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太阳已斜挂在山尖侧锋上。夕阳余晖比起晨光更加的刺眼,颜色也更加的明艳。打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披上了一层薄纱。回到学校,我们在周边找到一处小摊,摊子上提供的是茶水饮料。我们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日子闲适有趣。
方絮陪着她的男朋友先行离开了。丁莎莎拉着许华回寝室继续她们昨晚未过瘾的“战斗”。我和宜尔斯则继续坐在小木桌前,遥望着天空由明变暗。桌上的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宜尔斯的饮料也换了一杯又一杯。中午吃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们俩根本没感受到饥饿的喧叫。
“糖糖,饿不饿。”,宜尔斯无聊地拨弄着饮料杯中的吸管,趴在桌上双眼望着我。
“你饿了吗?那走吧。”,我见她委实无聊了,便想起身付钱。
“还好啦!我就是问问你。你每次一发呆就好几个小时,跟你说话也不理。”。宜尔斯抿抿嘴,委屈巴巴的模样。
“不好意思啦。我真的没听见。”,我确实没听见。放空是我释放坏情绪的最佳办法,大约因此,才造成了我的天然呆吧!
“老板看了我们好久了,不然去买点吃的吧。我坐的都不好意思了。”,宜尔斯侧过脸将嘴唇附在我耳边,另一只手搭在她面颊旁,想阻止声音的扩散。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刚进店子里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被放在门口的招牌,上面用彩色粉笔字写着今日特供饮食菜单。茶水是养生茶,并非茶馆里的单味儿茶叶。饮料却是实实在在的奶茶什么的。还有舒芙蕾、蛋挞、糕点,熟食也有。可以说是相当适应当代年轻人的消费需求了。
“你等我,我去买。这位置可抢手了,你坐着,别人不会轻易赶你走。”。宜尔斯想活动手脚的目的达到了,但她说的话我不太想听。宜尔斯说过,我的脸像一座冰山,面无表情时,令人一见就不自觉想离我三尺远,但我自己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许多时候她让我占座位的目的就是她认为,商家见我面目不善,便也会自动将我划入不想多得罪的那一类人去,而不愿多言。
我白了宜尔斯一眼,看着杯子里早已沉底的茶叶,只将杯子推作一边,不再理睬。
“你好,我可以坐吗?”。
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从我的头顶传来,受到惊吓的我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肃林木。当他看见我的面容时,那瞳孔中带着的惊恐神情一秒又淡了去。明明被吓着的是我,但他反倒比我还紧张一些。
“可以。”。我看着他变换的脸色,笑脸回应着。
“你朋友呢?我刚刚去书店买东西路过时看见你们俩坐在这儿。”,肃林木在我斜对面坐下,将手中抱着的书放在桌上。
我看了看桌上的书籍,发现他看的全是外籍书,只看一眼名字都让我有一种窒息感。我答道“她去买东西了。”。
肃林木右手拿着一杯饮料,嘴里正含着吸管吮吸杯中的溶液。见我话不多,他也并未表现出异样的表情,只是说“难怪。你们俩似乎感情很好,形影不离,每次见身边都有彼此的存在”。
“她很好。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看向他,按理说,家庭条件如此优渥的孩子大多不会留校。
他看懂了我的眼神,嘴角微笑着说“别好奇,离家近也是可以留校的。有时......我们这种孩子也是需要自由的。”。
有一种人,从小就被家里的父母严加看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可出格,不可无礼;而越是管束,他们的逆反心理就越是严重;但这种人通常表情淡漠,不苟言笑,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内心凶猛如兽。还有一种人,父疼母爱,从小就长在自由、温暖的世界里;他们不乏对外面的世界充斥着的善意,天生的好脾气,爱笑,不知道苦难是什么。而肃林木属于后者。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声表示回应。
“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呢。还是......你只是不爱和我说话?”,肃林木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托腮置于桌面,用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盯着我。
“诚然不是。前者。”,我的脑子告诉我,他对我充满了好奇心。肃林木如若不是一位新生,我看他是打算将我并作他的研究案例——心理学研究。他是心理学系的新生。
“哈哈!抱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生。我这么贸然搭话,你别生气。”。肃林木突然开怀大笑。他的笑容很治愈,剑眉星目,一张稚嫩秀气的脸庞,在夜空下尽显和善;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一看就是不会被蛀虫所烦恼的牙齿。
“你们在笑什么?”,不知何时,宜尔斯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她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我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说话间,她已经绕过我身旁坐到了我的正对面,肃林木身旁。
肃林木见我又被吓得一颤,在一旁捂嘴偷笑。
“没什么,你买了啥?”,我见她在桌上放了一袋东西,就一边问一边在袋子里翻找起来。
这是一个棕色纸质袋子,袋子里原本放的应该是两份煎饼果子,但宜尔斯嘴里正嚼着另一份,所以此时袋子里仅剩下一份煎饼果子和一份披萨、一个汉堡。
“这是你们的晚饭?”,肃林木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将袋子里的食物拿出来放在桌上。
“有什么不对吗?”,宜尔斯先开口反驳道。她不理解,这样的晚饭有何不可?
有,没有。女孩子胃口小,理解理解。”,肃林木微皱的眉头,在望见我俩诚挚的目光后,顿时舒展开来。
很显然,他的解释在我们眼里不大具有说服性。我猜他一开始的疑问也并不是这个意思。他那样的家庭,我们面前这些东西大概都会被归为不健康食物一类吧!
“林木!”,我正好咬上一口煎饼果子,就看见一个男生的身影逐渐清晰地出现在我眼中,那是程颂的身影。他又为何会在这儿出现?
只见肃林木转过身,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处。他向程颂挥了挥手,并喊道“程颂!这儿!”。
程颂听见肃林木的呼喊,便径直朝我们走来。我略微紧张地囫囵吞下嘴里的食物,却不幸被噎住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程颂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他挨着我身旁的椅子坐下,用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对着我点了点头,我涨红的脸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便只好慌乱地拿起桌上的冰可乐转过头喝下一口,就着可乐将卡在嗓子眼儿的食物咽下。
“你们还没吃晚饭吗?都快七点半了。”,程颂温柔的嗓音一开口,我整个人都麻了。
“哈哈,你们吃点儿吗?我听说那家披萨可好吃了,特地去买的。”,宜尔斯似乎看出了我的慌乱,我瞟了她一眼,她立马接收到我求救的信号,开口道。
我埋着头不敢看他,脑子里全是方才的慌乱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说“是嘛?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不过也可以尝尝。”。
我诧异地抬起头。只见身旁,程颂已经伸出自己的双手,拿出盒子里的叉子正打算叉起一块披萨。他见我抬起了头,便将手里那一块披萨递给了我,眼神示意我接下。我木讷了一下,赶紧伸手接过,却不曾想碰到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指。我硬着头皮接下了披萨,为了掩饰紧张感,便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或许是我的动作看起来较为怪异,坐在我斜对面的肃林木不停地发出他隐忍不住的笑声;我顿感脸颊绯红,耳根发烫,并用忿恨的眼神斜视他一眼。
程颂的目光没有过多地停留在我身上,他将披萨递给我后又继续从里面取出第二块,这一次,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肃林木看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我们周围不停有同学走过,在嘈杂的人声中,我感觉身旁无比的安静。无人说话间,我努力平复着自己心中的紧张感。宜尔斯自顾自地解决着桌上的食物,她并没有看见我方才那窘迫的神情,否则,以她的性格,多半会在一旁跟着肃林木起讧!
“程颂,你拿的东西呢?”,肃林木正了脸色,眼神在程颂身上乱扫一气,似乎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给你姐了。”,程颂吃完一块披萨,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油渍。
肃林木一听到他姐姐,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大概是没想到他口中的“东西”被程颂拿给了他姐吧!我不知道他到底紧张的是什么,但大约像许多家庭里的姐弟一样吧!弟弟永远都臣服于姐姐的统治,哪怕没有见面,只闻其名都会像是被贴上了一道符咒般动弹不得,被镇压得死死的。
我见到肃林木那变幻的神情,心里不禁倒觉得有一种报了仇的快感!
“你怕你姐?”,宜尔斯原本专心吃饭,但肃林木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入了坐在他身旁的宜尔斯的耳;宜尔斯看了肃林木一眼,他那难以掩饰的紧张感便并未躲过宜尔斯敏锐的观察力。
“你怕你妈妈不?长姐如母,那不是怕,是尊重!好好吃你的饭。”,肃林木仅几秒的心思就被看穿,大概是自觉脸上挂不住,方才还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这时面色倒变得严肃了起来。
宜尔斯努了努嘴,也不与他争辩。我却觉得他佯作镇定的样子有一丝可爱,又好笑。
“程颂,走了!”,肃林木突然起身要走。
程颂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他却转过头看向了我,并说道“走吧。”。
我怔了一下,宜尔斯已经在收拾桌上的垃圾了,她也对着我说“走吧。”。
明明才认识不到两天,我竟然有种她们已然成为了早已知根知底的朋友那般,相互之间没有一丝的距离感。
肃林木一直侧身对着我们,偶尔我瞥见他偷瞄过来的眼神,我知道,他也在等我。我便乖巧地站起身,将凳子摆放好后,跟在他们身边,一同向着回学校的方向走去。
黑夜里,路灯下,肃林木、程颂、我、宜尔斯,我们四人并肩而行。路途中,有几位在入学时认识了程颂和肃林木的同学路过时脸上都带着羞涩的表情,想上前打招呼,又似乎都不敢;当然,这样的同学都是女同学。男生大多不会这么矜持,他们都是“自来熟”。比我们更加“自来熟”。
“明天是不是就要军训了啊?”,宜尔斯率先打破了沉寂。
“对啊。不过训你们,哈哈哈哈!”,肃林木笑的很开心,军训这件事,他一点也不害怕。
“你不参加军训?你有什么病啊?”,宜尔斯别样的好奇心,脱口而出。
“小耳朵。”我觉得宜尔斯的话有点不礼貌,就小声喝止她一嘴。
“没关系。我确实有病,不用军训的病。”,肃林木的话语间有失落,也有傲娇。
我看了一眼一直默默走在身旁的程颂,他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也转头看了我一眼,并将嘴角微扬,一个友好的示意。我便害羞地又转过头继续走。
走了一段路程,快到达宿舍楼下时,程颂才开口“明天早上八点半,别迟到了。”。
我嗯了一声,回答着“好的。”,便转身离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何时变得近了些,明明两天前的我们都还只是陌生人。
宜尔斯拉着我的手,走到电梯旁,她才说“你看吧,我就说你喜欢他。就碰了碰手指给你紧张成那样儿。”。原来她早就看到了我那时的窘迫,只是没有说出来,怕我更加尴尬。
“紧张不一定是喜欢呀。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对陌生人也会那样吧。”,我还是不想承认,这种单方面的好感,带来的无疑只有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