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人潮立马平息下来,但厚厚的人墙将李青云与官兵隔开,眼前之形势,已经大为不同。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李青云在徐叔耳边吩咐两句。
徐叔立马带人往县衙赶去。
淳安县的三班捕快,班头,衙役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李青云。
王牢头兴冲冲赶到李青云身边,两只眼睛瞪的极大,一副李大人安危全交由我的样子。
“王牢头,去把百姓们分开,我们要开始审案了。”
“得嘞,大老爷,”王牢头得令立马吩咐,“都让开点,让开点,老李头,别挡着道,离远点,人一把年纪了,人这么多,小心挤死你。”
头发胡子花白的老李头被一把提起来,拉到了人群外,气的吹胡子瞪眼。
“别拦着我,这群狗东西想对李知县不利,那可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
王牢头觉得好笑:“你可瞧好了,那些人是官兵,你这破落户招惹当兵的,不要命了。”
“我老李这条命都是李知县给的了,怕他个锤子。”
王牢头却是满脸嫌弃:“去去去,走远点,不差你一个,日子刚刚好,别弄得自己没几天好活。”
一番闹剧暂且不提。
李青云与蒋千户两两对望。
“李知县好生了得,真是民心所向,蒋某佩服啊。”
李青云矜持一笑:“不过尽本分罢了,承蒙各位乡亲错爱。”
“话不必多说,午时快到了,抓紧时间行刑。”
李青云理都不理他。
一个小小的千户,武官出身。
大明律例,文官节制武官。
之前受制于人,所以客客气气,现在脱困了,李青云也无需假以颜色。
蒋千户一怔,那张脸立刻涨红了。
手上的钢刀明晃晃,握紧又放松,一时之间无可奈何。
身边的徐千户拉住了他,小声说道:“这厮是个莽货,连中丞大人都敢顶撞,我们犯不着和他置气,只管做好我们的事,赶紧杀了这通倭的人,坐实罪命,然后立马赶到县大牢,斩草除根。”
蒋千户立马冷静下来。
这时,一个穿着八品服色的小官从衙门台阶步过高与阶平的监斩台快步走过来了,正是县丞田有禄。
李青云:“田县丞,我不在期间,淳安可还好。”
田有禄满脸是笑:“拖堂尊的福,一切都好。”
李青云指着徐、蒋两個千户:“有人说我们淳安的百姓通倭,人赃俱获,田县丞怎么看。”
田有禄解释道:“禀堂尊,这事我事先可一点都不知道,淳安百姓一向安分守己,对倭寇恨之入骨,怎么会做那通倭的事。”
李青云摇摇头:“省里面都已经下令了,午时三刻要将通倭的人就地处决。”
田有禄眼珠子乱转,随即说道:“现在才巳时,时间还早着,堂尊和几位大人这连夜赶路,想必也乏了,不如先休息片刻,喝口茶解解渴。”
“堂尊也回去换身衣服,洗漱整理一番,再来监斩也不迟。”
李青云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田有禄:“那就依田县丞所言。”
一顶轿子无缝衔接,在人墙中挤出一条路,把李青云接走了。
临走,李青云吩咐一句。
“田县丞,好生招待两位千户,账记在衙门里。”
李青云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烈日下,田有禄,徐、蒋三人对视几眼。
蒋千户凑近,小声问道:“老徐,咱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跟去县衙,中丞大人交代过,通倭只是小事,进县衙大牢才是大事。”
徐千户:“我带两队人过去,你在这看着这些刁民,不要让他们闹事。”
“带多点人,这淳安不对劲,他们不怕官兵。”蒋千户环顾四周,心里觉得不对劲。
以往,他们鞭子一甩,骂两声,这些胆小怕事的刁民就会害怕退去。
但是刚刚,火铳都对着他们面门了,居然不退反进。
这里可是浙江,倭寇常犯之处,没人不认得火铳的厉害。
是什么让他们像疯了一样。
蒋千户:“我这里留一队人就行,你带四队兵去,不要拿火铳,这里太挤了,真出了事还是刀枪好使。”
“好!”
徐千户一把拉住田有禄:“那就麻烦田县丞,带我等弟兄去喝茶休息一二。”
他紧紧抓着田有禄的胳膊,脸上看似和气实则凶恶。
偌大的淳安县,李青云走了,剩下的人就没一个忌惮的了。
“那保准没问题,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田有禄挣扎不得,满脸赔笑。
“在下姓徐,臬司衙门的千户长。”
“徐千户啊,来这边请。”田有禄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徐千户放开他,方便带路。
“弟兄们,走!”
田有禄怔了一下,“这么多人吗,这嫌犯不需要先看着吗?”
“有蒋千户在,出不了事,怎么?淳安县衙难道还容不下我这些弟兄?”
“可以可以……”田有禄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何必多言,快走快走。”
另一边,李青云一行人已经快步赶到县衙。
“来不及多说了,徐叔,那个方二牛可还在牢里。”
徐叔答道:“自然是在的,前些日子又找了个由头,接着关着他。”
“那就好,现在赶紧去牢里,把人找个地方藏好,另外,去把外面巡逻的捕快班头,所有健壮的衙役、差役通通叫过来。”
“马上派人,到各村落,把乡兵都叫过来,带上家伙。”
“少爷,你这是……”
李青云喘了口气:“出了大事,这群人怕是来者不善,个中缘由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拖住那人,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方二牛被臬司衙门的人抓到,杀人灭口。”
“他们胆敢强闯县衙?”徐叔还是不敢相信,大明朝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臬司衙门冲撞县衙门的事例。
若是捅出去,岂不是翻天了
“他们只能这么做,区区一件通倭案件还摆布不了我,更没办法胁迫我执行省里改稻为桑的议案,郑泌昌此举除了诬陷我有通倭嫌疑外,肯定还想来处理掉之前,毁堤淹田时被我抓在手里的把柄。”
“这样他才能肆无忌惮凭借强权压我。”
“强权压迫,短时间内他将无人可制衡,胡宗宪远在苏州,杨金水也不在,浙江现在他最大,他只要把生米煮成熟饭,早早将农田改为桑田,那么任谁也没有办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