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李时珍,李太医
    谭纶袒露心扉,海瑞听了之后,心里的气平了些。

    “这事,你该和我商量,我也并非不讲情理之人。”

    谭纶:“是我孟浪了,但我此行还带了另外一人,可以解决你的心头之患。”

    “有话便说,莫要卖关子。”

    谭纶笑笑:“这件事是能让老夫人最欢喜的事?”

    海瑞眼神中突然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假装不懂:“何事能让家母欢喜?”

    “我能让老夫人抱上孙子,这还不欢喜。”

    果然如此,海瑞面露尴尬之色。

    原来海瑞成家许久,到现在都只有一个女儿,老夫人心心念念一直想要抱个孙子。作为孝子的海瑞时常因此烦忧。

    若事情真有可能,无论多尴尬,这话题都不能躲过。

    “当真……”海瑞问道,随后眉头一凝,“谭纶,相交十几年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我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怪力乱神,尤其不要跟我说。”

    谭纶:“这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给你带来了李太医,鼎鼎大名的李时珍。”

    海瑞怀疑:“你能把他请来?”

    谭纶:“哪里是我,是胡部堂请来的,本意是请他来救这里患了瘟疫的灾民,我与胡部堂说了你的事……先把瓢放下。”

    “脸面总归不如香火延续重要,李太医也答应了,由他出手,怀个孙子肯定是十拿九稳的事。”

    海瑞脸色不善地放下水瓢,心里领情,嘴上却避开这个话题:“有他来救灾民就是天大的好事。李青云跟我念叨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李太医什么时候能到?”

    “李太医名声在外啊,李青云一個毛头小子也认识,看来真的是功德无量。”

    “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进县衙看见你那些患病的灾民就留在了那里,这时大约正在察看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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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的规制,除了大堂二堂,在两侧都有县丞主簿和钱粮刑名书吏当值的院子和房舍,平时就能供好几十号人办公吃住。

    现在这些地方都腾空了,房舍里住着灾疫重病的灾民,发病轻一点的灾民便躺在院子里的凉棚的席子上。

    李时珍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略显好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吏役,只见他们的脸上都裹着布条,出入之后,就将布条扯下,放到水里煮沸,随后用艾草熏蒸。

    每一间房舍都挂着一张公文,上面仔细写着在县衙里治病医人的条例。

    不同的病人被隔离安排到了不同的房舍。

    饮水俱是煮沸之后的。

    李时珍读着上面的条例,啧啧称奇。

    大灾之后,还能如此奢侈使用柴火,着实奇怪。

    李时珍一个人在院子里一座座凉棚的病人之间慢慢走着,慢慢走到了那两口熬药的锅边。

    里面的药倒是稀松平常,清热解毒的,治不了病,也喝不死人。

    海瑞与谭纶也走出来,看到正在闻药材的李时珍,上前打招呼。

    海瑞将两手在胸前一揖:“敢问先生可是李太医?”

    李时珍放下药材:“在各位眼中太医之名便如此重要吗啊,如今李某只是一介白身,行脚医罢了。”

    海瑞望了望谭纶,又转望向李时珍:“好。今后我就称你先生。望先生也不要称我知县,叫刚峰就是。先生一路风尘,请先到后堂稍事歇息。”

    “歇息不着急,你这房舍上的条例出自何处,何人所写。”

    海瑞如实回答:“是淳安知县李青云所写,里面写着他所总结的而遏制瘟疫之法,淳安便是采用此法的。”

    李时珍来了兴趣:“有机会,定要与他交谈一二。”

    “与先生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

    李时珍:“想来必然是个妙人,能琢磨出这些法子,只是这汤药,着实普通了些。”

    海瑞:“我是照着《千金方》上的方子抓的。”

    李时珍:“治病救人,讲究一个对症下药,这汤药就不要再煮了,我去开些其他的方子。”

    海瑞:“我立马去办。”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月亮升到了中天。

    李青云又送来了一批东西,还附带着一封回信。

    谭纶看着抖如筛糠的淳安衙役逃似的离开签押房,心中觉得好笑。

    “这李青云倒是热心,严世蕃让他顶替常伯熙做淳安知县,还真是失了算,找个机会,我把他引荐给裕王。”

    海瑞读着李青云的回信,神情认真。

    “信里面说什么?”

    海瑞将信摊开,递给谭纶:“李青云约了个日子,把淳安建德的丝绸大户,乡绅土豪都聚到一起。”

    谭纶来了兴趣:“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尝试。正如方才李时珍先生所言,对症下药,如今时局艰难,我们两个打算给淳安建德下一剂猛药。”

    谭纶大手一挥:“只管去做,郑泌昌何茂才他们如今投鼠忌器,浙江现在,我们说了算,至少在淳安建德是如此,但有一点要保证,浙江现在绝对不能乱起来。”

    海瑞:“这是自然,这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谭纶:“怎么,请人这事,伱们两个知县的名头还不够用?需不需要我找胡部堂。”

    “邀请寻常乡绅,自然是够的了,但总归不够保险,省里面最好能有一道公文,总督署的亲兵也要留下几个。”

    谭纶迟疑一二,还是应了下来:“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我走之后,自然会办。”

    “你这就要走了?”

    “时间比较紧迫,改稻为桑搞到眼下这个局面,是严党原来预料不到的,连皇上也预料不到。”

    海瑞接过话:“怕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

    谭纶:“但有一点是确定的,眼下东南将会有大变动,倭寇最近会有大的举动,东南会起大战事。”

    海瑞脸色如常。

    谭纶顿时诧异:“你早知道了?胡部堂告诉你的?”

    “李青云所说,他曾言,新安江大水之后,倭寇必然会趁机作乱,这一仗要打赢,就要用大钱,国库是空的,谁也接不了手,他们拿不出钱便会拿有钱的开刀。”

    “这个最有钱的人,就是沈一石,这个在之前将所有人都耍了一遍的沈一石。”

    谭纶的眼神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若是如此,我也不着急走了,须得和这李青云再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