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尊主!”
里头的人,被点穴道,发不出声音,只听得几声压抑如野兽一般的嘶鸣,而在此之后,房间一片静悄悄。
殷洛推开门进去,房间里哪里还有什么身影?一片整洁,好似从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前自己绝美的容颜,然后一点一点贴身面具,末了,无半丝神情。
梳妆台的手边就放着一封信,殷洛拆开看过之后,取出里面一个小袋子装的东西,然后将信直接用火折子烧掉,丢入火盆之中。
外头的天还黑着,而她重新卧上榻,渐入梦中。
回宫之路一切顺利,入了皇宫,殷洛将办下的事情直接上报李安德之后,便休息了半日,晚间伺候完慕风焰歇息,她也退了下来,回了自己房中。
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她从窗口而出,直接奔入夜色之中。
本来还小心翼翼,只想一探虚实!
可是一路行来,竟出乎寻常地顺利,除了外殿的四名宫人看守,内殿竟空无一人。
殷洛轻而易举便潜入内殿之中,当看到寝宫之内的景象,她惊得差点暴露身形!
本只是一探究竟,却反倒看到了不该看的。
夜色寂静,太后玉如意横卧在榻上,她的身侧,立了一位宫装服侍的太监,这太监却显然不是别人,正是她殿内的内官掌事。他虽是给太后捶着腿,可是眼睛却在四处飘散,见四下的确无人,猛然之间,便握住太后玉如意的手。
玉如意惊得睁开眼来,有些惊慌地看向四周,责怪他道:“你疯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宫人都已被我遣散,还有,而今已然深夜,大家都知道德宁宫的规矩,入夜,非传唤,不得入寝,所以,这会儿绝对不会有人进来,只要如意你小声一些……”
“大胆!如意也是你唤的?”太后压低了声音,还在四下瞧着,怕有人看到。
那宫人却直接暧昧伸手上去,道:“是不是奴婢唤的,太后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说罢,两人双双倒入宫闱之中,独留一盏烛灯明明灭灭。
殷洛眸光一冷,想这太后三番两次险自己于危险境内,竟还用刺客,如若让她安然留在宫中,她日后的麻烦必不会少!
她是眦睚必报之人,更何况,这人两次要自己性命?
她眸光一寒,当即遮了面巾,以迅雷之势,射灭了烛火,同时冲上前去,快速敲晕了榻上两人。
确定两人昏迷,她重新将烛火点上,然后在内殿制造声响,火速逃了出去。
殿中立刻便进来了两名宫女。
她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唤了几声玉如意,却无人答应,她们小心翼翼来到榻前,却见地上衣衫凌乱,不止有太后的,还有太监的。
两名宫女觉着狐疑,掀开床上的帘幔一看,顿时惊叫一声,双双跑出去叫人了!
原本寂静的夜,忽然一下子热闹起来。
李安德慌慌张张在清华殿外头禀报慕风焰,太后宫中出事了。
等慕风焰赶制太后宫中,榻上的人分明依旧未醒。
他挑开帘子,一眼看到榻内情形,别过头,满眸血色!
盛怒之余,他冲身后的李安德喊了一声“拿剑来”,李安德惊得顿时跪在地上,大呼道:“皇上息怒,皇上三思啊!”
殿中宫人亦跪了一地,大呼“皇上息怒”,慕风焰气急,直接便绕开他们,来到外殿,抽了一名侍卫的佩剑便冲了进来,挑开帘子,一剑刺死了太后身上的太监!
一声闷哼,那太监蓦的睁开眼来,抬起头,看到慕风焰时,还来不及反应,慕风焰手上又是一重,他顿时一口血吐在玉如意脸上,头一歪,断气了。
被血喷了一脸,玉如意清醒过来。
男人分明已经死了,可两人分明还在房事,她一眼看到一旁拿着剑双眸血红的慕风焰,吓得脸色大变,顿时推开那太监,与众人前,慌张扯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看着慕风焰求饶道:“焰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母后解释!”
“解释什么?这还有何可解释的?难道你没有与人通歼?没有跟这个假太监苟且?还是说,这满殿人的眼睛都瞎了?”
太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颓败地跪坐下去,看着殿中跪的满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风焰冷冷看她一眼,蓦的放下帘幔,背过身来,直接吩咐李安德道:“封锁消息,今夜所有知道这一幕的人,全部拉出去,斩立决!”
李安德脸色一变,底下的宫人闻言,一个个吓得瘫软在地上,惊呼饶命!
李安德回过神来,不敢耽搁,立刻吩咐下去,很快便有侍卫进来,刚刚还安宁的德宁宫,此刻犹如人间地狱,二十二名宫人全部处死,包括外殿随侍人员!
慕风焰将剑一丢,看也不看太后一眼道:“派人看住德宁宫,传朕旨意,太后一心皈依佛门,今得朕允许,在德宁宫设佛堂,带发修行,永世不见外人,不出德宁宫半步!”
“焰儿,你不能这么对母后!”太后慌张从榻内出来,披了一件外袍,衣衫不整地冲上前去,抱住慕风焰的腿,声泪俱下。慕风焰回过头来,冷冷看向她,没有半点母子情分:“从我坐上这个皇位的第一天起,你便是我的耻辱,我无数次告诫你,你从来不听,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觉得我还会任由你恣意下去?从今往后,你就在你的德宁宫,好好反省,一个人享受你的下半生吧!”
话音落,他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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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儿!”太后惊叫一声,要跟着出来,行至门口之时,侍卫直接伸手,毫不客气地拦住她的去路,同时,一人钳制住她的一只手,往殿内拖去,丢到地上,然后,关上了殿门。
慕风焰再不听她在身后如何求饶呼唤,直接乘了辇车,一路离去!
他一路气势汹汹回了清华殿,李安德吩咐人去找殷洛过来,另一边,小心伺候着慕风焰,慕风焰却直接吩咐他拿酒来,等李安德吩咐的下人拿了酒来,殷洛也已经到了,李安德什么都没说,只让她进去安慰皇上,而事实上,殷洛自然知道这一切。
她接了酒,进入内殿,慕风焰身边已经空了两坛酒,他就坐在地上,看见殷洛进来,头也不抬,一直拧眉死劲灌酒,殷洛冲上前去,要将他的酒坛子拿下,慕风焰直接伸手将她推开,怒吼道:“滚,都给朕滚!”
他将手里的酒坛子直接扔到地上砸碎,酒液流了一地,飞箭的瓷片也刺入殷洛的手臂和脸上。
她摸到脸上伤着的地方,又血流出,而面具也被划出一个口子,她垂下眸光,看着慕风焰半响,道:“皇上,入宫半年之久,本以为皇上是那个能帮助我脱离晋王府的人,可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皇上若是一直沉溺在这些凡俗琐事上,将永远不可能压制得了晋王,永远不可能真正拥有那把椅子,成为一代帝王。”
“身为皇上的朋友,我本该陪着皇上完成这一切,可是如今,我做不到了,三年之期眼看将至,我必须寻找别的方法让晋王放弃我,恕殷洛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她朝慕风焰躬身,感谢他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慕风焰看向她,笑得痛苦之极:“连你也要离开我了是吗?好啊!都走,走得远远的!朕本来就是挂架寡人一个,身为傀儡,囚禁在这宫殿之中,朕出不去,连自己的母后都背叛朕,更何况是别人?”
“朋友?只可笑,朕竟会觉得,这世界上有朋友!”
他站起身来,脚步踉跄:“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了,这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殷洛抬起头来看他,慕风焰忽而勾唇一笑道:“你走吧,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被晋王废除帝位,那也是我的命!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他一边走一边笑,手上拿着酒坛,直接出了清华殿。
殷洛垂下眸来,她真正要离开,并不是她本意如此,而是因为刚刚,她收到的一封密信。
十天前,朝廷的人马忽然开始查她刚成立一年而已的黑耀,如今刚刚成了一点雏形,在江湖上有一点地位,朝廷这个时候插手进来,无非是要将黑耀连根拔起,让它死于摇篮之中,她身为黑耀创始人,又怎么会允许?
所以,她必须以最快的时间赶回去,主持大局!
李安德看她从里面出来,急忙追问她慕风焰的情况,殷洛摇了摇头,道:“公公,皇上心里不好受,随了他去吧,也许醉一场,与他而言,并不是坏事。”
李安德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去歇着吧,这里杂家看着,出了这样的事,杂家也不可能睡得踏实。”
殷洛应了一声,本想说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想了想,到底没说。
她回到房间,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好,除开必要的东西之外,衣物首饰一样未带。
次日一早,她便赶在宫门开的那一刻,出了宫,一路往据点而去。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离开之时,她便计划好了日后离开晋王府的打算,她秘密让秦流鸢联系所有曾经安插在离国的眼线,摔人马创立黑耀,那是一个神秘组织,以助人圆梦为起点,这其中的勾当,小到寻常百姓,大到官家寻仇,只要是有人敢出价,他们就敢接,而且经殷洛一手调教出来,这些人行动果断,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也因此,名声一点点扩大,不过半年,黑曜的生意便不得不以预约的形式开始编排,而她这位幕后人,在黑曜初步成立之后,便开始潜入皇宫,在皇宫打下基础,两个方向,一个目的!
他日慕风焰若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她必能逼得慕长情歇下重任,放她归去。
只可惜,宫中半年,全然浪费了所有时间,慕风焰不肯长进,晋王势力如日中天,若是大势已去,只怕,她再寻不到任何机会了!
而如今,朝廷竟然向黑耀出手,这个幕后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晋王。
他这是在扫除势力,表面上看是还江湖一个太平,其实,是还自己一个太平,起因不过是黑耀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折断了他的两员大将,使得他的势力元气大伤,故而,这才招来祸患,惹上了这匹狼。
以黑耀如今的势力,自然不能与他对抗,所以为今之计,便是停止一切活动,以黑耀消失为代价,换来暂时的安宁。
敌动我不动,敌不动,我伺机而动!
命令吩咐下去之后,殷洛伺机回了一趟云雾山。
如今正是冬日,云雾山中冰寒料峭,饶是厚厚冬衣,依旧抵御不住寒冷。
山中的雪已经冰封了三日,上下山路很是困难,殷洛废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到达云雾山,幸得秦流鸢里应外合,这才没有让人察觉。
“公主,这些都是王爷的来信,这边是模仿公主笔迹的回信,为怕王爷看出破绽,我都是嘱人用羽毛写字,这是公主向来的习惯。”
殷洛点了点头道:“流鸢,辛苦你了。”
秦流鸢看了殷洛一眼道:“流鸢怎会辛苦?辛苦的是公主,自从一年前那件事后,公主不止心性越发寡淡,身体也越来越惧寒,已经是大不如从前了!”
殷洛眸光一动,眸中分明是有情绪波动,半响,她回道:“你去取笔墨来,我亲自给王爷回一封信。”
秦流鸢应下,立刻去拿了笔墨,殷洛将纸张铺在桌上良久,这才用羽毛沾了墨汁,缓缓开始写起来。
内容不多,她参照了以往别人回信的语气和笔迹。写好之后,她交给秦流鸢道:“按往常的步奏来,不要叫人察觉,另外,那位师傅,你放他半月的假,就说我练得累了,这半个月,我想休息休息。”
秦流鸢拿过信件一看,吃了一惊道:“公主,这么大一笔数,王爷会给吗?”
殷洛抬头看她:“数目虽然不小,但我的理由合情合理,如今山路难走,让人修一条路出来,花费自然是大,虽然这么做十分挥霍,但以晋王的脾性,他绝对会答应,别忘了,他执掌的是整个天下,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拿不出来?这一年来,我也没跟他提什么要求,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绝对会答应!”
秦流鸢眸色复杂地看了殷洛一眼,良久道:“可是,若是有朝一日,王爷知道,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养着黑耀,再养一帮与他敌对的人,他估计,会气疯吧?”
“比起这件事,他更气的应该是我的背叛吧?”殷洛沉下眉目,“既然做了,那就只能一做到底,没有回头路了!哪怕,有一天,我失败了,从此万劫不复……”
“属下明白了!”良久,秦流鸢应了下来,拿着信件走了出去。
殷洛猜得一点都没错,大雪封山第二日,慕长情便派了军队送了八大箱子的银两来。
秦流鸢亲自查收,随后开始置办这件事。
这里的银两一部分是真要用到铺路上,大半则会用着黑耀地下事务,维持这段时间潜伏不动的用度。
宫中那边传来消息,慕风焰一蹶不振,太后被囚禁之后的半个月里,他纵情声色,再不理朝政,甚至几日都不上朝,为了这件事情,甚至与晋王大吵一顿,晋王见他半点不听劝,只好将所有朝政揽到自己手里,全权处理朝堂中事。
原本这一切该好好进展,孰料,偃旗息鼓了半年的西宇又与离国边境奉化起了摩擦,起因是西宇商贩来到奉化过路,因为前年那次事件,奉化人难免太过疑心了些,扣住了十来名西宇商贩,而这十来名商贩,却听说大有来头,乃当朝西宇十八王爷的手下。
十八王爷君墨闲虽然早些年便弃政从商,但到底是皇子,一朝王爷,与朝中几位王爷关系匪浅,又因心性淡漠,颇得皇帝喜爱,故而,他手底下的人出事之后,西宇军队迅速派了人前来与奉化交涉,只是交涉未成功,导致两边人开打起来,西宇气得不行,直接摔军队驻军海上,要再次与离国一战!
慕长情一连派了三位使臣,都未能平息西宇怒火,西宇更是放出狠话,除非离国割让奉化一城,否者,他们决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