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熹平四年(175年),改平准为中准,以宦官出任中准令,列于内署;这个是控制市场上的货物价格。
光和四年(181年),设置騄骥厩丞,主管各郡国马匹的征发;这个是控制全国的马匹,属于交通工具。
光和六年(183年),设置圃囿署,由宦官出任署令;这个是控制营建,也就是建筑行业。
这就是把士大夫阶层手里的资源,不断的拿走,放到宦官的篮子里面去。
作为操作者宦官趁机上下其手,在人性的角度上是正常的。
士大夫阶层们管了那么久,他们拿的并不比宦官少。
权力么,主要就是资源分配的能力。
和安排资源分配的人的权力。
这正是公卿世家门生故吏的来源之处。
天子虽然可以钦点,但篮子却是士大夫阶层给的,里面都是士大夫阶层的人。
但是现在,天子不但把资源拿走,还利用宦官,拿走对人力资源的权力。
我之前说过,士大夫阶层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中也有很多派系,还有很多失意者,他们丧失了权势,变成了寒门。
这些人想起来怎么办?
以前只能抱世家大族的大腿,也就是士大夫阶层中的上层人大腿。
现在,他们多了另外一个选择,抱宦官的大腿,其实就是皇帝的大腿。
如此,皇权不断的拿走士大夫阶层的权力,压制士大夫阶层。”
麋竺疑惑道:“那士大夫阶层,只能乖乖的如此么?”
“所以爆发了太平道的叛乱。”
“这......”
“不然呢,只种过地的农民,跟着一群跳大神的道士,又有多少的组织能力?
其中,定是有士大夫阶层的推波助澜,和引导。”
“天子不是有军权么,如果把这些士大夫阶层全杀了呢?”
“那就是天下叛乱,没有人支持的皇帝,又是什么皇帝呢?
皇权的权力来源,也是士大夫阶层们,或者说是官僚系统们汇聚而成的,但官僚系统却是士大夫阶层组成的。
我没有听说过自己砍自己手的事情。”
“管师,这,我我们应该怎么办?”麋竺的管君原本只是客气的话。
也是他见管亥姓管所以如此称呼,像之前的刘强,那称呼都是刘大帅。
但是现在,情不自禁中,麋竺已经把管君变成了管师。
目的达到,管亥心中微笑,把话题又拉回了儒家经典著作中庸:“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
麋竺点点头,道:“明白了,我是商人,做好商人的本分。管师你是山贼,就做好山贼的本分。”
震慑之下,却是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急忙改口道:“管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管亥不以为意,道:“素患难,行乎患难。
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发展壮大力量。
那等到大汉崩溃的时候,我们才能参与到权力的游戏中,去做一颗棋子。
现在,我有一块自己的地盘,不受世俗影响的地盘,可以形成极强的战力。
但是呢,我缺钱缺粮缺匠人。
麋君你呢,有钱有粮有匠人,但是缺少一块自己的地盘,缺少染指权力的机会。
如果我们合作,你出钱出粮出匠人,我出人出地盘,咱们一起合作。
如此才是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明白,明白,管师目前需要多少钱粮和人,尽管和我说。”麋竺拍着胸脯道,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有一点气度。
“不是我要多少,而是我们的事业,麋君你要投入多少。
就像是你们行商一样,多家联合在一起,你出多少,我出多少。
到时候收获的时候,肯定要按出多少而分配。”
“在下现在还不是族长,但我能做的是,我的最大。
后面只要我做了族长,会继续追加。”
麋竺兴奋的说道,管亥这样一说,他就更近积极了,相当于双方有了约定。
管亥笑了笑,道:“这样,现在天色已晚,麋君我们秉烛夜谈,明日再一起看看青龙县,再做决定,如何?”
“固所愿也。”
......
“管师,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从来不说党锢之祸,这个不是士大夫阶层么?”
“党锢之祸,嗯,说白了,就是一群士大夫阶层中的书呆子,或者说愤青。
本来宦官和士大夫阶层的争斗,是在国法的框架内。
但是这群自命清流的人,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鲠直之风,于斯行矣。
所谓矫枉过正,为了灭杀宦者的同党,已经罔顾王法,公然抵抗皇命。
这个就属于过界了。
在这方面,宦官的同党做的反而好些,他们想杀人,也要等到快大赦的时候再杀......”
麋竺:“......”
底线好高的样子
......
管亥与麋竺彻夜长谈。
第二日又参观了青龙县,到了午后方才离去。
因这一次来的匆匆,所以并没有什么可以留下,就送给了管亥一匹好马。
也就是他自己骑来的那匹,虽然不是很高大,但四肢雄壮,耐力极佳。
最好的地方是可以应对崎岖的山路,奔走起来稳如老狗。
另外,知道管亥缺人才,便留下了一名亲信族人,名字叫做麋信。
一个面容坚毅,性格沉稳,脾气倔犟的年轻人。
当然,离去的时候,也约定了给管亥送物资送人的事情。
至于麋竺原本的私人事情,其实就是拜托管亥多向泰山那边发展,说是公孙犊损失颇大,可以趁机收拢那边的人口。
而五龙山那边,和麋家实际上,是有些来往的。
不过如今,经过和管亥的彻夜长谈,他的眼界已经打开。
管亥灭不灭五龙山的贼寇,他已经不在意了。
灭了更好,反正他在管亥这里有“股份”,一个新鲜的词汇。
麋竺决定回去后要好好的读些经传典籍,因为管亥说的好多名词,他都听不懂,需要解释......
......
“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管大帅。”
回到东海之后,麋竺更是如此的对他的父亲,麋家的族长说道。
......
不说麋竺如何筹备物资的事情,管亥此刻正在苦逼的练兵。
原本他练兵,只不过有些先进的理念,具体操作和细节上,则是由有着丰富行伍经验的老兵来落实。
但左三乡一战,放纵而不听军令的老兵被管亥砍了。
现在再练兵,管亥就有些捉襟见肘。
毕竟他不懂细节,而实际的操作上,最多的就是细节。
出了问题,管亥需要思考怎么解决,这个自然没有老兵的游刃有余。
“管君,练兵方面,某也曾随族中老人学过,不若让某试一试?”
就在管亥再一次焦头烂额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麋信忽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