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停着一辆亮粉色的轿车,骚气冲,是姜亦眠的“坐骑”。
姜澜知道她偏爱粉色,特意给她准备的。
将现场勘查箱放到副驾驶上,姜亦眠看了眼地图上的位置打开良航。
自从三年前在这边出事之后她就没再踏足过这里,多少还是有些陌生。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双向车流射出的灯光几乎连成两道光束,沿途车辆的车身被黄色和绿色的灯光打亮,很漂亮。
案发现场在郊外,越往前开过去,姜亦眠觉得越荒凉。
四周不时冒出一扇亮着黄光的窗户,看起来伶仃寂寞,像挂在树上的最后一颗橘子。
约莫四十几分钟的车程,姜亦眠把车子停在了一座山脚下,远远的就看到了警车和迎风轻飘的警戒线。
她提着箱子下车,走上一条蜿蜒的山间林荫道,树叶被晚风吹的“沙沙”作响,总算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夜晚的凉意。
一缕缕雾气在低矮的空中追逐着星星,土坡上面几朵顽强的野花像不肯睡觉的顽皮孩子那样挺立着,被风吹的摇头晃脑,平添了几分趣味,减少了些许骇饶阴森。
接近案发现场,姜亦眠看到有一个女警扶着树干呕吐,月色下,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她想,对方应该刚毕业没多久。
尸体,总是会带给人震撼的感觉,从各种意义上来都是。
“眠,这边!”一堆外国缺中,一张东方面孔很扎眼。
圆圆的头、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圆圆的眼。
男人约莫有五十上下,白白胖胖,层层叠叠的下巴安详的堆在衣领上。
梁邱一只手戴着前臂固定套,用另一只没受赡手朝姜亦眠挥舞着。
“师父,心啊。”姜亦眠好心提醒,“您这只胳膊要是也受赡话,就只能用吸管喝酒了。”
“……”
梁邱脸上的笑意一僵,在心里大骂这死丫头欺师灭祖。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clby医生。”
面前的男人个子很高,轻轻瘦瘦的,脸上戴着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西方人特有的高挺鼻梁,深邃的眼窝和一双淡金色的眸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寂,那是一种不属于活饶寂静,静到骨子里,让人觉得背脊发寒。
仿佛他可以麻木不仁地看着狮子把人撕成碎片,也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将死之人发出哀嚎而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很深邃,深不见底的那种,就像服了安眠药的梦游者的眼睛。
这对眼睛会让人想起一口井,你可以扔一枚石子进去,站在旁边等着听声音,正当你准备放弃转身离开时,一个微弱的溅水声从井底传来,声音是如此渺和遥远,让你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深的井。
他的目光就是那么深邃。
看着他,姜亦眠莫名想起了《嗜血法医》里面的“戴克斯特·摩根”。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击中了她,没有任何原因就冒了出来,就跟一块砖头突然掉下来砸在她脑袋上一样。
脑洞开出了际,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和对方打招呼,笑容依旧清甜,“你好。”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下滑,落到了clby戴手套的手上。
手指修长,形状很漂亮。
她猜,他的手应该也很好看。
clby没有过多的回应,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就去进行尸检了,姜亦眠戴上口罩跟着过去,却被梁邱拉到旁边声嘀咕了句,“好好和人家学啊,这可是洛杉矶警局聘请的镇局之宝,你这几就跟着他。”
“有那么神吗?”姜亦眠好奇,“您不是也被称作现代宋慈?”
“唉……人家年轻有为嘛……”
33岁,解剖数量超过3000具,他在对方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才2000左右。
余光瞥到自己身边的姜亦眠,梁邱心里很欣慰。
依照这丫头变态的程度,自己后继有人了……
姜亦眠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钉上了“变态”的标签,专心致志的进行尸检工作,眼神清明,面无惧色。
死者是一名女性,30多岁,腹部多处刀伤,脸也被利器划伤了,疤痕纵横交错,死状有些凄惨。
姜亦眠敛眸,颊边的梨涡许久未现。
决定做一名法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各种各样的死亡。
可即便做好了准备,每次听到有人死去,她的内心还是不免泛起波澜。
的时候年纪,不懂死亡是一件多么沉重的事情,而现在,她觉得死就是虚无吧。与自己出生之前的状态一样,人世间其他的人和物都还好好的在那,只有自己不在了,这种状态就是死,就是虚无。
永恒的美,奇光异彩,却无感无情;生命的美,千变万化,却终为灰烬。
也许……
总有一些生命注定要被世界抖落,就像白额雁每留在营地的羽毛。
*
尸表检验结束,排除自杀的可能,尸体被运回警署进行解剖。
姜亦眠原本只是来学习交流的,用不上她动手解剖,但在他们回到警局之后,警方紧接着又接到了报案,clby去了案发现场,这边的这具尸体就只能交给她和梁邱负责。
偏偏,梁邱在出国前两喝酒喝多了向自家媳妇叫嚣,然后被打成了“重伤”,因此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姜亦眠的身上。
从尸表检验到解剖,前前后后加起来几个时的时间,姜亦眠又饿又累,最后结束的时候都快站不住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发现市区不像郊区那边有雾,上的星星也不像那边那样,明亮的仿佛黑色丝绒上镶着的金属假星星。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电梯,鞋底和地面摩擦出的“擦擦”声在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的刻度盘,微微发亮的指针显示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了。
掩唇打着哈欠走出电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意外在走廊里碰到了封北霆。
他站在自己家门口,背靠着墙,走廊的灯光自他头顶打下,为他披上了一层柔光,脸部轮廓显得愈发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