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户(上)9
    大奶奶平时不管事,家里家外全都是王显一个人拿主意。首先王显继承了老爷子的睿智,办事情特别妥帖,再加上大奶奶嫁过来后帮打打下手,家里的事儿就更顺溜了。其次女人本来就是相夫教子的,管好孩子是第一要务,毕竟孩子是家庭的未来。

    屯子里也有一个先生呢,主要教王家几个小少爷,只是这几个小祖宗不成器,不给好好学,大奶奶就天天看着背书什么的。有什么事儿晚上吹吹枕边风就行了。

    再者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女人跟男人抢着做呢?

    家和万事兴,万事以和为贵。男不欺女,女也不欺男。

    大奶奶在当院子里没找到王显,房前屋后转了大半圈,才看到王显正跟几个长工在墙根阴凉处编筐。她赶紧过去叫了一声“当家的,过来一下呗――”

    “干啥,编筐呢。”

    “有事,过来说吧。”

    “有事就说呗,没看正忙呢嘛。”王显并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不过看大奶奶着急的样子,不似平常,或者说,平常没这样过,还是撂下编了一半儿的筐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跟着往院里走去。

    几个长工都笑着,他们也是头一次见东家奶奶主动叫东家过去的,从来都是东家指派东家奶奶。

    王显也没理他们,心里知道这帮人就爱起哄。

    “干啥呀?有啥事,大惊小怪的?”

    “唉呀,可真是个大事呢!”大奶奶就房门顺手关上。

    看大奶奶的样子,王显也认真起来“咋的了,出啥大事儿了?”

    “你知道老三家里的为啥怀不上孩子吗?”

    “咋的了,不能生?”

    “净瞎说,是老三压根不跟金巧一被窝。”

    “啥,这是咋回事么?你细给我说说。”

    “说啥说,你快说说你那不着调的老兄弟吧,这么多年咱们净惯着了,惯得都没样了,你这样不是糟蹋人家么?”

    “嗯,也是,我一会就找老三说说去。”

    “快去啊,这成啥事儿了。”

    单说王显,做事可不是莽撞的人,他也没回去编筐,也没马上去找王贵,而然有的日子过得紧巴点,不过认干就行啊,有个急事都能帮点。这几年也不太闹胡子了,外面打仗,县里头专门驻了兵,说是有三四百人呢。外面打仗偶尔还是

    有的,也不管谁把谁打跑了,这兵就地换身衣裳,就皮变了变,人还是那些人。

    不过有这些人,胡子还就很少来这边闹腾了,一般都在长白山那边,北边也有,都在蒙古那转悠,这一带都是平原,也不好藏身。偶尔庄稼没踝时,也有出来砸窑的,也听说三宝那边有大户让人给砸了,现在这些胡子砸窑不插千了,直接来

    家里绑人,要赎金,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听说老北风又重新拉起了绺子,只是不再往这边转悠,就在北边跟洋人较劲。

    坐着坐着,耳边听见了老三的声音,夹杂在一群半大小子的声音里。王显抬起头往声音那边看了看,只见王贵被一大帮孩子围着,其中也有自己的两个儿子福根和福春。王贵手里抓着什么,孩子们边跟着走,边往上跳想看,走近了才发现是只鸟(读qiao)。

    王显就喊“老弟,你把家雀(读qiao)给孩子玩,你过来,我有事儿问问你。”

    “不给,这个鸟不是老家屁(麻雀,东北称之为老家屁,也有叫老家蛋,老家贼,也有的统一叫家雀),我也是头一次见着,大哥,这是啥鸟?”说着凑过来把鸟给王显看,果然不是老家屁,头圆圆的,头顶还有一缕毛,眼睛上面还有两道黄色的眉毛,尾巴挺长,看样子不是成年的鸟,黄嘴丫子还没有褪净。在王贵的手指缝里偷偷地往外看,样子好像很害怕似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啥鸟,要不放了吧。”

    “那能行么,放了非死不可,不太会飞,我费挺大劲才追上的。”

    “那让你侄儿拿回去,去仓里子找个笼子搁笼子里,看能吃谷子不,不能吃,看能吃啥吃啥,养养试试,给你侄儿吧,完了我跟你说点事儿。”

    “嗯,也行,福根你拿住了,别跑了,福春,你去仓子里找个笼子,找个好的啊,别装不住跑了,千万小心点啊,别弄死了啊。”

    一群孩子吵吵着往回走了。

    “哥,有啥事回家说呗,我饿了。”

    “等一会儿,哥问你个事儿,你娶媳妇也好几年了,咋还没有孩子呢?”

    “哥,你问这干嘛?爱啥时有啥时有呗。”

    “那能行么,养儿防老啊。”

    “你不是生那么多,给我一个不就行了?”

    “你看看,净说胡话,我生的是我的,说真的,你是不是不跟人家金巧一起睡觉?”

    是找个棵柳树底下,点了袋烟坐了下来,看着大坑里的鸭子互相掐架,慢慢出了神,这么多年,王显还是头一次静静地坐上一会儿。

    郎牡吐这些年越来越大了,一些小的,有点能水的都找了媳妇过日子了,虽“哥你听谁说的,是不是金巧说的?”王贵的样子有些急。

    “你别管谁说的,咱老王家的人做事可要讲良心,人家大老远嫁到咱们家,虽然咱们是出了点彩礼,可也买不来一个大活人啊,你不跟人家睡,人家怀不上,生不了孩子,人家受得了吗?咱屯邻不得说闲话,唾沫星子淹死人啊!人家错哪

    儿了?凭啥挨骂?”

    “哥,你不知道,我不愿意干那事儿,结婚时她主动的,我现在想想都还难受得慌。”

    “噢,这样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事谁主动不都是为了给咱们老王家生孩子嘛,你这样对人家,可就是你的不对啦,你看人家金巧自打来咱家,哪样做得不比你强,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天天跟一帮半大小子玩,也没有个正事,你还有理了?回去不行跟人家嚷嚷啊,赶快跟人家睡一被窝去,赶快给咱们老王家再多生几个孩子,别像你二哥似的,天天净事儿,不让我省心,你觉得你对得起爹呢?”

    王显稍微停顿了一个,他在想话说得是不是重了,“好好想想啊,想不通我再给你说。”

    “别了,大哥,真麻烦,还不够麻烦的呢,走吧,回吧,我真饿了。”

    “饿饿饿,该吃饭时不好好吃,饿了乱盘饭,肚子能好呢?都多大个人了。”

    两个人边说边往回走,老三媳妇金巧貌似从墙上炮楼的地方偷看了一会儿。

    王贵还是听大哥的话的,大哥跟大嫂就像是他的爹娘一般,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撒泼犯浑。虽然心里还是别扭,但晚上还是听话乖乖地跟金巧躺在了一个被窝里,不过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金巧趴在他胸脯上呆了一会儿,也就睡了。她知道,

    急不得,她不知道错在哪儿,是为了什么,但她知道不能逆着老爷们儿,老爷们得顺毛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