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许青山，还是季老师，都没有意识到外界事物的变化。
高一的学生也是乖巧，有这两尊大佛在这，他们是不吵也不闹。
“呼，好了。”
许青山停下了笔，长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时钟，愣神片刻。
他刚刚根本没怎么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这竟然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平时这时候，他们高三下课，他已经跑完步了。
“嘶......”
季老师倒吸一大口凉气，坐在讲台下的前排同学感觉四周降温了几度。
“把不等式递推改为等式递推，但是因为放缩只能得到取不了等的上界，不符合上凸数列，为此分析出要让bk的所有数在n趋于无穷的极限下达到一致极小，然后使得ak的递推关系步进极小。”
季老师眼球快速重复扫动，嘴里也快速念叨着周围高一嫩崽们完全听不懂的话。
“同序和......用Chebyshev不等式放小......目标就转化成了只证明max（1≤i≤n）bi在n趋于无穷大的时候趋于0就行......”
“拆分了主要部分和极小部分，分别求和定值，和求和控制趋零，就用了一个简单极限。”
季老师的手掌猛然拍在了这张写满了公式的卷子上。
“这思路太清晰了，实在是太清晰了。”
“许青山，你真的没有学过数竞么？”
“真没有，之前没认真学习过，现在是有点晚了么？”
许青山看了看卷子，刚刚季老师给自己讲完知识点和数学分析的简单思想以后，他觉得这题也算挺常规的。
季老师目光炯炯地猛盯许青山，可却又在想起眼前少年身份的时候，眼神一暗。
“是晚了，唉。”
季老师遗憾地长叹了一声。
他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极具潜力的数竞天才。
但遇到的这个时间并不巧妙。
高三上学期的10月份，意味着许青山已经没有机会参加竞赛的。
高中数学竞赛的流程很是漫长。
预赛阶段，在每年的4月到9月，各省自行组织，时间不一，每省约有数万人参加，最终进入复赛的选手在数千人不等。
联赛阶段，在每年9月，由各省评选出省级一二三等奖，由各省阅卷评分，一等奖送至主办方复评，最终由华夏科协宣布最终结果。同时，各省以排名选拔省队队员，省队队员名额由去年各省于CMO（华夏数学奥林匹克）的表现与成绩决定。
决赛阶段，也就是CMO，时间则在11月，评选出的国一二三奖项就是常说的金银铜牌，而国赛前六十能进入国家集训队。
集训阶段，在次年3月，是由国家集训队进行两轮难度极高的内部选拔，决出6人国家队前往参加IMO（国际奥林匹克竞赛）。
最后的IMO，在次年6-7月举办，每国至多6名选手及两名领队。
虽然学生要求是20周岁以下、最高学历为中学即可，但出战的选手基本都是高一高二。
龙江实验在组建竞赛队上下了不少功夫，从无到有，到如今稳定省奖、目标拿牌，发展可谓辛苦。
季老师也算是龙江实验数竞队的创办人兼负责人。
他看着眼前的许青山，就像是在看着一颗明珠蒙尘，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虽然这么说并不恰当。
但季老师作为一位不通情爱的理科生，总算是明白了那一句“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所包含的真挚情感。
如果，自己在许青山高一的时候就发掘了他。
如果，这一届高三的数学老师是他。
如果......
该死的段永明！
季老师不去细还好，越是细想越是怒火中烧。
在季老师的认知中，像许青山表现出这样的潜力和学习能力的天才，要是被他这位扫地僧好好培养，那起码也是保铜稳银争金剑指的数竞新星。
这是能一举奠定龙江实验数竞队队史第一人的存在！
哇呀呀！
我与段狗誓不两立！
许青山听见季老师的话，又见他面色阴晴不定，眼神之中燃烧着怒火，有点拿不准。
“晚了的话也没事，我就自己学点简单基础的锻炼锻炼思维就好，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发现数学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许青山主动开导季老师。
这老师其实挺好的，虽然稍微有点秃顶，但是给自己讲知识点和讲题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
许青山也没说假话，他上辈子就没怎么认真学过数学，毕业后更是连加减乘除都要用手机计算器，日期相距都要用手指指着数......
也难怪有人说大部分人的学识巅峰是在高考。
“你...我...唉.......”
季老师听了许青山的话，想说点什么，却又如鲠在喉。
本来他已经在调节心态了。
许青山这话又给他整崩了。
“那老师，你看这材料费？”
许青山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这些材料可不便宜。
“免了，都拿去吧，用完了我再给你新的，你有电话吧？”
“有。”
“行，这是我电话号码，要是做题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打电话问我，要是问题多，也可以随时来厚德楼找我。”
季老师在卷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许青山看了一眼名字。
季老师的名字很有韵味：柏杨。
许青山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季柏杨老师的绝顶聪明，突然觉得确实有一种扎根大西北的柏杨树之美。
“去吧，时间差不多，我刚好就在这带晚自习。”
“老师你不用去吃个饭吗？”
“我不饿，你快回去吃饭吧，家人应该等急了，要知道你听完就能直接做出来，就让你晚自习过来了。”
季柏杨很是惆怅。
抛开对段永明的怒火不谈，季老师还是挺温柔的。
“没关系，我也不饿，那老师，我先走了？”
许青山已经瞄到了在高一1班教室外猫猫祟祟的少女。
“去吧，刚好我想静静。”
静静？想我们大美人班主任？
许青山曲意解读，恶意腹诽。
自己则是已经走出门外。
“哦，对了亻......”
季老师像是才想起什么，要叫住许青山，却看到了教室外一個少女正仰着头把手里的卷饼双手递给少年。
他收回手，停住嘴。
“唉。”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季老师继续批改起了学生的作业。
等教室外的少年走后，他看向了那给少年送饭的女孩，有些意外。
“佟童，你过来。”
季老师朝着正准备回座位的佟童轻喊了一声。
佟童有些拘谨。
“老师。”
“你认识许青山？”
“嗯......他是我哥哥。”
“哦......”
师生聊天有些尴尬，但季老师并没有在意为什么佟童姓佟，许青山姓许。
季老师突然眼睛一动，推了推眼镜。
“来，佟童，我记得你入学考和月考的数学都是满分，这题老师给伱讲一下知识点，你来试着做看看。”
季老师从一旁又抽出了一张卷子，和方才给许青山的卷子一模一样。
他手指按在卷子上，双眼希冀地看着佟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