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乌黑小兽脑袋昂起,得意道:“那是自然,无论是人是妖,是鬼是怪,都逃不过我‘心照’之术的窥探。”
姜宿道:“那你为何看不穿我的心思?”
乌黑小兽怔了怔,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方才明明还可以,突然之间,便探察不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忖之间,它跳上用黑布包着的长剑剑身,定定地望着姜宿,“我便不信,你这厮能够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这种我所窥探不到的状态。”
它的声音愈加坚定,“从现在起,我就一刻不停地看着你,直到你露出破绽为止。”
姜宿笑了笑,道:“那你只怕是到死,都看不到我的心思了。”
幽冥妖火根种神魂,时时刻刻都在汲取天地灵气。
以极为微弱的速度,缓缓增长。
在此之前,姜宿还未尝试过,将幽冥妖火覆于神魂。
如今只不过,使其换了个位置。
根本没有半点耗费。
“我一直跟着你这厮,就不信找不到你的破绽。”
乌黑小兽龇牙咧嘴。
姜宿看了它一眼,忽地开口道:“你要找老鸨做什么?”
乌黑小兽目光诡异,两只手爪作势搓了搓,道:“我要那个。”
姜宿神情莫名,道:“你去帮我弄来一万块灵岫,我便带你去找老鸨。”
“灵岫……”
“那是什么东西,我怎地从未听说过?”
乌黑小兽神情疑惑。
“那是青丘山石,便似此物一般。”
姜宿轻拂玄黑袍袖,将一块灵岫取在手中,放在它的面前,“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何种妖怪?”
乌黑小兽伸出爪子,随意扒拉着那块灵岫,口中道:“我可不是妖怪,不过自我生来,便没有名字,反倒是经常被人骗。”
听到这里,姜宿倒是当真有些惊讶,道:“据你所言,伱的‘心照’之术那般厉害,能够大致知晓他人心中所想,如此说来,又有谁能骗得了你?”
乌黑小兽昂起脑袋,漆黑的手爪按着那块灵岫,道:“前些时日里,我在无意之中,探听到他人内心的想法。”
“见其一直都在念叨着,去找老鸨。”
“在老鸨那里,可以‘那个’。”
“在其想法之中,似乎极为迷恋‘那个’,并且对其流连忘返,念念不忘。”
“可我陆陆续续找了许久,都找不到老鸨在哪里。”
“原来是这般,”姜宿微微点头,“我见你生有灰色瞳孔,便叫你灰瞳如何?”
乌黑小兽不置可否,随意点了点头,道:“叫什么都可以,随你的便,不过你这厮,当真知道老鸨在哪里么?”
姜宿颔首道:“灰瞳,只要你弄来一万块灵岫,我定然会带你去见老鸨。”
灰瞳沉默片刻,手爪轻挥。
方才那块灵岫,当即便不见了踪影。
见此一幕,姜宿瞳孔微微收缩,道:“那块灵岫呢,去了何处?”
灰瞳见他神情惊讶,瞬间感觉自己找回了场子,尾巴晃动,笑道:“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真是个乡村野夫。”
“此神通,唤作‘须弥芥子’之术。”
“可以凭空开辟一方空间,乃是我的天生神通之一。”
其说话之时,仍在暗地里,催动“心照”之术。
尝试着再次窥视姜宿的内心想法。
不过显然,它还是失败了。
神魂深处,幽冥妖火轻轻颤动。
姜宿隐约有所察觉,笑了笑,道:“还是放弃罢,你的‘心照’之术,对我已是无用。”
见“心照”之术起不到效果,灰瞳暂且不再纠结此事。
而是伸出手爪,指了指自己身下的黑布长条,口吐人言道:“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姜宿道:“尚未取名。”
灰瞳道:“这柄剑……”
其言未落,便有兽车的咆哮声响,轰鸣而起!
夜雨渐停。
庞大的兽车在暗沉夜色间驶过。
在其车架之下,有高及数丈的苦役妖怪,肩膀背负着粗大的铁链,大步行走。
兽车之上,则有数個衣着华贵的人族生灵,说话之间,目光朝着姜宿这里望来。
“且停下来!”
寂静黑夜之中,白裙少女声音悦耳,清灵好听。
姜宿所在的破旧木屋,距离官道仅有十余丈距离。
兽车居高临下,那些人族站于其上,一眼便能将木屋望个通透。
“白露师姐,是那把剑!”
兽车上,传来数道极为惊喜的声音。
正是前些时日,姜宿在山野间所遇到,灵犀山的钟白露等人。
轰!
随着车夫掐动法诀,拉车的杂役妖怪缓缓停下脚步。
钟白露翻身跳下兽车,望着姜宿身旁的黑布长条,目光炽热。
在其身侧,有数个灵犀山弟子紧随其后,陆续跃了下来。
“白露师姐,要不要我来出手,诛杀此獠,为你夺剑?”
其中一个白袍弟子望向姜宿,神情不屑。
“白露师姐,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等即刻便镇压这厮!”
“白露师姐,如今张清师兄不在,我等自然唯你马首是瞻!”
“此言在理!”
“张清师兄留在泠水之庭修持,我等自然听从白露师姐吩咐!”
诸多白袍弟子不甘示弱,皆是纷纷开口。
诡异的是,这些人虽然话语不断。
可在钟白露说话之前,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动手。
灵犀山,乃是与祈明山这里,相互毗邻的山境。
其疆域辽阔,方圆足有万里。
灵犀山界的弟子,没有蠢货。
若是钟白露开口之后,这些弟子再出手。
到时即便上面怪罪下来,钟白露也是顶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可若是私自出手,便是违反了灵犀山的山规。
其后果极其严重,决计不是寻常弟子所能承受。
白裙少女并未理会这些弟子,而是行至木屋之前,望向姜宿,冷笑道:“兀那凡人,还不主动将长剑献上,难不成当真要我亲自出手,将你诛杀在此么?”
“一,二,三,四,五,六……”
姜宿望着眼前的灵犀山弟子,数过六个数,平静开口,“六个人族生灵,一个人族车夫,还有两只杂役妖怪。”
说话之间,姜宿已是站起身来,将怀中抱着的黑布长条,轻轻解了开来。
见此情景,白裙少女极为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居然被完全无视,心下不禁涌起阵阵邪火,气极反笑,咬牙寒声道:“不知死活的孽障!当真是找死!”
其言方落。
嗡!
剑鸣骤起!
姜宿眸光漠然,持着三尺长剑,狠狠斩出一剑!
锵!
剑气撩起,其鸣啸愈加凶烈!
一道璀璨炽目的白虹贯穿而过,将诺大的兽车顶棚直接削了去!
与兽车顶棚同时滑落的,是那五个白袍弟子的上半身身躯!
血柱喷洒!
鲜血在五个弟子断裂的脊椎之处,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不过片刻,这些血液便汇成溪流。
流下车厢木架,在官道之侧,形成了断断续续的血水洼。
咣!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音响彻四方!
钟白露这里正面受了一剑,却并未似他人那般直接被斩碎,其身周有着护身光幕凝聚而出,生生挡下了这道剑光!
只不过这道光幕虽然堪堪挡住剑气,可其上的裂缝却如蛛网遍布,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崩裂!
白裙少女似是受了惊吓,躲在濒临破碎的护身光幕后面,死死地望着姜宿这里,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眼角余光望见那些白袍弟子的惨状,嘴唇翕动颤抖,面色苍白如纸!
姜宿低垂着目光,望着手中的三尺雪剑,低声喃喃。
“剑锋霜寒,冰冷似雪。”
“此剑,便唤作……”
“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