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瞳这里,却是满脸无辜。
乌黑的手爪指向姜宿,道:“这是姜宿所言!前日里他分明就是如此说!”
姜宿神情古怪,望着碧裙少女,道:“前时你到处搜罗生灵,用来充实照香宫,任谁都会作如此之想。”
有苏暮的目光在灰瞳身上移开,看向姜宿这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反驳,面色愈加难看。
沉默片刻之后,才道:“这只不过是我在闲暇时的喜好。”
跪伏在地的照香宫主抬起头来,为其分说道:“暮殿下的私产遍布临水之畔,坊市、青楼、赌坊、客栈、丹阁等等,足有数十之多。”
“这照香宫,仅是其中之一。”
“老鸨之名,实在安不到暮殿下这里。”
临水,横穿青丘西南的水系。
临水之畔,有着约么数十个,地界、湖境与山境。
祈明山境,便在其间。
琼壁鎏光的阙台之上,姜宿望着碧裙少女,道:“那日你曾言,使我记住你的名讳。”
有苏暮点头,道:“我确实如此说过。”
姜宿略一沉默,道:“看来你早就察觉,我与你的骨相如此相像,故而才会如此说。”
有苏暮道:“此番你来照香宫寻我,不也是因着此事么?”
姜宿不语。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有苏暮的真正模样。
其之所以前来照香宫,并非因为自己与有苏暮,生的相像。
除却为灰瞳寻找“老鸨”之外,还有着另外的因由。
前日遇到有苏暮之时,根种于姜宿神魂的幽冥妖火,有着异乎寻常的颤动。
其自寒池山生来,也曾尝试着询问过,许多临近的山间妖灵。
得到的回答,极为诡异。
自己这里,就彷佛毫无因由地,凭空出现在寒池山。
在记事之前,诺大的寒池山中。
竟然从来都不曾有人见过自己。
此事同样成了姜宿心神深处,欲要拨开的迷雾。
心绪翻涌间,碧裙少女清澈好听的声音传入耳畔:“姜宿,其实我刚好也要寻你。”
她走到姜宿身前,轻声道,“我想看看,你的命火本源。”
命火,乃是生灵的根基。
命火本源,更是与外显的命火虚形不同。
脆弱无比,轻易不能示人。
不待姜宿开口,有苏暮便伸出纤白的削葱玉指,放在了姜宿眼前。
她的目光冷澈明透,白皙的指尖之上,有着丝丝缕缕的火焰萦绕而出。
有苏暮,竟是在姜宿面前,展现出了自己的命火本源。
那是一朵诡异无比的曜紫火焰。
紫霞流转,焰光跳动。
碧裙少女清亮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雀跃的曜紫命火,道:“此火,唤作‘青丘狐火’。”
“无论是涂山氏,白氏,还是有苏氏,其命火皆是青丘狐火。”
言至此处,有苏暮抬首望着姜宿,眸光颤动,“我想看看,你的命火,是不是与我一般的青丘狐火。”
青丘,有三大氏族。
涂山氏,白氏,有苏氏。
绵延数百万里的青丘妖国,皆在三大氏族的统摄之下。
姜宿望着有苏暮指间的曜紫火焰,沉默不言。
“姜宿。”
“让我看看你的命火本源。”
“可好么?”
碧裙少女仰起羞花闭月的清丽脸庞,满头如瀑青丝无风而动,低声开口。
半晌之后,姜宿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若想看,待我修至神照临真,命火本源外显,自然能够看到。”
第三境,神照临真境。
有苏暮纤白的指尖,依旧悬浮着那朵曜紫火焰,道:“可是我的命火本源,已经毫无遮掩地放在这里,如此诚意,难道还不够么?”
姜宿哂然,道:“且不说你的修境如何,单单这只巨大的仙鹤,至少都是第二境的修业。伱就算把这朵命火本源放得更近些,我对你也造不成任何威胁。”
有苏暮轻咬着嘴唇,道:“此事对我极为重要,我并无他意,只是想知晓一件事,仅此而已。”
姜宿道:“外显的命火虚形,应当足够了。”
此言落罢,他便轻拂玄黑袍袖,拢出一朵半透明的火焰,取在指间。
幽冥妖火,本是漆黑如渊。
只是第三境之前,生灵的命火本源,他人寻常不可见。
故而此时其外显虚形,才显现出了半透明的色泽。
有苏暮仔仔细细盯着那朵火焰,眉头皱紧,道:“看这命火虚形,却是与我青丘狐火,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姜宿沉默。
与有苏暮不同。
在看到那青丘狐火的一瞬间。
姜宿的幽冥妖火,竟是骤然颤动,于神魂深处炽烈燃烧!
这种诡异的颤动,与初见有苏暮之时,一般无二!
姜宿这里,更是能够清晰察觉到。
自己的幽冥妖火,与有苏暮的青丘狐火。
竟然当真有着常人不可察的相似之处!
“有苏暮。”
姜宿蓦地开口道。
有苏暮在那火焰虚形之上抬起眸光,朝着黑袍少年望来。
姜宿轻声道:“你的猜测,到底是什么?”
有苏暮稍稍侧过身,望着近在咫尺的姜宿,道:“你当真想知道?”
姜宿笑了笑,道:“你的骨相模样,与我生的这般相似,按照常理推测,难道你曾经与我之间,有着什么干系么?”
“告诉你也无妨。”
有苏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
“前日里见你之时,我的命火本源,生出了从未有过的颤抖。”
她仰起白皙清丽的小脸,定定地望着姜宿,如瀑青丝垂落,发丝之间临照着皎白月华的微光。
“在我幼时,我的母亲告诉我,青丘有苏氏之中,曾经诞生过一个无双绝世的生灵。”
“那生灵能让青丘妖国震颤,三族族君俯首,只是……”
碧裙少女轻声道,“只是那生灵,已经死了,神形俱灭而死,再不复生。”
生灵生来,便有神魂与躯壳。
若是躯壳被斩,神魂亦碎;神魂被诛,躯壳同样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姜宿略一沉吟,道:“所以你的猜测就是,那生灵,并没有真正死亡么?”
“不,他确实已经死了。”
有苏暮伸出纤白的手指,拢了拢垂至白皙耳侧的发丝,“所以我才觉得,此前我的猜测有些荒唐,因为据我母亲说,我……”
她的声音轻柔好听,在夜风的裹挟之间回荡,“我是他从未见过面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