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压轿。”轿夫把轿子前杆压下来,“新娘子上轿,盖头盖在儿头上,爹爹两眼泪汪汪,只愿日子能过好,夫妻恩爱不打仗。”人们又笑起来,王才忙把红盖头给金凤子盖上。
在盖之前,金凤子又看了一眼宝昌,冲他一笑,宝昌的心都酥了。
盖头落下来,金凤子被扶进轿子。
媒人回头喊“押轿的呢?”
这时王老八从人群里挤出来。
“这儿呢!”
媒人一看“这么大,抬不动,换一个。”
金凤子跟八兄弟关系最好,老姐出阁,自然是他押轿,要是坐车就无所谓了,可这是真正的人抬轿,抬一个还凑合,就那样,半路还得倒几把手,要是抬两个人,不都得累稀汤了才怪。
金凤子一听,不乐意了“不行,不能换,就得让我八兄弟押轿。”
媒人一看,这可咋整,就跟王才商量“二哥,你看看能说说不?”
王才也不乐意,按规矩讲,押轿的要父母全的孩子押,可王老八跟金凤子是一个爹妈,都死了。
王才找金巧,金巧忙上前跟金凤子商量,金凤子一下子激了“不行,宁肯我不坐,也得让我八兄弟坐。”
在这儿,您可看清楚了,金凤子说是自己不坐也得让老兄弟坐,她可没说自己不嫁。
媒人一看,没辙了,再看宝昌,站在那里早木了,脸胀得通红通红的,也可能是热的。
只能跟抬轿子的人商量了“看看,哥几个受受累不行?”
“抬不动,这就能抬动了?”
媒人把八个人叫到一边儿,压低了声音说“咱们不能就这么撂到这儿啊,让人家笑话了,你看那新娘子又瘦又小,那半大孩子也没几斤,也就相当于正常人一个人,再加一半工钱咋样?”
其实轿夫也知道能抬动,就是别着这股劲儿,一看工钱给涨了,也不能给脸不要脸,就慌忙答应下来,“那试试吧,不行就多倒几把手。”
王老八和金凤子挤进轿子里,其实一顶小轿坐两个人不可能舒服,又挤又闷得慌。可金凤子要的就是说了算,现在迁就,进了婆家就有可能受欺负。让金凤子一闹,喇叭匠子都停下不吹了,看热闹,一看又正常了,就又呜呜哇哇地吹起来。
“起轿!”媒人高喊一声,有人把马给宝昌牵过来,宝昌也上了马,走在车子的前面,其他送亲的人都上了大车,这样七辆大车,一顶轿子,恰好凑了个双数。
王才回上屋把枪拎上,坐在第一辆大车上,没事得防事。
按规矩,闺女的爹妈是不能送亲的,可王才跟金巧不是亲爹亲妈,就可以去,金巧不愿意出门,嫌麻烦,不去,王才是要去的,这半个时辰谁知道出啥事,需要他这支枪。
农村人讲究,路上遇到桥,遇到井,福元跟福成就屁颠屁颠地下去,给贴上红纸,再撒些五谷杂粮,小鞭也放上一两声,是辟邪。
可这个年月,邪魔外道不是你想避就避得了的。
话说王显还年轻时,家里有个短工叫赵有,看不惯老王家有钱,在下屋睡觉时就常撺掇着要坏老王家一把。短工就是忙时用,闲时不用。他赶了个农闲时,跑到县里说,王家老二枪法好,会武功,应该去当兵。军队的人管你那套事儿呢,这样的人当兵肯定有战斗力啊,就差人来拉丁了,害得大哥王显搭了一根老人参,还搭了袁大头才平了事,让那赵有顶替王才去当兵,可这赵有因为嘴码子灵,一来二去还真就在军队里混出了名堂,当个班长又当排长。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老王家里办事,就想着再使把坏,他恨王显,王显死了,他也恨王才,虽说现在日子过得不错,连媳妇也娶上了。可这个人的心一旦坏了,就好不了。他打发了四个兵,背着枪,骑了自行车,来路上等着。他就想老王家不自在。
送亲的队伍刚出了郎牡吐不远,就见四个伪兵早站在路当间,两个人手里端着枪,两个人把枪背在后背上,路边支了四台自行车。屯子里的人没见过这种事儿,有些瘪茄子了,吹喇叭的也不吹了,敲鼓的也不敲了,就站在那里。这些人站一
会儿行,可抬轿子的受不了。
金凤子一见停了就问“咋了,咋不走了。”
“前边有兵。”
“啊?二叔。”这个时候她只会喊二叔。
王才忙从车上跳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在车上时,就偷偷地把枪栓拉了一下,让子弹上了膛。这样的架势,他也害怕,他打枪准是不假,曾经打死过胡子头刘大棒槌也不假,可那是猫在炮楼,墙后瞄准的。现如今,整个人都暴露在人家的面前,况且当兵的打枪肯定也不含糊,就自己这杆破枪,怕是不行了。
他正往前走着,就感觉后面来了人,回头一看,是那个姓姜的瘸子。
“老弟。”王才知道他腰里有两把枪,这才胆子又大了一些。
“没事,二哥,别怕他,问问他们要干啥。”
王才壮了壮胆子问“哥四个,想干点啥?喝酒就跟上一起回家,咱们坐下来慢慢喝,要钱也相跟上,咱们回家拿,保证让你们满意,他们是哪儿块的?我认识县上的排长赵有,我们关系挺铁的。”
王才还以为赵有能成为自己的人,没想到这几个人不是赵有派过来的。
那几个人哈哈一乐“老王头吧,看你拎把破枪,肯定是你,你想错了,就是赵排长让我们来的,他让把那个姓高的新郎官给他拽过去当兵,上支下派,怎么样,没问题吧。”
宝昌腰里也别着一把撸蛋子,是他老爹高柱的,可他压根就没敢往外拿,他都快从马上掉下来了,他知道,自己骑在马上,目标太大,要打起来,肯定很往自己身上招呼,况且他们就是奔着自己来的,听这个意思,是老王家的仇家,糟喽。
宝昌就差没尿在马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