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家门破落,自那一日起,专贤懂得了金钱的作用性,也开始为张家的生计发愁,寺庙的香油钱是万万不能动的,但是他如今贵为白马寺的主持,也不宜出去抛头露面做兼职,万般无奈之下,他唯有选择去夜间工作。
别人都是晚上睡觉,他半夜去开工倒夜香。
专贤不怕自己丢脸,但是他怕白马寺的名声惹来非议,毕竟它才刚刚从破产走入正轨,不能再接受各方面的风评打击。
只有晚上这个点别人都睡了,他们进入梦乡才不会发现白马寺的主持是夜香工,传出去也不会不好听。
专贤推着车挨家挨户的收夜香,车上挤满一车子的恭桶,现在还要去给前面几家收出恭用的围桶。
清一色灰暗发腐的围桶,腐木的围板常遭粪便尿液腐蚀,板木上下存在一些棱角残缺的现象,不过用铁丝作力绞的几圈环子依然紧实。
“现在的箍匠师傅真不顶用,这桶一掉在地上环子都松了。”专贤弯腰捡起地上掉的木桶,里面倒了一些屎黄色的稀尿出来,木桶周面的铁环子也松了,他想办法用木头撬一撬给人家紧一紧。
就这样专贤白天在寺庙工作,晚上出来兼职收夜香,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他赚了半个多月的铜板交给小南瓜给他娘治病,他娘最近老是说头疼,大夫怎么问诊也治不好。
瞒得过初一瞒不住十五,小南瓜觉得这钱的来历出奇,他家少爷性情纯洁是坚决不会碰庙里的钱财,这钱不明不白来路好生奇怪,小南瓜大半晚上不睡觉,跟踪夜班出巡的专贤,跟了板车的车轱辘印走了半条街,终于是发觉了他家少爷半夜值班的秘密。
小南瓜望见他家少爷给人当夜工做苦力,他的心气得油焦火滚,不得不爆照拦住他的车。
专贤两只手接过小老头的粪桶,不愿被顾客看穿坏了佛门的清修,他的光脑壳上系块蒙头巾,鼻孔彻底堵死粑粑的气味插上两根长棉塞。
“上爷,我来吧!”小南瓜这辈子就是做粗活的命,他推车的力度使得有点大,导致车上粪桶的底板晃了晃,他赶紧收了把力。
“少爷,老爷去世,你为什么没有回去?”小南瓜三请四请五请六请,专贤就是不愿意回家吊唁老父一眼。
“我早已是佛门弟子,旁的念想都给断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该由此断绝关系!”专贤泠泠音似夜半花开的玉珠珠露。
佛门之人,贵为佛子,信奉佛祖,应该尘缘尽断,喜丧纳吉无缘不管,正因为如此,老五触欲才会无缘佛祖。
陋室空堂,三杯茶两。
白纸黑字装点着逝者的功绩,哭灵之人三三两两,小南瓜在灵堂披麻戴孝往火盆烧纸马钱。
专贤谢绝生客熟客,将自己关在禅房闭门谢客,为了救赎已逝之人安生的灵魂,命运之轮涅槃兜转一百零八佛珠,专贤的《往生咒》从头到尾诵读了不下几十遍。
“好吧!”专贤自幼伶牙俐齿,小南瓜不得不承认,他的口才敌不过他家少爷一半。
“往前走吧,还要好几家的粪桶要收!”专贤淡定地打头走,寂寞心事无人能懂,他的脸上挂不上笑彩。
专贤的一张脸苦大仇深,小南瓜好久好久没见到他家少爷笑了。
在一个特别的雨夜,众师兄弟乱哄哄聚集一堂,有不怕死的强当出头鸟,勇敢上前揭发专贤身为佛门主持偷窃寺庙的香火,吃瓜的和尚听闻此等噩耗,纷纷指责他的手脚不干净,更是要搜身将他腰身携带的钱财全部刮露出来。
这群人跟专贤本来就没多少情分,只是看他手上还有点能力,能将白马寺救死救活,姑且当了这个年轻和尚的看门弟子。
可是专贤为了一己之心,不惜大但偷盗寺庙的香油钱,阻了他们这群和尚的财路,他们就永远无法忍受这样利欲熏心的窃贼。
“无礼!”身为寺庙的和尚,不看居守庙,注重财帛名利,专贤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不能忍受这种野蛮顶撞的行径。
人多仗着人少好欺负些,这时有人过来横冲直撞企图用肉搏的力量逼专贤乖乖就范,更有人趁乱强行袭身扒掉专贤的香囊,十几枚油渍斑斑的铜钱被打落撒在地砖上,他们几个逞凶的恶徒喜欢动手毫无节操,他们见专贤手上只有几个铜板勉为其难的放他一马。
住持的威望碎落一地,专贤绷直的腿躬下去,挺直的背大幅度弯曲,他的手缓缓伸向卖油老翁付的零钱,不问钱财大小,专贤疼惜每一分来之不易的钱,正因为他知道每一分钱都有它的作用,故而他怜爱地捡起地缝里的一枚枚铜币。
他们日久天长,想做寺庙的总管大人,所以才会逮住专贤的尾巴不放,想方设法也要把他搞垮台。
大家都是聪明人,专贤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对之前离职的老主持心存疑虑,趁四下无人的时候,专贤私下找到小和尚觉悟:“以前寺庙的主持为何要偷盗器皿?”
觉悟东张西望,查探周围附近有没有人在,然后悄悄的跟专贤说:“老主持没有偷东西,他对我还挺好的,只是那几个人的心眼胚坏,他们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老主持可不惯着他们一群小的,成天跟他们讲大道理,他们不仅不听劝不加以克制,还扣留了老主持的行李,不放任他离开白马寺,结果有一天老主持趁他们睡着了抢了行李就跑,白马寺丢了主持,那可是丑闻一桩,所以他们凭空捏造是主持偷盗寺庙宝物逃跑销账。”
老主持之前对觉悟颇有照顾,见他年纪小,身子骨弱,经常给他送吃送喝的,觉悟对他心存感激,也对他的离开感到庆幸。
“是你们请我来过来当主持的,当初说好的我过来当主持,一日三餐管两碗饭吃,可你们一转头就翻脸不认账,不仅克扣粮饷,还扣押我的行囊,我骂你们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那都还是好滴,可你们却非要我给你们几个感恩戴德歌功颂德,这主持谁爱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默默吃完最后的晚餐,一粒米也不剩,老主持收拾行李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此生再不入洛阳的大门一步。
“原来是这样!”跟一帮恶霸斗舌,是费口说闲话,老主持都是退休的年纪,还爱跟一帮人瞎折腾,专贤绝对理解老住持逃回老家的心思。
旁若无人,僧人嚣张,颐指气使,怒骂生降无妄之灾的穷者:“你穷得叮当响趴在我们寺门口干什么?”
“都是庸才,当蠢才的命,却天生不满,跳出来自诩为天才!”看来前主持,前前主持,前前前主持都无甚作为,都管理不了这帮庸碌之才,专能的脑壳都大了。
老汉睡在白马寺的大门口骗赖不走,他横陈着污秽的肢体阻挡香客进寺上香的步伐。
老汉满面尘埃,心语虔诚,合掌拜佛:“我是来上香的!”
第一次见到有人睡在地上拜佛的,专能现场目睹感到很稀奇,因此没有着急进寺。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只要我白马寺的大门敞开着,他们都可以进来上香……”专能如视无物自由进出寺门,见这泼天一祸的穷困景象,于是大开方便之门,给百姓进殿烧香拜佛的理由。
专能师叔将烟烛的损耗视若空气,小和尚心心算算的可是满寺的香火。“可是他们没有钱哪!”
“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我们的到来是给他们贯彻新的思想,当和尚的不要太计较这些世俗之物?”这点香火钱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专能劝阻僧人不要太过计较蝇头小利,这点香烛钱的消耗对于庞大的白马寺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也不能维持整间寺庙全寺上下的生活开销。
小和尚站在道德的门槛上是不行的,专能拍了拍他傲然的肩膀:“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和尚不满穷人骨子里的落魄,他还在负隅顽抗的舌辩:“若是穷人和富人一起上殿进香,那污秽的不是富人的眼睛,减少的是寺庙的生意。”小和尚是在说白马寺做的是高端的生意,佛寺的身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不应该贸然降下低端,不做施以贫困者的新零售。
“你既然一只脚已经跨入了白马寺的门槛,就不应该存在世俗的门第之见,站在富人的角度侮辱穷人……”专能希望他记住这次的教训。
“弟子知错了!”小和尚面红耳赤,没有再拦住大门不让人进,而是领老汉进去免费烧高香。
专能在洛阳那是畅通无阻,他怕自己在白马寺太快活了,二师兄一个人太寂寞,他在闹市吃饱喝好,一个人拎着一筐杂七杂八的包子馒头去探监,都说豆渣粗粮有营养,专能专门送去一些有营养的食品。
二师兄关在监狱禁足,士气低迷,他笑道:“你这一关,张家就断了经济来源,师父拿出了老罗给他买营养品的钱替你家解困,张家欠得欠款基本已经还清了!”
专贤呆愣许久,轻微答谢:“谢谢你!”
“你要谢就谢师父,钱都是他出的,师弟我也只有跑腿的用!”专能画风一转,吞咽唾沫。“你也晓得师兄弟们剃头做了和尚,本来身上就没有两个裸钱,我们该凑的份子钱都凑了,你回头不许说哥几个的坏话,倒是专衡那小子自掏腰包出了不少钱!”
“他再怎么说也长你一个辈分,也是你的师兄,你说话行事对他最好还是客气一点……”专能将专衡当傻子,两个人私下经常动嘴吵架,不过越吵感情越深。
“知道啦!”全都是他不想听的,专能两袖清风,兜里空空的告辞回家。
“天天牢房里都是死包子死馒头,老子看到了都有气,你还巴巴的跑来一趟,往我这里送一箩筐,再加上我这里又没得水喝,你下次莫送了给我送点别滴吃……”师兄弟见面总是没有分寸的,专贤说话也不端着,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和尚。
“这不是最近手头紧,没钱了吗?”专能眨巴眨巴眼,等他领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回头再给他送一些吃滴喝滴,但转念一想,专衡那小子该出点血了,成天一毛不拔,跟个铁公鸡一样。
“攒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娶媳妇儿?”专能逮到他的人就数落他的不是。
白马寺门风端庄,专能故意大喊大叫,四处囔囔,生怕同行不知道他私藏小金库。
老四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专衡赶紧捂嘴把他憋停了。
“我攒点钱是因为看病吃药用,不能老是花庙里的钱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专衡一个大老爷们心里也怪委屈的。
“下次给老二送一个果篮去,要最贵重的,西域来的……”老二不提,老四狮子大开口,老大无奈应下,下次一定办妥。
“第一批车出现,第二批车出现,没有交通与秩序,等到四个轮子的小车子普遍,恰恰规则与利益就已经落实,别人口中的规矩本身是建立在违反规则上的巨大漏洞,这个信息价值的提供给创益者巨大的税收。”专能平时的爱好就是和专衡扯犊子,但他价值的体现说得确实现实,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
专衡经过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结果:“这是金钱的世界,没有钱就寸步难行!”
秦家孽子身边都是三五成群,自幼沾染一身纨绔之气,钟爱达官贵族家一掷千金的豪赌戏约,他凌晨四五点钟还在外面赌博,经常骗他爹妈起早贪黑的辛苦钱在外面瞎搞,后来被他父母知晓此事后,强硬之下断了财源,至此便与一帮牛鬼蛇神流连酒肆赌场不肯回家。
“你啊!没有小姐的命,却有小姐的病!”洛红揶揄胆大心细的丫环。
云儿圆巴巴的眼珠俏皮地眨了眨:“不止额,我还要做你嫂子呢!”
秦麟仗着自己是秦家传宗接代的利器,便不拿家规家法当回事儿,他偷拿他爹妈拾在房间里藏着掖着的棺材本,输得一个金元宝也不剩。
“我们做人能不能不攀比,不上牌桌扯出JQKG大小王,我自知我不是尖子,但是你为什么非要成为钩子,变成一条人人厌弃的翘嘴巴鱼!”洛红恰好撞见这恶心的一幕,不敢在街上继续多待,以免被前夫认出来,到时候又是纠缠不清的闲话。
洛府的前院宽敞无比。
趁她家小姐尚不知情,云儿尽可能地阻止事态严重化:“大少爷,千万不要,小姐会恨你的……”
专贤身为和尚不好好守持淫戒,隔三差五跑到他家来勾搭他妹妹赏花喝茶,将她妹妹变成现在这般魂不守舍,最后又信誓旦旦不成婚不生子。洛桑誓要报仇雪耻,替妹妹出气:“我就是要教训他……”
当晚,洛桑带着一群家丁,截住回白马寺的专贤,抄起闷棍将他痛扁了一顿,专贤吃了一个哑巴亏,他跌跌撞撞回到白马寺,这件事谁也没告诉。
花香宜人,醉人心魂。
佛国寺开花的时节,专贤受邀出访,但见丛林云破天虹,花萃艳紫,洛红研磨,专贤单手抄录一本佛经。
花香袭人,在外人面前,洛红也尽量克制欲望之音,一心研磨水墨。
专贤咬牙镇压五脏六腑的病,他尽力克制肺腑没有治愈的伤痛,随着臂膀丝竹的牵扯,肋骨间传来丝丝的阵痛。
得知自己的哥哥是害专贤入狱的始作俑者,洛红不能容忍因爱生恨的罪欲在洛家集中提现,因而她大义灭亲主动去衙门揭发洛桑是凶杀案背后的透明人。
官府衙门得知杀人案的真相,县太爷拿着放大镜顺着蛛丝马迹继续抠挖细节,没想到洛桑那小子大义凛然,居然是买凶杀人的罪魁祸首,王大人暗暗吃了一惊,拨给李老虎上乘的捕快左弯右拐缉拿犯罪嫌疑人洛桑归案。
云儿火急火燎回来报信:“大少爷,不好啦,官府的人来了!”
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洛桑红口白舌,无力反驳:“是妹妹叫来的!”
云儿睁大眼,一脸惊恐:“这不可能,小姐怎么会……”
眼见官差气势汹汹,踹破大门,洛桑吝啬言语:“她要还庙里的和尚一个公道!”
云儿泪流不止,心在大颗滴血:“还专贤公道,也不能害你落狱啊……”
“洛少爷,请吧!”官府的衙差上门抓人,洛桑这个大老爷们不说二话,他被李老虎拷着回县衙,县太爷简单问过几句,他就被细皮嫩肉的衙差丢进死牢关押。
“你可以走啦!”专贤坐了小半个月的牢,衙差一脸的痞相,他勾勾手放和尚走。
专贤如老僧入定,他坚定不移地坐定牢房:“他不是凶手!”
衙差摸了摸鼻头,官服的背影消失。“你爱吃牢饭就随你吧!”
洛桑不情不愿与专贤作伴,一门心思离他远远的,他坐在角落里陷入深沉的孤独。
专贤在黑暗中睁开明亮的双眼:“你被抓了,他马上就要落网了!”只要有先让凶手放松警惕,在外面活动的专衡与专能才会瓮中捉鳖使计捉住歹僧。
专衡与专能不再逞口舌之争,暂时性的握手言和,他们二人联手将官府的势力无限延长,秘密的探查这窝野僧的行踪,接着将犯罪嫌疑人圈画在巨大的城池里,而那伙势力刚好藏匿在农家就躲在不远的开封,没有大出风头继续向西逃窜。
“五尘六欲哪一个不晃人眼睛,三灾六难哪一个不害人不浅,说到底我们跟外面的贩子一样,毫厘必争,锱铢必计都是为了生活,和尚在庙里念经也是图一餐温饱,有一天庙里的僧人不先优越自己,不管寺庙僧侣的死活,大方施舍穷人,盲目救济难民,这样做迟早会害死自己! ”
高大威猛的野僧头头,打开农家乐的院子,在屋子里关久了,憋坏了,一个人出来晒晒太阳。
幸好佛祖庇佑,专能快马加鞭赴开封的局,专衡紧赶慢追上怄气的师弟。俩人一到开封的地界,专能亮出闪眼的腰牌,以至于避免了一场恶斗,他的身份只有现场少数几个人知道,如今他亮出尊贵的身份,开封府的人供他驱策。
专衡临威见阵,就见专能风光无限,他秉承着做人低调做事高调的风格,掏出两张临摹好的画像郑重交予师爷抓捕,终于将那一会儿行凶的野僧捉拿归案交予洛阳王大人定夺,此事事关白马寺门风问题,专能专程留下护送他们一行人回洛阳秉公办案。
圆光禅师坐镇白马寺,他威望在此,寺里大大小小的僧人不敢胡来。
先有禅师稳住洛阳形式,怕日久人心飘渺,专衡先一步跨马长街回洛阳向师父圆光报信。
王大仁思量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触法抢劫,杀人越货,他都管,不过文明人的文化属性,他可管不着。
“这道家是本土的宗庙,而你们佛家是外来的流派,你们后来居上抢占了道家的生意,这算是你们瞅准市场的功劳,不过你们抢了本地的市场,我基于是这里的人,按照礼法来说本该固持本土的核心教义,既然行情偏心你们的人,本官也不愿多掺手!”王大仁一向乐于助人,看来还是他老婆回去教了的。
王大仁说白了,两家都不想得罪。
专衡懂得王大仁的意思,这件案子牵扯下去确实太棘手,文明属性明争暗斗,这件案子涉及到了佛道两家之间的文化竞争,这件事站在官家的立场也的确不好插手,王大仁索性谁家不帮谁家也不偏袒是合理合法的。
惊堂木一响,王大仁立马升堂,捕头捕快立刻拉风闪现,他要坐镇洛阳秉公审理这桩佛寺之案,顺便放出狠话给全洛阳的吃瓜群众敲以警钟:“本官绝对不会让一粒坏种在外面逍遥法外!”
真相很快大白,那群杀人行凶的野僧被押入公堂,最终迫于明镜高堂的权威承认自己的罪行,他们俯首画押,的确是他们在街上奸辱妇人,杀戮老人,最后再将杀人凶器藏于白马寺住持的床褥下。
野僧扮成白马寺主持的样子,在外行凶杀人,无论王大人说什么,他们都承认是自己的孽。
如果县衙的人要继续查下去,那这件事涉情广泛,难保不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外面的一伙势力就坐不住了,他们在外面的人承诺过野僧,只要他认罪坐几年牢,他们在外面的妻眷就会有人照料。
既然案件已经处理妥当,专能没有管他们是做几年牢,还是做几十年牢,那是洛阳的刑风问题,他们师徒三人将专贤接了回去。
“走了!”跟洛桑打了一声招呼,专贤就从洛红的身边过,比起小情小爱,他有着更为远大的理想抱负,那就是要弘扬佛学,让寺院的建筑更加稳如泰山,不受一兵一卒的摧残,给没有读到书的人民重新洗礼,广收沙弥问法。
洛红焦心似箭,一心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道歉:“哥,对不起……”
“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看到哥哥落狱,你也很难过,为了照顾好你,哥哥是不会做傻事的,毕竟买凶杀人的刑刑法还摆在那儿摆着呢!”洛桑是理智的,毕竟想打专贤又打不得,亲妹妹晓得了又会掉眼泪,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会嘴上囔囔两句。
圆光禅师一直是苦禅修加持的身体出现了损状,身体里的各种器官开始坏得坏死,老得老死,他的身体即将油尽灯枯,各组器官也无法修复,风烛残年也快到了使用的年限。
专贤回了白马寺之后,急着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他派人叫来了小南瓜,另外叫他将那些陈年老账也一并带了过来,他要亲自教小南瓜学生意在社会上立足。
两柱香过去,小南瓜带着满满两大手提箱的账本过来报数。
杂乱无章的禅房里,专贤取了不少账本出来,重新核对各类的出资款项,针对这些漏洞百出的账单,他连夜整理了一套数据出来,想要将这些资料发给小南瓜核算练习。
铜台上的蜡油已经换了三四根,专贤研究账本忙碌了一个晚上,到现在眼睛都没空搭一下眼皮。
小南瓜忙了一晚上没睡,凌晨三四点看着资料瞎掺瞌睡,五点钟的样子才趴在桌上歪了一会儿。
觉悟见主持房间的灯亮了一晚上,他肯定又是一晚上没歇,觉悟轻手轻脚扒开一点缝偷看:“主持去睡一会儿吧!”
专贤闻言抬头,随后点头,先去别的房间眯一会儿。
“他要是睡醒了,先让他用过早饭,再到我房里来叫我!”专贤虚脱地扒拉门离开禅房。
觉悟呆呆地点点头。
大脑使用过度,专贤的头部不免昏沉,找了个地方躺下就睡着了。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简单用过豆浆油条后,专贤手把手地教小南瓜生意场上的事,这场教学开启了三天三夜,等到三夜过后,专贤便不准小南瓜过来,要他一心发家致富,改善家贫,济善救人。
“你以后好好帮我照顾我娘,钱够用就行了,不要掉在钱窟窿里去了。”
“少爷……”
“你如果有机会,抽空照料一下洛红,我看好你的人品,你们如果能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
“啊?”小南瓜吓得大声尖叫,他可不想碰他少爷的前任。
“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了断了!”专贤的两个诉求已完,他趁此机会做了个了断。
专贤在大殿上捶敲木鱼,孜孜经卷,一颗心向往神煞。
小南瓜无精打采的,装着一肚子的知识,他漫不经心地回到张府。
张母眼见人回来了,张手拦住小南瓜的去路,好奇问小南瓜:“他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少爷寺里有事情,很忙……”小南瓜经常给他打掩护。
“我知道他是不会回来了!”张母终日思念儿子,想他不过。“他在庙里念经也是好的,起码保他一生平安!”
张母对小南瓜的期望很高,也有些不好意思,都知树顶无风,怕偌大家业的担子累着他一个。“以后我们家也只能指望你了!”
“我会听少爷的话,照顾好您的!”小南瓜就是知道他家少爷再也不会回来了,因而说着说着就有了哭腔。
就在小南瓜碰了一鼻子的灰以后,他也摸摸索索在生意经里面找准了门道,在洛阳的商圈杀出重围创造了一条成功的产业链。
背靠大树好乘凉,南瓜的生意也也顺势脱胎换骨,在功成名就之后,他也没有被名利心遮住眼球,赚了钱之后开始救济周围的百姓,常喜乐善好施之举,也经常去寺庙烧香拜佛捐助油钱。
“我以后再也不能叫你小南瓜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你只比我小三岁左右吧!”小南瓜如今是洛阳闻名遐迩的富商,专贤如今跟他打交道,也还得慎重点说话,万一惹恼了他,寺庙的香火钱就不保。
“少爷,只要你还在,我永远就是张家的下人。”南瓜立刻起身回话,不敢倦怠张家真正的主子。他晓得如今的这身皮是他家少爷恩赐的,他所有的一切成绩都是他家少爷给的。
“张家是个空壳子,你却做得很好!”专贤不禁夸奖于他。
“你年纪不小了,该考虑一下了!”小南瓜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大龄儿童,专贤也开始催促他缔结良缘,早日成家立业。
“少爷,我对洛小姐好,是因为她曾是您的妻子,我只是尽我下人应尽的义务,她喜欢的人是你,小南瓜的良心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夺人所爱!”
“……!”小南瓜是个榆木疙瘩,专贤被他整的哑口无言,毕竟现在还在佛寺内,僧人与俗人压根是不可能的,小南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南瓜有空就去找专贤喝茶,两个人抽空就聊了一会儿,次次坐了不到大半天就走,专贤很欣慰他有今天的这番成就。
也许是专贤在寺庙日久,终日无聊所致,小南瓜回回来都是如此,回回来专贤都是问东问西的,老是打听小南瓜的终身大事,小南瓜着实很拘束。
“我倒是觉得南瓜挺好的,他还经常过来看你……”南瓜经常过来送一些稀奇玩意,洛桑也被南瓜的真诚打动,劝他妹妹就找个像南瓜这样的人过日子。
“我不要……”洛红摇了摇头,她的心里始终放不下专贤,但是她的爱在巨大的佛寺面前拿不出手,所以她更加愿意成全专贤救国救民的理想。
“还是因为他?”洛桑一把猜中妹妹的心思。
“好啦,别再打听了!”云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沙过来。
不出一个月,云儿抓住时机嫁给洛桑做老婆,成功打了一把翻身仗,直接从丫环变身成洛府的女主人,现如今她是身怀六甲,不操心,不着急,是个好命的妇人。
“找老公就要找你哥这样的,会赚钱,会哄人……”云儿大大咧咧的,也不害臊,喜欢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心眼,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相处得非常融洽。
“好了,我来吧,你回房去休息吧!”云儿被洛桑赶了回去,让她回房间呆着。
“趁热吃吧,晚上没吃晚饭,吃完了就早点休息!”洛桑将梳妆台上的热粥端给妹妹,然后就回房陪着老婆孩子说会儿话。
因天气气候的原因,圆光禅师的身体在洛阳水土不服,导致他的病情日益加重,以前是吃药强忍着没告诉大家,现在病情反复发作,又是呕血又是流鼻血,罗摩奇多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大家伙。
“回当阳,现在就回!”专衡提议先发制人。
“可是舟车劳顿,我担心师父的身体……”专贤话说到一半就没说了。
“回吧,师父的身体也耽搁不了几日了!”老人常说落叶归根,圆光的病已经愈发严重,专能和专衡统一战线,要把圆光尽快带回当阳。
“那就现在动身回当阳,我去雇辆好一点的马车,你们赶紧帮他把衣服收拾好!”罗摩奇多立刻去办。
“这一别,我们师兄弟就没有机会再见了。”专衡面向专贤道别。
“以后很难再见,各自珍重!”专能也说着离别的话。
专贤心中百转千回,这次洛阳一别,若无大事发生,恐再无相见之日,最后唯有互道一句:“珍重!”
“药都准备好了!觉悟将圆光每日需要的药品一并送上马车。
罗摩奇多驾着马车如火如荼赶回当阳,当阳车程遥远,路程颠簸,圆光服用的药物毫无起色,他的油光几乎耗尽。
师兄弟几人轮番照料圆光吃药,罗摩奇多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他的年纪比圆光还要虚长几岁,他要是累了就换专衡出来赶车,他进车厢里面眯一会儿。
马车在奔腾的路上颠簸,车厢里摇摇晃晃的,罗摩奇多坐姿歪歪扭扭的正在补觉。
“送我回老家……”圆光睁开干涩的眼睛,发出稀疏的声音。
专能依稀听见圆光口里在自言自语,他赶紧把耳朵凑过去仔细辨认。
车马一到达洛阳的城镇,圆光禅师就睁开了眼皮,他告诉徒弟专能,他想现在回乡下老家。
“现在不回白马寺,立刻去师父的老家。”专能立刻呼叫外面赶车的车夫。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马,马都跑死了几匹,专衡驾车的手都磨出了老茧。
刚到达乡下的耕田,圆工禅师自知大限已到,他执意要在临死之前记住家乡的风景,结果人刚出马车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头栽倒在地上立马就昏死过去。
“救不回来了,人已经凉了!”罗摩奇多立刻跳车替他把脉,圆光禅师早已无力回天,西域的医师也没将他救回来,罗摩奇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告诉他们实情。
“……!”得知这个噩耗,师兄弟两个泣不成声。
“你们两个别哭了,赶紧通知家属过来领人!”现在不是大声哭的时候,罗摩奇多毕竟资历深,他要专衡立刻去通知他师父的家翁过来。
圆光的老爹七十岁了,身体依然健朗,越活越先见,地里的庄稼整治得都挺好,一望无尽的田野里都是绿油油的苞谷苗。
“我早就知道了,他在我那住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垮了,我叫他先别去洛阳,在家好好养病,他非不听我的劝,好了,现在人是回来了……”圆光在他老爹家住了几晚上,每天晚上都在咳血,那么大的声音吵扰几晚上,隔壁几家都嫌不过。
“谢谢你们将他的尸体运回来!”得知唯一的儿子的死讯,圆光的老爹并没有表现得很慌张,他随着专衡的指引淡定的去上坡上认领尸体。
在圆光老家有一个习俗,就是家里有老人在世,年纪悠悠的人去世是不能办丧事的,否则就会不吉利,因此圆光的丧事只能简操简办。
圆光的仪容遗体草草整理过,现在规规矩矩的躺在草坪上。
“不能土葬吗?”圆光的老爹心疼儿子忙碌了大半生,最后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死的这么不体面。
“师父是庙里清修的和尚,只能火葬,不能土葬!”专衡举着一柄火把上前将柴草点燃,圆光的身体被大火燃烧吞噬,最后被东风付出一炬。
“既然你师父的事下地了,我也该回西域交差了!马儿哼唧唧死催胡人上路,罗摩奇多也该跟老友们分别了。
芳草萋萋,师父下线,专能不确定地问老罗:“以后还来吗?”
“不来了,年纪大了,该退休了,不能再两边跑了!”师父圆光是罗摩奇多的知己,圆光禅师就在刚刚命陨下线,罗摩奇多跋山涉水的过来也没意思,东土的寺庙已经全部商业化管理,他也可以安心回西域颐养天年了。
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罗摩奇多抽了一把留做纪念,算是久居中原的一段传奇吧。
罗摩奇多驱车远离当阳,专能是亲眼目睹友人的归去。
“我也该走了,回我该去的地方!”专能随心所欲的一笑,假装用笑容来填满跟鸡鸣寺脱节的失落。
专衡冷不丁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普难寺,那儿的富人多,正好可以宣传教化一下!”京城的普难寺多是富贾名流,专能想回去重新管理僧众。
“我要将师父的骨灰带去鸡鸣寺供奉起来!”专衡怀里抱着圆光禅师的骨灰坛子。
天方夜谭,天高地远,恐怕至死都不能再见一面,专能手握成拳跟专衡的拳头碰了一下,他背向专衡决绝地抄近路回京城去。
星月无风,圆光的老爹心里苦,一个人坐在山坡上。
紫云观,雾漆漆,宫观里香火失衡。
大弟子凌阳将一卷羊皮图交到源真的手里:“师父,这是宫观最新的遗址图,各家的的道观都已经破落了!”
源真颤抖着老手摊开一看,气得当场疯魔:“我们道家难道真的要没落了吗,难道祖师爷真的要昧着良心不管了吗,难道道家三清要亲眼看着你们的香火在我们手中折断吗?”目睹一个个道观葬送的香火,源真观主怒不可遏,既然天上的神不管不顾,他们要拿去镰刀学会自救。
锋利的剑尖指过一卷又一卷的画像,他提着宝剑疯疯癫癫的将冒火的蜡烛全给砍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圆光禅师昨日逝了!”凌阳的语气多少有些惋惜敌手,毕竟圆光曾经是他名副其实的师叔。
源真的头发胡子花白,指甲长得能戳死人,他提携的宝剑溅落脚底板。
“哈哈哈,我会活到了九十九,你年纪轻轻就去了!”源真笑容猖狂,体态佝偻魔怔,气急攻心,枯木而亡。
人活一世都是为了要强,先一个后一个,圆光禅师刚走一天,源真观主也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以后紫云观的家业就都落到了凌阳的头上,凌阳带头率领全观的弟子披麻戴孝为源真送行,这场公道而又浩荡的法事举办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