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因情而灼热的纹路如同绽放的花,越发衬得少年肌肤白皙。
裴铎感受着手背上林织掌心的温度,忽地低笑了声,道:“是么,只怕不是他喜欢。”
林织的目光灼灼,瞧着裴铎道:“我自然也喜欢。”
裴铎总会忘记,狐妖没有人类的羞怯,未曾经过人世间纲常伦理的教化的妖,喜欢什么便说什么,大胆热烈。
哪怕是再冷硬的心,都要被他的眼眸柔化。
裴铎哪里还会顾及着自己先前的逗弄,去寻那没影的孩子踪迹。
布料因吸水变得厚重,但这是妖力所幻化,并非存于世的织物,裴铎以指尖为刃,动作灵巧地划开。
擅长玩弄权术的宦官手里自然有着百种折腾人的方式,不过不同于要审讯的犯人或者仇敌,此番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样。
他姿态慢条斯理游刃有余,除却散乱的外衫,林织的衣物好好地穿着在身上。
林织倚在裴铎的身上,心里也不知道在胡乱低骂些什么。
哪怕裴铎当真太监当了二十多年,他也不是张白纸,上面早就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肚子坏水。
林织呢喃道:“大人,你的手好冷。”
“不过有我替你暖着,一会儿便好了。”
林织笑意中几许痴痴,如同软羽飘落在裴铎心上,化为细细密密的网,将人的心裹紧。
如此倒是裴铎失了冷静,不复云淡风轻。
这寻常马车并不怎么宽敞,裴铎今日不打算如此,虽然之前有过,但他并不是十分习惯。
尽管少时入宫以及修习术法时吃过苦楚,但倒是没人在住的方面为难过他,父母在世时他是府中主母嫡子,自然是享用最好的事物。
入宫后皇帝因内情怜惜他,让他这个小太监住的地方也同样软和舒适,更别说他久居高位至今。
他那裴府内的陈设可比皇宫,玉铉殿内的床更是比皇帝还要舒服。
裴铎难得破例,在非捉妖时用了隐匿之术。
寒月照人间,映着街上的人影。
夜市中来往人群浑然不觉一旁有位玄衣青年正抱着狐耳少年从旁经过,孕期的狐妖在被触动情念又丢了一次后妖力不稳,被裴铎从马车中抱出来时便如此。
街头悬挂着一盏盏灯,描绘着人间热闹之景。
稚子缠着母亲要着街边的糖画,被数落缺了几颗牙。
相携的少女们挑选着水粉钗环,计量着那样更精巧更划算。
酒楼上文人饮酒兴起便接起诗文,也有市井粗人唾沫横飞地说着生活琐事。
街边煮着馄饨的小摊冒着热气,驱散冬日的寒意。
“小狐狸,可别让帕子落地了,术法若是破了,我们皆会显形。”
裴铎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笑意,但言行举止何止用卑劣道尽。
裴铎被林织引的起了念想,却也没莽莽撞撞,那绣有秋叶的帕子的作用只是避免清液滴落。
不知真假的话语让人难免紧张,裴铎自是知道他家小狐妖向来乖巧,只是有些事哪怕进人之力尚不能成,妖亦如此。
落了大半的锦帕,恰似不成模样的狐尾。
裴铎捻着厚重的锦帕,心知这是小狐狸假孕后身体的变化,比起往日来说,显然强烈了许多。
他自是怜惜,毕竟小狐狸白遭这一变化是因为他。
有着结界的小院内一如往常的安静,傀儡侍女早就接收到了主人的旨意,离开了小院守在门外,避免有镇妖司的人来寻。
霜华伴月明,夜寒凝。
凛凛寒风里,清冰满玉瓶。
裴铎没怎么收着力,毕竟他知道林织的情况如何,林织也没顾忌,他也心知肚明,兴起将这一遭都抛到了脑后。
可偏偏他们都忽略了一点,狐狸的身体是真的把自己调节成了孕期状态,因此会对旁人的接触不耐烦,哪怕是饲主,会极力护着肚子,甚至储存妖力为不存在的妖胎输送营养。
后半夜林织捂着顶疼了的肚子脸色隐隐发白,裴铎青丝未束,拥着小狐狸给他输送灵力,让他缓和。
“是我的错。”
裴铎握着林织的手,他对这件事认知还太浅层。
别说是他,连林织都忍不住皱眉头。
现在就这样,之后不会肚子真的要变大吧,可他是假孕,能怀什么,空气吗?
到时候不会真给他分娩体验卡吧,林织心情不好,在心里骂了裴铎许多遍。
他现在倒是懒得演去顾忌裴铎了,偏生他这模样又让裴铎一番好哄。
哄小狐狸不用多费功夫,从即将到来的年夜的席面开始讲,说着精美的冰灯、漂亮的雪景,到时候带他去看满山雾凇,纷雪之中宛若仙境。
“我从前修习的地方,雪并不大,断断续续下几日,没多久雪便要散尽。”
林织低声说,他说的并不是原主修炼的那座山,而是他很久以前生活的地方。
家道中落之前他家就在南边,本来也没什么雪,但家里买了滑雪场任他游玩学习,闲暇时可以出过去天然雪场练习。
后来便如同云烟,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举家朝着许久没回的乡下老家而去,那也是个冬天,他坐着从没坐过的火车卧铺,看着窗外落着的小雪,听着列车经过铁轨的声音。
想来真是许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坐在自己对面叔叔婶婶们的面容,只隐隐约约记得小孩在婶婶怀里哭闹不止,还有他们别扭生硬地和其他旅客赔礼道歉的声音。
他幼时便天赋尽显,被爷爷带在身旁教养,在经商这方面的天赋远胜二叔三叔,更别说是他父亲。
爷爷作为大家长,在孩子们心里很有威严,不仅仅是儿子们服从他,儿媳妇们也很听他的话,爷爷逝世前,也不忘叮嘱家里人好好栽培他,让他戒躁戒躁,切勿自负。
因此在遭逢巨变后,所有人才那么依赖地将希望倾注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成为爷爷那样的人物,带他们回到从前。
裴铎看着陷入回忆的林织,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地在他手腕中央那颗小黑痣上轻轻摩挲。
“想回去看看么,年后得闲了,我们便去一趟,若是想在那里久住,等我拿回你的心后,我们再做打算。”
裴铎不会空口许诺,只会说能做得到的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挑选日期了。
林织摇了摇头,靠在裴铎的怀里,手指卷着他的发尾,因为疼痛消失而懒散地说:“不想回去,那里肯定不安全了,找不到我,云绿肯定还盯着呢。”
他想拿回他这半颗心,乌延也想拿到这剩下的半颗心。
裴铎有些欣慰他能想到这里,虽然于他而言不算麻烦。
“乌延的耳目在先前便混入了京城。”
“还好他们不知道我是只紫狐,云绿问我时我说我是赤狐。”
因为紫狐代表着灾祸降临,加上这种启示是狐族秘事,所以原主在和云绿交朋友的时候把自己变化为了赤狐的模样,这是原主为数不多的心眼。
听着小狐狸有些得意的声音,裴铎捏了捏他软软的面颊,夸赞道:“那你倒是机灵。”
“他们只知我身旁有只紫狐,我替你遮掩了妖气,那探子便只以为你是凡狐,没有打你的注意。”
裴铎故意放人到跟前,乌延只知道他大太监裴铎的身份而不知他还是镇妖司主司,所以来探林织情况的只是个修为不及他的术士。
裴铎这么做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难保乌延不会为了剩下半颗心铤而走险,打乱他的布置。
林织倒是不知道乌城的探子来到他跟前过,之以为人被裴铎挡在了外边。
他仰着头看着裴铎,笑盈盈地说了句:“大人待我真好。”
裴铎弯唇:“那是自然。”
次日,睡的迷迷糊糊的小狐狸又被裴铎揣上,带去了玉铉殿。
时隔许久,裴云栀终于又看到了小狐狸。
不过这次不是小狐狸自己来的,而是裴铎带着他来的。
“五叔。”
裴云栀行礼问好,她是个极有规矩的女郎,哪怕面上喜出望外,也端端正正行礼。
“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可有短缺什么?”
裴云栀摇摇头,道:“侄女一切都好。”
裴云栀知道,裴铎曾在内务府任职过,虽然早已经离开,但并不代表没有留人在那里,加上内务府一贯是见风使舵,只要裴铎不倒,哪怕皇帝连着几个月都不进她宫殿的门,她也绝不会被敷衍对待。
裴铎抱着狐狸颔首:“那便好,若是想写家书,便送到我那儿去,我代你寄回,若是想看堂兄堂婶,我也可以替你安排一二。”
后宫不得进男客,裴云栀想要看见父亲,自然不可能在后宫,只能是别处。
裴云栀摇了摇头:“不了,离家才二月有余,我写封信寄到泽川便好,天气凉了,我还给阿娘做了手套,给阿爹做了双鞋,也要劳烦五叔帮我寄回去了。”
让母亲进宫也不必,裴铎的势力越盛,裴云栀便越告诫自己需要低调,不能让人拿了短处,张扬这事儿交给淑妃做就行。
裴铎看着她如此懂事的模样,心里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裴云栀让瑾儿捧着托盘过来,除了她说的手套鞋子外,还有一件小衣服。
“这是给织织的,本来我也想给五叔做一件,但细想也不知做什么好。”
裴云栀显得有些窘迫,她给爹爹做鞋子绣鞋垫是孝心,给五叔做便不合适了。
毕竟五叔是青年男子,衣裳鞋子之类,还是得避避嫌。
“给他做就够了。”
裴铎摸着小狐狸软软的毛,将他放在了桌上。
裴云栀兴致勃勃地给狐狸套衣裳,然后发现先前量的尺寸,竟然有些穿不下了。
裴云栀尴尬地收回手,道:“织织长得有些快,我这衣服倒小了。”
林织神色淡定,裴铎倒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告诉小侄女,其实林织不是长胖了,那里边是她并不存在的弟弟妹妹呢?
当然,裴铎并不会说,这种事情一般人听来太过可怖。
裴铎没有在裴云栀这里久留,他除夕那日不会来,因此提前给了裴云栀年礼,让裴云栀差人将要寄的东西送去玉铉殿。
裴云栀看着五叔走入寒风中,背影并不孤寂,毕竟五叔一边走还一边摸着怀里的狐狸,别有几分闲适。
收回视线后,裴云栀看着五叔给的年礼,神色有些震惊,旁边的瑾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实在是一片金灿灿又银灿灿,无比实用。
除去金叶子金瓜子之外,有一部分是小狐狸的模样,可见裴铎对狐狸的喜欢。
因为裴铎养的这只狐狸,京城有不少人都养起了狐狸,只是没有紫色的。
裴云栀心想,得拆了衣服给小狐狸重新做一件了。
除夕这天,京城没有下雪。
但前两日下的雪还没化,在飞檐上残存着雪白颜色。
梅园里梅花开的正好,一片幽香。
裴铎也差人折了两枝,摆在瓶中赏玩。
按照惯例,祭祖后除夕夜,皇帝会和皇亲以及亲近的臣子们有一场小宴。
今年也照办不误,只是席间没多少人真的觉得荣幸罢了。
皇帝坐在主座,左手边是裴铎,右手边是六王爷,其次是七王爷,裴铎的旁边是霍相。
这一桌子人,明面上看三分之一皇党,三分之一是裴党,三分之一是中立党,倒是平衡,但裴铎心里知道,这里面大半是他的人,皇帝那边还分成了四股劲。
没什么趣味的宴席,裴铎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宫里的美人。
林织的肚子真的大了起来,虽说不太夸张,但也比平日被他喂的鼓囊囊的模样要大些,不过他用灵力探过,里面确实没东西,只有凝聚在一块的妖力。
林织也圆润了些,瞧着有种莹润的漂亮,在先前纯真的诱态中,又添了些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让他瞧着更移不开眼。
裴铎一边分神想着林织,一边同桌上人饮酒。
说起来他的顽疾似乎也发作的不那么频繁了,连程度都比之前要轻些,已经到了约莫两年前的程度,裴铎说不清缘由,但觉得是好事。
起码这般能说明他能活着的时间更长了,大抵是人逢喜事?
宴会并未进行到很晚,毕竟谁也没有真正的心思享受所谓君臣同乐。
裴铎喝了些酒,屋外凉风一吹,那点微醺也散尽了,披着大氅朝着玉铉殿而去。
天这时候落下雪来,飘飘若柳絮。
到了玉铉殿外,檐下挂着的灯在寒风中微闪,少年撑伞拿着他送的狐狸冰灯站在那儿,一瞧见他便笑眼弯弯。
第82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感受到在这个日子里有人等着他回来的感觉,甚至因为无望,连这样的梦都不会有。
如今近在咫尺,倒有些微怔。
不远处的林织仿佛被暖色光晕围裹的幻梦,如镜中花水中月。
在他一旁随行的太监见裴铎停下来也不敢多问,静默在一旁。
“大人,再不进去雪就要下大了。”
林织将手举高了替裴铎撑伞,手里的冰灯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
裴铎下意识想要接过林织手里的伞,眼角余光却扫到了身后随行的人。
“你们先退下。”
他知道这些人看不见林织,林织的周身泛起淡淡的妖气,已然是施了术法。
随行的心腹太监看见裴铎眼眸清明的模样,点头带着其他人撤了下去。
今日过年日子特殊,裴铎早就让玉铉殿的宫人们不必值夜,如今宫殿一片空荡,只有他们。
裴铎接了林织手上的伞,握着他的手朝着殿内走,在廊檐下收了伞,放在了一旁。
他回来前已经让人通报了还未离开的宫人,因此桌案上摆放的是他离开小宴后才上桌的食物,都是他和林织说过的那些菜。
除了冷盘外,热菜都是先前用炉子温火炖着,快炒的菜也是那会儿才下锅,掐着他回来的点,也还热气腾腾。
屋内的门关着摆了炭盆,和屋外是两个温度。
林织将冰灯也放在了门外,没有熄灭里面的烛火,让它在夜里亮着微光。
裴铎在席间没有吃多少东西,瞧着林织吃东西的模样也胃口大开,跟着吃了不少。
让裴铎没想到的是林织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人类做派,端着果酒和他说祝词。
“祝愿来年大人平平安安。”
好一会儿,林织也只说出了这句话,还小声嘀咕着:“分明背了不少,怎么想不起来了。”
裴铎听入耳中,并未揭穿他,笑着同他喝了这杯酒,也祝愿他来年顺遂如意。
这是裴铎这么多年来过得最顺心的一个节,酒足饭饱后,拥着林织回了寝殿。
自从肚子鼓起之后,小狐狸便越发粘人,似乎有他在身边便会安心许多,这模样裴铎看了也不觉得腻,还甚是喜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小狐狸的声音里带着些抱怨,裴铎并没有瞒他太久,避免小狐狸真的以为自己要当娘亲却落了空。
好在小狐狸也对公狐狸怀孕这件事将信将疑,倒不是很伤心,还开怀不少,当天吃了很多以示庆祝。
裴铎乐见他不难过,可看他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免把人抓着弄到像有崽子的模样,自然了,他收敛了些力道,避免又像多日前把小狐狸的肚子弄疼。
林织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虽然肚子不大,但又不能像平时那样随便,让他有些微恼,许多动作也被限制了。
但显然,裴铎没有和他感同身受,似乎更兴奋了。
林织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倒也不是故意这般,他还是收着的什么都没做,但裴铎就是这样了。
屋外簌簌落着雪,层层叠叠堆在枝上。
那几支从梅园折来的梅花在瓶内还开的正好,几许清傲。
裴铎将他别在了林织的耳边,紫发雪肤的莹润美人在红梅下越发出挑。
殿内没燃着烛火,只有一点月色。
林织手撑在桌案上,鼓起的孕肚轻晃,裴铎瞧着,眸色越发幽暗,他吻着林织的脊背,心中被暖意充盈。
只愿此时,长长久久。
年初一不必早朝,按照本朝惯例,连着休朝半月。
裴铎也不去操心那些事,无论是宫中事还是镇妖司的事。
就同他的小狐狸一块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看着他酣睡,再等他睡醒。
要是搁在往日,裴铎可不信自己能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他一向知道千金难买光阴,加上他的时间本就不充裕,因而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好让他再多做些事。
如今这等在他看来是浪费光阴的事情,在他心里也有了乐趣。
冬日,因为习性林织本来就容易困倦,再加上身体原因,清醒的时间更不多。
醒了和裴铎一起吃了东西后,林织又睡了过去。
他在梦中也自发炼化着妖力,裴铎每日替他诊断一番,以免发生意外。
小狐狸能继续睡,裴铎倒是得起了。
让人用拟好的单子给各家送礼,有些事私底下结交的臣子或者是暗棋,他得多费些心力。
包括镇妖司那边各项赏罚升降的事务他也要过目,以及一些妖物的档案更新,赏罚的时限更改,因为有些妖在还未作乱只是有坏心,或者只是犯了小错便被镇妖司逮住,加上一些妖物偶尔会主动提供线索立功,裴铎也会给予相应的奖励。
裴铎特地让与乌城那边相近的妖物注意乌城的动向,得到了几条线索。
除了林织之外,乌延果然在寻找其他妖狐,目前还无所获。
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
半月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空气中也没了节日那种懒洋洋的气氛。
听宫人来报,皇后这个月未准时来月事,很可能有了。
这个消息皇帝应该也知道了,上朝时气色不错,和裴铎对视时又恢复如常。
裴铎让人注意着,并没有过多打算。
裴云栀没听信稳得住,淑妃倒是有些坐不住,和裴铎通了信后稳定了许多。
一月底,刚刚开春,京里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霍相的门生某位大臣涉及卖官之事,其中还提到了霍相,只是不太明确,裴铎提议彻查,负责此时的人好巧不巧,是与那位大臣有罅隙之人。
第二件事不是朝堂中事,但也同样重要。
六王妃的哥哥在丰州造了刺杀,世子明面前去奔丧,背地里是要去查清楚事情经过,但人还未到丰州,半路便遇见了马贼,惨死当场。
这件事对六王爷的打击巨大,站在朝中看起来衰老了不少,一双眼睛狼似的盯着裴铎。
这件事不是裴铎动的手,他受了这道视线,微笑回应,心里却想着越卓久留不得。
为了一个世子之位便能如此心狠手辣,他以为他顶多让世子残废,没想到居然狠毒至此,据他了解越卓似乎也没怎么被欺凌,只是嫡庶之差,此人野心过重,难免不会做出其他事。
回了宫殿后,裴铎闲谈般的和林织说了这件事。
林织皱了皱鼻子说:“这么危险,大人你可要更加保护好自己,不然我就得带着你的崽子嫁给别人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因此裴铎也没生气,只是眼里寒光一闪,挑眉问:“你又看什么话本子了?”
林织老实答:“《纯情俏寡妇》。”
第83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林织十分有兴致地给裴铎讲了自己看的这个话本子的内容,说的是大越境内某州某村,有个模样娇俏的小娘子,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给了村里的夫子。
两人婚后那是琴瑟和鸣,甜甜蜜蜜,可惜好景不长,夫子得了重病,死了。
小娘子成了寡妇,哭的肝肠寸断。
本来这是遭人怜惜的事情,但偏偏旁人都说小寡妇其实是狐狸精变得,她吸干了丈夫的精气,所以丈夫才死了。
这本无稽之谈,但有人信了,因为小寡妇嫁给夫子后模样越来越好看,小寡妇哭哭啼啼解释是因为丈夫待她极好,但村里流言越演越烈,小寡妇被赶了出去,她本想跳河了却残生,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腹内有了已逝丈夫的孩子。
“为什么人类总喜欢用狐狸精来形容人呢,若真是我族,都不会叫人活那么长时间。”
林织说着说着还插播了一条自己的感想,裴铎抚着他的肚子,颔首表示认同。
裴铎问道:“而后呢,那小寡妇过不下去便嫁给了别人吗?”
“对,村里有恶霸垂涎她的美貌,身强力壮的猎户救了她。小寡妇心中感动又被猎户打动,因此到丈夫坟前告知,希望丈夫能同意她改嫁。”
“她在丈夫坟前抛了一枚三枚铜币,若是三枚都向上,那便是同意了。”
“她抛出硬币后,三枚居然都向上。”
“大人,真有这种说法吗?”
林织说的这个故事不长,属于合集里的一篇小故事,他还是概述略去了小寡妇被恶霸调戏以及和猎户甜甜蜜蜜,毕竟林织也不是单纯想讲个故事,而是想借机引出话题。
裴铎如今仍然没有和他提起生死之事,既然裴铎不说,林织就主动问。
他就是要把这个裴铎在意的甚至有意避过的话题拿出来说,以此说出自己的看法去安抚裴铎,让裴铎彻底安心。
“有些地方确实有这种说法,这件事也极有可能发生,但这话本里发生的概率不大。既不是丈夫新死之时,也不是头七回魂,那丈夫更不是功德缠身被人香火供奉,因此能回应的可能性极小。”
裴铎从镇妖师的角度,和林织说了一番往生与鬼魂之事。
“除非他一直割舍不下,执念过剩,无法往生,这种极容易成为怨鬼,若是害人便会成为厉鬼,而且他会逐渐忘记生时之事,有许多鬼到最后都会忘记因何变为如此,浑浑噩噩。”
这也是裴铎从前没有考虑过以鬼躯延长存在的缘由,不仅仅是鬼容易失去理智,还是因为他没有太过挂牵的事物。
裴铎瞧着林织,嘴角噙着笑意说:“若你要带着我的崽子嫁给别人,还来我坟头丢三枚铜钱问询,你认为我会有何回应?”
林织不假思索地回答:“全部朝下。”
“错了。”
裴铎指尖勾起林织的一缕发丝,枕在了林织的肩上,眼里笑意越发浓烈。
林织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温度,裴铎的体温虽低,但依旧是人,呼吸滚烫,气息落在了林织的侧颈上。
听见裴铎说错了,林织有些诧异,他可不认为裴铎会同意,错了只能说明他这个答案不是裴铎会做出的反应,不代表裴铎的反应就是三枚铜钱朝上。
“若是我的话,那三枚铜钱都会化为粉尘。”
裴铎这般说着,亲着林织的脖颈。
他的声音仍带笑意,可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可不是什么良善气息。
“不仅如此,我可不会像这话本里的夫子那般弱态,何需那猎户出场,那恶霸对你调笑一句,夜里便要被厉鬼索命。”
裴铎嗅闻着美人发香,面上仍是一副温和之相,眼里却凝着戾气。
“所以不必担心我死了你要改嫁,小狐狸,死了我也守着你,如何?”
裴铎的语气戏谑,却透着真实意图。
他要是成了厉鬼,这话本子便得改成俏寡妇和鬼夫君。
他自然不会让小寡妇来他的坟前问改嫁之事,要是发生了,他不仅要把小寡妇的铜钱绞碎,还得把人关在屋子里让他认清谁才是他夫君。哪怕大着肚子求饶也不管用。
这种意味浓烈到让人脊背生凉的话语叫人不寒而栗,只是裴铎怀里的妖狐似乎没察觉到那股凉意,吃吃笑道:“好啊,大人可要说话算数,倒时我用妖力护着你,定然不会让你被道士和尚镇妖师给收了去,不过我更希望大人活的久些。”
裴铎挑眉:“好啊,我长命百岁,倒是满脸皱纹牙齿掉光你也不嫌我?”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裴铎感觉到了他的迟疑,捏了捏他的面颊,笑骂道:“小没良心的。”
如此笑谈间,似乎生死之事也看淡许多,裴铎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不定死的早变成鬼的时候还能维持容颜,再久些他活着的时候就要注意如何驻颜有术了。
谁让他瞧上的是只没心肝的小狐妖,还坦率的很。
林织急急忙忙说:“我可还没说我嫌呢,大人可不要冤枉我,我狐族自然有能让人变漂亮的法子,我肯定会想办法的。”
狐妖的声音在裴铎似笑非笑的视线里越来越低,不免有些羞恼道:“不说没影的事了,我又不是那话本子里任人拿捏的寡妇,就算大人死了我也断然不可能去殉情的。”
这话倒是听的裴铎心里一梗,笑意也稍淡了些,他自是知道狐妖不会如此,也不希望他如此,可听见林织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只听狐妖继续说:“死了便什么事都干不成了,我还有好多事要替大人做呢,怎么能死呢。”
“哦?我有何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还是很多事?
这倒是让裴铎起了兴趣,想要好好听听,他平日可没让小狐狸替他办什么事,小狐狸对他的许多安排也并不知情,要怎么帮他,他可还没到交代后事那一步。
林织伸出手指,一边念着一边数说:“我得替你看着小侄女,以免她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了,我还得帮你看看你挑的新的镇妖司的主司如何,符不符合你的预期,我还得看着那些人帮你立碑上面刻的什么,裴家的那些人会不会好好供奉你,有没有把你摆进宗祠。”
“以后逢年过节我看谁供奉你不用心,我就教训他一顿,看看谁还敢马虎。”
小狐狸说到最后近乎自言自语:“大人你要不让他们早点给你弄个庙吧,这样享的香火多,得用金子塑,旁边刻满符箓让妖邪不侵,不对,不行,太厉害了把我也挡在外边怎么办,要是掉漆了我都没法给你补。”
“你瞧,我有这么多事要做。”
小狐狸欲仰头看着裴铎,却被捂住了眼睛,迎接了近乎将他吞噬般的亲吻。
裴铎浅棕色的眼眸带着远山雾气般的湿润,被他敛下。
他并不知道林织会想这些,他对世人如何评说,死后是否有人祭拜也并不在乎。
从他入宫当太监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死后有人摔盆有人纪念。
他对裴家只求无愧于心,从未想过他们如何回报,但小狐狸却想到了。
想来也是去好好地了解了一番人世的挂念,心思至纯至真。
深吻结束,裴铎呢喃道:“那我可得活久些,多多督促,可不能把你忙坏了。”
裴铎还有许多事未做,但此刻却有了种卸下所有的轻松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他彻底放下,再无枷锁缠身。
然而裴铎话是这么说,现在让林织忙坏的还是他。
那堆叠于体内的浓稠到化不开的灵力让可怜的孕夫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偏偏裴铎张口还能颠倒是非,说是孩子需要充足的灵力才能生下来健康,好都能被养活。
林织最后只能眼尾泛红地抱怨根本没有,却依旧被捏着因妖力不稳而显露的狐尾无法挣脱。
二月初,烟柳青青。
林织过得悠闲自在,许多人却陷入水深火热中。
卖官案只是开始,霍相的门生如同错综网中的一根线,甚至还牵扯到了两年前的一桩科举舞弊案。
皇后在后宫中不得安宁,她能坐稳后位的倚仗便是父亲霍相,若是霍相出事,她日子定然不好过。
皇帝每日同样焦头烂额,一边是盟友霍相,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人保着,避免势力再度被削弱,可裴铎步步紧逼,逼的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边是保霍相,代价是让丰州被裴党驻扎,与六王爷为敌,一边是弃霍相,继续与六王爷稳着。
皇帝哪条路都不想走,但二者选其一,他还是想走前一条,但丰州不是他想放就能放,死了嫡子的六王爷宛若一条疯狗,凶狠地盯着他们的动向,七王爷隔岸观火,皇帝格外乏力。
他本就不是很有能力之人,父皇病弱时,哥哥弟弟们都参与角逐,二哥三哥五哥六哥七哥,以及与他同龄的十弟。
最后是二哥疯了,三哥自焚,五哥被赐死,十弟守皇陵,六哥和七哥成了败犬,他成了皇帝。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向了裴铎,看着神色依旧温和的青年,无声地给出了答案。
裴铎并不意外,甚至分神地想着寄去泽川的信。
他几日前寄的,快马加鞭,今日也该到了。
泽川,裴府。
裴铎的大伯也就是裴云栀的爷爷,如今的裴氏族长,收到家书后立刻召集了几个儿子儿媳到祠堂。
裴盛的爹裴五问道:“大哥,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开族谱,添新人,裴铎写信来,说有了妻子。”
众人皆是微惊,也有几分喜意,纷纷问起详情来。
“信中也没写是哪家的人,只说了名字,姓林名织。”
第84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上了裴家族谱这件事,林织还是等裴家的回信来了才知道这件事。
他没掩饰自己的惊讶,他也确实没想到裴铎会这么做。
不过他也不惊喜,这个进度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经历而言,裴铎比前两个人格碎片都坚强,却也比他们都脆弱,他承受不了万分之一失去的可能,因此被许诺长长久久的守望,哪怕他本不在意,却会更加满足。
所以林织在接近他的过程中,虽然会故意让他吃醋,激发他的占有欲,却不会真的在他面前表现对谁的在意,面对不同的人格碎片不同的情况境遇,手段自然也不能相同。
裴铎拥着他,玩着他手上的铃铛,笑说:“如今算是有了名分,日后你出现在不肖子孙面前教训他们也理所当然。”
他说的自然是林织之前提到的话,看谁不好好供奉他就把人教训一顿。
不明不白的身份,哪里能同祠堂上家谱里记载的长辈正妻比。
林织在他怀里笑的发抖,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面。
裴铎有心想和他多温存一会儿,但不得不抽身去忙碌。
小狐狸现在肚子鼓鼓,裴铎也不敢揣着他乱晃,虽然知道妖狐没有那么脆弱,但也忍不住。
林织自然知道裴铎的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墙,林织还在裴云栀那儿又布置了一番。
如今的形势已经如同明火烈油,烧的前朝后宫都一片惶惶。
就在霍相深陷种种事物,不得不暂时押入大牢等待审查时,皇后传出了有喜。
这明面上是件顶好的事,皇帝的赏赐如水一般的进了中宫,给本就烧的极旺的火又添了一把柴。
六王爷知道了皇帝的选择,在府中砸碎了许多东西。
六王爷府内也是一片剑拔弩张,郑佳灵着素衣,在婆婆的小院内能惨死的夫兄祈福。
从小院离开后,她回了自己的院中。
小王爷心疼地揉了揉她跪出淤青的膝盖,温声宽慰着她。
郑佳灵面上感动,小意温柔,心里却一片冰冷。
越小王爷并不知道她其实是裴铎的人,听她的耳旁风也只是当她为他抱不平,毕竟越卓自己也认为才武都不比兄长差,只是差了出身。
郑佳灵一直在隐蔽地执行着裴铎的命令,为他传递消息,给越卓和裴铎隐晦搭线。
越卓瞒着她做的事,郑佳灵从裴铎那儿知道的一清二楚。
无论是对世子下死手,还是瞒着她瞧好了某官员的女儿,等着抬人进府做妾。
爱意这种事怎么能靠得住,尤其还是她用妖结契求来的爱。
郑佳灵对着镜子梳着长发,将王爷给她买的桃花簪赐给了身旁的貌美婢女,没再犹豫,把人在夜间送上了王爷的床。
她的身体注定无法有孕,在那个妾进府之前,她要先有孩子,世子之位会传给越卓,再到她的孩子手中。
不多时,裴铎便收到了郑佳灵递来的信,六王爷的状态包括一些举措,小王爷的心思通通都在上边,郑佳灵还将自己的打算也进行了交待。
二月中,被关在天牢的霍相被放回,一些证据证明了他的清白。
裴铎的人去了丰州,路上也遇见了马匪,但有惊无险,新的州牧还是抵达了丰州,去迎接刁难。
与此同时,在丰州当别驾的裴盛遭受了几次暗杀,狼狈活命。
百心冷酷地抱着剑站在裴盛的床前,主司私人之托她并未拒绝,因为报酬是主司独创的叶箓的掌握方法。
丰州新州牧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前州牧的党羽,第二把火烧的六王爷母妃的世家。
两方对垒,丰州州牧却有临州宜州的兵力相助。
丰州州牧先斩后奏,手段凌厉,消息传回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裴铎的意思。
宜州,去岁大旱的宜州。
朝中大臣看着站立在最前边朱紫衣袍青年的背影,无一不心底发冷。
所有人只想到宜州只是裴铎去年秋日发难的由头,谁知真正是在如今等着。
丰州的血流不止,那血色也漫到了京城,斩首了几个官员。
六王爷两鬓斑白,没就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只是给次子请封了世子。
皇帝心有无奈,除了罚那新上任的丰州州牧以及宜州州牧校尉外,也只能如此。
他倒是没有对六哥的愧疚,毕竟六哥也对他有杀意,根本就没有从心里把他当皇帝尊重,他心里的登位之心也没死。
下朝时,六王爷从裴铎身边走过,斜晲着他声音沉沉道:“裴铎,你不得好死。”
裴铎语气平和回道:“想必还是要比王爷活得久。”
六王爷拂袖而去,裴铎也满意地看着他身上的龙气尽消。
当年所有夺位之人,六王爷最具真龙命格,因此稳当到如今,至于七王爷,他只是懂急流勇退,最会明哲保身。
要是裴铎当初挑的傀儡是六王爷,估计今日谁胜谁负尚不好说。
不过裴铎哪怕不会看命格望龙气,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有时候运道便是如此,棋差一招时,便永远无法赶上了。
好不好死什么的,裴铎还念着变成鬼陪狐狸呢。
想着林织,裴铎回玉铉殿的脚步快了些。
等他进寝宫时,林织正一脸沉思地坐在床上,腹部平坦。
裴铎的神色难得有些迷茫,他去上个早朝回来,孕夫就生了?
不过周围什么也没有,不过这也很正常,林织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崽崽。
“睡一觉起来便这样了。”
林织解释道,和裴铎说了前因后果与身体情况。
林织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反正他睡一觉起来,不存在的娃就没了。
什么也没生,腹腔内本就是凝聚的妖力,腹部弧度消失时,那些妖力重新流入了他的经脉,汇集进他的妖丹。
就像是他非自愿地存了一笔钱,现在那笔钱一下又还给了他。
他的妖丹凝实不少,修为相较于孕期时涨了许多。
裴铎摸着他的肚子,仔细替他检查。
小狐狸嘟囔:“我还以为得痛一痛呢。”
当然林织无比庆幸没有这样的人生遭遇,他并不想要这张分娩体验卡,这般平安无事就行。
“你还想吃苦头,”裴铎捏了捏少年的面颊,收回了灵力问道,“没什么不适么?”
虽然林织的腹部如常,但那种莹润感并未减少,依旧是那股同先前有些不一样的韵味,裴铎凑的近了甚至能闻到他的甜香味中夹杂着的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林织再次自我探查了一番,摇了摇头。
确实没什么不舒服,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林织心情愉悦。
而后林织便感觉到裴铎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胸膛上,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还是正常男子的模样,只是好像不对劲了些,比亲昵过后还要夸张一点。
裴铎伸出手触碰,痛感让林织如遭雷击。
他咬紧后槽牙,这种事情也太过分了。
怎么会……纵使是林织也没办法平静,虽然他接受了假孕的事实,但这种还是有些刷新他的认知。
痛感让林织的脸色隐隐发白,这简直受罪。
裴铎早就看了相关的书籍,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的,所以他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只会造成堵塞堆积越来越严重。
林织的手指因为疼痛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尖尖的狐爪,抓破了裴铎的背部。
林织倒也没有完全失控,在痛楚中带着些羞愤。
血珠从裴铎的背上滚落,在伤口的激化下,裴铎握着林织的手收紧。
在感受到一边无忧后,裴铎没有耽搁,朝着另一边而去。
为了让林织能够分神,裴铎的另一只手在不断安抚着林织。
那儿也不是往昔小鱼都勉强的地方,林织的注意力被分散。
裴铎很快便用自己的物件让手腾出空,握紧了林织的手。
略微宽大的掌心覆盖着狐妖的手,十指交扣。
凝白如线溅落,林织不受控制地落了一滴眼泪。
他承认在这一瞬间,他有种想把脑海里的系统格式化的冲动。
即使01看见的都是马赛克,但是他一想到这种事情除了这个会消失的人格碎片以外还有东西知道,就起了删除系统的心。
早在马赛克出现就被强制观看动画片的01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心里发毛,奇怪,它是AI怎么会冷。
01把这点抛到了脑后,继续看着自己的动画片,因为设计者的指令,可能防止它消极怠工,它没办法自主调出动画,只能盼望这时候抓紧看了。
“小狐狸也知羞了?”
裴铎拭去林织的那滴眼泪,喉咙滚动,他倒高兴,如今就不想着那不存在的七八个崽子的事了。
反正没有,都是他的。
林织不留情地在他背后又留下爪印,有些微恼。
到后边林织实在是烦了,干脆化为了狐身。
不过他忽略了自己已经凝实许多的妖丹,在化为原型的时候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大小,因此直接化为了等人长度的紫狐。
这让裴铎微怔,抚着狐狸漂亮的皮毛。
这般大小的狐狸便不让人觉得娇小可爱,带着兽类的压制力。
这便是妖狐的原型,蓬松的狐尾甩动,让人毫不怀疑狐狸只要用力一拍,杀伤力十足的尾巴便能将这张床破坏个干净。
林织原以为这般可以省心了,但他忘了狐狸原身,何止一对。
没什么用的摆设,在此刻却忽地有了作用。
裴铎忙碌极了,狐狸的毛发一片湿漉狼藉。
林织心情麻木,他兽面人心,裴铎人面兽心。
还是早点死吧,他想当寡夫了。
第85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次日,林织冷了裴铎一天。
他想到自己原型都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样子,没法给裴铎好脸色,便是装也不愿意装。
裴铎知道因果自然不会觉得是狐狸性情大变,想法子讨他欢喜。
御膳房研究了新口味的点心,书肆有了新的话本子,裴铎动手雕了几只形状不一憨态可掬的狐狸,捏着木雕学说书人,一会儿演狐狸爹爹一会儿演狐狸崽子,哄林织开心。
谁能想到一向淡定从容的裴主司,也有如此逗趣哄人的时候。
林织扑哧笑出声,由着裴铎给他挽发,算是和好了。
这救赎任务的进度看似是和缓了下来,没有什么进展,但林织却不急。
此刻的情况跟上个世界后半截也差不多,这些人格碎片要彻底的放下心才算是了结,于宋嘉竹高考而言是结束也是开始,在裴铎这儿,估计要等他拿到妖心,看见他完好无损不缺什么零件才能放心。
裴铎这儿没什么要烦心的事,林织便觉得有些发闷起来。
他同样是闲不住的人,一件事快要告一段落总是想再做些别的事。
因此镇妖司的一些任务,林织自告奋勇要前去。
裴铎倒是有些担心林织出差错,且林织身子的异状还未完全结束,正处于奶崽崽阶段,虽然没有崽子,但身体可不管那么多。
“我去去就回,大人不也一直说希望我厉害点省得被欺负么,我总得多练练手,到时候报仇没经验怎么办?”
林织也不都是在看话本子,因为是狐狸不需要做什么事,他把镇妖司内部的百妖异闻录也看完了。
这些都是镇妖师们的经验手札,乃是镇妖司不外传之物,更别说让妖看见,不过谁让他的夫君是主司,他自然随便看。
有了经验,也得有实战,虽然在普通人类世界可能用不上,但谁说的请以后,林织也不担心学杂,多掌握些东西总是不错。
裴铎知道林织不是温室花,想了想还是由林织去了,只是叮嘱他不能逞强。
天色渐晚,离京城几十里远的小村,村里吃饭最晚的人家屋顶也没了炊烟。
追着藤球跑远的孩子没有听见村内爹娘焦急地呼唤,朝着山里而去。
那骨碌碌滚着的藤球停在了原地,稚子弯腰去拾,一阵大风吹来,藤球又往回跑了,急的他又赶忙去追。
他跑回了村子外边,被来找他的娘揪了揪耳朵。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天黑了不许往外跑,半月前村东头丢了娃娃被狼叼走了,你也想被狼吃了是不是?”
小孩吱吱哇哇求饶,两人越走越远。
山脚下,草丛里悉悉索索有动响,钻出一只硕大的黑耗子,吱吱地口吐人言:“谁坏我好事?出来!”
“原来是只小老鼠,啧,会打洞就是不一样,躲得让人找不着。”
树上坐着个少年,低头轻嗤。
负责这块的镇妖司小队长夜巡时发现了微弱的妖气,但是满山都没寻到妖物,附近两个村庄半月有两个孩子一个猎户不见,几个人搜了山,依旧不知道妖物躲在那儿。
为了防止事态恶化,这件事便被上报给了京城这边的堂主。裴铎不放心林织去拿厉害的妖练手,再者京城附近是镇妖司的大本营,那些怨鬼妖物也不敢作乱,裴铎就把这件事拿给了林织。
林织的修为远远在这只老鼠之上,老鼠没察觉到危险,出来拐人,正好被过来的林织撞见。
感受到了林织释放出来的妖气,硕鼠灵巧地鞠躬,豆豆眼尖嘴都能看出一股谄媚。
“爷爷莫怪罪,小妖不懂事,冲撞了爷爷。”
林织自然不会理会他的讨好,指尖凝出紫色妖力,朝着硕鼠而去。
那鼠妖察觉到了杀意,二话不说朝着山里跑。
他能躲过一队镇妖师的搜寻自然是有几分隐匿的本事,这山上多的是他打的老鼠洞。
感觉身后没了妖气追逐,鼠妖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从一个洞中钻出,打算逃离这里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可他刚钻出来,就瞧见了站在他身前的少年。
一阵风吹来,少年腰间玄铁所制的腰牌轻晃。
上面绘着繁杂的线条,形成了一个‘镇’字。
鼠妖光是看了一眼,便因为其中蕴含的镇妖罡气软倒在地上。
若是有见识的大妖,自然会发现这腰牌的规格在玄使之上,乃是镇妖司主司的令牌。
可这鼠妖没见识,死前还在困惑为何一只妖身上有镇妖师的腰牌。
林织的手指把玩着腰带上的流苏,这是他出来前,裴铎给他系上的玩意。
就算有功力在他之上的妖出现,估计看见这腰牌,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织低笑了一声,倒是没急着往京城赶,藏匿着气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权当夜巡,顺便解决了一只水鬼。
不过妖鬼果然不同道,林织对付鬼魂没有对付有实体的妖那般顺畅,不过乌城是妖物聚集之城,倒不用担心怨鬼。
快到京城时,林织的动作加快。
不是因为他想着快点见到裴铎,而是感觉到了身上的一点不妙。
少年的春衫被晕染出湿润的痕迹,透着奶味的甜香。
该死,林织低骂了一句,加快了速度,月下狐影形如鬼魅。
因小狐狸不在,裴铎也未歇息,处理着事物,感受到了小狐狸归来,裴铎放下了笔,朝着寝宫而去。
侧对着他的少年衣衫滑落至肩膀,正蹙眉烦闷地挤着,染湿了锦帕。
裴铎随手抓去了他身上的一丝鬼气碾碎,替林织代劳。
林织对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裴铎却是怜惜的紧。
裴铎还未来得及问林织练手的如何,狐妖已经在疲惫中睡去,裴铎给他抹了些药,避免他被衣裳磨的疼。
裴铎在这边操心着孕后的林织,宫里同样有人在担忧着孕期的妻子。
皇帝低声安抚着心神不宁的皇后,看着她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去,眉间皱褶未平。
和皇后一样,他也在担心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霍相如今是完全和他一条心,皇后有孩子也是好事,裴铎怎么也不可能杀了他扶持皇后的孩子继位,毕竟他们不是一条心。
但不知道皇后这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落地,落地了又能不能平安长大。
裴铎并不打算动皇后的孩子,近日他头疼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日子过得好好的还想活久些,自然不会去妄增业果。
再者,皇后的这孩子的存在对他的计划也没有太大的妨碍,他如今和摄政王也没太大区别。
他甚至能用这个孩子的平安来换出征乌城时的安宁,何乐而不为。
三月中,细雨蒙蒙。
如今的朝堂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六王爷已经没有能力再同裴铎作对,七王爷惯会见风使舵摇摆游离,不肯多冒险,皇帝和霍相还要为皇后腹内的孩子担忧让孩子安稳降生,也不会打破平衡,生怕裴铎发难。
因此当裴铎将讨伐乌城的事情提上日程后,大家各有心思,明面上却没什么人反对。
因为裴铎打算作为监军,随兵出征。
他不在京城,对讨厌忌惮他的人来说是件好事。
有些人对他忽然要出兵乌城有些惊讶,但大多数人还记得裴铎的父亲,那个被先皇称赞为当世奇才的青年。
裴铎的父亲一首策论在当时惊艳了许多文人,他欲收复乌城也不是秘密。
虽然有些清高傲骨之人不喜裴铎弄权,但在对外的乌城之事上,他们倒也对裴铎的主张称赞有加。
为收复国土之战,许多整装待发的士兵也志气满满。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队伍,暗地里镇妖司早已经从大越境内抽调了人选,佛道两门皆有人响应,为出征乌城而做准备。
林织蹲在裴铎的肩上,看着着甲胄的士兵们,心情颇佳。
收复乌城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兵力和除妖师,这二者缺一不可。
往日也不是没有帝王做过,可总因为与镇妖司合作不够默契而失败。
裴铎既是当权者又是镇妖司的主司,两道皆听他号令。
镇妖司要先大军一步抵达乌城,乌城的周围有着结界,修为不够的镇妖师都会在其中不知方向,更别说人族。
乌城也早就收到了大军即将到来的信息,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这注定是一场大战,但也是一场筹谋已久的征伐。
林织和其他加入这场战争的妖一起藏在了暗处,等着天师们破除结界。
裴铎、明悟、无尘大师以及三清那边的道士各在一个方位,集力破盾。
乌城外地河水奔流,是两方人马角力。
结界破时,镇妖师们遇见的不是妖物们,而是朝着他们挥刀前来的乌城士兵。
天师除妖却绝不能杀人,许多人下意识避让,此时平地起了一场桃红色的雾气,杀气腾腾的乌城士兵神色变得有些空洞,似乎有些迷茫。
鲛妖唱起了安神之歌,让士兵们陷入沉睡。
天师们趁机向前,林织以妖力催动铃铛,紫色的狐眼光亮闪烁。
“你们身为妖,为什么要帮这群镇妖师!”
有妖族破口大骂,林织还没回答,便有妖大喊:“懂不懂什么叫招安!”
乌城外的河无风无浪,赶来的大越士兵开始渡河。
喊杀声震天,乌城的兵力和大越的兵力完全无法相比,百年来也是依靠妖力存活,当布局已久准备充分的敌人到来时,便没有太多的还手之力。
裴铎没有和城里的妖耽误时间,追寻乌延的踪迹。
无数叶片朝着已经成了半妖的乌延而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来取回内子的心。”
朱紫衣袍的青年闲庭漫步般向前,眼眸含笑地说了来意。
第8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乌延认得裴铎,即使这次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他早就将裴铎的画像看了许多遍。
虽然得知这次大越的大军攻城,但乌延没有太过慌乱,毕竟百年间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遭,可他没想过裴铎竟然和镇妖司有关系,而且还能联合如此多天师一起来攻打乌城。
从裴铎指间的叶片飞入一只妖身上开始,乌延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知道大越有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裴铎,也知道大越的新镇妖司主司独创了叶箓,天赋绝佳,修为高深,乃是妖鬼克星。
但他从没想过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听到裴铎说的话,灵光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在乌延的脑海中乍现,让他想通所有事情。
“是那只紫狐!”
乌延惊怒交加,这种怒意不是针对裴铎,而是对那些骗了自己的属下。
明明云绿说过那只狐狸是赤狐,他也派人去大越宫内查探过那只紫狐,查探的人回报说是一只凡狐。
一派胡言,那只狐狸没死竟然还逃到了镇妖师的手边,迷惑了镇妖司的主司,让他惹火上身。
乌延只觉得荒谬至极,他下意识地按着心口,如今这里面也是半颗狐心,他用秘法续命,只等着拿到剩下半颗或者是一颗新的妖狐的心,可现在不仅没机会了,还会殒命。
乌延心急如焚,脑海一片混乱,朝着出口处逃去。
乌延的速度极快,完全没有要与人纠缠恋战的意思,乌城告破乃是事实,他也没什么好留恋。
一柄长剑如同流光朝着乌延的腿而去,乌延察觉到了危险借力蹬上墙壁躲过裴铎的剑,同时回身布下迷障迷惑裴铎。
眼前是三条岔路,乌延快速地朝着其中一条而去。
密道内有风,快速奔跑时能听见过耳的呼啸风声。
乌延脸上浮现一丝喜意,只要逃到出口他便可朝着山中而去,到时便可逃之夭夭。
就当他要迈到光亮处的时候,感受到了困缚,动弹不得。
这是镇妖师的镇压的术法之一,乌延低下头才发觉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片正在发亮的绿叶。
无论何种符箓,都需要有人以灵力催动才得以发挥作用。
乌延面色僵硬,他不必回头,也知道背后有人来了。
脚步声不轻不重,却带着让人脊背生凉的森冷。
裴铎指尖符现,朝着乌延而去。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能那么快追上来?”
裴铎读出了乌延的想法,十分好心地进行了告知。
“我先前说过了我来取回内子的心,我与他朝夕相对,他的气息我如何不熟悉,更何况是他的心。”
裴铎话里有话,倒是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乌延感觉到了阎王催命,顾不上其他立刻大喊道:“我愿意把心还给他,只是半颗心融合需要活体,你现在不能杀我!”
乌延当然不会蠢到去威胁裴铎,他也是半妖之躯,裴铎的功力在他之上,无论如何他得先活下来,然后再想法子。
“你倒是识相。”
裴铎本来也没打算杀他,万一就这么把狐心给挖出来,心不动了没法融合回去怎么办,裴铎当然要留着活口。
当然,命要留着,其他便不必了。
乌延惨叫了一声,手筋脚筋被尽数挑断,连同腹内的妖丹也一并被挖出。
裴铎给乌延洒了止血的药粉,还往乌延嘴里塞了符,自然不是为了防止乌延逃跑,只是为了避免他自杀。
“你这般货色,也配用他的心。”
裴铎轻啧,居高临下地望着乌延,完全不掩饰冷嘲。
裴大人在他人面前向来是阎王心菩萨面,在乌延面前便是装都懒得装,不掩厌弃之色。
乌延恨极,死死瞪着裴铎,也怨恨着那只狐妖。
他也没心思细品这人妖禁忌之恋,只骂裴铎一个镇妖师竟然和一只妖怪搅和在一起还称对方为妻子。
下一瞬剧痛从左眼而来,他连惨叫都没办法出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眼珠,乌延心中惧怕至极,甚至不敢再看裴铎,在心里怨毒地诅咒起当初从他手中逃脱的妖狐,怒骂着没有拦住他逃跑的所有人。
林织没感受到乌延的挂念,他的利爪下压着一只翠鸟,那只鸟身上血迹斑斑,羽毛脱落大半,已是奄奄一息。
这便是欺骗了原主的云绿,林织早就盯上了他。
他的修为在裴铎坚持不懈地浇灌下已然有了很大长进,毕竟他是以精气为食的狐妖。
云绿的修为和原主不相上下,现在已经林织落了一截,加上林织的幻术与魅惑之术超群,自然将云绿踩在了脚下。
云绿不甘愿就这么死了,对着林织求饶。
“我们也是朋友一场,当初我不是故意想害你,只是他是我心上人,我一时被迷了心窍,我知道错了我一直觉得很亏欠你……”
翠鸟声泪俱下,企图求的林织的怜悯。
林织自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不过还是听云绿说完了。
“原来是这样啊。”
林织拉长了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当然……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你。”
在云绿期待的目光下,林织悠悠然地说完了剩下的的话。
云绿的神色变得无比难看,林织声音却依旧悠然。
林织笑吟吟道:“既然你能为了你喜欢的人对我下手,自然也要接受喜欢我的人为我报仇才对,于情于理,都是应当。”
这么死了反而让人痛快,林织甚至没挖云绿的妖丹,化为人形将他拎了回去。
林织倒也不是报复心重,只是原主当初受伤,不仅仅有剖心之痛,还有被信任的友人背叛之伤,按照林织的为人处事,当然要还回去。
乌城仍然在负隅顽抗的人在看见大越头领拖拽的城主时,也彻底军心溃败。
乌城里的妖物早就在大军杀进来时放弃杀人,疯狂朝着乌城外奔逃,避免落在天师手中。
先一步行动的天师们早就四散去追捕妖物,因此大越士兵内也只有极少数才看见了妖的事情,却很快就被补上了摄魂,记忆被模糊。
做这件事的是几个小妖,修为不高,但是迷惑凡人足以,裴铎自然不是只带了镇妖师,为了避免凡人见妖邪而吓破胆,这也是必要的手段。
林织把奄奄一息的翠鸟丢给了其中一个妖看管,他在翠鸟身下留下了痕迹,不怕他逃脱。
把云绿丢给别人后,林织变为了原型,自然是控制过的原型,抖抖皮毛,被裴铎弯腰搂在了怀里。
大越人沉浸在攻破乌城的欢悦中,根本不在乎裴铎手里还抱着狐狸,欢呼雀跃。
云绿依旧不可置信地喃喃:“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狐狸只有半颗心却不被镇妖师杀掉,反而被他宠爱至极。
看管着他的小妖开口:“想不通吧,谁也想不通,总之佩服就是了。”
这次出来的妖物们也很震惊这只狐狸居然是妖,更费解于他怎么能自若地和镇妖师相处。
有些妖怪动了念头想要效仿,但人还没朝着裴主司面前凑,就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动,有些妖怪则是打上了别的镇妖师的主意,还有瞄准和尚的,毕竟太监可以和尚怎么就不可以。
然而也是才靠近就被询问三连,是何妖物,在哪里登记在册,是否伤过人……总之没有缠绵悱恻的情爱开端,只有虎视眈眈随时要将妖关押的警惕,更别说有些镇妖师根本不掩饰自己对妖物的憎恶与排斥。
有妖尝试和狐妖取经,可裴主司根本不给机会,一副狐狸不离身的模样,让一些妖无比羡慕,当然也有一些妖十分同情。
只觉得他这样根本没有了作为狐妖的潇洒,有这种情人连偷腥都不能,说不定死了都不会放他走,这一点小妖十分赞同,不过在他来看,说不定这只狐狸精还乐在其中。
大军得胜,班师回朝。
这速度快的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让许多人啧啧称奇。
毕竟乌城外那条宽阔的江时不时有大风浪,即使是训练过的水军都要落下风。
这次进攻,那条河竟然无波无浪,不知内情的人只赞叹道天意如此。
当然,裴铎先率了一队人马奇袭也不是秘密,不过他并没有揽功。
乌城重新归为了大越境内,新的城主也在裴铎的安排下走马上任。
这件事情过去后,裴铎收获了不少拥戴。
不仅仅是朝堂之上,也在百姓之中。
虽然许多百姓知道裴铎是弄权的太监,但他并没有颁布什么苛捐杂税的法令,甚至还废除了不少,发布了几条有利于百姓民生的条例,加上现在又收复了百年前独立在大越境内的乌城,有些学子文人还给他写了赞颂的诗词。
裴铎对于名声向来不在意,押着乌延回京后,便和林织还有无尘大师商量着如何融回这颗狐心。
因此乌延一时半会还没死,林织把云绿和他一起丢进了镇妖司的牢狱中,云绿虽然妖丹还在,但是被束缚了妖力。
乌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因此将怨恨发泄到了云绿身上,怪他找了这只紫狐。
云绿开始还对乌延有着对饲主和情人的忍让,后面也不掩饰情绪,两人在牢中已经宛如仇人。
林织倒也没兴趣看这种热闹,在裴铎和无尘大师的看护下,做着融心前的准备。
等到他的妖心彻底在体内融合圆满,已经入夏了。
裴铎带着林织祭拜父母,又带着他回到了那片曾经被烧毁的旧宅前。
那颗被烧毁的已经没有灵力的枯树下,林织发现地里似乎埋着什么。
他挖了出来,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那是一只脏兮兮的填充了棉絮的猫布偶,白色的棉布上有着时间留下的污渍。
第87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妖力从林织的指尖溢出,将手里的棉布玩偶变回干净的模样。
可即使是妖力也没办法让这只埋葬了许多年的布偶恢复如初,小猫绣线上依旧有着陈旧的痕迹。
就像是受伤愈合后的心,不会全无痕迹,但只要被好好对待,便不会腐坏。
林织知道这个世界小猫吊坠不太可能以之前的模样出现,太不符合时代,所以看见它幻化的其他模样也不惊讶。
林织同样知道这个代表了裴铎内心意象的物件,并不是今天才在这颗树下出现,因为他并不是此刻才进入了裴铎的心。
只是裴铎之前忙于处理乌城的事,又等着他的狐心完整,才没有带他前来,林织没有也不必自己来寻。
它们总是出现在人格碎片们的旧居,这个凝结了往日美好又被废弃或者被摧毁的地方,灰扑扑地被主人遗忘在时间的缝隙里,直至被他看见。
林织将布偶拿在手里,望向了一旁的裴铎。
“这是我幼时的玩偶,竟然还存在。”
裴铎也有些惊诧,这是他幼年时期母亲亲手缝制逗他开心的玩偶,他之后即使长大了些也将这布偶留在了身旁。
那场大火后许多东西都荡然无存,他也早就把这个布偶忘在脑后,没想到竟能在今日重逢。
裴铎性子多疑,好好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异状才继续让林织拿在了手里。
他看着小狐狸拿在手里揉捏的模样,眉峰轻挑道:“你喜欢这个?”
若是喜欢,他让司织布的顶级绣娘们绣几个这样的布偶拿给林织玩。
“喜欢,一想到小小的大人拿着它玩,就觉得很有意思。”
林织捏着布偶,似乎已经想到裴铎很小的婴幼儿时期,家人拿着布偶逗他玩的模样。
裴铎性子如此,小时候肯定也是个很乖巧的宝宝,林织说这句话本来只是逗裴铎玩,可发散思维想着想着竟然也有些想回到二十年前去看看小小裴铎的想法,肯定很有意思。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他的妖力还做不到那一步。
裴铎看着林织想到什么笑起来的模样,揽住了他的腰。
“想着回到从前去看我怕是不可能,不过倒是可以自己生个逗着玩。”
这话自然是逗趣,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
不能真的让小狐狸肚子里有崽子,可里面的芯不行,外边的形却可以。
林织听出了他话里的狭促,自是想起了之前的事。
“不同你说了,天气晚了,大人我们回家吧。”
天色近黄昏,夏日天黑的虽晚,但算算时辰不一会儿就要暗了。
裴铎的身后是被烧毁重建却早已经没有人气的宅院,跟前是等着他一同回家的林织。
他低低应声,回头看了一眼过去,握住林织的手带着他向前走。
“回家了。”
前边暖光和煦,裴铎周身的情绪雾亦气亮如赤日。
他望着前路,将阴影远远留在身后。
纵使未来不定,风雨如晦,你我同去同归。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脑海里忽地出现的声音让林织眼眸恍惚一瞬,脚步也微顿,告知了01他打算滞留一周
“大人,可否空闲几日,陪我去人间游历一番?”
他看着裴铎,眼眸微亮,未曾流露任何寥落。
不必告别,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那个梦境里最初的约定,他也始终记得。
裴铎感受到了小狐狸的热切,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莞尔应答道:“好。”
他可不想让小狐狸再听那明悟讲什么游记,免得心都跟着一块飞了。
那明悟还在梵静寺内坐禅,哪怕出门也绝不会碰上,裴铎想着便心情愉悦。
再者他对京城的把控也越来越深,皇后还有几个月便要生产,皇帝不会趁他不在便做什么大动作,如今正是出行的好时候。
当然出行之前,裴铎也没忘记履行自己先前说的话。
说过要让林织生个崽子逗着玩玩,今晚便履行了诺言。
布偶摆放在柜子上,它依旧在,可裴大人可不再是幼童。
小小的裴铎林织见不着,倒是可以捧着小裴铎哄着逗它玩。
一周的时间并不长,尤其是在出行不方便的古代。
大越虽然航运发达,可船在江河上飘着,去远一些的地方也要许久。
即使如此,林织也没有心急。
他没有目的地,游历的目的也不是去往某一个终点。
绿树阴浓,榴花满枝头。
荷花早就开了一片片,采莲女乘着小舟摘莲蓬,来往穿梭间倩影悠然。
阿香提着竹篮从小舟上下来朝着台阶上走,顾不上湿透的裙裾,计算着今日采的莲蓬能卖银钱几许,想的入迷,险些撞上了前边的人,好在瞧见了对方的靴子堪堪停住。
阿香连连道歉,抬眼看见身前的少年,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是她看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狭长上挑的眼睛宛若狐狸,偏偏不让人觉得狡猾,反而有种无辜的漂亮。
阿香有些羞窘,支吾地继续道歉。
“没关系,你的莲蓬怎么卖?”
少年的声音清朗动听,望向了采莲女的竹篮。
阿香连忙说:“作为赔礼,我送几支给您。”
“不了,我买下来就好,不过我身上没有带银两,可以等一会儿吗,一会儿便有人来为我付钱了。”
林织想吃莲子了,人的胃口不比妖,几支怎么够,林织打算都买下来。
阿香点点头,她看对方的模样和气度也知道这位公子家境不一般,再者美人模样出挑,她多等一会儿多看看也高兴。
不过她并没有等多久,一会儿便有个高大青年拿着东西往这边来。
“你方才嘴馋说想吃糖糕,转眼就跑到这儿来了。”
裴铎嘴里数落着林织乱跑,将手里那串油炸的糖糕放在了林织的手里。
“因为我知道我不管去哪儿你都能找到我,我想吃莲蓬了。”
林织自然到有些理直气壮地说,指了指阿香脚边的一竹筐莲蓬。
阿香感觉到青年因为眼前少年的话心情似乎愉悦不少,问了她莲蓬的价格。
阿香按照市价便宜一文的价钱说了,那青年给了她一两银子,要了全部。
阿香掂量着分量有些惶恐道:“这位公子,这太多了。”
“这竹篮我也一并带走了。”
“总是加上竹篮也不值这么多银两,若是您身上没有碎银,不若明日再来,我再多采一篮给您?”
“不必了,我夫人爱吃便是千两黄金都值。”
裴铎倒也不嫌弃,提起了湿漉漉的竹篮。
林织笑着道:“明日我们也不来了,你收着吧。”
林织已经习惯了裴铎的称呼,大概是在京城里因为他不好化人,裴铎无处可说,出来游玩这几日,裴铎必定要有意无意地朝着人显摆。
阿香看着他们相携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
回到家中都回想都时不时乐一下,家里人只当她今日运气好遇到贵人得了价值过多的银钱,殊不知她还有旁的高兴。
一筐莲蓬有许多,林织坐在临江客栈的窗前看着江景,一边慢慢地剥着莲蓬吃。
裴铎看着他都快把一筐莲蓬都吃完了,即使知道林织是妖,也不免担心他撑着。
夜间林织又吃了半只鸡半条鱼两盘糕点,让裴铎认真思考地要不要告诉他进食有度的事儿。
可看着林织一双眼眸瞧着他,对他说“大人秀色可餐,瞧着总想多吃点东西”时,裴铎哪里还想得起这件事,唤了小二又给林织点了两盘美食。
林织倒也不是多想吃东西,只是不想多言语,怕自己流露出些许情绪,让敏锐的裴铎察觉。
裴铎瞧着和他的性子很像,但内里并不尽然。
林织对他有感觉,但那种感觉不是至烈至浓的爱,也不是至纯至真的情,而是一种可以久伴的安心感,甚至愿意产生一丝依赖,这比单纯的欲与喜欢更难得。
林织知道这情绪不是因裴铎一人,而是这三个世界以来的经历。
他在救这个人,在与此同时,他也在收获着之前未曾有过的情绪。
奇妙的体验,林织弯唇。
以及他的身体洁癖并没有因为和他亲密接触过而痊愈,反而越发病态严重了。
如同吃过顶级珍馐,再瞧别的似乎便有些失了颜色。
林织对这件事本来也不太执着,否则他要是想找自然能找到一堆合条件的人,他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去寻,多的是有人提前替他培养,可林织要的不是这种。
他并不迫切发生事情,因此一切随缘,再加之他喜欢处又不代表是个处他就行,能让他起心思又符合他条件的人,在他死前都未有过。
他不和差点感觉的人周旋,对他来说那是浪费时间。
林织吃完了加餐,撑着面颊看着裴铎,微微叹气道:“你都要把我惯坏了。”
裴铎并不知他的真正含义,只以为他在说食物的事,不在意道:“你是我的人,惯着又如何,总之不会把我吃穷。”
林织喜欢,莲子千金也值得,林织不喜欢,龙肝凤髓也一文不值。
裴铎低笑道:“只是你这会儿吃饱,一会儿可别吃不下。”
堆叠的粘稠的灵力,在抽送间被带出些许,垂坠摇摇溅落。
江心映明月,夜风吹涟漪。
“裴铎。”
这么久以来,林织第一次叫了裴铎的名字。
他与裴铎额心相抵,气息略略不稳。
裴铎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拥着林织的腰慵懒地应声。
“消亡于人而言并非终结。”
林织的唇因开合在裴铎的唇上轻蹭,他的声音依旧柔软,即使在道别。
“一会儿见。”
即使我们再次对彼此陌生,但一会儿见。
第88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飞机因为一阵气流而有些颠簸,动静并不大,许多在睡梦中的客人都未曾感觉到。
林织摘下面上的眼罩,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坐在临窗的位置,拉开一点窗户边缘看着远处的积云,收拾好心情后,他收回了视线。
座椅垫侧面有本艺术杂志,按照痕迹应当是原主休息之前翻阅过。
林织按照痕迹,看到了原主翻看的内容。
那是一副油画,一只白鸟衔着红色荆棘,油画的角落处有着哭泣的男人,恬静贴着母亲的孩子,油画整体色调由大片艳色堆叠,色调却不叫人觉得俗气,反而有种华丽的阴郁的窒息感,越发显得那只没有被细细描绘的鸟纯白。
林织喜欢油画,因此能够感觉到这幅画的艺术价值和技法高超,在这页杂志的一角,有着油画的名字和画家的姓名。
《戈尔德的鸟》,景浔。
林织合上了杂志,以舒适的姿势再次躺回了座椅上,让01给他传资料。
01:【好的,资料传输中,宿主请接收~】
林织闭眼假寐,梳理着这个世界的资料。
这是一个科技水平和他的世界相近的地方,一切都很相似,不必多提。
这次的任务对象叫做景浔,是一名天才画家。
景浔出生在一个艺术氛围比较浓厚的家庭,母亲是音乐家,父亲是雕刻家,他是混血,随母姓。
他出生不久就展现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他对色彩的辨识度和使用能力都让人惊喜,父母也很看重对他这方面的引导,让他自由去玩喜欢的东西,让交情比较好的画家朋友为他开蒙,教他基础。
按照这样的人生轨迹,如果他顺遂长大,定然一生无忧。
不幸的是,景浔在九岁的时候遭遇了绑架。
绑架的地点并不在国内,而在北欧。
绑匪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件价值四百万的骨雕展品,对方甚至准备好了用来以假乱真的赝品,而那样展品景浔的父亲杰罗尔德有机会在展览途中接触。
景浔的父母秘密报警,可寻不到绑匪的踪迹,只能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在警方和景浔父母雇佣的私家安保的帮助下,被绑走大半个月的景浔被营救了出来。
他显然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记忆陷入混乱。
他尝试接受了心理治疗,但是并没有作用,父母的陪伴效果也微乎其微,他越发排斥和人接触,但这种极端遭遇似乎更加激发了他的艺术天赋,十五六岁时他的画作就已经被业内人士交口称赞。
父母并不希望他过早的被名利场包围,也极力地阻止别人将景浔当做噱头办画展。
十九岁时,景浔的画作拍出了昂贵的价格,他也彻底在业内声明大躁,但因为他的绘画风格,被称赞为当世的天才疯狂画家,今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岁,就已经站在了许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天赋是一种无法弥补的东西,异常残酷,有些人的起点都是别人需要奋力追赶的终点。
艺术从不排斥疯子,甚至越是顶级的艺术家似乎就越接近疯狂,更有人说艺术的本质就是疯狂。
有着精神创伤的艺术天才……林织下意识地想转动手腕上的银链,却摸了个空。
世界消失了,物品自然也会一并消失,裴铎送给他的银链武器不会再出现。
林织的指尖在杂志平滑的纸张上轻触,通过资料建立着对景浔的心理画像。
想了一会儿后,林织消化完了原主的记忆,指尖微顿。
这一次他的身份是……景浔同母异父哥哥的男友,准确的说是失踪哥哥的男友。
这男友身份也有些水分,一切还要从原主和景浔哥哥韦锦荣的真实身份说起。
他们都为一家跨国安保公司BV工作,做过一段时间的搭档,在那段时间他们有些暧昧,还没确认关系时,韦锦荣被安排回国负责国内部分,原主则继续留在国外。
为了有明面的来往,公司让他们伪装成情侣,在线上进行关于任务的沟通。
于是原主就成了韦锦荣的异国恋男友,两人互动暧昧,原主也很喜欢韦锦荣,但工作终究不能感情用事,所以他们总是点到为止。
公司前段时间接了一个订单,护送一件价值千万的古画回国,韦锦荣是国内对接的主要负责人。
由于雇主雇佣消息走漏,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
东西从国外到国内有些不顺利但好在有惊无险,但东西被韦锦荣拿到后,公司并没有接到转交的物品,韦锦荣和那副古画凭空消失,与韦锦荣一起的两位同事被杀害。
无需雇主问责,公司都要全力去找。
公司并不能断定到底是韦锦荣早有准备带着东西逃跑转交给别人拿到佣金,还是古画早就已经被抢走,韦锦荣被杀害所以没有音讯。
身为韦锦荣联系比较多的成员,原主也遭到了内部调查,但原主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便被公司安排回国看看他能不能凭借对韦锦荣的了解,找到一些异常。
最好他可以接触到韦锦荣同母异父的弟弟景浔,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找到线索。
因此原主坐在了回国的飞机上,林织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再有不久他将抵达目的地。
林织将杂志合上,原主的记忆里也有着对景浔的调查,只是资料不多。
景浔不怎么露脸,因此行动轨迹少社会关系简单,资料自然就少。
林织:【这次任务对象的病是什么?】
从资料来看,大脑这方面的疾病可能最大,只是不太能是头疼了,难道是不可控的自我混乱?
毕竟他知道在被绑架的那大半个月里,年幼的景浔遭遇了什么。
绝对的邪恶、疯狂与不可理喻,那是令人作呕的人性。
景浔作为重要交易物,和三个绑匪同吃同住,这三名绑匪曾经是外籍雇佣兵,在金三角区域作战,杀人与毒品几乎是他们的日常,平常的事物早就无法激发他们的兴趣。
他们对小男孩没意思,但热衷于摧毁孩子的人性认知。
景浔被绑架的第二天,小心翼翼地吃着干涩的面包时,绑匪忽然开枪杀死了带来的站街女,让血液喷溅到景浔的脸上,还大笑着让他多喝点,以免噎着。
这让成年人都受不了的场面无疑让孩子崩溃,然而这只是开始。
他们会随时为景浔展现杀人的艺术,他们没有对景浔施暴,甚至会给他提供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被,还有他最爱的画板和笔。
还嬉笑着让景浔为他们画画,红的是血白的是精。
景浔不可能画,在那时候他最爱的艺术成了最恐怖的东西。
即使景浔被救出来,即使那三个绑匪已经死在了警察手里,可阴影挥之不去。
他的精神世界被摧毁,连亲情都无法治愈。
林织的眉心不自觉地皱着,目前他心里的想法还不明朗,他需要见到景浔才能确定计划。
01回答:【仍然是大脑的问题,这一次任务对象的疾病是间歇性失忆。】
01尽可能详尽地给林织介绍了景浔的状况,景浔的间歇性失忆的间歇时间很短,且没有规律。
他就像是一台充满bug运行混乱的机器,随时都会被看不见的一只手抽取记忆。
他不会忘记存在于久远过去的事情,可能还会记得很好,只是对当下和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就像是用剪辑软件剪去了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忘记上一刻的事情,如同无序的碎片。
比如说他在十点二十分计划十点半出门买咖啡,可一眨眼,一杯咖啡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时间已经到了十点五十。
他的确是在十点半出门并且买回了咖啡,甚至顺便买了一块蛋糕,但他在十点五十分的时候失去了自己从十点二十分到十点五十分的记忆。
混乱、无序、自我怀疑……林织握紧了手里的杂志,这种精神状态太危险。
记忆是人的载体,失去记忆代表着失去想法,永远不可预见的下一刻,即使是林织,心里也有股挥之不去的凉意。
如果说这些人格碎片是主人格身上的伤口,那这一道绝对在致命处。
让林织觉得有些乐观的是景浔的间歇失忆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两天,也就是他最多忘记两天前的事情,超过两天的能让他记住的事情,他就不会再忘记。
可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要混乱又清醒地记住自己时间的不协调,记住自己曾遗忘过无法回想的事。
难怪景浔不出门,他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撑他正常生活。
林织心里有了些模糊想法,揉着眉心轻声叹气。
01也想叹气,这个难度怎么越来越变态了。
01这次连口号都喊的没有气势,心里一片愁云惨淡。
林织:【这次有什么新功能吗?】
除了定位坐标和情绪雾气以外,林织想知道01有没有新的功能,看看能不能对眼前的状况有一些改善。
01:【暂时没有,可能要见到任务对象以后才会出现……当然,也可能没有。】
01不敢打包票,它也不清楚。
林织倒也没太失望,毕竟上个世界的雾气对他来说也是个可有可无的辅助功能。
林织看向了手机,点开了置顶的头像。
今天是9.23,韦锦荣9.19拿到货物后失踪。
原主和韦锦荣最后一次联系在9.17,原主提醒韦锦荣国内要降温,让他注意保暖。
韦锦荣拍了一张围巾的图片,聊天也一切正常。
两天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第89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飞机落地,迎面是湿冷的秋。
在机场拿到行李后,林织背着背包拿着行李箱走到了出口。
找到原主上飞机前被告知单车牌后,林织坐上了后座。
司机是个模样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没什么记忆点,在人群中会被瞬间淹没。
“东西在你脚边的包里,因为先前公司已经排查过一遍,加上你对国内不熟悉,所以没法得到休斯小姐,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络,不要像你的老情人一样销声匿迹了。”
司机语气平淡,他并没有透过后视镜去看客人的脸,打着方向盘,朝着目的地而去。
林织应声,事实上原主和韦锦荣也算不上老情人。
他们共事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月,在暧昧都没有完全挑破,只是含蓄的来往时,便因为工作分开了,之后就是长达两三年的似是而非的异地恋。
林织将脚边的包拉链打开,里面是公司为他准备的东西。
这次原主回国走的是旅客通道,因此没有携带武器回国,休斯小姐是BV公司对枪的代称。
和别的国家不同,华国有禁枪令,公司给原主的命令是尽可能调查,但并没有让他一定查找到东西。
林织清楚,虽然原主已经通过了内部调查,可公司对他仍然不放心,这也一种冷处理方式。
背包里是一些合规的冷兵以及监视器录音等先进设备,还有一张器械使用许可资格证。
林织悄无声息地将东西快速装备好,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原主出生在这片土地,但他很早就没了家人,被BV公司的一位员工领养后,也决定从事安保行业。
他的身手在公司里不算顶尖,因此负责内务,交易的沟通核对鉴别等等。
他没有见过那副失窃的古画,但公司给他看了照片。
林织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副画,那是一副《白鹤栖山图》。
因为这个世界和林织原本的世界历史有出入,作比较的话,这幅图的重要性相当于《寒江独钓图》,已经不仅仅吃纯粹的艺术,还承载着历史文化情怀,是一件私人收藏的文物。
目的地到达,林织背着包拿着行李箱下了车,站在了公寓前。
这里是韦锦荣明面上的住处,也是他失踪的地方。
韦锦荣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学习机构的英语老师,因为教学质量不错,深得学生和家长的喜欢。
因为要护送重要的东西,避免被打扰他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因此他消失后明面上的社会关系也没有任何问题。
林织在门口进行了来访登记,在监控下他保持着有些焦急地态度时不时望着手机,演出在等人回消息的模样,毕竟他是一个异地恋男友忽然销声匿迹而匆忙回国的人。
按下数字键十三,林织看着数字跳动。
电梯门开合发出轻微的声响,这间公寓楼一梯一户,林织走到门口,按亮了密码锁。
他的手上带着皮质手套,密码输入后,门锁发出了核对成功的滴答声响。
房间里有些乱,即使被整理过,林织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协调。
毕竟这里被公司以及雇主那边的专门负责这次案件的警方搜寻过不止一次,估计有价值的事物早已经消失了。
即使如此,林织还是认认真真地在这间公寓里查看。
空气中有湿润残留的味道,这两天下雨了,韦锦荣不见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
林织打开了冰箱,看见了里面被处理过的食材。
水果用保鲜袋装着,还有一盒不知道泡了多久的海鲜生腌,侧边放着牛奶和气泡水。
林织眯了眯眼,从原主的记忆里来看,韦锦荣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吃水果的人,尤其是保鲜袋里的苹果。
这种常见水果韦锦荣并不排斥,但也算不上喜欢,属于别人给他他不会拒绝食用,甚至偶尔还会夸赞,但绝对不会自己购买的类型。
韦锦荣也不喝气泡水,半年前他就和原主聊天时无意中透露出已经过了喜欢气泡饮料的时候,他逐渐喜欢茶饮。
也许韦锦荣是在骗原主,当然也有别的可能。
看完了客厅和厨房,林织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还有着干涸的血渍,两名同事一个死于失血过多一个死于窒息,他们都倒在这里。
那晚这里的监控也被破坏,除了造成这一切的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织看了一会儿衣柜,没在卧室里有任何发现,去了书房。
如他所料,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消失了。
书房的桌上放着一碟被吃了小半的饼干,早已经变得湿软。
电梯门开合,神色有些寥落的青年提着行李又走了出来。
负责接待访客的姑娘端着热水走了上来,在弯腰时进行询问:“发现什么了吗?”
“他一般不会买苹果但是冰箱里有苹果,算吗?”
林织将发现如实相告,盯着这里和韦锦荣其他住处地方的不止是公司的人,还有警方的人,他刚刚在检查房间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种被遥遥注视的感觉。
原主并没有那么敏锐,事实上林织也没有敏锐到这个程度,但得益于林织上一世做了一只狐狸,对于这方面的本能感知提高了。
同事神色不变答:“如果我们是在调查婚外情,说不定这是个重大发现。”
言下之意就是没用,谁管韦锦荣买不买苹果,他买大蒜当水果吃他们都不在乎。
林织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看向了门外。
天空阴沉沉,有风吹了进来,快要下雨了。
林织没打算在这里逗留等雨停,他要去找这次的任务对象。
他观察的那么仔细,不是为了找到韦锦荣,他不是原主他并不在乎韦锦荣,也不在乎那副古画的下落,但这是他和景浔保持联系的必要,是他能够长时间和景浔接触的唯一理由。
林织刚坐上去往目的地的车,雨便落下来了。
车窗被蒙上一层流动扭曲的阴影,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外边的光。
司机礼貌询问:“这个天气一到秋天就总是下雨,一年四季都潮的很,客人你带伞了吗?”
“带了,谢谢。”
感觉到客人的情绪有些低沉,司机也没再搭话。
景浔住在富人区的独栋小别墅里,林织撑着伞,按响了门铃。
韦锦荣和景浔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韦锦荣九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带着他嫁给了景浔的父亲杰罗尔德。
次年,景浔出生。
十四岁时韦锦荣出外求学,但他和这个弟弟的关系还不错,在景浔被绑架时也去寻找了一段时间。
这都是公司给的资料,两兄弟这么多年关系如何他们也不知道,韦锦荣和景浔的联系并不频繁,至少最近三个月没有任何联系,公司也不认为东西可能在景浔那里,但还是让原主来碰碰运气。
林织耐心地按着门铃,外边雨很大,他的背包和行李箱都湿了一些。
住宅里无人回应,仿佛这是一间空屋。
01说:【任务对象就在里面。】
景浔在里面,他只是没有开门。
林织并不意外,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注定不会有消息回应的对话框,再次按下门铃。
过于频繁的门铃声有些急促刺耳,让宽阔客厅里调着颜料的青年皱眉。
他并没有起身去门边,拿起了放置在沙发上的平板,也不在意手上的颜料会不会蹭到外壳,用屏幕看着门外烦人的访客。
门外是个陌生的漂亮青年,驼色大衣内是一件黑色的毛衣,神色苍白,带着些焦虑的迷惘。
他的模样并不纤弱,透着内敛的清冷感,只是在暴雨与狼狈下,流出一股脆弱感,像是被灾难淹没的花。
景浔对绘画的天赋并不止于色彩,还有他对形象的把控。
他能感觉到门外的青年因为长时间没被回应而有些神经紧绷,湿淋淋的黑伞尖头抵在地面上,青年握着弯曲手柄的手掌收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
景浔确信自己不认识他,尽管他的时间如同混乱的钟表,但他已经尽可能地掌握他无序的时间。
门铃声停了,屋外的青年却没有离开。
他看了一眼大雨,神色有些疲惫地看向了大门,又一次按响了门铃,但他的神情似乎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景浔将平板放在了支架上,继续调着颜料。
屋外的青年似乎放弃了按门铃,他有些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频率极高的看着手机,最后空落落地望着大雨。
门口没有可供他坐下的地方,所以他坐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
景浔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却感觉到了他如雨一般的潮湿的愁绪。
在灰蒙的背景下,透着引人好奇的故事感。
门外,林织正在维持着神色望着雨。
01担忧道:【宿主他还是没动。】
林织也没失望,无论景浔有没有看到,他演也要演全套,哪怕是演给空气看。
林织不喜欢出纰漏,不喜欢任何有可能惊动猎物的动作。
捕获需要耐心,有时候等待也是乐趣之一。
从脑海里偶尔的杂音林织能感觉到01的忧愁,建议它可以唱首歌调节一下情绪。
01十分沮丧,被反向安慰的系统真的是太逊了。
它幽幽地给自己唱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好在林织没听见,不然他可能会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演。
01的声音忽然亢奋:【宿主,他过来了!】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林织回头,看见了站在阴影中的青年。
因为是混血,景浔的个子很高,五官深邃,他的眼眸带着些灰蓝,略长的黑发散乱,正俯视着他。
即使他没做出任何表情,也给人一种躁郁的攻击性,混乱又危险,不知何时会脱轨失控。
“什么事?”
景浔的声音是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问的干脆又不耐。
林织没有废话,直接道:“你哥哥可能失踪了,你能联系到他吗?”
景浔皱了皱眉,侧身让林织进来说。
景浔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有想过暴雨天只身出现在他家门外被淋湿的美丽青年,是他哥哥的男友。
第90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往下滴着水的雨伞被林织留在了门外,大门紧闭,阻隔了屋外的风雨吹进。
可屋内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即使门窗紧闭,但在湿冷的秋日,房间里也充斥着凉意。
林织的视线粗略地扫过了景浔的住处,宽阔的客厅被更改为了画室,随性摆放着画架与颜料,电视机挂在墙上,没有茶几。
从摆设看的出来主人没有任何待客的打算,连房屋设计里的公共空间也十分私人。
在林织进屋后,高大阴郁的青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和他搭话,而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哥哥的号码。
林织安静地看着他,面上带着伪装的焦急和期盼,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了景浔全身。
明明房间里温度也很低,但景浔似乎不觉得冷。
他依旧穿着薄薄的衬衫与牛仔裤,扣子顶上两颗没有系好,袖子向上挽着,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极具力量感。
他的头发并没有被仔细打理,透着艺术家特有的颓靡。
见到景浔的第一眼,林织并没有产生想和他发生深入关系的欲望。
即使景浔的五官无可挑剔,透着混血的优越,即使他的身体完全符合林织的要求,即使林织曾经与其他人格碎片恋爱过。
这一点林织觉得很正常,他还没有沉迷他到他的所有人格碎片他都会喜欢。
这听起来有点无情,可林织就是这样的人。
吸引力是种奇怪的东西,感觉也是。
林织欣赏景浔的艺术,但他很少会和这样的人有感情往来。
在大多数时候,林织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和冷静,这是他的生活方式,比伪装的温和优雅要更加冷漠,与混乱无序无关。
而景浔的身上带有一种失控感,与林织相悖。
林织很清楚人是多面的复杂体,分裂的人格碎片会有共通点但不会完全相同。
虽然想要深入的感觉不是很足,林织也没打算懈怠这次的工作,他向来认真地对待工作,而且基于前面的感情基础,他对景浔有种爱怜感。
他会尽他所能,带他离开无望的深渊,他那么努力地自救,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他期待着与真正的他重逢,在此之前,他会拾起他的所有碎片,让他们真正的愈合。
等待接通的铃声又一次循环,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景浔看着手机皱着眉,在自动挂断后再一次进行拨通。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联系了,上一次联系似乎是在几个月前,或者更早。
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不会太干涉彼此的生活,而且哥哥知道他不喜欢和人来往,也很少打扰他。
林织询问着01说:【有显示新功能吗?】
01有些失落地说:【没有。】
林织也不失望,能有帮助自然好,没有也无妨。
景浔的周围浮动着黑色的情绪雾气,证明他的心情不算太好。
不过不需要情绪雾气,林织也能发现他的情绪不好,毕竟景浔根本没有遮掩。
无法拨通的电话让景浔放弃了联系哥哥,转而拨打了母亲的电话。
刚拨出电话景浔就想起来爸妈在半个月前就告知他,他们要去北极随科考队出船领略不同的风景,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期间通讯不方便多半联系不上他们。
果然那边没有接通,景浔有些头疼。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妈妈的前夫也就是哥哥的生父,连对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清楚,怎么联络他去找可能失踪的哥哥。
景浔收起了手机,审视着站在他不远处有些拘谨焦虑的青年,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虽然很不喜欢被打扰也很不想和人相处更不喜欢麻烦的事,可这毕竟事关亲人,目前也只有他能处理这件事,景浔必须弄明白情况。
“情况是这样的,锦荣从几天前就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他从来不会这样,我们是异地恋,有时候消息会有时差,所以看见的第一时间我们都会回复对方,但这一次他没有接我的电话,什么都没有。”
青年快速讲着事情的经过,将恋人反常的几日没有联系他的不安与担忧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很心神不宁所以决定回国找他,可没有在他的住处找到他,询问公寓楼下的人,他们也说好几天没看见锦荣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他。”
林织没有提房间里的血迹,血迹被处理过,只有一些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有被忽略的残留。
他如果就这么告诉景浔,那么事件的发生就会变质,他知道东西多半不会在景浔这里,景浔也不可能知道古画的下落,所以他不想让景浔搅和进这件事里。
他只是拿韦锦荣的失踪做筏子靠近景浔,以及一些其他的用意,有些事不必现在说。
“锦荣说过你是他的弟弟,两三年前他回国之前和我说过可能要在你旁边买房子,提到了你的住处,所以我知道你住在这里,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现在还住在这儿,所以来碰碰运气,还好你没有搬走,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神色苍白的美丽青年按着胸膛无比庆幸地轻叹,眼眸里满是无助地望着男友的弟弟。
景浔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眼前人,只是因为男友几天没有回消息所以就直接回国找人?
该说冲动还是痴情?
而且比起失踪这种可能性,难道不是出轨的可能性更高吗?
不过景浔又很快想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不爱回消息,可能对于哥哥的男友而言,恋人几天不回消息足够反常。
景浔并不觉得事情很严重,询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工作吗,问过他的其他朋友吗?也许他只是想独自散心。”
林织神色有些局促地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他只和我提过在一个教育机构里当老师,具体是哪个机构我不清楚,我也不认识他在国内的朋友,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都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
“你们真的是交往关系吗?”
景浔神色有些怀疑,越发觉得这个忽然出现的青年古怪了。
“当然,我可以证明。”
受到了怀疑的青年急切地进行证明,手机里有他和韦锦荣的合照,照片里两个人笑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有很亲近的动作,但是可以看出有些淡淡的暧昧。
还有两个人一同出游的照片,包括搜索到的聊天记录里也可以看见韦锦荣回国后的表白,两个人互通心意,逢年过节的礼物,以及朋友圈动态下共同朋友的祝福。
当然了,这个表白都是公司授意他们做的,共同的朋友里只有一些例如花店老板这样的路人以及公司的同事。
照片倒是真的,是三年前原主和韦锦荣一起拍的,两个人当时还处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这些痕迹里,谁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勾勒出韦锦荣和‘林织’的相恋痕迹。
两个人于国外相识,因为是老乡所以成了共事的搭档,互生情愫。
很快韦锦荣要回国发展,‘林织’却依旧留在国外。
大概是距离让他们明白了对彼此的心意,所以韦锦荣进行了告白,两个人开始长达两三年的跨国恋交往。
只是由于工作原因,两个人恋爱后都没有见过面,维持着近乎网恋的关系,这次韦锦荣好几天没有回消息,林织担忧他的情况,决定回国。
只是他很久没回国,在国内也没有任何亲人,对故乡很陌生,除了知道男友的住处和男友的弟弟以外,对男友的一切一无所知,在找不到男友的情况下,只能来寻找男友的弟弟。
景浔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想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词语。
“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我有积蓄和人沟通也很顺畅,不需要你帮其他的忙,请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想多一个人一起寻找他,尤其你还是他的亲人,找到他的机会更大。”
“我不是没想过别的可能,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问题,我也一直很相信他,其实我倒希望是我想的那种,希望他只是为了摆脱我才消失,但只要想到他会有出事的可能,而我什么都没有做的话,我不会安心的。”
林织想竭力露出一个微笑,只是神色憔悴,显得有几分苦涩。
青年的睫毛纤长,眼眸乌黑,在冷色调的光下如同精致的人偶。
他的发丝因为雨水有些湿润,乖顺柔和地垂落,有种无声的寥落。
从他的情绪中可以感受出那不是无知单纯的天真,而是一种成熟的理智与真诚。
景浔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甚至觉得哥哥挑选恋人的眼光很不错。
“我会找人帮忙询问,等雨停了就去。”
林织点头,忽地想到什么似的说:“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林织。”
他对着景浔伸出了手,见对方没有想和他握手的想法,微顿后自然地收回了手。
景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刚刚从哥哥和他的聊天记录中他就已经看见了林织的名字。
“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所以尽量不要和我说话,你自便。”
他没有待客的打算,转身走向了客厅。
他随意地坐在了画板前,重新拿起了色盘。
林织看见了散落在他周围的画纸,那些纸团证明了景浔的创作似乎并不顺畅。
林织掩去了眼里的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他的机会,但他无法确定他能走通这条路。
灵感是极为私人的事物,这太宽泛又太容易做错,林织将这个想法搁置。
景浔如同不停倒转指针的钟表,要进入他混乱的世界里需要契机。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这一向是林织擅长的事。
他脱下了沾了水显得有些湿重的外套,将它搭在了餐厅的椅子上,房屋内冷空气流动,让他忍不住轻颤,揉了揉手让自己暖和一点。
将手机充上电后,将他已经进入景浔的家但对方很排斥他的这件事告知了上司,在那边回复尽量跟进后删掉了信息。
景浔皱着眉搅动着颜料,房子里多了一个陌生人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即使对方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依旧让他烦躁不已。
他的性格早就已经混乱的时间而变得不稳定,他更不喜欢将自己的病暴露在人前。
景浔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又看了看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下的雨,朝着自己卧室走去。
名义上的嫂子声音很轻地在他背后响起:“不好意思,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厨房吗?”
景浔没有转身,点了点头,十分冷漠地关上了房门。
大雨似乎要将城市淹没,还未到傍晚天却早就一片阴沉,能见度很低。
别墅卧室里,窗户没有闭紧,湿润的风雨从缝隙吹入,浸透了部分窗帘。
景浔眨了眨眼,感觉到了熟悉的思维断层感,看向腕表。
六点十六分,他记得自己上一次看时间是三点。
为了避免无知无觉地失忆,景浔早就养成了准点看一次时间的习惯,为了避免遗忘看时间,他的手表有定点轻微震动功能。
他没办法靠自己做了什么事去确定自己失去了哪段时间,大多数时间他都在画画,没有特别记忆点,也会忘记时间流逝。
三点之后应该在画画……现在才六点多,他为什么会在非睡觉时间内出现在卧室?
景浔看向了身旁摆放的备忘录,上面的事情让景浔十分陌生。
哥哥疑似失踪?他的男友在他家?
这页备忘录旁边还有他随手画的速写,青年坐在门外,望着不知名的远处。
景浔捏了捏眉心,他得去看看这个人的正脸,避免被察觉出异常。
他刚打开卧室门便迎面对上了一张陌生漂亮的脸,竭力克制住了略微失控的情绪。
对方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歉意地说:“我刚想敲门问你要不要吃晚餐,我不小心做的有些多。”
“不用。”
景浔下意识地拒绝,从林织的身旁离开,从客厅拿了平板,以解释他为何开门。
见景浔不打算用餐,林织走到了餐厅独自享用晚饭。
卧室的门再度合上,房屋内再次回归寂静。
根据景浔厨房内有的食材,林织给自己做了份培根意面。
林织拿起了叉子,低头咬住尖端,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对景浔没有太多感觉,可是在刚刚那一瞬间,在他看见景浔在开门时那一瞬间的表情,他的感觉忽然就来了。
并不是防备与惊吓,也不是戾气,而是一种颓靡阴郁可以将人吞噬的混乱。
遇到别的事情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真让人期待啊。
作为混血,景浔身材高大,几乎比他大一个型号,而且他看起来就很喜欢咬人。
林织在抬头时已经敛去了笑意,毕竟一个男友失踪,要么是失恋要么是寡妇的人,怎么能在男友弟弟家笑的这么开心。
他没有擅自动景浔的酒柜,玻璃杯里倒的是牛奶。
他朝着景浔的房门微微举起,无声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9.23,是明遥的生日。
尽管不是一个人格碎片,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一个人。
林织低头,慢慢地吃完了晚餐。
景浔在卧室里,看着代理人发来的信息。
他的状态不适合和人交际,所以有关于画的事情他都会交给代理人处理。
代理人是妈妈朋友的女儿,名叫常雨涵。
因为联系不上母亲,四点半的他拜托了常雨涵调查哥哥的事情,希望尽早确定哥哥的安危。
“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景浔微微皱眉,这是有预谋的失踪吗?
可他不觉得韦锦荣三十岁的人了还要玩这一手,都是成年人,从他记录的备忘录来看,韦锦荣和林织也没有什么过深的爱恨纠葛利益交缠,为什么韦锦荣不能直说而要这样做?
他决定拜托常雨涵和林织跑一趟,去那个机构询问情况。
腹部的饥饿感让景浔决定进食,他打开了门,看见了开放式厨房里青年的背影。
他穿着黑色毛衣,越发显得面庞柔和白皙。
“是饿了吗,我在保温盒里留了一份晚餐给你,如果你需要的话请尽快吃掉,不然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林织微微侧身,遮住了腰间因为他刚刚抬手关闭壁橱的动作而显露的细长匕首。
第91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即使不在意韦锦荣,林织也没有忘记这个世界暗藏的危险,不知去向的韦锦荣和与他一同消失的古画,让几方人在暗地里搜寻,无论如何雇主和BV公司都不会罢休。
这些专门为作战而生的冷兵器,是林织出机场时在公司派的车上装备好的东西,避免他在查看韦锦荣的住处时出现什么意外。
即使身为文职人员,原主也被教导不能轻易松懈,林织的心如网,自然是更加谨慎。
直到抵达景浔的住处,林织也没有松懈。
他不是很想在景浔的面前暴露,本打算在门前把武器都藏在包里。
可让01扫描了一下这间房子后,林织没有立刻这么做。
景浔的房子内外布满了监控,就01的话来说,这间面积宽阔的别墅没有任何死角。
景浔应该没有自我窥视癖,这可能是他为了应对间歇性失忆的解决办法,记忆会忽然消失,但痕迹不会。
林织在厨房里清洗好了碗筷,为景浔指了指保温盒的位置。
“谢谢。”
景浔这次没有拒绝林织的好意,他只是病了没法和人正常相处,不意味着他没法和人相处。
这份关心与好意不是没有缘由,因为林织是韦锦荣的恋人,而他是韦锦荣的弟弟。
景浔拿了保温盒和餐具坐在了餐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沉默地进食。
林织从客房里找到了布满灰尘的衣架,清洗擦拭好后在密封的阳台上晾起了有些湿润的大衣,顺便将腰间的刀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他装作整理裤脚,从鞋子的边缘拿出了特制的刀片,一并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
阳台上身材纤细高挑的青年细致耐心地整理着大衣的褶皱,窗外雨雾渺渺,阴沉的天冷色调的光,他的面容自然放松没有情绪起伏,却混着奇异的清冷脆弱感。
景浔用眼睛记录下画面,每一帧似乎都有着引人视线驻足的故事感。
可惜他现在记得的只是不完整的故事,只能回忆起自己在备忘录上平铺直叙的简略内容,却不记得他亲眼看见过的东西。
故事应当是平平无奇才对,自己是这样评判的。
景浔收回了目光,不打算对名义上的大嫂投以太多注视。
林织整理好了东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间别墅格局被更改过,从屋外看应该有三层,但实际内部只有两层,二层的面积并不大,只占据了一部分。
客厅尤其宽阔,从一楼仰头可以直接看见天窗,客厅没有壁炉,前面是电视屏幕,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摆放着沙发,沙发后都是画架,这让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画室,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门,一览无遗。
因为没有天花板挂灯,取而代之的是立式挂灯,还有其他壁灯。
艺术家本就有些和常人不同的癖好,天才尤其如此,林织想到景浔的童年经历,对这种情况也有一点猜测。
景浔被从地下室里救出,即使是再大的地下室,也一定是四面封闭让人觉得灵魂都被挤压的地方。
沙发后的画作都被遮着,让人无法窥伺,林织的视线便放在前面,忽略那些废弃的纸团,注视着景浔正在勾画的一副。
灰蒙的色调,在画家完成之前,让人难以想象最终成品。
景浔清理好了餐具,看着自己沙发上坐着的青年,不自觉皱了皱眉。
“你可以去客房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景浔的态度无疑是要求。
景浔不喜欢在房间里创作,那会让他无法思考,但属于他的空间里出现陌生人,即使他无比安静,也让人难以忍受。
林织轻轻颔首,而后有些迟疑地说:“请问有被子吗,客房里没有看见。”
可以看出景浔没有让人留宿的习惯也根本不踏入一楼唯一的客卧,林织打开门的时候里面都是灰尘,不知道有多久没被人踏足,床的木板上也都是灰尘,柜子里除了几个空衣架没有其他东西,在潮湿的空气里,这种房间完全无法让人居住。
不过他并没有提出这一点,只是委婉地询问有没有床被。
景浔想起了家里客房的情况,沉默了一瞬。
除了沙发以外只有他的卧室可以睡,二楼是他的藏品,韦锦荣都不能进入,何况是林织。
但卧室同样是私人领域,景浔没法让陌生人入住,思来想去竟然也只有沙发。
他垂眸注视着身前的林织,发现他在谈话中的不自然。
林织可能有些冷,面颊没有血色,放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地交叠轻揉,身体隐约在发抖。
他的神色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大概是不想多打扰他,神色依旧平和,眼眸柔和明亮。
景浔隐约察觉到林织身上那种奇异的矛盾的吸引力从何而来,雨中湿漉的青年给人一种可以被轻易摧毁的脆弱感,可当你注视到他的眼睛时,便能察觉到一种无法被轻易催折的力量。
这双眼睛注视久了,在温和无害中又能窥见隐隐约约的笑意,与表象相悖,让人不寒而栗。
景浔的心脏骤然收紧,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林织的面上。
林织的眼里有着不知他为何出神的疑惑与担忧,仿佛他刚刚察觉到的都是错觉假象。
“我给你拿毯子,今晚你睡在沙发上,不要出声打扰我。”
景浔的备忘录上有写林织会自己找住处,他只需要收留哥哥的恋人一晚就好。
林织颔首,景浔的沙发足够大,至少比宋嘉竹家的沙发大多了,哪怕他是成年人平躺也空间足够。
景浔很快就带着毯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的体温向来比较高并不畏冷,因此这个季节也只是盖着薄毯,可想着林织怕冷,还是把柜子里放着的厚毯子拿了出来。
他将毯子递给林织,他站在林织身前,光照落下的阴影将林织完全覆盖。
林织仰头道谢:“谢谢。”
景浔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朝着自己的画板而去。
林织注视着景浔的背影,虽然景浔的年纪比他这具身体还要小五岁,但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事情早就让景浔失去了应有的朝气,像一个勉强运转的时钟,尽量不将混乱与病态展露人前。
林织还挺想看见他最真实的样子,只可惜暂时没机会。
房间内的挂灯明亮,林织靠在柔软沙发上听着笔刷在纸上触碰过的细微声响,闭上了眼眸。
景浔看着画板上自己先前留下的痕迹,将之前的想法抹消,将纸张揭下揉皱又丢弃。
他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他的成品,快速地选取着颜料在画纸上勾勒。
灵感的迸发如同新枝抽芽,让他得以摆脱因反复斟酌思考而产生的让人厌倦烦躁的空白状态。
腕表轻微的震动提醒着时光流逝,景浔惯性地看了一眼后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描绘。
在过分专注里他遗忘了空间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他细细地勾勒着边缘,进入了近乎狂热的认真。
血色的暗调在脑海里不断闪烁干扰着他的思维,向他诉说着关于死亡和血腥的艺术。
温热的血液如同死者的哀歌,干净的笔刷上被人沾染上锈红,让他进行着称赞与歌颂,摧毁着他的美学又蛮横地塑造,他竭力地排斥又不可避免的被影响。
暗红色调制颜料被人描绘在灰色雾气上,画出这一笔的人,沉浸在其中无知无觉。
断续的雨在夜半便停了,窗外的光线慢慢变得明亮。
林织因强烈的注视感而从睡梦中醒来,因光线加上初醒视线的朦胧,他只能模糊看见有人坐在不远处看着他。
林织撑着手坐了起来,视线恢复清晰。
他知道是谁所以并不防备,揉了揉额角仿佛刚从混沌中清醒。
景浔的状态有些异常,相较于昨天而言,他身上的混乱感更严重了。
“是一晚上没休息吗,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林织声音轻柔地开口询问,仿佛没注意到恋人的弟弟看他的视线有多么冒犯。
那种专注的近乎于要将他的身体切割细微观察的视线,充满着病态的疯狂。
偏偏视线的主人好像并没有察觉自己的不对劲,声音沙哑有些缓慢地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道:“我找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只是他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九点会有人带你去那里询问。”
林织并没有开口询问景浔为什么不去,而是略带谢感激地说:“好,谢谢。”
他也没有掩饰听见话语内容时的失落,有些苦涩地无声重复着恋人辞职的时间,颇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似乎在笑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景浔没有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眼珠随着青年的行动轨迹而转动,看着他拿着东西去盥洗室洗漱。
林织:【昨晚发生了什么?】
01:【什么也没发生,他就是一直在画画,停笔的时候天快亮了,他就一直看着画发呆。】
【过了没多久,他看了一下时间,又开始低头看平板上的监控,然后又一直看着画,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看你。】
林织擦干了手上的水,看来景浔昨晚又失去了一段记忆,并且和那幅画有关,就01的描述来说,那幅画和他联系紧密。
林织离开盥洗室时,景浔已经不在客厅。
一幅画撞入林织的眼中,远看像是色调黯淡的一片雾气。
林织走进,才发现那副画是雨雾,朦胧间能看见雾气似乎是一朵花的形状,根茎在灰中带着不甚明显的暗红,明明应该是在画中显眼的色彩,却让人难以注意,只有专注地在大脑里勾着出雾中花时,才能发觉它的存在。
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很怪异,乍一看很平和,看久了让人有一种被隔着雾气缠绕的幽冷感。
林织微微弯唇,他给景浔的感觉是这样吗,真敏锐啊。
第92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林织没有被看破伪装的慌张,反正这层大嫂的身份也是假的,他反而觉得事态这样发展很有意思。
他心里有了章程,寻找到了与景浔同频的办法。
景浔的这种性格想要靠近他,让他产生安全感需要细水长流,需要漫长的时间与耐性。
这可不是林织的风格,尽管他的表象如此,却不代表他的内心真的有无限温柔的情绪去感化,他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
那么这次就直接考虑相反的方向好了,让景浔产生危险的感觉,吸引他探寻。
景浔的创作早就受到了他创伤的影响,那些为他所恐惧厌恶又打碎融合他的东西,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林织从画上收回了视线,从阳台取下了他的大衣穿在了身上,手指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在平滑的刀面上点动,另一只手拿起了手机,给不知生死的韦锦荣发消息。
时间还没到九点,林织没打算借用厨房做早餐,认真地扮演着食不下咽饱受爱情苦楚的人。
这房子里到处是监控,他不确定景浔现在是不是在看着他,维持着表面消沉的模样。
他表演的越真,景浔就会越觉得怪异。
破绽要慢慢显露,才能引猎物深入。
屋外的光线越发明亮,门铃响起时,林织没有贸然去开门,而是看向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景浔,和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对上。
景浔应该刚洗完澡,发丝有些湿润,水滴顺着他的面庞滴落,配上他的视线,带着些奇诡漠然的情色感。
常雨涵向来很准时,约好是九点,她的车子在八点五十九分停在了景浔的门前,正好九点时按下了门铃。
门不一会儿从里面打开,常雨涵穿了高跟鞋也仍然有些费劲地抬头和景浔对视。
“最近怎么样?”
身为代理人,加上被阿姨和妈妈嘱咐过,常雨涵对景浔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比较关注。
“还行。”
景浔回应了一声,常雨涵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病情,只以为他不喜欢和人相处而且有轻微的躁郁症。
他看向林织,对着常雨涵说:“麻烦你带他去问清情况了。”
“没问题,我也会尽力帮你打听的,没有查到出入境记录,他应该还在国内,如果问不到什么,要考虑报警吗?”
常雨涵昨天得知了阿姨的大儿子疑似失踪的事情,立刻动用了人脉去打听,但没查到他的下落,只知道他在半个月就辞职了,之后去了哪里也不清楚。
和景浔一样,常雨涵也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毕竟韦锦荣是个三十岁的工资稳定履历和薪水都不错的成年男人,提前辞职说明对离开有准备,可能就是独自散心出游了。
知道景浔的状态不适合出门,常雨涵尽量把事情问清楚。
“嗯,可以去立个案。”
作为在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景浔如是回答。
事实上他们都知道报警也没什么用,只是立个档案,毕竟韦锦荣不是犯罪,也不是未成年,警方那边也有许多案子,不可能浪费精力去找不知道在哪里的人。
警方目前也找不到,知道内情的林织在心里答。
何止查不到韦锦荣的行动轨迹,他消失那天的各种监控录像都被人来回看,也没人发现他是如何离开的。
当天公司的人就扮成物业,以检测的名义挨家挨户在整个公寓搜寻过,没发现他的痕迹。
常雨涵友好地将眼神落在林织的身上,准备开口时,看见了客厅里的画,眼睛一亮。
“这是你最新的画作吗?”
常雨涵快步走到了那幅画面前,身为景浔的画作商业代理人,常雨涵也是半个内行人,虽然她更熟悉商业方面的操作,但她也有着不俗的鉴赏眼光,清楚地知道行价和各种画作的艺术价值。
常雨涵不知道这幅画景浔有没有画完,但在她眼里已经十分完整。
她最开始没有看出雾中花,但从画作的细节处看见了如同血渍般的淡红,那些模糊的笔触里让人觉得似乎有什么藏在这场雨雾之中蠢蠢欲动。
这让常雨涵在湿冷的秋日里又感觉到一股冷意,等她发觉出这雾气勾画了一朵花后,才发现那飘荡在画里的部分雨线并不是雨水,而是淡色丝状的花蕊,混杂在暗色调的涂抹里,像是容易被忽略的蛛丝。
“这里面……”
常雨涵下意识地想和景浔谈论画的细节,却看见了林织,话语一顿,发觉自己有些失礼,忘记了这次来的正事,有些抱歉地对林织笑笑。
“那我们先去问清楚情况,我回头再和你谈论画的事情。”
常雨涵知道,景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画出让他有感觉的画了,她之前来拜访看见那些被撕毁的成品或者半成品,心里有些可惜,但是她知道艺术家向来如此,越是天才越吹毛求疵。
她也知道景浔的愿望是画出一副让他觉得最完美的画作,并且至今都在追求。
让他在业内展露头角的《安夜湖》,以及他的代表作,被大师评为艺术价值极高也是卖的最昂贵的那副《戈尔德的鸟》,在景浔看来都是不让他完全满足的过去式。
她好奇地问过景浔,他要的完美到底是什么,景浔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因为那是一种无法被制造只能被捕捉的感觉。
景浔目送着林织和常雨涵离开,看着林织走出门外。
常雨涵走到门口时忽地回头问:“这幅画有名字吗?有卖的打算吗?”
景浔回应道:“《雾中美人》,不卖。”
常雨涵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在问这画里哪有什么美人?
这是不是过分写意了,怎么人和人的交流这么费劲。
景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保持了沉默。
他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他不记得自己为何而创作这幅画,不记得灵感不记得细节,只记得那种无可抑制的感觉。
他并没有就此摆脱瓶颈状态,这幅画就像是昨夜的昙花一现,让他格外在意。
这才是他间歇性失忆病症让他最讨厌最烦躁的地方,他可以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但他不能忘记自己有过什么想法,但偏偏这由不得他。
昨晚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哥哥的恋人,他反复观看着画试图回想起什么,可如同往常那样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监控画面里也没有任何异常,这位因特殊情况以略微狼狈姿态初次登门的大嫂礼貌客气,安静内敛,完全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情绪波动。
但一定有什么情况,就在哥哥的恋人身上。
常雨涵将门带上,景浔垂眸看向自己的画,脑海里是林织略显愁绪的眉眼,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如同危险的深渊,诱使人向里窥探。
景浔心里升起难以抑制的烦躁感,在今早和林织视线相对的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他仔仔细细地研究一遍,想看看到底这幅画的感觉从何而来,可惜他还记得那是他的大嫂,不能这么把人吓到。
屋外,林织坐上了常雨涵的车。
常雨涵是个健谈的人,林织也没打算过多隐瞒,因此常雨涵也很快知道了林织为何寻人,在信息里景浔说的并不是很清楚。
“别太紧张了,说不定他可能去参加了什么露营活动之类的东西在山上海上没有信号,你难得回国,也可以多转转,如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给你安排向导。”
常雨涵觉得韦锦荣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不告而别,不过这也不好和他的恋人谈起,干脆聊起了别的内容。
虽然她和韦锦荣不是特别熟悉,但那也是景阿姨的儿子,总之多少沾亲带故,所以常雨涵对林织的态度还不错。
主要是对着林织的脸,恐怕也很少能有人不热情。
“好啊,谢谢涵姐,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转转,因为很久没回国,我对这片也不熟悉,正好需要向导,之后会看情况安排。”
林织不留痕迹地将话语转向了自己要了解的方向,问道:“涵姐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性价比比较好的酒店吗,我不好一直打扰景浔,景浔画画的话,也不好被打扰,不过他的画真的很好看,我之前也有了解,只是在他面前不好说出来,怕他觉得我在套近乎。”
“酒店我可以帮你问问看,你不用太担心,景浔他就是性格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你最喜欢他哪幅画?”
提到景浔的话,常雨涵更滔滔不绝了。
林织和她聊起了景浔的画,常雨涵发现林织是真的懂行,而且还对商业险也有些了解,不是那种品鉴艺术嫌弃铜臭的人,有些观点还和她很合得来。
常雨涵越聊越投机,在抵达那家教育机构的时候,下车前问林织要了联系方式,和他加了好友。
林织惯会顺着人聊天,看似被动地给出了联系方式,他和常雨涵朝着机构内部而去。
机构前台接待的人开口:“你们也来问韦老师啊,他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真的很不好意思。”
常雨涵敏锐捕捉到了她用词中透露的信息,正准备开口时听见了旁边的青年开口问:“有人也来问过吗?”
“对,说是韦老师的朋友。”
林织心里清楚多半是公司的人或者警方的人,继续问道:“他辞职前没有说过什么吗,比如要去哪里做什么事情?”
“这我们也不太清楚,韦老师很少和人闲聊的,这几天我们也问了其他老师,他们也都不清楚韦老师去了哪里。”
林织勤勤恳恳扮演着男友失踪的人设,问道:“那他辞职前最后辅导的学生也没被透露吗?”
“她说她也不知情,”接待人员说道,然后看见了从大门走进来的女生,和林织说道,“你们可以自己去问问,她刚好来上课。”
林织转身看见了那个提着布袋的约莫二十多女生,她的长发披散,模样清秀,她注意到了林织和常雨涵的目光,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常雨涵快步走过去,高跟鞋在瓷砖地板上敲出声响。
常雨涵走到了她面前,问道:“同学等一下,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是关于韦老师去哪儿了吗,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先前被问过有经验了,女孩率先答道。
林织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知道他为什么辞职吗?”
女孩摇头,林织沉默了一瞬,继续问:“那他身边有什么来往比较亲密的人吗?”
即使眼前的女孩掩饰的很快,但林织还是发觉了她神色的不自然。
林织的心里微微挑眉,也不是很讶异。
韦锦荣要是“出轨”,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第93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我不知道,我也不太了解,我得先去上课了。”
女孩想要离开的想法很明显,常雨涵让开了位置。
她看向林织,眼里带着不甚明显的怜悯说:“我们再问问其他人吧,如果他真的出轨了,一定有迹可循。”
常雨涵心里有些为林织可惜,但毕竟是很久都没见面的跨国恋,异地恋就容易出事,何况还隔着国界和时差。
她再次在心里唾弃了不告而别的韦锦荣,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何必把事情弄成这样。
走出几步的女孩听见了常雨涵的话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常雨涵和林织。
“你们是老师的朋友吗?”
刚刚还表示要急着去上课,不愿意多谈的女孩如今主动搭话,常雨涵点了点头,看向了林织,没有主动介绍林织的身份。
在同性婚姻法出台后,什么性取向都成了很正常的事情,但依旧有些人排斥,加上双性恋与同性恋、异性恋一样都是一种性取向,不会有人特地进行标榜,所以她没有擅自说出林织的身份。
林织望向女孩道:“我是他的男友。”
“怎么可能,老师没说过他喜欢男生。”
女孩下意识反驳,说完后她也察觉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不妥,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如果你是老师的男友的话,怎么会不知道老师去哪儿了,他也没告诉你吗?”
常雨涵不自觉皱了皱眉,她也是察言观色的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这女生的异样,这种故意呛着林织让林织难堪的感觉,可不正常。
常雨涵能感觉到的事,林织自然更深切的感受到了。
那隐隐约约的敌意在林织这儿格外明显,不用说这个女孩应该对韦锦荣抱有一些特别的情感,不排除他们有亲密关系。
怎么,韦锦荣在她这儿表现的是纯正的异性恋吗?
林织不是原主,倒没有什么其他情绪,只是有些玩味,这女孩有点问题,但估计并不清楚古画的事情,韦锦荣在BV干了五六年,隐藏手段高超,不会让局外人知道内情。
“没有,他忽然失去了联系,我担心他出事了,所以来找他,同学,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林织仿若没有感觉到女生的情绪,神色担忧的询问。
“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摇头,没再和林织他们说话,看着大厅的时间,快步跑去上课了。
常雨涵嘀咕:“这人的态度真是莫名其妙。”
林织望着女生的背影,认为她应该知道什么。
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女生的表情有些怀疑,甚至说不知道的时候看向他的目光隐隐带了些得意,仿佛知道什么他这个正牌恋人都不知道的内情。
如果她真的喜欢韦锦荣,听到韦锦荣不见的消息肯定会担忧,可她没有,仿佛她知道韦锦荣没有出事,韦锦荣应该和她说了什么。
公司居然没有查到她这条线吗,而且就这个人情绪掩藏的手段来看,似乎就是个普通人,没有经过什么特殊训练,韦锦荣能告诉她什么?
林织:“我们去前台问问吧,感觉她应该和锦荣比较熟悉。”
常雨涵十分赞同林织的话,和他一起再去了前台。
接待小姐姐刚刚努力地竖起耳朵听热闹,也听到了林织的身份,面上接待的笑意更加真诚,外加一点掩饰不住的八卦之光。
在林织的询问下,她很快说了女生的身份。
“她叫聂靖雯,一年多以前就被韦老师一对一辅导过,当时她是要考英语四级,找韦老师给她辅导英语,大概是一两个月,过了之后她就没来了。”
“今年她是考六级,所以又报了韦老师一对一的辅导班,我们机构一对一的价格并不便宜,尤其是韦老师这种金牌辅导老师,韦老师半个月前辞职了,她没有退钱,找了另外的老师,不过不是三天来一次,而是一周来一次,一个月四节课,今天就是她最后一节课了。”
因为机构不会提供辅导人的地址和电话以及学校,所以接待小姐姐只说了这么多。
林织询问道:“韦锦荣在机构里有其他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吗?”
“韦老师在我们这儿很受欢迎,为人比较成熟风趣,和其他老师们的关系都挺不错,但比较密切的好像也没有,因为韦老师也比较忙。”
“他讲课质量很高,约过他辅导的学生家长们经常是他的回头客,甚至想定长期,韦老师很少上门辅导,但这样照样排的很满,”接待小姐姐特别强调说,“有人想给韦老师介绍对象,但韦老师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一概婉拒了,大家都觉得韦老师是很专一深情的人。”
“对了,这是韦老师的工作牌,他走的时候忘记拿走了,你们是他朋友的话,就先放在你们那儿吧。”
接待小姐姐将工作牌放在了台面上,卡牌里面有着韦锦荣的照片和名字,背后是教育机构的名字。
林织望着照片里的男人,韦锦荣戴着眼睛,给人的感觉是斯文的高知。
他和景浔的外表并不是很相像,毕竟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景浔是混血更像他的父亲,不过韦锦荣和景浔相同的唇形还是能看出这两人有一点血缘关系。
常雨涵看着林织把韦锦荣的工作牌装进了口袋里,心里轻啧。
这韦锦荣只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却没说自己有恋人,看来就是仗着跨国恋所以钓鱼的渣男。
林织看出了常雨涵的表情,没打算说什么,毕竟只有BV的高层以及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假情侣,原主和韦锦荣的日常聊天里,许多看似平常的话都在点着交易的时间地点人物。
原主陷入这段似是而非的感情里,没有和其他人有感情联系,韦锦荣却未必。
“涵姐,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聂靖雯下课,我还想问她一些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常雨涵想到今天就是那个叫聂靖雯的女孩子最后一节课,说不定之后就不来了,当然要等着问问。
她表示理解地说:“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景浔不一定能听到电话声,但我肯定能听到。”
林织弯了弯唇点头,事实上他并没有景浔的电话。
一起下电梯后,常雨涵开车走了,林织并没有返回教育机构所在的楼层,而是就近找了个咖啡店。
店内的暖风驱散了秋季的阴冷,林织拿着手机查看起聂靖雯相关的资料。
BV公司在知道东西不见后,高层何止是震怒,恨不得掘地三尺把韦锦荣找出来,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被调查,哪怕是远在国外的原主,以及半个月前就没有了交集的学生聂靖雯。
调查显示,聂靖雯就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在经管学院读大三,在韦锦荣辞职后就没有往来,公司也就没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警方也去照例询问过,聂靖雯和韦锦荣连通话记录都很少,加上韦锦荣辞职后聂靖雯照常上课补课,自然也不会有人对她浪费时间。
林织喝了一口热咖,看着窗外的景色,唇角轻轻上扬。
无论是为了追查“出轨”还是韦锦荣的下落,这人他都要跟一跟,不然怎么在景浔面前演下去。
林织心里想着景浔,景浔也从常雨涵的吐槽里得知了哥哥疑似出轨的事情。
“最好不是这样,不过比起出事他还是当渣男吧,林织那么好看,他还不知足啊。”
常雨涵十分无语地说,语气中颇有些为林织抱不平的意思。
景浔对别人的感情问题不感兴趣,不过对于常雨涵今天第一次和林织见面,就已经为林织说话感到有些诧异。
“涵姐,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你哥还是你嫂子?”
景浔说不出‘嫂子’两个字,停了一下答:“林织。”
他的身前依旧是那副《雾中美人》,周围散落着新的纸团,证明他依旧创作不顺利。
“感觉是那种比较安静内敛又温柔的人,看起来有些清冷不怎么说话,但也会很有礼貌地回应人,艺术审美很高,有谈吐学识……我越说越觉得你哥不知足了,漂亮安分又痴情,男友几天不回消息魂不守舍到工作也做不了,放下一切回国,这样的上哪儿找去啊,要是我能遇见这样的我也不至于被我妈催婚八百遍还不答应了。”
常雨涵愤愤不平,为林织惋惜。
景浔看着画上的那抹暗红,如此完美又正面的描述,即使是与人天天打交道的常雨涵也没能看出他的伪装吗。
景浔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他的画就是他的直观表达。
“还是创作不顺利吗?”
常雨涵捡起了地上的纸团,看着上面还未完全干透的颜料,将这些纸团全部放进了垃圾桶里。
她还以为景浔画出了这幅画,已经是突破了瓶颈期,看来他仍然处于没有办法创作的状态。
见景浔静默,常雨涵提议道:“要不要换个环境住,我朋友有个新开没多久的山庄,冬天那里能看见很漂亮的雪景,说不定换个地方你能情绪好些。”
“等我哥有消息了再说。”
如果是之前景浔会考虑,但他现在的注意力在哥哥奇怪的恋人身上,他难以控制自己不去想。
那双无害的眼眸柔软,在他的画中却透着奇异的让人悚然的引诱感。
似乎只要靠近他、窥探他、剖析他甚至是撕裂他,就能继续创作。
在常雨涵离开后,景浔再度打开了他今日看了许多遍的监控,专注地望着镜头里的大嫂。
第94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咖啡店里的气息温暖,推开门时骤然出现的温差让人不自觉精神一震。
林织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看着从大楼里走出的女孩。
随着女孩的走近,林织盯住了她帆布包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窄长的黑色盒子,因为比帆布包要长一截,所以露在空气中。
这是她上课前没有的东西,而且这种盒子的形状让人很难不去联想内里的东西,最有可能都就是不能折叠的画轴。
是那幅古画?
不,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她怎么会这么明显地拿出来,韦锦荣半个月前就辞职了,如果返回这里放了东西公司早就查到了。
这是韦锦荣刻意的安排吗?韦锦荣还没跑掉吗,货还没交给别人吗?
短短几瞬林织脑海里过了好几个想法,公司和他都清楚,韦锦荣就是带着货逃跑了,而且是精心计划,但公司没有这么对雇主承认,因为如果是这样,责任就全在公司身上,他们宁可韦锦荣被杀了。
聂靖雯看到了台阶下站着的望着她的黑发青年,脚步停住。
林织开口道:“可以再谈谈吗?”
聂靖雯不是很想和这个自称老师男友的青年多交谈,毕竟她从不知道老师有男友,老师也没有表现过有恋人的模样,他的生活里根本也没有这个人的痕迹,就这样出现,她凭什么相信。
再者,就算他真的是老师的男友,他对老师的事情并不知情,老师也没和他说,说明这个人对老师根本就不重要。
可他长得很好看,被他注视时,让她心里有种羞愧和恐惧感。
所以在听见青年的声音时,她的回应有些急躁和不耐。
“我说了我不知道老师去哪里了,我们也根本没有联系,别再问我了行吗!”
林织倒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不好,她的态度越紧绷,就越有问题。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来上演正宫撕人戏码,他对着聂靖雯弯唇,说:“他离开前没告诉你他要去做很重要的事吗?”
聂靖雯不假思索地说:“没有。”
林织轻叹,聂靖雯的反应这么好猜,韦锦荣的用意是什么。
“那看来你对他还不够重要,他在我面前提过你,本来我还以为……现在看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以为你至少会担心他的安危。”
林织随意编造着谎言,观察着聂靖雯的反应,说着似乎有信息量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的模棱两可的话。
聂靖雯忍不住说:“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对你提过我,提过我什么?”
“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急切地连续发问,手指紧张地捏住了帆布包的边缘。
“你不是知道吗,他失踪了。”
聂靖雯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看见青年那双仿佛可以洞悉她想法的眼眸心里一寒,下意识想张口解释,又听到了青年开口。
“我的意思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失踪了,或许已经遇险,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他现在很安全,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不然我不会特地从国外回来找他,你明白我的话吗?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告诉我,或许能够帮到他。”
“至于他如何提及你,你真的想听那些话?”
林织擅长引导人做出他想要的反应,两个小时前的初次见面他就已经差不多猜出了聂靖雯和韦锦荣的情况,总之无论他们的关系在哪一步,聂靖雯都没能做上名正言顺的恋人位置,更像是地下情,更差一些,可能还是暧昧或者单相思。
聂靖雯对韦锦荣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喜欢他却并不焦急他失踪的状况,说明韦锦荣和她说过什么。
这种在BV公司或者警方面前被逼问几句就什么都藏不住的女孩,韦锦荣要利用她做什么的情况十分明显,更别说她还拿着一个疑似装着货物的盒子。
聂靖雯有些混乱,脑海里眼前青年的话和老师的话在脑海里交织。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师什么都没和我说,我要先走了。”
她摇了摇头,猛地快步走开。
她似乎是担心被追上,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聂靖雯闷头往前走,忽然肩膀一阵剧痛,被撞倒在了地上。
她手里的帆布包被扯走,里面的纸笔散落在地上,黑色盒子已经不见踪影。
聂靖雯按着被撞疼的肩膀瞳孔放大,恍惚间看见有人从身边跑过。
拿走盒子的是个穿着棕色夹克的男人,林织正好看得清楚,那人目的明确,林织立刻跟了上去。
这次的货物在国外护送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不代表在国内就安全了,哪怕到雇主的手上估计都有人会想窃取。
不止一波人在找韦锦荣的下落,除了公司和雇主,还有别的人!
林织在追人的第一瞬间就按下了身上的联络键,向公司发送了信号。
夹克男对这条街道十分熟悉,好在林织有01帮忙,不然很快就会跟丢。
林织追着他进入了大型购物广场,现在正好是周日,人流众多,林织追着进了消防通道,感觉到袭击,他下意识侧身躲过。
两个人在狭窄的楼梯间打斗起来,原主的身体素质并不如夹克男,林织一拳打在男人身上自己手被震得发麻,对方也是专业人员,好在林织上辈子当狐狸对身体的操控形成了一些条件反射,十分灵活地躲过了他的致命攻击,指间的刀片朝着男人划去。
刀片划破了男人的衣服,他用盒子挡住林织的袭击,朝着楼下跳去。
林织追到了一个巷口的尽头,对方翻墙过去,当林织跳下去时二楼阳台跳下一个人,朝着林织的背后挥刀。
林织肘击了身后的男人,和他缠斗起来,夹克男已经带着黑盒消失在道路尽头。
拦住林织的人没有和他过多纠缠,见同伴离开后也尽快离开。
另一边,BV国内总部在接收到信号后就立刻安排人去接应林织。
林织的信号点一直在快速移动,在公司的几个人赶过来时,林织的信号点已经停下来将近一分钟了。
听见脚步声时,几个人握紧了武器,看见了里面走出的是林织时,为首的女人询问了情况。
“怎么回事?”
林织微微皱眉解释了前因后果,女人对着耳麦吩咐让人控住聂靖雯,望向了林织。
“你好像受伤了,要去处理一下吗?”
她问到了血的味道,好在这里是国内又是白天,抢东西的人不至于用上违禁的枪,不然林织生死难说。
林织摇头:“不用,小伤,我和你们一起去。”
聂靖雯在东西被抢后,在原地魂不守舍地待了一会儿,等不到林织回来,她有些恍惚地回了学校。
今天是周日,三个室友都没回宿舍,所以宿舍门被人推开时她没有多想,直到她看见陌生女人的脸。
“聂靖雯同学吗,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女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聂靖雯有些发懵,穿好衣服鞋子跟着她走了出去。
进入到警局审讯室后,聂靖雯的紧张根本无法遮掩,话语有些颠三倒四磕磕巴巴地把事情交待了。
“我不知道那盒子里有什么,老师让我在今天把那个盒子拿走,然后寄到一个地方去,他让我千万不要打开看,我就没有打开,那盒子很轻,好像没装什么似的。”
“寄去的地址我手机里有,老师在辞职前和我说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需要多问,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就可以了,他说等他做完那件事就带我出国,带我过很好的生活。”
“他和我说如果东西被拿走了也没关系,有人来问我我只要说实话就好了。”
审讯室外,BV国内负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的女孩,冷冷道:“我还以为他和缠着我们的虫子是一伙的,看来他的雇主另有其人。”
货物到韦锦荣手上的时候,盯着的除了BV公司的人以外,还有打货物主意的其他人,BV公司以为这是韦锦荣勾结其他人背叛了公司,现在看来情况不是一般的乱。
林织并没有接话,聂靖雯的天真这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无论韦锦荣有没有成功跑掉,他都不可能回来接聂靖雯,他只是把聂靖雯当成早就安排好的棋子,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那个盒子里面多半什么都没有,抢走盒子的人发现自己被戏耍了,一定会回来逼问聂靖雯。
哪怕是被他们这边的人发现,聂靖雯也免不了现在这种被审讯看管的结果。
审讯的警察对聂靖雯透露了真相,告诉她韦锦荣窃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被通缉,而且有其他坏人也盯上了那个东西,他们之后可能会找她麻烦。
聂靖雯显然受到了冲击,陷入了一片混乱中,喃喃着‘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情绪有些失控。
在爱情与国家面前,聂靖雯自然更相信让她信任的后者,在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她在一年前补课的时候和韦锦荣认识,对韦锦荣有好感,正好韦锦荣对她的态度也有些暧昧。
“老师不愿意和我恋爱,他说他不喜欢那种关系,他对我很好,给我很多钱花,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他花钱包养的情人,但更多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他喜欢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束缚而已。”
“他很忙,我们并不总是见面,这次他说了只要他做完那件事,就会和我在一起,他还让我不必担心,不管谁来打听他说他失踪了出事了都不用相信。”
“他让我照常选一个老师上课,所以我没有退钱,而是把他的课程转成了另一个老师的课程,在今天也就是最后一次上课的时候,拿走他放在一个储物柜里的盒子,寄到一个地方去。”
“他辞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这种人要做这种事,我真的不知道。”
聂靖雯都要哭了,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说:“你们可以去问问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说他是老师的男友,今天来找过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但他好像知道老师要做什么事,还去追了那个抢走盒子的人,你们可以去调查他。”
警察利用话术抓住一些点反复询问确认聂靖雯话语的真伪,至于聂靖雯提供的地址,早就有人去了。
聂靖雯被带出审讯室时,看见外边的林织,瞪大了眼睛说:“就是他!”
然而看见周围人并无反应时,即使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情况。
作为被卷进来的普通人,聂靖雯神色苦闷。
这些人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林织开口问:“你给韦锦荣买过苹果吗?”
聂靖雯摇头说:“老师不怎么吃苹果,我也没给他买过。”
林织没有再问,他不是很在意那幅画的去向,不过他有些在意韦锦荣到底死没死。
这决定了他现在是要走寡嫂的路线,还是绝望主妇的路线。
天色渐晚,街边路灯亮起。
景浔看着时间,频频望向大门的方向。
约莫九点,才响起了门铃声。
景浔脚步略急地走到了门口,又放缓了下来,打开了门。
在外一天的青年神色有些疲倦,对着他轻声打招呼。
景浔低声询问:“有消息了吗?”
林织摇了摇头,显然情绪十分低落。
“我想先借用一下浴室洗个澡。”
景浔点头道:“在我房间里。”
客厅的盥洗室只是公卫,里面并没有浴室设施。
“谢谢,麻烦了,今天恐怕又要打扰你一晚,明天我会搬走的。”
“没事,我可以帮你收拾客房。”
在排斥与接纳之间,景浔选择了后者。
对于景浔而言,画画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他不会看着有可能帮助他画出完美画作的任何东西离开。
看到林织脸上的惊诧,景浔有些生硬地解释:“毕竟是我哥哥的事情,我会帮着一起打听。”
“那就打扰了,我尽量不影响到你,我知道艺术家创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你可以忽视我。”
哥哥的恋人礼貌的过分,尽管是情有可原的借住,但他的神色依旧有些歉然。
他哪里知道,当他踏入这间别墅起,内里每一个运作的摄像头,都为了窥探他而存在。
景浔没有答话,看着青年拿着衣物去往了卧室。
在他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刻,景浔嗅闻到了一股极为浅淡的血腥味。
曾经长期浸泡在这种气味中,他对这种味道格外敏感。
因此当林织走入他的房间后,他立刻看向了监控画面。
不过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没有在浴室里装东西。
在犹豫要不要装的时候,画面里的青年在浴室外便解开了大衣,停在了房间的穿衣镜前。
黑色毛衣被褪下,白皙脊背上,竖线般的血痕格外显眼。
青年美丽的面庞没有了在小叔面前的柔软疲倦,微微蹙眉,似乎在烦扰这种麻烦。
第95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的卧室很大,有一个专门摆放各种赏玩物件的立柜。
在柜子的最上方,栩栩如生的鹰隼雕像以高度俯瞰着整个房间。
它正好处于穿衣镜的斜方,可以清楚地看见镜面的倒映,也能看见被镜面照射的主体。
青年白皙脊背上的伤痕如同红线,从左侧肩胛骨下方延伸,约莫八厘米长。
明明应当触目惊心,却有种奇异的美感,仿佛瓷釉上最漂亮的那道裂纹,带来的无端的艳气。
在灯光明暗以及椎骨两次的对比下,那道伤痕越发惹眼。
景浔听见了林织的轻叹,那是一种类似于困扰的神情,并不为受伤而产生苦痛,似乎只觉得有些麻烦。
这样的他怎么看似乎都和昨夜在暴雨中慌张的人不同,带着隐秘的危险。
大脑疯狂预警,在控诉青年为不速之客,别有用心十分古怪,应该避免和他产生关联。
可景浔的目光却越发专注,无法移开视线。
他想要揭开这层美丽皮囊,看看下面是什么模样。
看他的真面目,看他的灵魂,看伪装无害的食人花露出獠牙,甚至期待他吞咽咀嚼猎物的模样。
那一定比现在这个模样更美,光是想象景浔的指尖便因为兴奋而隐隐颤抖。
景浔的大脑被无数个想法和画面充斥,想要用画笔记录下脑海里的所有想法,那是源源不断地甚至到有些嘈杂的灵感。
景浔忽地陷入了混乱中,他的视线不愿意离开画面里的林织,又想立刻拿出画纸和颜料画画。
理智催促着他进行记录,以免记忆忽然被抽取让他将这一切遗忘,重蹈覆辙昨夜的事情。
可所有的文字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匮乏,唯有他喜爱的方式可以将一切定格刻画。
哪怕是再看一遍录像都不行,他未必能重现此刻脑海里的想法。
景浔弯腰握紧了画笔,又觉得这里不行,这样林织洗完澡出来会看见的,他会看见他在画他。
如果他察觉到了这里都是监控,或许就会把另一面藏起来了,或许还会离开。
不行,绝对不行。
景浔动作有些仓促地抱着一堆东西朝着二楼而去,画面中青年已经进了浴室,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景浔的情绪有些克制不住的狂躁,灰蓝的眼眸中有些阴郁,他将画架立好,没有给自己放置在私人展厅中的画作眼神,快速进行调色而后起形。
那些不断在脑海里出现的画面让他的动作急促到进入了几乎忘我的地步,在脑海里勾勒着哥哥恋人的身影,描绘着他的脸他的容颜他的身体。
不能忘记,一定不能忘记。
存在于青年背部的血痕似乎变得越发鲜红,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在鼻腔中翻涌,变得越发浓郁。
景浔记得温热血液溅到他的脸上的感觉,记得那些人对死的恐惧和生的渴求,记得肢体记得扭曲记得内脏,记得混乱记得哀求。
景浔在极为专注又极为浑噩的状态中陷落,直至画完最后一笔,直至心神俱疲。
他回过神,看着画里的男人。
青年上身赤裸,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向下淌落着血,但这并不是画面的主要刻画部分,所有看见这幅画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都不是青年血肉模糊的伤,而是他的眼睛。
那双倒映在镜子里的含着笑意的眼睛,他的视线并不是向下看着自己的伤口,而是平视着仿佛在看着窥视感的来源。
第四墙被打破,注视着这幅画看着他眼睛的人,似乎成了被发现的窥探者。
景浔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停在了纸张未干透的颜料前。
他近乎痴迷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尤其是青年的眼睛。
不过这还不是完美的极致,景浔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他所追寻的感觉,但转瞬交错,并不能紧握。
应该没有忘记,景浔有些不确定地回想着。
他应该没有发病没有失去什么记忆,应该是这样。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想确定时间,瞳孔忽地紧缩。
一直待在他手腕上的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扯落滚到了颜料堆里,连表盘都变得模糊。
难以形容的慌张握紧了景浔的心脏,他捡起了手表用力擦拭着表盘看着时间,将它带在了手腕上。
昨天画画是……几点?
记不清了。
景浔闭着眼努力想回忆,他记得林织在镜子前看着背后的伤口……他看向镜子是这个方向吗,林织伤的有这么重吗?
这些事自己没有忘记吗,忘记了吗?
景浔弯腰在地上找到了平板,按了几下始终一片漆黑,不知是坏了还是没电了。
景浔望向了自己的画,望着那双眼睛,神色有些怔怔。
状态好像越来越差了,提升记忆力的药昨天吃了几颗……不对,他吃药了吗?
“林织。”
他低哑地念着青年的名字,似乎要以此证明他没有完全遗忘。
哥哥失踪了,林织是哥哥的恋人。
他昨天拜托涵姐和林织一起去打听哥哥的下落,然后……好像有消息,好像又没有。
然后他闻到了林织身上的血腥味,偷看到了林织的伤口。
他为什么会受伤?
景浔用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纷乱的思绪理清。
记忆是经历的载体,在生病后最麻烦的不是不能正常生活,而是时刻处于一种怀疑自我的恐惧里。
这件事到底做没做,他到底在原地还是在前进又或者在后退。
那些没有被遗忘的记忆都因为不连贯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自发衔接了一些臆想,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共情力变差,一切情绪束缚都变得薄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着哥哥失踪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打扰他。
在画画的时候脑海里有着无数个残忍的画面,那是过去的经历,那些在他面前被肢解被虐杀的人似乎换了张脸,有时候是他,有时候不是,施暴者的脸模糊不清,有时候好像也是他。
反胃恶心,又好像无比快慰。
景浔脸色苍白,按住了疼痛的胃部。
只要画出最完美的画,就可以解脱了,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景浔的眼眸变得极为柔和,他看向了画里的青年,而后拿着没电的平板下楼。
家里空荡,角落里没有林织的行李箱,阳台也没有林织的大衣,沙发上没有他给林织拿的毯子。
景浔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处搜寻着林织的痕迹,他看向了厨房,仿佛下一瞬就会有人在里面出现。
他又看向了大门,仿佛下一瞬铃声就会响起,黑发青年会站在门口对他打招呼。
没有,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没有变化。
悚然感让景浔站立在原地,背后泛起冷意。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嫂子,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景浔的心跳急促,近乎缺氧的晕眩感让他眼前隐隐发黑。
林织从客房里走出来看见的就是失魂一般站在客厅的景浔,他的模样有些憔悴狼狈,脸色惨白,身上手上都沾了许多颜料,像是常人眼中不正常的疯子。
林织出声询问:“你还好吗?”
他并不排斥,只觉得他的乖乖这样怪可怜的。
景浔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林织穿了件墨绿色的高领毛衣,神色温和担忧。
“林织?”
“嗯?”
青年微微抬眼,似乎有些诧异他为何要这样用不确定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昨天和涵姐打听到他的下落了吗?”
景浔眼也不眨地和林织对话,努力证明着记忆中是真的部分。
“遇见了锦荣最后辅导的学生,她急着上课所以我等她下课,就让涵姐先回了,没有问到很有价值的东西。她也不知道锦荣去哪里了,之后我又去锦荣的住处敲门,还是没有人回应,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林织来的第一天就没告诉景浔他可以进韦锦荣的家,不然他完全可以住在男朋友家里等男朋友回来,为什么还要住在男友弟弟家。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进锦荣的住处看看,不过物业那边因为我不是业主所以不让我开门,你有空可以陪我一起去吗,毕竟你是他的亲人,物业应该不会拦着。”
林织看着持续对他发问的景浔,放在其他人身上正常的地方,在景浔身上却很反常。
景浔可能根本没意识到他的视线有多奇怪,那不是对着嫂子的眼神,甚至不是看着人类的眼神。
病态死寂又狂热执着,景浔偏偏还自认为寻常地和他攀谈,如果站在他眼前的是个正常人,估计早就已经吓跑了。
林织不意外他的不掩饰,毕竟景浔可能根本不知道“正常”的定义,他并没有长期处于正常的世界里,高中他都是在家自学,高考去考了试,考上高等艺术学府后,他又因病休学,偶尔交作业,老师们都知道他的情况不好,也知道他的天赋与能力,因此并没有对他太苛刻,会让他进行线上考试。
出门?
听到这两个字,景浔有些迟疑。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眼前的大嫂十分善解人意地说:“这件事可以明天再说,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看起来很疲惫。”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你应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要不要我给你做一点吃的,你吃饱了再休息?”
多温柔体贴,几乎无可挑剔。
失踪哥哥的脸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画作上青年的背后流着血,镜子里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笑意深深,似乎感觉不到痛楚。
景浔嗅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似乎是从青年身上传来的甜香,大脑的晕眩感越发严重。
忽然之间,那股甜香味变得馥郁,涌入了他的鼻腔中,如同不断生长的根茎间的丝线,充斥着他的躯体。
怀里的触感柔软,耳边是林织的关怀:“还是先休息吧,你都快倒下去了。”
景浔的手按在了林织的背上,似乎想隔着衣物感受着他的伤痕。
怀里青年毫无异样,依旧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他。
隐约之间,景浔好像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可又好像是错觉。
身旁香气浮动,危险甜蜜。
第96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有些恍惚地被扶到了卧室内,身旁青年声音柔柔地劝道:“衣服脱了再睡吧,不然会不舒服。”
衣服?
景浔动作有些机械地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沾满颜料的外套,拉下了衣服的拉链。
林织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划过景浔的身体,室内温度不高,他穿着毛衣依旧觉得有些冷,而景浔的外套下穿的是薄薄的T恤。
通过衣服勾勒的轮廓,能看见饱满漂亮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林织并没有伸手触碰他的身体,而是站在了床边。
“好好休息。”
青年低笑着说,眼眸里带着些爱怜。
这是景浔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的画面。
林织将房间的窗帘拉上,看着在昏睡中依旧微微皱眉的青年,离开了卧室。
昨晚他在镜子前观察伤口的时候,01就告诉他景浔的位置移动到了楼上。
从昨晚九点多到今天下午两点,林织的视线望向了楼上,有些好奇景浔这次的画作。
客厅里的监控持续不休地运转动作,壁画、挂灯、花卉、雕像……这些都是隐晦持续的注视。
林织收回了视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前天的那副雨雾画不知道被景浔放在了哪里,也许在楼上,也许在沙发后被盖住的某一个画架上。
林织垂眸,看向了手机里的消息。
因为他昨天的表现,公司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将调查后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们找去了聂靖雯提供的快递地址,在邻省的一个小镇上,尽管早有准备这是个障眼法,但公司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在公司和警方的人进去前,竟然蹲到了另一批造访者,对方是抱着打探消息而来,所以来的人并不多,双方碰面交火,抓住了对方的一个人。
经过确认,这些人就是昨天抢走黑盒子的人。
【盒子里装了一副空白画卷,画里是这个地址。】
林织谨慎地将消息一条条删除,眼里若有所思。
在黑盒子事件里,透露的信息中,这个地址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半个月前公司接到了护送订单,为了迎接货物,作为国内负责人的韦锦荣在货还没到国内的时候就已经辞职做准备。
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留下了这样东西,让聂靖雯在昨天拿出来。
这说明他早有预谋,比公司接到订单的时间更早,他不可能在听到货物内容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窃走,更何况BV有保密工作,每个对接的人只有拿到货的前一小时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好确定货的真伪。
他早就已经背叛公司,在货物抵达公司的手里之前,他就已经知道那副古画会从BV手里运送。
更有可能的是这个订单到BV手里,就是因为韦锦荣在BV,
公司已经将韦锦荣视为叛徒,不再是寻找他的下落,而是全线通缉,警方也将他上了通缉名单。
公司现在都不怕雇主把责任怪罪到他们头上,他们反而要怀疑这是不是雇主那方的自导自演。
是雇主走漏了持有古画的消息,让他们运送过程十分坎坷,需要提防多方势力的夺取,而且韦锦荣在他们接到订单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很难不让人联系到这是雇主联合韦锦荣做的局。
也许古画早就在雇主手上了,他只是利用了安保公司的护送服务,不想付出巨额的报酬,甚至想要反过来索赔。
画还没找到,交易双方就已经剑拔弩张地谈判了几次。
林织手里拿着韦锦荣的工作牌,看着上面微笑的男人,神色没什么变化。
——你最好是死了。
林织嘴唇无声开合,吐出对他的祝愿。
在林织看来,韦锦荣确实该死,不是因为他背叛者的行为,而是他对感情的玩弄和对人命的漠视。
原主是个成年人,只要韦锦荣和他说清楚维持情侣关系只是为了工作,原主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但韦锦荣和原主玩暧昧。
他会关心原主的日常生活,给原主买节日礼物和生日礼物,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模糊公事与私事的界限。
他毫不留情地利用了相信他的聂靖雯,不在乎她的生活会因此陷入麻烦,不是所有人都良善,一些不法分子逼问的手段可算不上温和,更别说聂靖雯还有可能被拿来泄愤。
林织将手里的工作牌倒扣,情况有变,他靠近景浔的计划也要变一变了。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景浔赶走,恐怕他现在想走,景浔也会想办法让他不离开。
算不上正向的情绪,林织倒是不在乎。
他对于景浔越重要,他从景浔那里获得的情绪价值就越多。
就这样注视我吧,我会很乐意享受。
林织唇角轻轻翘起,眼眸柔软无辜。
他靠在了宽阔的沙发上,拿起了一旁从原主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书。
原主为了多了解景浔,买了几本艺术相关的书籍,他正好用来解乏,顺便了解不同时空的艺术。
太阳西斜,空气中的潮湿感加重。
林织回头望了一眼沙发后被遮住的那些画架,有些疑惑。
这种空气湿度并不适合保存画,哪怕是被画框装裱好的画作,也需要合适的温度与湿度。
前两天又下了暴雨,这些只被布盖上的油画,可能都被晕染了。
即使心里有了这种想法,林织也没有揭开的打算。
每个人对事情的在意点都不一样,景浔明显对画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可能他捅景浔一刀还没毁景浔一幅画带来的情况严重,现在他和景浔的关系还没到他可以随意动作的时候。
别墅里开了灯,林织在厨房挑选着晚饭要用的食材。
从景浔的冰柜可以看出他一直是自己做饭,东西很多不过种类并不丰富,想来是他不在乎吃的怎么样,一次性囤够很多天的东西。
林织从冰箱里拿了几样东西,却没有很快动手。
他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等着景浔睡醒,如果十分钟后景浔还没醒,这些食材会被他原路放回。
他可不是来给景浔做饭的,要想参与一个人的生活,自然就要产生紧密的互动与联系。
错过了今天那就明天,总会有时间。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睡的有些头晕的景浔撑着手坐了起来。
他惯性地先去看手表上的时间,傍晚七点半。
他隐约记得他是两点多的时候下楼,睡前还看见了……景浔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景浔按亮了房间里的灯,拉开了抽屉,翻找起药片。
几个小药瓶挤挨在一起被翻到哗哗作响,景浔晃了两个都是空的,唯一有的那个倒出来只有一片。
景浔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空的,空了之后他应该有和医生说才对。
和医生联系过了吗?景浔吐出一口浊气,记不清。
这段时间因为没有灵感画不出满意的东西,所以过得很浑噩。
景浔拿出了手机看着自己和医生的消息,虽然记忆里没有和医生发简讯的事,但他已经做过了,医生也让人送来了药,他还回复已经收到。
他把药放在哪里了?
没有这段记忆,不知道是失忆还是忘了。
景浔又找了其他几个抽屉,将空掉的药瓶扔进了垃圾桶,想起掉落在客厅的平板,打开了房门。
厨房,林织打开冰柜正准备把东西放回去,看见走出来的景浔眨了眨眼睛。
景浔和林织对视,脑海里真实和臆想的片段交错浮现,让他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你醒了,我正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可是又担心你会睡很久,所以打算放弃,你一会儿还要再休息吗?”
青年的面上带着些惊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自己的顾虑和诉求。
“如果有备用钥匙的话,我希望可以拿一个,离开的时候我会还的,这样我进出就不会打扰到你,万一敲门的时候你正好在画画就不好了。”
和其他别墅的密码指纹锁不同,景浔的家门依旧需要用钥匙开启。
“没有备用钥匙,”景浔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如果要买东西,可以用手机,他们会送到门口,不需要出去。”
别墅区里有着大型商超,走路过去需要一点距离,手机下单他们提供送货服务,景浔一直这么使用。
在告诉了林织用哪个小程序怎么买东西后,景浔拿着平板和充电线回了卧室。
看见平板上的亮光,景浔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看了昨晚的监控。
那样深的伤口果然是他的错觉,林织的视线也没有透过镜子看向别的方向。
他画的视角和监控的视角并不一致,雕像在立柜的最上方,加上又是斜角,林织在镜子里根本不可能看得见雕像。
那种感觉更像他站在林织的身前,而林织透过镜子看着他。
景浔的手微微抬起,思绪恍惚回到昨夜,似乎他真的站在林织的身前。
镜面倒映着青年的伤口,白皙的脊背上血线艳红。
青年微微侧身,观察着自己的伤势。
他们于镜中对视,恍惚之间青年似乎回过头望向了他。
咫尺之间,他仿佛抬手就能触碰到他的身体。
景浔回神,眼前只是一片空气。
烦闷的不满足感让景浔蹙眉,他面无表情地进了浴室进行清洗。
微冷的水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些,他的视线在浴室范围内环绕,似乎在考量什么。
有着颜料的防水手表被他丢进了水里浸泡清洗,原本清澈的水因为溶解颜料而变得浑浊,模糊不清地倒映着人脸。
手表被捞起,下水器翻转,脏污的水流顺着孔洞向下流动。
景浔的手里拿着备用钥匙,轻轻松手,垂直于下水口的钥匙坠入,不见踪影。
藏起的东西或许会被发现,但消失了,就是真的不存在。
第97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去了放着洗衣机的盥洗室,看见洗衣篮里摆放着一些不属于他的衣服。
看见他的行动轨迹,林织跟在他身后解释道:“那是我的一些准备洗的衣服,我今天在收拾客房,忙的忘记了,抱歉。”
景浔没觉得有什么关系,这样代表林织会住下来,对他而言更好。
他从衣服上收回视线,将床单被套塞进了洗衣机里,按下了按键。
“要一起吃晚饭吗,我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景浔点了点头,走出了盥洗室,看着餐桌上放着的大袋子。
看起来林织买的不少,在林织想动手拎去厨房之前,景浔已经伸手,姿态轻松地将东西放在了厨房的料理台上,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景浔家的厨房面积宽阔,属于可封闭式,将门关上就不会有油烟和气味跑出,毕竟景浔将改造后的客厅作为画室,画纸和颜料都不能染上油烟。
林织走进了厨房,自然地将厨房的门带上,望向了正在整理食材的小叔,询问道:“你有什么忌口或者喜欢的菜吗,这样我们好处理一些。”
景浔的视线扫过了门,低声答:“我都可以。”
他并不挑食,有东西吃就足够。
“那就按照我的计划来了,麻烦你打下手了。”
林织说出了需要用的配菜,伸手将一些食材拿到身前。
这让他和景浔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减,身体微微前倾低头时,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暴露在景浔的眼前。
景浔嗅闻到他身上的甜香味,那不属于香水的味道,也不是他家洗护用品的味道。
没再有他昏睡前感受到的那股缺氧晕眩感,无比柔和,但景浔清楚,这不过是迷人的假象。
只是注视着林织的身影时,却不由自主地相信着他就是表面上这般温柔无害。
密闭的空间内,感官的矛盾交织,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越发刺激混乱的神经。
水流声响起,让景浔回神,他对林织的安排没有意见,本来他也打算帮忙不准备让客人全权负责晚餐。他将袋子里今天晚餐不需要用到的食材整理好放进冰箱,开始处理配菜。
等到厨房里没有他的工作后,景浔也没有离开,他站在门边,看着林织的背影,惯性地观察他。
那种没有边界感的视线让01都忍不住开口:【他看的太明显了吧,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任务对象,明明没有救赎成功,他对你的关注和一些救赎成功的角色一样多了,不过这也算是个好现象?】
01这还是说的委婉了,毕竟其他人格碎片就算救赎成功了,也没有这么盯着林织。
林织并没有否认,答:【算吧。】
尽管这种注视没有任何爱欲的成分,如同所有画家观察自己落笔前要描绘的事物一般,他和花鸟虫鱼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景浔的眼中他就是风景,这和暧昧与浪漫无关,是一种直观意义上的表达。
托缪斯身份的福,景浔很快接受了他的存在,并没有排斥他,甚至不需要他再费劲的靠近。
但这也不完全是好事,因为当一个人彻底脱离了具体的世界而沉浸于抽象的世界中时,就很难被救赎了。
想象会将人无限美化,到最后景浔看着他,是在注视他,还是在注视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就很难定论了。
感觉是一种能让人疯魔的东西,越是敏锐的人越容易沉浸。
当然,在目前这个初阶段,林织会纵容景浔的注视,这样到拒绝的时候,对比才够鲜明。
景浔是个很安静的人,但并不代表他给人的感觉很隐形。
他的身高极有压迫力,包括他毫不掩饰的眼神,也昭示着他的存在感。
在烟火气中烹饪的青年似乎才迟钝地有所察觉,回头看向了还没离开的景浔,便以为他是饿了,下意识安抚道:“炒菜很快的,饭应该也快煮好了,别着急,你可以先去把餐桌擦一擦,我们马上开饭。”
他的眼眸温和包容,即使他需要仰头去看着恋人的弟弟,也依旧把他当成需要照顾的孩子。
他的长相或者说他的气质有些清冷感,如雾雨蒙蒙中独自撑伞的美人,当这样的人展露柔和时,便有种无端的缱绻感。
景浔闷不吭声地拿着抹布去擦拭餐桌,还准备好了碗筷。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因此餐桌上十分安静,只有一些碗筷轻轻触碰的声音。
只是这种安静没多久后就被打破了,在他们即将吃完饭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让景浔眉心微皱。
很少有人会来打扰他,他这几天听的门铃可能比他之前一个月听到的都要多。
谁会来找他,涵姐?
不可能,涵姐找他之前都会给他打电话,不会直接上门,他也没有其他联系的人,父母还在北极,难道说是……哥哥?
景浔握着筷子的手微紧,对林织道:“我去看看。”
景浔打开了房门,门口是个陌生的女人。
“你好,警察,”女人出示了证件证明身份,“请问你是韦锦荣的弟弟吗?”
在景浔点头后,她说:“韦锦荣涉嫌一起重大的盗窃案,已经被我们正式通缉,我们来做例行调查。”
景浔神色有些诧异,失踪的哥哥竟然和盗窃案扯上了关系成了通缉犯?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林织,青年也听到了警察的话,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两个警察进屋,开始了笔录问询。
林织敬业地扮演出恋人成为犯罪分子的恍惚状态,一边回应问话一边追问警察细节,当然,警察并不会告知细节。
“失窃的物品是一副国画,你们有见过吗?”
女警询问时着重看向了景浔,毕竟景浔一直在和画打交道,这屋子里也都是画。
景浔摇头,说道:“除了看画展,我接触的一般是油画。”
林织自然也摇头,原主都没有看见过货的样子。
在详细地询问过后,两位警官起身,在女警的眼神示意下,林织维持着想要询问什么姿态,送着两位警官到车旁。
林织确定这个位置景浔的监控拍不到,他没了伪装,问道:“那个地址有查到什么吗?”
打照面的时候林织就认出来她,是昨天来接应他的那个领头的女子,真名林织并不知道,大家都叫她霖姐。
她并不是真正的警察,而是BV公司的人,被编入了这次的搜寻活动。
“那房子被韦锦荣租了几年,但他并不是时常在那里出现,房间里发现了用过的纱布和一些血迹,检测出来是韦锦荣的,从氧化反应可以观察出时间并不是很久,也不知道那杂种是不是真的跑了。”
霖姐的神色并不好看,任谁被背叛和戏耍表情都不会好。
霖姐看向林织问:“这边应该没什么线索了,上面说你不用在这儿了,不过暂时也不会调回去,跟着其他人跟进吗?”
“不了,我很久没休假了,但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帮着调查,当然可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身份扮演,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林织直接拒绝了,没有掩饰他的想法。
霖姐很快反应了过来,遥遥看了一眼景浔房屋的方向,对着林织挑眉。
“你的口味转变还挺快,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一脉相承。”
字面意思的一脉,毕竟是同一个妈生的。
霖姐的话里不乏戏谑的意味,毕竟她以为林织是个纯情挂,不然怎么会被人隔着网络钓了三年。
林织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件事,相反,她不知道才奇怪。
在韦锦荣消失后,原主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之一,所有记录都被拿去调查分析,他那些隐晦的情思,那些混杂在假里的真,自然也被人看见,他从机场离开时,扮演出租车司机的员工都调侃韦锦荣是他的老情人。
聊天记录肯定只有几个人看过,不会被广为流传,公司员工也不会那么无聊去看,但不妨碍他们知道‘林织’是个恋爱脑,毕竟这样的人少有了,还是在他们这种人之中。
林织弯唇:“别拿垃圾和我的新宝贝比。”
霖姐眨眼表示了然,打开了车门说:“有事会有人联系你,哪怕你休假人手不够也得出勤,当然,会补奖金,视情况而定。”
“没问题。”
车门被关上,霖姐踩下了油门,车子呼啸而去。
林织并没有很快回屋,慢慢地往回走,拢了拢刚刚出门时穿上的大衣。
衣服的右边口袋是刀,左边是半包烟和打火机,这是原主没抽完的东西。
林织走到了小院内的树下,他回头看了一下房屋,似乎在确定这里是视角盲区。
事实上林织知道,在树枝上就有一个摄像头,而他也知道,景浔现在一定在看着他。
卧室里,景浔看着手里的平板,青年站在树下,点燃了一根细烟。
他的神色有些冷寂,似乎在思考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因为恋人的犯罪而慌张,与刚刚警察上门询问时迷茫焦灼的人完全不同,他的身上不再有脆弱感,让人觉得危险。
他身上的清冷感仍存,却带着成熟的厚重,微张的唇瓣吐出烟雾,向上飘动又因风散开。
这根烟他并没有抽完,只抽了半根便将它丢在地上踩灭。
在弯腰捡起烟头时,他的眼眸忽地上抬,望向了枝桠间。
景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在瞬间被抓紧,肺部渐渐传来缺氧的憋闷的疼痛,神经却呈现相反的活跃与兴奋。
第98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庭院里栽种的是一棵常青树,即使在天气渐寒时,依旧枝繁叶茂。
藏匿在其中涂抹了驱赶鸟虫气味的摄像头极为隐蔽,单从下往上看难以发现它的痕迹。
景浔忘了这一点,心跳的异常快。
他的情绪并不是窥探被发现的恐慌,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这种亢奋感让他在无知无觉中唇角上扬,眼眸专注地望着镜头里的青年,
如果被发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景浔有些期待。
是继续伪装假装不知情还是干脆不伪装,将真实的样子暴露在他的面前?
快发现吧快发现吧,到时候就能看见这张脸上露出的惊惧的情绪,到时候就……景浔面上的笑意又淡下,陷入了纠结里。
漂亮的花瓶被打碎会有种特别的美感,可无法被修复也无法被使用。
如果林织要离开呢,如果他再也无法让他产生感觉呢。
景浔的心里十分为难,他脑海里暂时没有要摆弄林织的想法,只想观察他,想看他在自然下的状态能传递什么情感。
而且林织很危险,弄巧成拙他会什么都留不住,这绝不行。
因此在景浔发现镜头里的青年移开了眼神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弱的失落。
青年走出了庭院,从背影可以看出他走到了夜灯旁,在路边两边立着的一米五高的夜灯柱同时也是隐蔽的垃圾桶。
他在路边吹了会儿风,应该是在散掉身上的烟味。
在他朝着房子走时,景浔立刻放下了设备,回到了客厅。
门铃响起,景浔打开了门,视线停留在林织被冷风吹的略有些苍白的面庞上。
奇怪,明明知道这个人并不无害,可是看见他这副模样,总让他产生这个人很需要的怜惜的感觉。
这种伪装太具有迷惑性,即使知道这是假象,也难以摆脱。
“刚刚还是没能联系上他,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吗?”
明明景浔才是亲人,他却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林织。
“我不知道……刚刚想多问一些内情,可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但这怎么可能呢?锦荣怎么会是那种人,不会的,对吗?”
青年坐在了椅子上,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安地交叉紧握,似乎在给自己慰藉。
他望向了恋人的弟弟,带着些迷茫的神色中有着寻求着认同的慌乱与彷徨。
让人觉得你仿佛是他唯一能够信任依赖的存在,是他以此肯定自我想法的重要的人。
竭力支撑的脆弱,摇摇欲坠的慌张,强装镇定的吸引人的美丽。
他在骗人,这都是假象,景浔大脑里响起嘈杂的声音。
有警告有呵斥有兴奋,一声声交叠重复。
青年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景浔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收拾着餐桌上的狼藉,低声回应道:“嗯。”
对于哥哥可能成为了犯罪者这件事情,景浔的情绪没有波澜。
不管韦锦荣是不是,他都不在意。
他也不会拆穿林织古怪的情绪,这样林织会在他身边留久一些。
厨房的门半开着,景浔低头清洗着餐具,修长的手指将白色泡沫在瓷白的碗碟边缘涂抹开,再被水流冲走。
林织注视着他的侧颜,维持着大嫂的姿态隐晦欣赏。
景浔的身上有种特别的不通情念的青涩感,那种感觉和寻常的单纯干净感不同,他不是白纸,而是涂抹着各种颜料以至于混合在一起显得色调阴郁的纸张。
让人觉得,他的欲望也应该是同样色调的灰蒙。
若是他再长个几岁,或许会自然而然地拥有成年人的老练与成熟,他身上的色调会变得更为暗沉,会让他身上这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特有的质感消失,就像是失去了几分风味的食物。
不过他恰好在这个时候,直白的混乱,看似可控的躁郁,毫无道德感的淡漠,这是美味的疯狂。
从他的注视中林织渐渐体会到,可以被赏玩的失序,也是一种乐趣。
林织开口道:“本来是打算今晚就去锦荣家看看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样不管我在他家门口等多久,应该都等不了他,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尽管那里现在有警察守着。”
韦锦荣的家被翻了个底朝天早就没什么好看的地方,林织对那里不感兴趣,但提出这件事就是他的目的。
正好可以看看景浔的态度,所以在这句话中林织没有特地带上景浔,只是凸显了作为主体的他,不过就在今天就在之前,他还向景浔提过一起去韦锦荣家看看的提议,就看景浔怎么回答。
“什么时候?”
景浔偏头看向林织,没再有之前的迟疑。
景浔不喜欢出门的本质并不是排斥和人相处,只是讨厌自己的状况不稳定,所以减少和人的接触,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病情。
先前对于林织提出的出门有疑虑是他担忧在路上忽然失忆,这种间歇性失忆是随机的,未必是抽取他今天的时间,他也可能忘记昨天的一些事情。
他现在答应不是因为他放下了疑虑,而是他和林织见面已经超过两天,在此期间他的记忆里充斥着林织的痕迹,不用担心遗忘林织的存在。
再者就是他今天昏睡前产生的恐慌感,他很担心林织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有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他的病会不会被发现,这一点景浔的态度和监控会不会被发现一致。
“今天太晚了,去的话也会引起警方那边的注意,我们明天再去。”
景浔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对了,你能联系上叔叔阿姨了吗?”
景浔摇头,之前给父母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应,他们一定还没有看见。
林织轻叹:“这样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织起身道:“我先借用浴室洗澡。”
“好。”
景浔应答,快速地收拾好了厨房,进了卧室。
浴室里有着水流的声音,景浔听到还有些不适应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感觉,坐在了床边,在备忘录上写好了提醒。
——明天要和林织一起去哥哥家里。
当然,他不忘在后面加上了哥哥疑似犯罪已经被警方通缉的事情,避免忘记。
景浔看了看浴室,离开卧室去了二楼。
展厅的中央被他弄的有些乱,散落着各色颜料,地板也有些脏了。
景浔看着已经晾干的油画,小心地将它装裱好,挂在了特地开辟的一块地方。
那里已经挂了一幅画,正是那副雾中花。
景浔将第二幅画挂在了它的旁边,并没有为它起名字。
用工具收拾好地面后,景浔再度调色起形。
在他的预设里,他是想画青年弯腰抬头时看见他的画面,可落笔时,画的却是林织指间夹着烟的模样。
他静静地伫立在树下,成熟又风情。
当画中美人并不对人投以注视时,他也是美的。
白色的烟雾从淡红的唇中吐出,他的指间有着淡淡火光,却并不让人察觉到暖意。
景浔清楚地此时此刻他的心态与前两幅并不一致,在落笔时,他心里有种从容的宁静,因为在画里这一幕发生的那一刻,青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宽阔的庭院,他是风是树叶是草,是所有安静注视林织的存在。
这一瞬,被画笔定格的时间,是一种永恒。
“景浔,你在楼上吗?”
宽阔的客厅将声音扩散,景浔的动作微顿,因为出声的是林织,他倒没有被打断创作的不悦,从二楼低头往下看。
底下的青年仰头问:“你家里有药酒吗?我刚刚不小心磕到了一下。”
景浔有一个专门放着各种日常药物的柜子,就在颜料柜的旁边。
拉开抽屉后,景浔看见了他之前没找到的药物,想来是他拿药的时候正好要拿颜料,顺手就放在了旁边,又被他忘记了。
景浔忽视了它的存在,将它拨到一边,拿出了里面的药酒,递给了林织。
林织道谢,有些抱歉地说:“你刚刚在画画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们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我担心你出门了,所以只好出声询问。”
景浔才发觉这个问题,道:“我把电话给你。”
在景浔的声音里,林织输入了他的电话号码并且进行拨通,等到景浔的手机震动后,林织才挂断。
“你哪里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林织不太可能在浴室磕到,这点景浔清楚,他想到了林织身上的伤,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交叠摩擦,克制着从皮下泛出的痒意。
景浔这话其实就说的有些问题,一般人在听见别人说磕到的时候,不会问他哪里受伤。
他的态度也有些反常,毕竟前两天他可没有这么热心,不过硬是要圆也可以说得过去。
林织仿若无觉,唇瓣微抿婉拒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你房间有被褥吗,我想铺一下床,只有毛毯可能有点睡的不太舒服。”
“有,我去拿。”
景浔没有忘记这一点,也不怕耽误画画了,想到林织可能怕冷,从卧室衣柜里翻找出较厚的被子。
客房的门虚掩着,景浔便没有敲门,抱着被子推门而入。
青年正坐在只铺着毛毯的床上,左腿屈起宽松的睡裤撩到了膝盖以上,侧面便是一小片淤青。
白皙的肌肤与深色的毛毯产生了色彩对比,连带着青紫的痕迹都变得狰狞了些。
“放在床上就好,一会儿我自己铺,麻烦你了。”
青年的掌心贴在了伤口处,将痕迹遮挡。
隔着屏幕看哪里比得上亲眼看,对不对,我的大画家。
第99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有些时候,遮掩比直白更能增添感觉。
景浔的视线从林织的手背上离开,将被子放在了床上,退了出去。
门被带上,隔绝了光亮传递。
景浔站在原地停驻了一会儿,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眸,睫毛在面颊上落下淡色的影。
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刚刚看见的画面,连同色彩与温度,那是隔着屏幕所不能感受到的东西,让他离开的步伐有些恋恋不舍。
他刚刚到画还没有画完,景浔从卧室里拿出了平板,走到了颜料柜前,拿了自己需要的颜色,又从药柜里拿出药物,喝着水随意地吞了几颗,有些心不在焉地上楼。
他打开了平板,没法将注意力分给旁边的画。
林织正在铺床,听着01汇报景浔的行动轨迹。
他手里的动作没停,把床铺好后,坐在柔软的床上,给自己揉药酒。
他身上的淤青不止腿上那一块,那天和拿走黑盒的男人以及他的同伴缠斗时,身上留了好几个印子,双方下手都没有留情,只是他的皮肤白,显得皮下淤血比较严重。
背上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林织也没有去看。
客房的桌子上有着艺术品装饰物,它本来是摆放在窗台上,被林织转移了位置,正巧对着林织现在的方向。
药酒因为掌心的温度而微暖,贴在了腹部左侧的地方,玉白紧实的肌肤因为揉弄的动作而扩散出红意。
景浔十分烦闷地看着屏幕,或许是因为落了灰尘又或许是被人擦拭过而留下水渍,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擦拭,这当然是徒劳。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尖微微泛白,但一切不因他的任何情绪或动作发生改变。
他想要擦干净远在另一端的东西,如果可以那样做,那他不如亲眼看见,用眼睛用大脑去记住。
可惜他不能,这让他由衷产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里面的是哥哥的恋人呢,如果是他的,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景浔垂眸,眼里有些遗憾和惋惜。
他将平板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看着眼前的还未完成的画。
感觉中断,他望着画像里还未被细化的青年,试图再度沉浸。
可思绪杂乱,脑海里时不时横生出别的关乎于林织的画面。
出现在白皙肌肤上的淤青,在腿弯在腰部在更多被遮掩的地方。
景浔放下了画笔,拿起了一旁的铅笔,拿了新的白纸,勾勒着脑海里的画面。
这也并不顺畅,因为他无法在脑海中顺利地想象出全部。
初阶的画家绘形,高阶的画家绘神,早就练就窥一斑而知全貌的功夫。
景浔很早之前就已经熟练地画人体,无论是静态骨架还是各样的人体模特,他甚至可以清楚地从林织的背部肌肉的走向勾勒出他躯体的模样。
本应如此,本应如此,可是……景浔发现他却无法在脑海里想象出林织的全部,他明明可以画他的脸他的背他的手臂他的腰部他的腿,他明明可以拼凑,他明明可以!
但是这幅画里做不到,甚至连脑海里的画面都变得模糊,如同技术最拙劣的画家,连复刻都勉强,何止失去绘画的灵魂,那是都不配称之未为作品的涂画。
画不出来,没有感觉。
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为人称道的东西似乎在瞬间消失,大脑逐渐空白,太阳穴隐隐作痛。
景浔放下了铅笔,神色沉郁。
这是比第一次画画时还要狼狈的状态,哪怕他开始学会用笔描绘所见到的世界,也能用稚嫩的笔法画出他的感受。
第一次描画静物,即使老师更换了静物的摆放,他仍然可以复刻上一次静物的细节。
而他现在如同初学者一般,需要看着他的“静物”才能进行描绘,他所未看见的东西便没法画出,这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这算什么……景浔按着额头,眼里布满血丝。
他自以为他抓住了完美的尾巴,却发现他似乎又处在遥远的彼岸。
是因为他所想象的是不属于他的缪斯吗?
景浔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向下走,望向客房的方向,惯性地看向腕表。
九点三十六。
走到一半时,他的动作微停,习惯性地再一次看向腕表。
九点三十七。
为什么忽然要下楼……景浔按了按太阳穴,看了一眼楼上,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应该是为了拿颜料,不然他不会在画画的途中下楼,画到哪里了,好像有些情绪断层。
景浔拿了常用的颜料,下意识地拉开了旁边的药柜,看见了自己摆放在那里的关于神经方面的药物。
“居然在这里。”
景浔低喃,但也没有太在意瓶子被打开了,可能是之前什么时候吃过。
他倒了几颗吞进肚子里,随手将药放了回去,带着颜料上楼。
落在地上的白纸线条模糊,又被画上了许多表示否定的黑线,铅笔被丢在一旁。
上面的颜料足够,有一部分还没拆封。
景浔出神了一瞬,安静地把颜料堆放在一块,捡起地上的纸。
他清晰地记得九点,也清晰地记得九点三十七分,甚至记得这期间他在画画。
还是忘记了什么,甚至是遗忘了让他足够烦恼的事情,被涂抹的线条看得出之前的他心情很糟糕。
摆放在一旁的平板画面模糊,隐约可以看见林织正躺在床上看书。
很静谧的氛围,景浔盯着看了一会儿,视线又回到了没画完的画上。
他忽然有了个想法,并且跃跃欲试。
他快速地下楼,从放置着杂物的抽屉里拿出打火机,口袋里是刚刚从二楼拿下来的盒子。
他没有再返回二楼,那里挂着展品,布置了恒温系统和烟雾报警器。
浴室门被反锁,内里还有些潮湿。
盒子里的是被抽过的半根香烟,被人用布包好妥善地存放。
景浔用小刀仔细地切掉了无法再被点燃的部分,动作有些生疏地学着林织的样子夹在指间。
呛人的感觉让景浔狼狈地咳嗽出声,有些不适应地喘着气。
他轻轻咬着香烟的滤嘴,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这种滋味并不好,林织在做的时候想着什么。
浴室的镜子里下淌湿冷的水汽,模糊他的面庞。
卧室外的敲门声让景浔回过神,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捻灭了快要烧没的烟,将它卷好又放回盒子里,打开了卧室的门。
“我来还药酒。”
林织将手里的小瓶子递还,在看见景浔在极短时间内出现的怔愣时,便知道他忘了这件事。
这也就意味着他忘记了他让他亲眼看见的东西,真是有些可惜。
本来他刻意擦拭了房间里的东西,就是想增加景浔的焦虑感,没想到他居然忘了。
01告诉他景浔的坐标变动的有些频繁,这在其他人身上很普遍的事情,在景浔身上便有些不对劲。
“先前你帮我揉完忘记把它带走了,真是麻烦你了。”
林织看着景浔接过药酒,轻轻说了这句话。
遗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不过谁说不能就此利用,正好一件事还能玩两个花样。
如果景浔回看监控记录发现了他在骗他,那不是更好。
林织心里弯唇,面上却是不显。
景浔捏着药酒瓶子的手一紧,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帮林织揉了药酒?
哪里?脚踝?还是其他地方?
景浔心里气闷,他不记得了。
刚刚的他到底在烦扰什么,他到底没能画出什么,他做了什么?
景浔急促地在心里逼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在林织面前,他只能略微僵硬地点头。
“你在抽烟?”
林织嗅闻到了景浔身上缭绕的烟味,面上流露些不赞同的神色。
他看着景浔有些发红的眼眶,宽慰道:“就算再着急也不要太焦虑,抽太多对身体不好,明天去他住的地方看看,他可能不会主动联系我们了,也许再见面是很不好的情况,但是至少知道他不是没有理由的失踪。”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明明我比你大几岁,叔叔阿姨不在应该是我主要处理这件事,但是……我身份不够,怎么样都好像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林织的面上有几分苦涩,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很低。
景浔知道他误解了,可是他好像又没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他不是因为哥哥出事才这样,而是为了品尝他抽过的烟?
怎么想都觉得他这么说了之后,林织会立刻跑掉。
景浔声音低哑道:“你可以处理,至少可以代替我处理,就算是我妈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青年微微抬头,对着他笑道:“谢谢,这算是承认我的身份了吗,那看来我要好好履行责任好好照顾你了,虽然还不能说是亲人,但是很高兴你的认可。”
这是含糊暧昧的言辞,代替处理,到底是身为大嫂,还是其他身份。
林织的眼眸微弯时带着纯粹的温柔,让人不自觉沉浸。
即使知道这是他伪装的假象,也忍不住深陷。
他越是这样,藏于面具底下的本质就越迷人。
林织:“那明天见了,晚安。”
景浔看着林织返回房间,手里握着药酒的瓶子,心跳有些快地去往二楼。
他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立刻将记录回调,大部分模糊不清的镜头让他十分焦急。
时间固定在一个区间,景浔舍不得快进,看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看见了自己找出药酒递给林织,看见了他将被子抱去林织的房间后便离开了。
他离开了?
景浔耐着性子向后看,依旧没看见自己返回林织的房间。
一股凉意猛地顺着脊背上爬,心跳无可抑制的加快,让他兴奋又惊惧。
景浔又一次倒回去看记录,想着林织刚刚给他递瓶子的模样。
——先前你帮我揉完忘记把它带走了,真是麻烦你了。
青年的眼眸专注又温柔,唇角微微上扬。
第100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被试探了。
他的病被发现了。
这些想法以十分笃定的口吻接连在景浔的心中出现,不断放大。
心脏在瞬间被攥紧,呼吸连同流动的血液一并运转不畅。
大脑本能地产生了抗拒与戒备,呼喊着让他排斥和远离。
藏匿最深的足够威胁到自身的秘密陡然被人说出,林织以一种平常的甚至是柔和的姿态玩弄他的情绪。
景浔已经想不起他回应林织那句谎言的试探时是什么反应,但一定漏洞百出。
他不知道他哪里露出了破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林织察觉到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哪怕是身为他代理人的常雨涵都不清楚他的病情。
但这已经不重要,无论怎么被发现的都不重要,他也并不好奇,重要的是他已经暴露了,他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林织答案。
电子设备模糊地倒映着景浔的面庞,灰蓝色的眼眸却迸发出与不安完全相反的灼热的光。
古怪的青年以柔和的姿态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带来的危险与阴冷感让人骨髓生寒,而在这种让人想臣服的过度的恐惧中,让人横生亢奋。
贴近他、吞噬他、撕碎他、咀嚼他,被危险淹没、与危险共生甚至成为危险本身。
阴暗与残虐被勾出,不必保持理性的混乱蔓延,过度的兴奋致使身躯颤栗,让人陶醉与沉迷。
景浔的指尖从屏幕上抚过,动作温和轻柔。
林织大概不知道他的试探已经被他察觉……景浔的思绪微顿,看向了自己的画。
画中的青年正站在树下抽烟,想起他俯身抬头的模样,景浔的眼珠微微转动。
他真的不知道吗,看来也不见得。
将一切挑破还是将错就错,景浔毫无疑问选择后者。
他不知道林织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太关心,只要林织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无论他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都可以,这是缪斯的特权。
景浔调和着颜料,继续专注地画着他未完成的画。
他没有再给自己留下相关的信息,即使知道他可能会遗忘。
他失去的记忆会彻底失去,而不是遗忘,没办法凭借一些记录唤醒,倘若记不住对林织的感受,不必强留。
因此再次看见林织,他一定会产生相同的情绪。
颜料在画纸上勾画涂抹,景浔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也在注视着我。
屋外明月高悬,寂寂无声。
林织睡醒出门去盥洗室洗漱时,正好看见擦着头发从卧室出来的景浔。
“早安。”
景浔主动问好,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织同他问好,进了洗漱间。
无需他询问,01自动报告昨晚监控成果。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在二楼画画,一点多下楼回卧室睡觉。】
01觉得这个世界还蛮神奇的,一句话概括就是宿主和任务对象互相监控的套娃人生。
林织擦干净面上的水珠,心里挑了挑眉,有些期待景浔会给他什么样的回应。
走出盥洗室后,林织看见了餐桌上摆放的热牛奶,景浔正在厨房组装三明治。
林织走到了厨房门口询问:“需要帮忙吗?”
景浔摇头:“你坐着就好。”
林织坐到了餐桌前,他的这杯牛奶冒着热气,景浔的那杯看着还是冷的。
林织:【01,检查一下。】
倒不是他多心,只是一种思维习惯。
01:【宿主请放心,没有东西,就是一杯普通的牛奶。】
林织端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几不可闻地轻叹,眼里的惋惜转瞬即逝。
还是不够大胆。
01在心里后悔地直跺脚,它就不该说那句宿主放心。
虽然它早就知道了宿主不是真的良善的小天使,但是也没想过他们玩的这么变态。
这不就显得它思维没跟上,不够格做宿主的亲亲贴心系统了吗!它下次一定改正!
景浔将早餐端到了林织面前,沉默地在他对面落座。
林织吃完了小叔子准备的爱心早餐,看着他收拾碗盘进厨房洗碗,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国外交接他工作的同事在询问一些细则,林织飞快地进行邮件回复,顺手删除记录。
景浔擦拭着有些湿漉的手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织问:“你昨天受伤的地方好些了吗,揉了药酒的话,淤痕应该会散的快一些。”
他闲谈似的说起,一双眼却直直地看着林织的脸。
林织神色温和地回应:“虽然我看不见,但应该是好些了。”
虽然是说着不存在的事情,但在他们口中似乎真的发生了这件事。
看不见?景浔心想,应该是这样,如果是林织能够自己照顾到的地方,又怎么会请他帮忙,谎言也要经得起推敲才行。
“我帮你看看。”
景浔无比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既然在林织的口中他都上手揉了,那么自然也是看过的,如今再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景浔猜想林织会拒绝,可林织没有。
“好。”
他如此应答,脱下了外衣。
他内里穿的是一件较为宽松的米色针织衫,无需多费力便能拉下。
右肩下方有着一小块淡青色的淤青,在衣服与肌肤的颜色对比下较为显眼。
林织侧坐在沙发上,扭头时脖颈与肩膀勾勒出了流畅漂亮的线条感。
自然光从上方以及侧面的单面落地窗照入,柔和光线中飞舞的细小尘埃灰蒙。
青年于构图中心,如同坠落的美神。
景浔移不开眼睛,在这瞬间甚至忘了他要做什么,入神地看着,贪图这瞬间的光景,将他镌刻在脑海中。
望着林织他早就不知道枯竭为何物,只有太多想画而来不及画下的东西。
“景浔?”
林织的姿势决定了他的视线受限,声音微微上扬,以问询的语气唤回景浔的思绪。
他并未向后转,不打算和景浔对视。
不必看见他的眼睛,不必太清醒。
“还是有些严重,不过比昨天好些,或许再揉揉情况会更好。”
景浔眼也不眨地说着谎话,朝着林织走近。
药酒被他放在了沙发上,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地方。
林织点了点头,无声应答。
景浔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他揉了揉指腹,小心地按住了林织的肩膀,俯身靠近。
不过他错估了些,他的手掌可以轻易地覆盖林织露出的那块肌肤,为了避免药酒沾染上林织的衣服,他不得不一只手将针织衫向下扯一些,一边用另一只手覆盖着林织的伤处。
肌肤触感柔滑,景浔略微僵硬地揉弄着淤青,甜香馥郁,他拉着衣服的那只手都不自觉用力了些。
宽松的针织衫因此紧绷,似乎随时有着撕裂的危险。
耳边响起教唆的呢喃,只要他再用力些,便能看见左边的那道宛如红线般的伤口,可以触碰抚弄,感受着血痂略硬微微刺手的触感。
轻轻地抽气声唤起了景浔的思绪,他感受到了掌心之下身躯不自然的轻颤。
“抱歉,我有些没控制好力度。”
景浔下意识道歉,放缓了手上的力道。
药酒味显得有些刺鼻,被揉按过的肌肤泛起红。
“没关系,不过你的手很烫,我想问很久了,你的体温比较高吗?这个天气有些冷,但你似乎不觉得。”
景浔的手很烫,按在他的后背像是灼热的火,与尖锐酸胀的疼交织,渗入皮下。
“嗯,我不怎么怕冷。”
景浔天生如此,因此他家里的供暖设备都是摆设。
答话间,他的手指从林织肩膀未有淤痕的地方划过,单纯地觉得这种触感很舒服。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举动已经过界,透着不属于他们关系的暧昧感。
林织故作不觉,无声纵容。
但他的言语和他此刻的行为却相反,提起了促使他们相遇的枢纽人物。
“那还真让人羡慕,我和锦荣都比较怕冷,秋冬天总是要裹的比较厚才出门,不过国内的气候比我住的地方要宜居一些。”
林织再度提起了他们决定好的行程,道:“一会儿就出门去锦荣的住处看看吧。”
那种幻梦般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散了,景浔微微皱眉,难掩神色的烦闷。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种情况,如果林织所有的行为都不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是为了他哥哥呢?
景浔立刻否认了这种想法,就算林织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哥哥的任何消息,也是从他身上获取,目标也是他。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当哥哥出现的时候,林织的注意力就会转移。
可要是哥哥永远不出现呢?
景浔的神色微微舒展,当哥哥不在的时候,他身为弟弟,要好好替他照顾林织才对、
嗯,合情合理。
“好。”
他低声回答,将林织的衣服拉好,抽了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掌心。
林织伸手去拿外套,发现景浔已经把他衣服拎了起来等着他穿。
“谢谢。”
林织没有推拒,穿上了外套。
先前那件大衣和黑色毛衣都没法穿了,大衣还好,毛衣能看见一条被割开的裂痕,被他搁置在了角落里。
林织没有丢弃,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景浔穿上了薄外套,将钥匙装好,迈出了家门。
景浔家里没有车,他也并不能开车,哪怕失忆的后遗症只有一瞬的分神,但不可控,如果在行车的关键时刻出现,后果很难想象。
林织打车去了目的地,下车后抵达韦锦荣的公寓还需要过一个红绿灯。
景浔太久没出门,有些不适应世界的喧闹。
绿灯出现,他随着人流朝前推进。
记忆毫无征兆地被抽取,思绪断层致使他本能地停顿。
什么都未来得及理清,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