地把夏油杰一起骂进去,“不就是传教吗?我可以!”

    二五仔永不言弃!等着吧五条悟,你的墙角她挖定了!

    第40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天

    五条悟单手摁开客厅的灯, 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托着挂在脖子上的树袋熊,低头站在玄关换鞋。

    “她看我的眼神好奇怪。”五条悟拍了拍雪见未枝的背,“枝枝, 我哪里招惹到姬井裕子了吗?”

    “嗯?”挂在五条悟身上的黑发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睡意朦胧地说,“不是五条老师的错,裕子除了我谁都不喜欢。”

    那份过于炙热的偏爱明显得堪称异常, 偏偏当事人对此无动于衷。

    “还真是你的追随者?”五条悟挑挑眉, 他松开扶住雪见未枝的手,“醒了?自己回房间去睡。”

    “老师也早点休息吧。”雪见未枝没有留恋。她一边走向房间一边蹬掉鞋子,啪唧一下扑到床上,像一只软趴趴摊开的鸡蛋饼, 慢吞吞地把自己卷起来。

    鸡蛋卷饼即将新鲜出炉,雪见未枝闭着眼把趴在枕头上的悟喵捞过来枕在脸下, 满意地蹭了蹭。

    坐在沙发上想事情的五条悟沉默一瞬, 熟悉的柔软触感将他整个人向沙发中挤压, 压迫力不大却容不得反抗。

    感谢枝枝没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五条悟看清楚了悟喵被压的位置。

    很好, 很安全,很道德。

    睡意是会互相传染的, 里头那个小的睡得香甜,外头的男人注意力被分散,满脑子只有“去你娘的任务报告让老子睡”一个念头。

    靠坐在沙发上的高大身影逐渐向下滑落,五条悟放弃抵抗,任凭通感传来的下压力将他摁在沙发上。

    女孩清浅的呼吸声一声声萦绕在耳边, 五条悟困倦地闭上眼。

    一墙之隔, 两个人陷入黑甜的梦乡。

    五条悟的回归对雪见未枝来说是个既好又坏的消息。

    冰箱里的甜点不间断地补充, 无论多稀有的限量款都能轻易吃到。但昨晚说好留到她第二天早上吃的蛋糕可能会被半夜起来觅食的五条悟消灭干净。

    外卖盒子堆满茶几,吃腻味的五条悟偶尔会抄着围裙自己下厨,枝枝在厨房外鬼鬼祟祟转圈圈,被男人揪着脸塞了满嘴青椒丝。

    对咒力的控制训练也正式提上了明面,与和伏黑惠对打时的轻松不同,五条悟完全不会对雪见未枝手下留情。

    “再来。”白发青年挥挥手,让被烟雾尘土淹没的少女自己站起来。

    五条悟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高专-制服,他简单套了一件黑T,修身的长裤衬得他双腿颀长,鼻梁上架着一副崭新的墨镜。

    “老师意外地很擅长体术。”雪见未枝活动了一下手腕,对胳膊上深深浅浅的淤青无动于衷。

    她跃跃欲试一个健步冲击挥拳,咒力萦绕火焰包裹指节,狠狠轰向五条悟。

    “好凶啊。”五条悟以掌抵拳,他向后退了一步侧头躲过雪见未枝上踢的腿,“这招不错。”

    雪见未枝的体术非常出色,最开始发现这一点时五条悟相当惊讶。

    她的咒术是标准的法师型,在拥有无往而不利的深渊之炎的情况下她理应不那么重视体术才对。连五条悟自己都是在和伏黑甚尔打完一场死战后才深刻理解了体术的重要性。

    福泽谕吉是真的把这孩子养得很好,好到如果身为老师的他不再努力一点,可能根本教不了她什么。

    “枝枝。”五条悟对雪见未枝勾了勾手指,“把你的发卡拿掉。”

    “欸?”雪见未枝停下脚步,“认真的吗五条老师?可以是可以啦,不过训练室会被烧掉哦。”

    雪见未枝身上的力量抑制器有两个,一个是她发间夹着的暗金色逆十字发卡,另一个是她脖颈上的黑色choker。

    五条悟只研究过她的发卡,逆十字背后有个小小的刻度旋钮,可以自由控制抑制的程度。

    他没有动过那枚choker,福泽谕吉在把雪见未枝托付给他的时候语焉不详地提过:choker是最后的限制。

    即,拿下它后会有决定性的改变。

    五条悟其实蛮好奇的,但一向对他非常好说话的雪见未枝一提到这件事就拼命摇头,满脸写着“你个禽兽”、“你不对劲”、“贞操掉了麻烦你自己捡一下”。

    五条悟更好奇了,他从记忆角落里翻出雪见未枝的自我介绍,她称呼她的choker为“兽性与理智转化的枢纽”……

    嘶,这个形容词,有点不太妙。

    老实说,雪见未枝并不介意拿下choker,因为受伤的不会是她。

    她只是不忍心夺走无知少男的贞洁,好奇心害死猫,因为满足一时的欲望而被夺走贞洁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啊!枝枝绝非无耻之徒,五条老师的贞操就由她来守护!

    拿下发卡倒是问题不大。雪见未枝环视了一周训练场:很好,木制地板,你要没了。

    有钱人的快乐她不懂,反正出钱维修的人不是枝枝。

    肌肤苍白如雪的少女站在原地,她松松扯下蒙住左眼的纱布,不紧不慢地拆开缠绕在右臂上的绷带。

    瑰丽的异瞳注视着五条悟,从封印中挣脱出的手臂隐约跳动着欢欣的火。

    因着训练,少女扎了个单马尾,暗金色的发卡斜咬在头绳上。她的指尖触到头绳,细小的灰烬被风卷走,长发如瀑滑落。

    “叮铛。”金属质的发卡滚落在地板上。

    “好舒服,”少女眉眼弯弯,低声呢喃,“身体好轻。”

    锁在铁门上的枷锁哐哐掉下,吵醒了门后打盹的火焰巨兽。

    它喷出炽热的鼻息,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抖擞浑身的刺毛。

    空气中的水蒸气无声无息地蒸发,连带人皮肤外的表层都隐隐干裂。“热”不再是一种感官,而是凝实的物化,膨胀着占据整个空间。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极致的压迫感已经让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一块块坍塌成灰烬。

    无下限无时不刻地运转,将无形的岩浆与皮肤隔开。五条悟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一点不担心即将化为灰烬的训练室。

    “这才有意思。”他眼中带上点兴奋的笑意。

    雪见未枝眼神迷离地注视着虚空,唇边不自觉的笑意越来越快乐。

    她苍白的肌肤被熏出浅浅的红色,酒窝染朱砂,整个人精致漂亮得不可思议。像瓷窑中经火焰淬炼的美人瓶,比起冷却后纯净的安宁之美,炽热不可碰触的模样更为惊人。

    被压抑太久的咒力根本无法收进身体里,如果对手是旁人雪见未枝或许会极力克制,但那边站的人是五条悟。

    被誉为最强的、不可战胜的五条悟。

    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烧起来吧,将一切通通都烧干净,碍事的距离与不必存在的阻挠全部都给她消失!

    燃烧,直到无止无尽的尽头。

    雪见未枝的手轻轻搭在脖颈上的choker上。

    她的感观随着火焰蔓延,浓郁的红色遮挡视线却遮不住她的感知,她“看到”隔开流火的无下限术式,看到五条悟的游刃有余,看到他瞳孔中的赞叹。

    那双湛蓝色的苍天之瞳染上灼目的红色。

    再多一点,怎么样?少女的手指轻轻扣在皮质项圈的金属环上。

    五条悟敏锐地发现,红色的火焰在慢慢转为黑色。

    宛如盛放到极致接近糜烂的玫瑰,边缘显现出烧焦的黑纹,香味浓郁得要将人溺死在玫瑰色的陷阱中。

    死亡敲响警钟,栖息在钟楼中的白鸽变为黑鸦,哗啦一下四散着逃开。

    “夜蛾校长会因为故意破坏学校公物取消我的优秀教师评选资格吗?”五条悟陷入沉思。

    训练室已经没了,不仅是它没了,整座楼都没了。承重墙和石柱一起被烧的只剩残骸,木质的地板被贪婪的火焰吞吃得渣都不剩。

    消防警报吵得五条悟脑壳痛,同时吵醒了差一点放飞自我的雪见未枝。

    不好了玩大了,枝枝瞳孔地震,搭在项圈上的手触电般缩回。她匆匆忙忙地低头,在废墟中找自己的发卡。

    整栋楼都被烧没了,累积的灰尘厚度可想而知。雪见未枝哽咽地一头扎进灰尘堆里,摸索不知道掉哪儿去了的暗金色发卡。

    涌动的火焰不情不愿地回到主人身体里,热舌舔过少女的脸颊,她用手背拭去额间的汗,脸蛋脏兮兮的。

    “一下放出太多果然控制不了吗?”五条悟蹲在旁边看雪见未枝在灰尘里忙得团团转。

    只释放的一瞬间就烧了一栋楼,看火焰颜色的变化怕是远没有到极限。

    不愧是天生的特级,狂妄的力量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五条老师,快帮我一起找找啊!”枝枝脑壳痛。咒术高专里不是木头就是树林,放眼间全是好烧得不行的燃料,完全是在诱惑她玩火。

    五条悟拒绝刨土,他一条条数落雪见未枝在训练中犯下的错误:反应不及时、对自己的力量没有逼数……绝口不提在火焰弥漫瞬间男人眼中的欣赏与赞叹。

    “如果把发卡和choker一起拿下来,你的火焰会变成什么样子?”五条悟托腮看雪见未枝好不容易重新戴上发卡,将蠢蠢欲动的咒力压入体内。

    “五条老师想看吗?”雪见未枝从口袋里掏纸巾的手顿了顿,反问道。

    五条悟点头。

    雪见未枝对比了一下让她摘发卡的罪魁祸首干干净净的脸蛋和自己脏兮兮的手,恶胆从心生。

    她走到蹲着的五条悟面前,弯下腰。

    少女的身上还带着残余的热度,贴近五条悟耳垂的唇像烫红的烙铁。

    无下限只针对对五条悟有攻击性的行为,雪见未枝发誓自己毫无恶意,无下限不应当阻挡她。

    无下限:fine,我消失,你随意。

    枝枝凑近五条悟,在男人好奇又期待的眼神中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使劲蹭了蹭五条悟的脸。

    她恶狠狠地把脸蛋上的灰蹭到五条悟脸上:扬眉吐气地说:“不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