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气氛被打破些许,林织带着笑意宽慰着少年人:“没关系。”
年长者的包容与戏谑都不加遮掩,叫人越发迷恋。
戚禾汲取着师父身上的暖意,在青年仍难掩笑意时,亲吻着他让他分神,而后深入腹地。
林织的声音逐渐变调,绵长漫出繁盛桃景。
戚禾的性子极稳,也极能隐忍,因而守着的时间也格外漫长,让人难以受住。
天色从白日到黑沉,春风拂杏花,落下花雨,吹进房内。
来去间带出几许流淌的杏花白,春食用了太多鼓鼓堆叠。
少年练剑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带着略微粗粝的剑茧揉按在青年细腻肌肤上。
“师父,怎么哭了,我喜欢听你的笑声,”戚禾温声细语,带这些缱绻笑意,揉按的动作不停,低声道,“如同先前那样。”
林织的气息不稳:“你还真是记仇。”
“对师父怎会记仇,本是我没做好,所以要多多努力勤加练习让师父不再取笑我。”
戚禾一向乖顺勤奋,是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徒弟。
他的天赋卓绝,在什么时候都如此,如同现在,不过段时间内他就已经隐隐掌握了窍门。
或斯文温吞,或浪海倾覆,只有到情深处迷乱时,才暴露些许执念来。
“师父,唤我的名。”
“师父,我是谁?”
直到他所眷恋的师父声声都唤着他的姓名,让他怎么听都听不腻时,才稍稍餍足。
天复明戚禾要了水,抱着林织去洗浴。
年轻人的精力无尽,戚禾的记性很好,还同林织追忆往昔。
“师父记不记得,带走我的那个晚上,我们也这般共浴过。”
彼时他们年岁都不大,他对师父还有着提防和陌生。
那时是师父为他洗发,如今到他为师父擦洗,柔软青丝外还有各处。
池子内水温热,然而青年身上更热,飘荡而出的絮状物污了一池水。
…………
青瓦上几只雀儿婉转啾啾,走街串巷的卖花人拨弄小鼓,春沂城在这种氛围里苏醒。
春沂是个宜居的城市,没有太多的刀光剑影,林织和戚禾已经在戚宅里住了有一段时间。
先前不少人慕名来访,现在来的人倒是不多,让人耳根清静。
鸽子飞入后宅,戚禾取下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将它递给了林织。
戚禾的眼睛在逐渐恢复,从只能看见光亮,到现在能看见模糊的景象,能依稀辨出人影。
昭芸为他诊断施针,又让他绑上了白绸,避免光刺激眼睛。
戚禾想快点好起来,自然很配合医者。
每每想起那日自己闹出的糗事,即使性子沉稳如戚禾,也忍不住想要回到那日让那件事别发生。
这绝对是他一生的污点,即使白发苍苍回想起都无法释然的事。
林织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拿出了竹筒里的纸条。
上方写的是海烨寻药材之事,药方里的七样药材,蛇云草、碧露寒天以及冰玉莲都在海烨手中,剩下的四样,两样在云虚道长那里放着,两样在他这里。
海烨不好打云虚道长的主意,便仔细打听他手里的两样,自然,海烨并不知道东西在他手中,他搜寻的时候没有暴露自己。
除了冰玉莲需要长时间的等待以外,其他的药材虽然珍贵难求但并没有绝迹,就算林织不给,海烨早晚也能拿到。
这便是云虚道长忧虑的问题,自从他知道这事和西域那边扯上关系,就知道不是毁去药方能善了的事。
林织销毁了这张纸条,嗅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药味,是戚禾在煎药。
先前云虚道长问他是否有好对策,林织答不知如何是好,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依他之见,如果想要西域圣教不凭借这种东西压中原武林一头,那就只能牢牢把这些药材把控在手中。
可他也知道云虚道长做不出来这种事,但根本也不必做,这个世界本就会消失。
林织去书房内写了信回寄,让手下用那两样东西吊着海烨,以免他做出什么麻烦事。
入夏之后,戚宅迎来了特殊的访客。
身上的银饰因为她的动作而晃动,虽又长大一岁,但她依旧是去年分别时活泼欢快的模样。
林棠给自己倒了杯茶,亲昵地靠在舅舅旁边和他说话。
“过年时我回了寨子,娘亲还爱念叨你,问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林织正欲回答,门扉又被轻叩。
戚禾正欲开门,却被林棠阻止。
“别开!我知道是谁,别给他开门!”
戚禾望向林织的方向,等他做决定。
林织微微挑眉,难道门外是海烨,他们闹了什么矛盾不成?
他派去看着林棠的人早就被小姑娘甩开了,还托话说她已经长大了,要自己闯荡江湖,林织就把人撤了,只让人关切着她最近的消息或者传言,对她感情之事也不太清楚。
林织问:“外边是谁?”
舅舅发话,林棠自然如实回答。
“一个讨人厌的臭和尚,烦死了。”
林棠打开了话匣子絮叨起来:“舅舅你不知道他有多烦人,一直跟着我,给我将什么佛经什么向善的大道理,让我别下蛊害人,可那次我没下蛊啊,那个被我逮到的采花贼,害的姑娘没了清白,我就把那采花贼丢到虫堆里吓他,谁知道他那么不惊吓,没被毒死反而被吓死了呢。”
“反正之后我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我刻意给他下痒痒蛊,他也非得追上我,念经念的我头疼。”
小姑娘苦着脸抱怨了一通,让林织和戚禾明白了来龙去脉。
林织问:“海烨呢?”
林棠沉默了一瞬,扬着脑袋哼了一声说:“他不肯吃我的情蛊,我还不给他呢!”
“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不缺他的喜欢,我又不是给他不可,难怪舅舅你们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了,我才不拘于这些小情小爱!”
小姑娘的眼眶有些红,看得出来是为这段无疾而终的喜欢而难过,但她的眼神平静,显然已经放下了。
林棠没说的是她过年回家在母亲怀里哭了好一通,母亲心疼她,说要是她真的喜欢,下蛊又如何,林棠却有自己的骄傲。
小禾哥哥说了,是喜欢所以接受情蛊,而不是因为情蛊喜欢,那样的喜欢不是真的喜欢,林棠深以为然。
林棠回答娘亲说,世间的毒蛇多的去,她没了一只固然会难过,但总能在林子里找到下一只。
娘亲被她逗笑,说她还不懂。
什么懂不懂的林棠不管,反正她不开心就不行,所以年后她就再也没有去找海烨,自己闯荡江湖去了,却被迫有了个爱念叨的小尾巴。
“我们棠棠做的对,你要做最喜欢自己的人,别委曲求全。”
林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逗了逗她臂膀上环着的那条黑蛇。
林棠点头:“嗯!”
“来者是客,小禾,清客人进来喝杯茶吧。”
戚禾应声开了门,门外站着个穿着素衣眉清目秀的和尚,他朝着戚禾合十行礼。
“贫僧清云,久闻少侠之名,今日贸然上门拜访,打扰了。”
戚禾同他寒暄,请人进来了。
下人上了茶,林棠看见清云,满脸写满了不欢迎,不过倒也没有出声赶客。
林织喝着茶同人说着禅理对弈,倒也算谈得来。
林棠听的无聊,直打哈欠。
戚禾低声问:“要不要去小睡一会儿?”
林棠点头,跟着戚禾往后边走,闻到了药味,出声询问。
“这么说你很快就能看见了吗?太好了!小禾哥哥,我真为你高兴,舅舅也一定很开心。”
戚禾唇角含笑道:“织织自然为我开心。”
林棠脚下一个急刹,差点栽倒,脸上的笑意转为惊恐。
“你你你叫我舅舅什么,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林棠直接变成了结巴,吓到口齿不清。
这真的是小禾哥哥说出来的话吗,那个身为他舅舅的徒弟最最最尊敬她舅舅的小禾哥哥吗?
怎么可以这样称呼自己师父的名字,简直大逆不道,莫名还听的让人有些不好意思是为什么!
“往后就别唤我哥哥了,或许你该改口叫我舅母。”
戚禾唇角又上扬了几分,周身充满了和善的气息。
然而这对于林棠来说,无异于活见鬼以及被雷劈。
“舅舅舅舅母?我不信!啊啊啊啊啊啊!”
林棠睡意早就被吓飞出体内,拔腿就往前院跑。
“舅舅!”
林棠声音悲愤,戚禾这厮狼子野心,他不是个好东西啊!
林织听见林棠的叫喊,微微侧身用神色进行询问。
戚禾不紧不慢地从她身后过来,一如往常。
林棠看着旁边碍事的和尚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她瞪大了眼睛,看见戚禾走过他的身边,给舅舅打扇,还给舅舅喂杏子。
这杏子是今年杏树上结的果,有酸有甜,林织咬了一口酸便推了推戚禾的手。
戚禾毫不在意,将酸果吞吃。
清云微怔,他去看林棠,蛊女面色呆滞,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林织喝了口茶压下酸意道:“你逗她做什么?”
戚禾在他耳边轻轻回答道:“我得了师父的宠爱,忍不住显摆一番。”
林织轻笑,同清云继续下棋。
林棠在房里躲了小半天才勉强接受了事实,和戚禾变成了她舅母比起来,海烨的事都彻底让她不伤心了,那算个屁。
不过她还是叫不出舅母,含糊地什么也没叫。
清云和尚早就离开了,林棠吃完饭后扭扭捏捏地问林织:“舅舅,他对你好不好?”
林织笑答:“世间再无第二个。”
林棠放下心,又跑去小小威胁了戚禾。
“你要是敢欺负我舅舅,我半夜去你床头放蛇。”
戚禾欣然道:“把我丢进虫堆都行。”
林棠站在院子里,看着戚禾走向她舅舅,忽地想起了多年前舅舅牵着小男孩来到寨子里的时候,又忽地想起他们离开寨子的那一天雾中相携远去之影,露出了笑容。
或许有些缘分早就注定了。
夜间,屋外凉风阵阵,屋内倒是热意流转。
戚禾边咬着杏果边磨,果实被催熟缀着晶亮,得闲空档,趁这个时机,戚禾提起心愿。
“师父,我想向您讨要个东西。”
“我总这般贪心不足,有了师父的心,还想要师父的情蛊。”
“师父,为我种蛊吧。”
世人不知,惊才绝艳的少年剑客,是如何在床榻间诉尽风月,只求心上人为他种下寻常人避之不及的蛊虫。
林织身上覆着薄汗,手腕轻晃,蛊铃催动铃响声声,戚禾忽地觉得心尖发痒。
那股痒意啃噬,撞的越狠嵌的越紧,似乎就越能缓解些。
林织轻笑:“你猜这是什么?”
戚禾欣喜若狂,眼眶微微发红,鼻尖酸涩。
到底什么时候,他根本不知道。
林织的声音被撞散:“不害怕么?”
林织早早炼好了情蛊,本想当做生辰礼给出去,后来耽搁了,他便也没有特地送给戚禾。
有什么比忽地得知自己所求已经被自身拥有,更叫人有安全感的事。
“求之不得,心甘情愿,”戚禾埋入了林织的颈窝,声音微微颤抖,道,“我的心早就是您的。”
不藏爱慕的敬称,是年下的赤诚。
林织轻描淡写地一句“是同心蛊”,让戚禾疯了一夜,他甚至贴心为林织续上内力。
铃响声声,不曾断绝。
隔壁院子里的林棠睡的迷迷糊糊地想,舅舅怎么半夜炼蛊,太勤奋了。
春沂的夏日,过了晨时便热了起来。
戚禾睁开眼,心里甜蜜地拥着师父的腰,很快便察觉到不对。
眼前不再是模糊的场景,而是白皙细腻带着些许红痕的肌肤。
戚禾心神一震,连忙去看师父的脸。
青年仍然在昏睡中,唇瓣嫣红,精致的面庞透着柔软无害之感,睫毛纤长,可以窥见睁眼时盈着笑意时让人沉醉的模样。
戚禾忍不住放轻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师父的面庞,恨不得把缺失的都补回来。
在头脑清明时,林织便感觉到了身边的注视感,他立刻睁开眼,撞入了一双含情眼中。
戚禾的眼睛本就生的漂亮,当灰蒙退去带有神采时,如同擦去灰尘的明珠。
这双眼里,纵使无意也有三分情,当它盛满爱意时,便望进人的心里。
林织抬手,触碰着他的眼睛,对他露出了笑容。
戚禾握住了他的手腕,发现了银链下手腕中央的小痣,莫名有些移不开眼,凑上去亲了亲。
眼睛能看见后,戚禾便不用凭借想象了。
不仅看见了师父的脸,心口,腰腹与腿,连自己当初没对上的地方也瞧得一清二楚。
戚禾想自己早该看见的,师父拥着他眼角眉梢溢出风情的模样,脑海中贫瘠所想,不及万分之一。
兴许是好事接连,没多久林织收到了关于戚横断的消息。
这一次比起四年前的模糊不清,显得确凿很多。
然戚横断多年在外不回家,近日来关于戚禾的讨论声也没有停下,他依旧没归家,情况恐怕不太好。
戚禾和林织早有心理准备,可赶到时看见情况,戚禾还是怔愣了几分。
如今的爷爷早已不是他记忆中握着刀怒气冲冲离开的那个男人,他的头发早已花白,面上带着皱纹,此刻正和乐地哄着怀里的小孩,看向他时眼里满是陌生。
“爷爷是好几年前跑到我们村子来的,那时候大家都叫他老疯子,因为他脏兮兮的又记不清楚事情,有时候还会吐血。”
舔着糖葫芦的小孩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甜滋滋的味道让他笑弯了眼。
“那天我和爹娘被拦路的劫匪挡住,是爷爷跑出来救了我们,他的刀舞的可好了,就那么两下,那些劫匪就一命呜呼了,可他之后又立刻把刀丢了,嘴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好像很讨厌他捡起的那把刀。”
“爹娘把他接到了我们家里照顾,爷爷虽然记不清楚事情,总是对着天空发呆,但是对我们很好,在我小妹出生后,他更是时常照顾着,嘴里喊着孙孙,爹娘说或许爷爷也有自己的孙孙吧,只是可能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才变成了这样。”
远处的老人对着小孩招手,小男孩立刻跑了过去。
任谁也不会相信,那个穿着布衣满脸平和的人,会是当年的武痴戚横断。
戚禾神色复杂,握着林织的手问:“师父,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他呢?”
要唤醒爷爷,让他面对他曾经因为固执武艺而被寻仇以至于大儿子全家被屠,小儿子一家遇害而他疯了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现实吗?
还是就让他在这里度过平凡人含饴弄孙的晚年,戚禾心里其实有答案,只是不忍。
林织引导道:“他是你的爷爷,你应该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戚禾点头,朝前走去。
执着于横断刀法传承的爷爷,必然是宁可痛苦不要浑噩。
恢复了记忆的戚横断昏迷了一场,再次醒来时格外沉默。
他在儿子们坟前站了很久,全然没了精神气。
“这些年你辛苦了。”
戚横断看着孙子,愧疚地长叹,因而他对于孙子的爱人也是师父没有任何不满,只有感激。
他又对林织行了江湖礼道谢,林织知他的心,所以受下了。
戚横断没有住在戚宅,而是在坟群旁寻了个屋子住,守着早就去了的妻子以及儿孙们。
戚禾并时常会过去,学习戚家绝学横断刀法。
一日,林织见他回来时,怀里抱了只白橘相间的猫。
“师父,我寻着一只小猫,我们养着吧?”
林织看着那只小猫的模样,缓缓勾唇。
原来在这里。
他早知象征着灵魂碎片心灵的猫咪形式多变,有钥匙吊坠,有猫布偶,有画中猫,还能雕刻在棺材盖上,原来还能有活的。
还是戚禾最心机,懂得寻个活物来勾住他。
“好。”
戚禾见他笑,也知道他是喜欢的,放下心来,将特地寻来的猫放在了师父的怀里。
【恭喜宿主,本次任务完成,这边帮你选择滞留七天啦?】
动画片达人01十分上道地进行询问,发挥了智能功效。
林织指尖顿了一下,抚着猫咪柔软的毛发。
屋檐落了雪,梅花枝头挂,林织坐在了廊檐下,戚禾为他煮茶。
林织原以为自己会这么平和地度过最后七天,却没成想竟然还有事端。
药方的事情不知如何走漏,戚家来了许多人。
因戚家闭门谢客,有些人甚至打算硬闯。
几声银铃起,那人便暴毙于门前。
有人不信邪,抱团想上前,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催命般的银铃又响起,大家眼见着几只蛊虫从那些人额间飞出,那些人眉心多了个血洞,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众人皆是惊骇,虽知蛊师能力古怪,但恐怖到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有。
“还好有师父护着我,若是没有了师父,我定要受欺负了。”
紧闭门扉内,戚禾靠在林织身边,即使他已经完全将戚家的绝学融会贯通,实力更上一层,也让人一副依赖着师父的模样。
林织似笑非笑,道:“看看梓珩他们寄过来的信写了什么。”
屋内烧着炭盆,暖意融融,猫盘着睡在床上,一派安然闲适。
戚禾拿着纸张看了后笑道:“他们在清关那边遇到了义诊的青寻,正同行着,他们打算开春后成亲,邀我们去七星门和清影派吃酒。”
林织低喃:“明年开春啊……”
戚禾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师父?”
林织笑着摇头,懒散道:“我有些困了,靠着你睡一会儿。”
戚禾将炭盆踢过去了些,免得太近让师父感觉到闷。
蛊铃的声音响起,戚禾的心里一麻,对上了师父的视线。
林织没说话,只是又晃了晃。
下次见了,宝贝。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正在前往下一个世界。】
第202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饥饿、干渴、疲惫、头疼……这是林织在还未完全清醒时感觉到身体传递的信息。
像是情绪波动过大后的紧绷,处于不安状态下的戒备与惊慌。
林织睁开了眼,看见了近乎刺眼的白炽灯的灯光。
身处于逼仄到好像无法呼吸的空间,眼前有着重影。
头顶忽然出现阴影,高大的男人神色冷峻,让人想到极地冰原上的猛兽。
因为靠的太近,林织能看见他左眼眉毛上的伤疤,让他看起来像是断眉。
“说,你为什么杀他?”
林织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
他这才发现,他坐在审讯椅上,手上带着手铐。
他没有接收记忆,所以没有贸然开口回答,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眼躲避男人的目光。
【01,先给我原主的记忆。】
01:【收到,马上传递!】
林织的反应落在其他人眼里明显就是逃避,另外一个警官拍了桌。
“别以为你这样就能糊弄过去,那可是一条人命!”
很吵,林织皱了皱眉,心里涌现出一阵厌烦。
不对……林织深吸了一口气,掐了掐掌心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不是他的情绪控制力,有什么在干扰他。
站在林织面前的男人眼神在嫌疑人的面上扫视,感觉到一丝微妙的违和。
在审讯的四十个小时内,这个青年有过慌张有过愤怒,持续否认自己杀人的事实,甚至狂躁地想要挣脱束缚站起来,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崩溃。
可凶手一向很狡猾,也很会表演,有时候自己都能骗过自己,他不可能心软。
从证据来看,的确是他的嫌疑最大,可就在刚刚,在他问话之后,这个人的反应开始变得很怪异。
要不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会以为换了个人。
即使闭着眼,林织也能感受到被盯上的压迫感。
林织竭力压制住了身体本能地想要扣住椅子缓解紧张的冲动,这与他不喜欢暴露情绪的习惯相反,他很快知道了缘由。
原主是个独居的三流小说家,曾经是一个乐团里的小提琴首席,做到这个位置应该前途无限,可他的精神并不稳定,他幼年便表现出这种病症,类似于躁郁症,倘若不顺心,他会更加神经质。
因为乐团里有新的足以与他竞争的小提琴手,在对方的挑衅下,原主失控动手,最终被劝离了乐团。
原主为此不愿再拉琴,只觉得耻辱,搬离了原先的城市,买了一个房子闭门不出,在这期间他迷上了看小说,尤其是刑侦推理悬疑类,看多了便想自己写。
他的文采不算好,但好在笔下的故事可看性还不错,先后出版了两本小说,有了一点名气,但之后写的东西编辑都认为没有达到出版标准。
一连被拒绝了几个故事,原主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界限,即使吃药也无法压制,家里的酒喝完了,他就出门买酒。
从便利店到他住的地方,有一个近路,是一条小巷。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一边喝酒一边提着一袋啤酒走过了那条路,然后就回家了。
昨天,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然后就被戴上了手铐,带到了警察局审讯室里。
原来昨天清晨,有抄近路上学的中学生在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根据法医推测,男人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原主正好在那个时候买酒经过,巷子前后的摄像头都拍到了他进出。
原主没有做的事情自然否认,在警察说到死者的身上有原主的脚印的时候,原主脑子空白了几瞬。
他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加上又喝了酒,所以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警察将照片给他看,上面有着极为明显杂乱的脚印,连死者的身上也有这样的踢打的印子,可见原主踢了不止一脚,而且力度不小。
监控的时间也可以证明原主在巷子里停留了一会儿,这与原主之前说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就直接回家有了矛盾。
原主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因为独居加上没有朋友,也根本没有人来帮忙,只能等到四十八小时扣留结束后,警方没有新的证据,他才能回去。
林织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原主的情绪控制能力很差,不是性格而是精神疾病,难怪对他也有些影响。
他搜遍了原主的记忆,原主真的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但原主毕竟看了很多小说自己也写小说,知道罪名不能乱认,所以一直在否认自己杀人。
警察反复地想从他口中挖出些内容,可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也说不出。
林织想,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不认识死者,和死者没有纠纷,凶器虽然就在现场,但是上面没有任何指纹,杀人动机不成立证据不足,警察没必要一直抓着他这条线不放。
从情况上来看,他完全就是个喝蒙的酒鬼,在巷子里可能被尸体绊倒了,所以泄愤地踢了几脚就走了。
除非,警察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所以他成了这个案子的第一嫌疑人。
林织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警察也不让原主好好睡觉,加上原主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他的状态才这么糟糕。
那个男人还在看他,是个很敏锐的人,林织心里下了评判。
“14日晚九点你经过那条巷子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我喝着酒,只想赶紧拿着酒回家。”
“你在巷子里起码停留了七分钟,而穿过那条巷子只需要不到两分钟。”
“可能我喝多了,在原地缓缓。”
“死者的身上也有你的脚印,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
男人坐回了椅子上,冷冷地盯着他。
那种眼神让人畏惧,甚至是压抑。
林织平静对视,扫过了审讯室里的装潢。
和他原先在的时代相似,林织从记忆里得知这是这个时代的2018.
他正对的桌子前贴了一张标语,‘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因为男人紧盯着他,林织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他身上。
这男人长得很不错,身高起码一米八五,肩宽腿长,肌肉紧实,他的眉眼偏凶厉,给人一种极强的野兽般的攻击性,就像咬住猎物就绝不送口的鹰隼。
让人很有感觉,所以即使01还没传送资料,凭借这份感觉和羁绊,林织想他应该是他的老情人。
如果猜错了,可能是他见异思迁,但应该几率不大。
【01,资料给我。】
01:【好嘞!】
林织这次的任务对象,叫做仇或。
他出生在警察家庭,被保姆阿姨照顾长大,六岁时母亲抓捕罪犯时不幸逝世,罪犯逃之夭夭。
父亲的状态很不对,被上级调任让他有更多时间陪孩子,九岁时杀害仇或母亲的罪犯再次作案,仇或的父亲申请参与抓捕,因为他的坚持所以上级同意了。
那次的行动很成功,罪犯落网,仇或的父亲心事已了,安心地在文职上做着。
情况本该如此,但警察不知道那个罪犯还有小弟,打着为老大报仇的主意,他记恨上了抓到罪犯的仇或父亲,在跟踪多日后,潜入了他家中。
保姆阿姨为了保护仇或中了一刀,仇或的父亲也重伤昏迷,因为有邻居拍门,那个人立刻逃了。
仇或的父亲在急救室身亡,保姆阿姨因为这次的事也被子女强行带走,仇或成了孤儿,被送到了外婆家抚养。
当初杀害仇或父亲的那个罪犯至今还在逃逸,仇或长大后依旧选择成为警察,不仅仅是因为父母的影响,也是为了找到那个人。
如林织所料,坐在他不远处审讯他的男人,就是仇或。
第203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并没有抬眼去看仇或,听着脑海里01的声音。
01:【这次任务对象的病症类似于睡眠障碍症。】
仇或幼年亲眼看见父亲被人杀死,并且凶手逃跑前还对他投以了威胁的眼神。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被那个凶手放过,那个凶手并没有找机会杀他,但从九岁起,仇或每年生日的时候,总能收到一束白花。
那束花可能出现在外婆家门口的信箱里,可能出现在他学校的课桌上,持续至今。
仇或今年二十六岁,十七年未曾断过。
这仿佛成了仇或难以释然的梦魇,是凶手对他无声的挑衅,仇或很难入睡,偶尔会处于狂躁的边缘,但工作后这点被他进行利用,他可以不眠不休地查案追凶,因此升迁的速度很快,如今已经坐到了如宁市刑侦大队第二支队队长的位置。
01元气满满地说:【宿主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这次01倒是没喊口号了,因为它也觉得有点棘手,不过它相信这是难不倒宿主的,那些融合的设计者的感情,一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好吧。
01:【对了宿主,这次世界解锁的功能是体力值恢复!】
林织:【嗯?】
从字面上林织能理解这个功能的意思,但又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给了他这个增益?
难道这个世界他的体力值会消耗的很快?
林织低头看着自己苍白到能看见薄薄肌肤下的青色血管的手,又觉得好像情有可原。
这具身体有些瘦弱,原主长期的宅家、吃药与酗酒的生活,使得身体远远达不到健康的标准。
思及身份,这个世界可能会存在危险,那么这个功能倒也情有可原了。
01:【就像是游戏小人有体力条那样,在消耗的时候可以进行补充哦,不过这个数值不明朗,我也没办法解析这个程序,到时候恢复的速度还需要宿主自己试验了。】
林织明白,没再和01进行沟通。
另一名警官又冷不丁地对他进行了提问,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问题。
审讯其实是个枯燥又斗智斗勇的过程,急需要耐心,面对提问林织的口供还是一问三不知式。
“警官,我可以喝杯水吗?”
林织看向仇或,声音因为干渴而微哑。
他舔着因干燥而微微起皮的嘴唇,久坐让身体各处都在哀嚎着不适。
仇或微微挑眉,看向了旁边的周二河。
周二河会意,出门给人倒水了,毕竟这还是在审讯,这人还只是想嫌疑人,哪怕关的是凶手,这点要求也还是能满足的。
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这人居然是问老大开的口,要知道大多数嫌疑人都会比较畏惧老大,这么平心静气地开口要水,和之前快要发疯的那个真是判若两人。
仇或也很奇怪,他双手放在桌上看着林织,似乎要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皮肤苍白的青年在光下如同鬼魅,眼下没有休息好的青色无损他皮囊的美丽,那双和他对视的眼眸幽深,自然上扬的唇角让他看起来好像在笑,细看又并非如此。
周二河用纸杯倒了杯水进来,放在了审讯椅上。
林织惯性地道了声谢,双手并用端起了水杯,手铐的铁链晃动发出声响。
仇或在周二河旁边耳语了两句,走出了审讯室,转头进了隔壁房。
电脑上赫然是隔壁的画面,有两个人坐在里面看着监控画面,见仇或进来打了招呼。
仇或点了根烟,其他两人也都是烟枪没什么介意的,毕竟办案劳神,有时候就得抽烟提神。
祝长东:“老大,怎么样,感觉出什么了吗?”
仇或呼出烟圈,舌尖品尝着尼古丁的味道,吐出两个字:“有鬼。”
“把他的资料再给我看一遍。”
祝长东把调查的文件夹递给了仇或,仇或翻阅了两遍,问道:“有这个精神疾病,能让人性格变得完全不一样吗?”
坐在旁边的危允君在大学的时候修习过相关课程,开口道:“我看了他的资料,他这种病会让他的情绪变得不稳定,理论上不存在双重人格的可能,不过他易躁易怒,所以失控和冷静点时候可能判若两人。”
他们坐在电脑前,只能感觉到嫌疑人从崩溃变得疲惫平静,没感觉性格变得不一样。
仇或微微拧眉,沉默地吸了一会儿烟,将烟在烟灰缸里碾灭。
不一样,不是那种情绪的大起大落,他分明从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和先前不一样的东西,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仇或毕业后就进警队实习,这些年抓了很多嫌犯,跨境抓捕的大案也经手过几件,看人不说百分之百准,但也有九成正确,他对人情绪的感知力很明显,所以能够感受到嫌疑人的变化。
只是一个抬头,他身上就没了恐惧,那不是一种知道自己没犯事的平静,而是藏住了真实情绪,普通人就算没做错事在不停地询问下也会产生自我怀疑,没案底的良民更是对公安有种天然的畏惧。
祝长东问:“等会儿时间到了,就这么放人吗?”
“放。”
“可老大你不说有鬼?”
“不是那方面,关于死者,有查到更多线索吗?”
祝长东心想不是那方面是哪方面,嘴里道:“已经打电话去他老家那边问过了,也没什么线索。”
危允君看向屏幕里喝完了一杯水安静下来的青年,道:“这案子真古怪。”
他们根据线索和经验,加上嫌疑人居所周围的监控以及对嫌疑人体内的酒精浓度检测,其实已经可以免去这人的嫌疑,可除了这个人以外,他们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那条巷子本来就很黑,以前还出过治安问题,所以晚上基本不会有人从那里过,以至于监控除了拍到嫌疑人以外,就是第二天清早的那个中学生了。
死者名叫岳吉祥,男,二十三岁,外来务工人员,是装修的水泥工,平时很少和人来往,工友也说他是个老实木讷的人,没有和人起过矛盾。
那条路是他回出租屋的快捷小路,也算得上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的身体中了三刀,呈现倒三角,致命伤是尖角处的伤口,造成了大出血。
这三刀下手都很稳,不是喝了酒的人的精准度,而且岳吉祥作为一个青壮年男子,和嫌疑人对上,谁倒下还真不一定。
他们一直盘问也是想问出更多线索,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那么从时间地点来说,这个青年可能知道什么。
审讯室里,周二河问道:“你在巷子里停留的七分钟里做了什么?”
“我真的不记得。”
“你踢了死者,你踢他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向你求救?”
“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在那条巷子里还看见别的人经过,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我没印象。”
林织放置在审讯椅上的手不自觉握拳,神经胀痛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他竭力地压抑着怒意,可眼神还是不免透露出冷意。
大脑似乎无法负荷太多信息,在接收到不喜欢的信息的时候下意识的抗拒。
林织在记忆中真的找不到关于14号晚上的内容,在那些记忆碎片里只有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又一次被拒绝的稿件,被按下删除键又被恢复的文档,扫落在地上的大纲,稿纸纷飞,被啤酒浸湿。
和着酒一起被吞服的药片,烦闷的天气,扫便利店付款码时‘滴’的声响,那条长巷子和以往好像没什么区别,记忆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人。
可警察做过鞋印比对,出现在被害人身上的脚印的确和那晚原主穿出门的鞋子一致。
记忆欺骗了他,林织想,大脑藏匿了很多东西,连原主自己也不知道夜晚那七分钟里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他也同样好奇。
仇或看着电脑屏幕里的青年,心想真的不一样,可似乎谁都没感觉出来不同,但如果是之前的那个人,现在早就已经激动地站起来怒吼着回答了,而不是这幅平静中隐隐透露着失控的模样。
四十八小时时间到了,林织在笔录上签好字后被解下了手铐,带离了房间,去走了程序。
危允君道:“最近请不要离开本市,有任何情况可以报备,忽然失联可能会被通缉,请您配合我们。”
林织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在里面存入了她的电话号码。
离开警局前,林织看见了在办公室里抽烟的仇或。
他站在那里,身上穿了件黑色T恤,勾勒出身体线条,像是沉默巍峨的险峰,隔着透明的玻璃和他对望。
林织敲了敲门,微微仰头看着他说:“警官,我的手机关机了,没钱打车回家,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青年的面上带着笑,形状漂亮的眼睛给人一种柔软无辜之感,略长的头发让他身上的颓靡感加重,想到他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更有种神经质的怪异。
仇或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烟,掐灭后捞过宽大的外套穿在身上,拿起了钥匙。
林织略显古怪地跟在他的身边,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情人的底下是不是翘了点?
主要本来那地方也很显眼,有点变化就更显眼了。
只是仇或面色坦然,加上已经被衣服遮住,林织也无从追寻。
他倒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所以只是奇怪。
仇或开的是自己的车,上车后先开了瓶矿泉水喝。
他知道自己的精力一向很旺盛,进入性成熟期后,需求量也极大,每晚要冲很久的冷水,要么就通过训练发泄出去,每天早上还得进浴室待一个小时才能出门上班,有时候忙了几天积攒的更是让他烦不胜烦。
这种事对他来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获得机械快感,他没有想找人的念头,也没对人随便立过,谁知道现在是发什么疯。
在身边青年系好安全带后,仇或踩下了油门。
那天是他带人上门铐的人,自然知道人住哪儿。
不过车却没停在林织小区门口,而是在便利店前的停车区,不远处就是那条死了人的巷子。
“下车。”
仇或拔了钥匙,让林织下来。
林织开了车门,跟着人一块走到了便利店门口。
“那天你在这里买了一袋啤酒,开了一瓶边喝边往前走。”
“对。”
林织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那条幽深的巷子走去。
这条长巷子位于两个建筑群中间,阴影几乎将光亮遮蔽,哪怕是白日,一眼也似乎望不见底。
第204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时值初夏,白日已有些闷热,但走进巷子却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
幽幽绵绵,往人骨头缝里钻,涌到四肢百骸,
林织走的很慢,回想着模糊不清的记忆。
当时原主提着东西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往前走,双手都没有空闲。
林织就这样走到了巷子三分之二的位置,被仇或喊停。
林织停了下来,看向了右手边,那块地方有一小滩干涸的血迹,上面覆了些灰尘,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根据警察所说,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九点零三分拍到了原主走出巷子去往便利店,九点零五分死者经过那条巷子,一分钟后原主走进那条巷子,九点十三分另一个巷子口的民用摄像头拍到原主走出,死者永远留在了巷子里。
在此前后两个摄像头都没拍到有人进出巷子,从时间和地点上来看,似乎只有原主有可能动手。
但原主没有杀人动机,从体型体力以及状态上,原主很难完成短时间内杀人这一点。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林织想要是原主没有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买酒,或许这就是个悬案了。
因为前后只有一两分钟,凶手行凶后不可能那么快离开,原主很大概率碰到了凶手,可如果和凶手碰面了,凶手为什么不杀了原主这个目击证人?
虽然原主喝的醉醺醺,但未必不记得事情,陌生人也不知道他有精神疾病,凶手为什么放过了他?
在巷子里的七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察那么执着地询问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甚至有可能以为凶手是他认识的人,总之他是这起案件的突破点。
林织按住了太阳穴,神经似乎被人扯动,一抽一抽的疼,让他情绪忽然变得很糟糕。
“想起什么了吗?”
仇或的声音忽地在林织的背后响起,让他身体下意识紧绷。
仇或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完全将他笼罩在阴影里。
“没有。”
林织摇头,抬头看向了窄窄的天空。
这里是城市幽暗的缝隙,像是上帝之手无意留下的墨痕。
周围两栋大楼的建筑风格相仿,应该说这种建筑百分之九十都很相似。
两边的墙壁都有着斑驳的脏污,垃圾桶拜访在巷子口,有着腐臭味。
两边大楼都是到三层楼高的位置才开了窗,但是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些都是封闭的玻璃,并没有开口的窗户。
仇或看着青年看着墙壁和窗,抬手在墙壁上碰了一下,捻着手里的灰尘。
“根据负责这片区域的清洁工所说,她们大概是两天打扫一次巷道,14日晚八点她们在这里做过一次清理,但他们只负责地面上的垃圾,这些墙面许久都没有人擦拭过,早就落下了厚厚的灰尘,只有这块地方干净点。”
仇或指了指他所说的地方,也就是死者倒下的地方。
死者被发现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背后沾了灰尘,那块地方的灰尘形状不规律,初步可以判断是死者在挣扎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警官的意思就是说,没有人通过爬上墙面离开这里。”
“没错。”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仇或仔细看了两边墙边,如果凶手凭借某种方式从大楼离开,那么两边的墙壁上肯定会有痕迹,但事实并没有。
如果这个青年不是凶手,那么凶手是通过什么方式离开的,也是他们思索的关键点。
仇或紧盯着林织的反应,他的话也说明只有青年一人在那个时间段进出,但青年面上并没有焦躁与惊慌,反而显得很平静。
古怪,仇或在心里评判。
他们走出了这条巷子,再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林织的居所。
林织礼貌邀请:“警官,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仇或拒绝的很干脆:“不了。”
“那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如果我想起什么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也可以第一时间向你求助。”
在明亮的日光下,青年的肌肤越显病态的白,那是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结果,他的眉眼含着笑意,比起平常的市民向警察求助,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仇或看向他,目光沉沉。
不过两句话,这人就把自己的嫌疑人身份转为了证人,甚至是可能遇见危险的证人,显然他很清楚他遇见了什么事情,那么他口中的不知情也就有待商榷了。
那种割裂的怪异感越发明显,虽然知道危允君也留了号码对接,但他依旧点头。
“我的手机没电了,所以只能留我的号码让你回拨了。”
林织伸手展示了一下手里黑屏的手机,示意仇或拿出手机。
初夏青年穿着长袖长裤,伸出手时露出一小截手腕。
薄薄的皮下可见青色血管向上蜿蜒,因为白手腕中央的小黑痣便格外明显。
仇或的视线在上方停驻了几秒,拿着手机点开了拨号页面。
林织报了手机号码,看着仇或拨出又挂断。
他道:“还没问你的名字。”
“我姓仇。”
“原来是仇警官,那我先走了。”
林织挥手示意,转身离开。
他并不打算做太多,靠近仇或这样的男人,就得要依靠事件交织的更紧密。
青年在仇或眼中略显清瘦的背影走远,仇或拿了根烟咬在嘴里却没点,微微皱了皱眉。
莫名地脑子里忽然闪过他捏着青年白皙瘦弱的后颈的画面,简直怪异。
仇或叼着烟返回了那条巷子,停留了一会儿后回了便利店那停着的车子里,没有回警局,而是开到了另一边,在嫌疑人居所不远处停车熄火,观察着上方。
仇或虽然重欲但从没胡来过,可今天的老二确实不给面子,抽烟抽的他心里的火越发旺盛。
高大俊朗的男人一只手吸烟,一只手用纸巾裹着弄,不带感情的沉冷眼眸始终紧盯着嫌疑人的家,指间火星明灭,显得肃冷又颓靡。
林织坐电梯上了六楼,打开了指纹锁。
原主买的是精装房,一梯两户式公寓,面积一百三十平,一个人住算是宽敞。
刚打开门,林织忍不住深呼吸调节情绪。
入眼堪称一片狼藉,有原主自己造成的,也有警察搜查时留下的入户痕迹。
林织虽然算不上有洁癖,但对卫生的要求也很高,同样他有领域性,非常不喜欢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感觉,这样的房子简直给了他双重的恶感。
他的情绪波动本不会太明显,但在精神疾病的影响下,这些情绪被无限放大,让他蒙生了一种想要放把火把这里烧干净的想法。
当然,他清楚,活只会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糕,那种无处发泄的破坏欲越发浓烈。
林织并不打算向原主那样摔碎眼前可见的所有事物,他捏了捏眉心,绕过狼藉去往主卧。
主卧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随意堆放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挑战林织的神经,林织面无表情地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忍无可忍地去往了浴室。
他早就感觉到不适,身上冷却的汗液和难闻的酒味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想洗澡,但情况不允许,他忍到了现在,也多亏仇或能忍受,如果是自己大概不会允许自己上车。
情绪的难忍如水一般冲刷掉了林织面上戴了许久的虚伪和善的假面,露出了他挑剔冷漠的一面。
在浴室洗了大半个小时,林织擦着头发拿着吹风机吹干。
因为事业的打击,心高气傲的三流小说家疏于打理自己,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以下蝴蝶骨的位置,林织用皮筋随意绑着,看着镜子里神色冷寂的青年。
这具身体和仇或的年纪相仿,甚至要比仇或大几个月,和他自身死去的年纪也差不太多,和他本来都长相很像。
林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个惯性的笑容,而后发觉这大概就是他的脸,只是他太久没有看见自己冷脸的表情,以至于自己都觉得陌生,认不出来了。
还挺好笑,林织忍不住笑了,镜子里的青年也跟着牵动双唇,那双长得漂亮的眼眸在盈盈笑意下越发显得柔软无害。
林织看着,笑意渐渐止了。
01有些担忧道:【宿主,你还好吧?】
【没事。】
林织收回视线,他离过去已经太久,记不太清曾经了,也无妨,总归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从主卧起林织开始收拾自己要住的地方,当然不是大扫除,他将那些皱巴巴的衣服全部丢进了袋子里,所有他不喜欢不需要的东西也都尽数丢在了垃圾桶里。
房子里有专门的书房,但失意的原主已经不止在书房里写东西,客厅里也散着他写不下去的那些灵感和大纲。
林织挑了几张看,原主觉得这些都是垃圾,他则不然,这何止是垃圾,简直是有碍观瞻的排泄物。
他将这些东西捡了起来,放进了碎纸机里。
林织还在床底下发现了已经落灰的琴盒,内里的琴许久没有养护,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
林织擦拭了一下灰尘,将琴拿了出来。
原主因为坐上首席又被劝退所以视拉琴为耻辱,但他即使再失控砸毁了房中的一切,也没有摔碎这把琴,只是把它藏了起来。
林织对古典艺术颇为喜欢,也短暂地修习过一段时间的小提琴,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他其实并不擅长,不过原主的知识还在他脑海里,他倒也可以试试。
两个小时后,这个房子空了很多,客厅里堆积的东西如同小山。
林织打电话叫了家政来收拾以及打扫卫生,自己则是带着琴盒离开。
其实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林织没办法在那样的家里躺下,加上精神的亢奋,他索性出门。
在手机上打了车,林织在手机上搜索了一番,去往了最近的琴行,将琴送去保养。
从琴行出来后,林织又打车去了医院。
原主的药已经快吃完了,他浑噩的时候全然不记得剂量,林织需要重新了解。
林织来的匆忙来不及预约,挂号等了好一会儿,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01正在偷偷更新动画片资源库,被宿主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到起飞。
【调一下任务目标的位置。】
林织感觉到了一道存在感很微弱的注视,没有规律的出现和消失。
01立刻进行显示,发现任务目标就在宿主的不远处。
01利用医院里的摄像头,将影像呈现给了林织。
带着帽子的男人正低头专心玩手机,手里拿着医院那种手填的挂号单,看起来就像是医院里随处可见的病人。
他的位置处于林织的视角盲区,却能很好地观察到林织的动向。
林织知道仇或在附近更放心了些,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疲惫如同洪水般袭来,让林织的意识模糊,让他01注意周遭便睡了过去。
仇或放下了手里的病历本,不免觉得青年也太过心大,这种情况下就这样睡着,也不怕遭贼。
美人睡着哪怕只露出半张侧脸也引人注目,有人在不远处停下偷偷打量,坐在青年旁边的阿姨被叫号起身进去的时候,那人逮准了机会,想坐在青年的旁边。
他屁股刚一坐下,就对上了一个戴帽子的高大男人的眼睛。
“起来。”
瞧着男人结实的身板,那人没敢争执,灰溜溜地站了起来。
仇或也没坐下,反倒走远了些,倚靠在墙壁上盯着那个男人。
在他的注视下,并不挂这个科室的男人脚底抹油似的走了。
仇或也分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林织睡了一会儿,听到自己名字后走向了诊室,途中听着01描述着刚刚的事。
01就知道那些融合的情感会影响到其他的任务对象,想到救赎难度降低,世界将迎来美好的明年,01就喜滋滋,幸福的感觉真是太好啦。
林织听着它的开心劲,也跟着弯了弯唇。
诚然,情人这种即使新的碎片不认识他,但也仍然对他有感觉的行为,稍稍取悦了他。
医生见到林织,忍不住有些头疼,医生最怕遇见的就是不配合不信任的病人,这位年轻人倒也没有不信任他,但在不听话在这方面,还真是做到了极致。
他这种疾病本来就需要情绪疏导,但他基本不来,而且拿药也不准时,时常不接他的复诊电话以及拿药提醒,他一来医生就知道他的药不按剂量的吃完了。
医生进行了例行询问和检查,却发现青年的情绪控制力提高了,这倒是个好现象。
他苦口婆心地将之前说过好多遍的话进行重复,青年并没有表现不耐烦,而是很安静地听着。
从医生的话中,林织较为详细地了解了这个病。
这是一种和躁郁症类似的精神疾病,表现特征为情绪控制力差,易躁易怒,有较强的破坏性和厌世感,患病者的情绪会被放大,容易被刺激,要时常进行情绪发泄和疏导,一旦压抑爆发时情绪会反弹的更加厉害。
医生曾劝过原主入院治疗,但原主非常抗拒这一点,他独居加上也没有伤人事件,所以也不用进行强制治疗。
林织拿了药离开,护士准备叫号的时候,仇或站在了医生的诊室内。
医生刚想提醒不能插队,就见对方亮出了证件。
“抱歉,只需要耽误几分钟问个问题。”
“林织的病,催生第二人格的可能性是多大?”
医生想了一会儿笃定道:“几乎为零。”
楼下,林织伸手打车。
通过仇或的坐标移动他大概明白对方的意图,不管是了解他的病还是对他起疑,都没有关系。
仇或很敏锐,他在刚一打照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织坐上了车,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和琴行约定好两天后去取琴,因此在家附近吃了东西后就准备回去。
住所旁边有家宠物店,经过时能听见狗吠声。
林织在玻璃窗前驻足,看见了箱子里的小萨摩耶。
软糯糯的雪白团子,林织想起了很久以前和明遥养的那只小萨摩耶,隔着窗户对着小狗笑了笑。
他又想起了戚禾抱来的那只白橘色的猫,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宠物店。
这个世界他的状况不太稳定,还是暂时不考虑养宠物,以免照顾不好。
电梯上行,两个家政正在提着最后两袋垃圾往外走。
林织进门舒心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是焕然一新,但也干净整洁了很多,那些被毁坏的东西处理好了后,房子显得无比空荡,林织也不打算添置。
付了钱后,林织关上了门。
主卧的床单被子都被更换过,林织又洗了个澡,用温水吞了药,在轻微的头疼中睡了过去。
长时间的酗酒已经精神刺激,在药物的作用下,林织睡的很快。
不过他睡的并不安稳,梦里的那条长巷漆黑幽冷,风呼呼的吹过,宛若鬼哭。
世界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颠倒过去。
他歪歪斜斜地走着,入口冰冷的酒让胃部隐隐作痛,反应更加迟钝。
行走的过程中,好像被什么绊倒,差点摔跤。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这么不顺心,为什么连走路都要被绊到,所有的愤懑堆积在心头,在那一刻喷薄而出,随后一头栽倒。
林织猛地睁开了眼睛,按住了胀痛的太阳穴,头似乎还在晕着,因为梦里头着地的碰撞胸腔内心脏快速跳动,仍有余悸。
额头出了冷汗,林织打开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对着镜子他拨开了头发,仔细地摸了摸头上,可头上并没有摔倒起的肿胀,从镜子里也看不出异样。
林织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主卧的窗帘紧闭不透光,林织从手机里看到了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他倒了杯温水,坐在了客厅小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外面零星亮着的灯火。
那是原主的记忆碎片,大脑以梦的形式将他有意无意忘记的事情返还。
原主醉醺醺地经过巷子,浑然不觉一起杀人事件就发生在不远处,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被死者的腿绊倒。
那时候死者是不是还活着不得而知,被绊到差点摔了一跤的原主怒不可遏,喝醉加上精神状态失控,让他将不顺进行了发泄。
他踢着绊倒他的腿,好好发泄了一通,又继续往前走,这次没有人绊他,他还是没站稳,往前栽倒。
林织忍着头疼继续回想,这些碎片刺激了记忆,又出现了更多。
摔倒了,但是没有摔到头,没错,是这样。
左手提着的那袋啤酒给了他支撑,手肘撑着一堆酒,他只是趴在了地上。
那里坐着刚刚绊倒他的人,还有……林织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他从记忆里看见了一双眼睛,藏在坐着的那个人身后。
喝醉的原主看到了又好像以为是喝多的错觉,他赶着回家继续喝酒,所以又站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又歪歪扭扭地往巷子外走。
那个人就是凶手,在原主离开后他还在巷子里。
他是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的?
因为觉得原主没有看见他,所以才没对醉鬼下手吗?
林织竭力地想看清楚那双眼睛都样子,可始终隔着迷雾,完全无法分辨具体的模样,太阳穴旁的青筋跳动,林织抓着自己的长发,手指不断收紧,
玻璃杯撞到墙壁后碎片飞溅,还未喝完的温水淌在地面上。
林织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拨通了手机里最新存的联系的电话号码。
凌晨三点,勉强有一丝睡意的仇或被手机铃声吵醒,看向来电备注,立刻按了接听。
听着青年的话,仇或若有所思,如果凶手躲在死者的身体后,那么墙壁那块地方的大片痕迹也有了解释。
“可惜我记不清那双眼睛长什么样子……”
林织一边讲电话一边捡起玻璃碎片,不小心被碎片划伤了手指。
指尖传来刺痛感,很快冒出血珠。
林织的脸色变得极冷,并非是因为受伤,而是自己的愚蠢。
他明明知道徒手捡玻璃碎片容易受伤,却还是选择了这种方式,他明明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虑以免行差踏错,最好要万无一失,以免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可为什么刚刚还是这样做?
不可以失败,不可以犯错,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完美。
林织从没有觉得算计会让他很累,因而更难以容忍自己的失误,看着手指上的血珠,林织忽地充满了厌烦。
即使他知道这是因为原主的病,也不可避免地在这个瞬间对世间的一切失去了耐性。
大块的玻璃碎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破坏带来的发泄欲在瞬间简直让人上瘾,林织面上流露出些几不可见的笑意。
“仇警官,普通市民现在需要帮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帮个忙。”
林织挂了电话,没再收拾那堆碎片,用纸张按着伤口。
仇或耳力好,自然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还未回答,电话便传来一阵忙音。
仇或没多犹豫,林织是眼下这起案子的关键,关于他提到的线索,他也需要询问一番,加上入睡对于仇或来说本就是件困难的事,如今被吵醒了恐怕也难以好眠。
十几分钟后,仇或进了林织的家门,看着弯腰将水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青年,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能铐住我吗?”
林织伸出双手,其实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本意不是如此,而是更为直白的发泄情绪的运动方式。
可挂断电话后他就冷静了,眼下这个案子,仇或断然不可能昏头身为警察和嫌疑人搞到床上去。
在见到情人后,他不再烦闷的情绪其实也很好证明了一点,他也不是想做,只是想见他而已。
人来都来了,他便顺手织网了。
“我的病严重起来有自残甚至自杀的倾向,我不想伤害自己,可我怕控制不住,警官,帮帮忙吧。”
青年俯身望着坐着的男人,柔软的眼眸带着些恳求,可又分明藏着些笑。
第205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不能,”仇或拒绝的干脆利落,他抬头问,“你要我帮的忙是这个?”
仇或不会公物私用,除非眼前的青年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或者有了违法犯罪的行为。
显然,即使青年从表面上看还很平和。
何况这种情况青年也不可能次次求助别人,他能帮的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
“还真是不助人为乐。”
林织稍有遗憾地放下了双手,坐在了仇或的身边。
他没紧挨着仇或,也没坐的太远,恰好是侵入了社交安全范围又还在人的忍受范围内的距离。
仇或的鼻子也很灵敏,嗅闻到了青年身上传过来的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发露的甜香味,很好闻,让人有种精神放松的感觉。
他问:“你的药呢?”
林织有些懒洋洋地答:“吃过了,医生说不能过量,可情绪上来有些控制不住,我只能尽量忍着了。”
仇或提到了此行的目的:“因为那双眼睛?”
“那的确也让我头痛。”
林织没提及真实原因,他并不只是因为捡玻璃碎片划伤手而失控,但解释起来太繁琐也太浪费口舌,索性不说了。
仇或也没再问,而是道:“可以把你想起来的情况再仔细复述一遍吗?”
林织点头,见仇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开关后放在了茶几上。
林织将那些画面又描述了一遍,听着仇或询问。
“除了那双眼睛你有没有看到其他身体部分?”
“没有。”
“那双眼睛有没有什么特征,你是否能画下来或者描述出来?”
“不能。”
林织回答的很果断,毕竟他先前就为此头疼过,他看着因为他的反应没有丝毫不耐的男人,身体向他倾斜,好奇问:“警官不怀疑我说的话可能是错的吗,也许这些是我想象出来的,毕竟那天我喝多了,加上我还有精神疾病。”
“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会尝试。”
仇或的语气沉稳,没有对林织表现出明显的信任或者是不信任。
他的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问:“你家有没有大型抱枕,我们来情景重现一遍。”
“没有,”林织摇头,指了指客厅角落里那颗富贵竹道,“只有盆栽。”
那盆富贵竹被仇或搬到了客厅中央,他让林织演示一遍摔倒的细节。
林织随手拿了沙发上的抱枕,充当那晚拿着的啤酒。
因为只是演示姿势,林织没有真的往下摔。
他跪坐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仰头望着高大的男人说:“我差点被绊倒后没有站稳,腿软往下摔。”
他一边说着,身体一边前倾,左手按在了地上支撑着身体,形成了跪趴的姿势,右手拿着抱枕压在了右手小臂上。
青年的上衣因为他的动作向上牵引,露出了白瘦的腰,仇或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的头很晕,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从地上起来,我低着头,在手臂和身体的空隙里向后望,看见了一双眼睛,按照高度那个人应该是蹲着,当然,他躲在那个人身后,也只可能是蹲着。”
死者坐着,伸出的腿绊到了人,凶手就躲在死者和墙壁的空隙间,紧紧地盯着他。
仇或把富贵竹搬到了相应的位置,询问着大概的高度进行思量,这一步可以用来推测凶手的体型,他的心里隐约有了点模糊的想法。
直起身时,他看见青年在揉膝盖。
这两天升温,夜里也有些暑气,青年穿的短款睡衣,刚刚膝盖直接接触地面。
青年的皮肤白,因而红痕便更加明显。
仇或有些诧异,不过才两三分钟而已,红的这么快。
“谢谢你的配合以及提供的线索。”
仇或关掉了录音笔,对着林织致谢。
“为了摆脱我的嫌疑,这是应该的。”
见仇或一副打算告辞的模样,林织又开口道:“这么晚了仇警官还要回去吗,不然在我这睡下,我这里有客房,当然,我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要是凶手知道我看到了他,他恐怕不会放过我。”
仇或将录音笔放好,听着这话,低着头看着不远处在明亮光下和他对视的青年。
青年最后两句话放的很轻,他抱着抱枕看起来很没安全感,但姿态并不是瘦弱可怜,而是一种极为怪异的平静。
那双眼眸幽深,如同流淌的暗河,仇或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分明口不对心,却有种让人相信的魔力。
好像如果他走了,他会变成一具冰冷且面带微笑的尸体,又或者凶手会死在他的手里。
仇或忍不住皱眉,无论是哪种画面都让人不太舒服。
“不用客卧,我就在这里,明早离开。”
仇或坐在了沙发上,也算是某种应答。
林织应答:“谢谢。”
林织去了书房,没留在里面,而是抱着平板电脑走了出来。
途径阳台,看见那一片没有被整理的玻璃碎片,林织冷冷地望着,没有收拾的打算,光是看着他都感觉自己的耐心消减了些。
客厅开了盏小灯,林织靠在沙发上,打开了文档。
林织写过故事,但已经是学生时代的事情,当时为了什么活动写的古典文学,内容他早已经记不清。
原主不是个出色的作家,林织自身也不是,他看着空白的文档思索了好一会儿。
贫瘠的创作力和枯竭的灵感能把任何一个以文字为梦想的人绝望,原主在这种绝望里颓唐,以至于林织在思考时,这些念头还时不时会干扰他。
这些让人丝毫不感兴趣,无论是他的文字故事还是他的思想和灵魂。
根本就没人会喜欢,编辑委婉地劝他考虑一下市场的偏向,说明他早就写的老套过时,而这是他能力的极限。
他似乎永远做的不够好,无论是小提琴还是写作,好像都是高开低走的模样,就算他当初不打架他也坐不稳那个首席的位置,他知道所以他害怕,他不是不够努力,而是他就是一个这样平庸的人。
世界允许平庸的人犯错,可他不甘心。
林织捂着微疼的头,有些心烦意乱地呵斥脑海里的声音闭嘴。
他握着平板边缘的指骨泛白,胸膛微微起伏。
他从不会不甘心,他只是不能,然后变成了一种习惯。
在成长过程中,林织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他不能犯错,他们将他捧在手里告诉他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他的身上承载了多少希望,他的错误会被无限放大,慎重一定要慎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思虑再三。
他将算计变成了习以为常,因为越长大接触的东西越多,犯错的成本也就越高。
指尖被划破的血口早就已经结痂了,此刻却好像隐隐作痛。
身边的情人对他还陌生,根本不是他能想用就用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林织想把手上的东西砸出去,看着它四分五裂充斥着裂痕的模样,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将平板放在了沙发上,弯腰拉开了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了药。
医生开了三种药,林织手指微微发抖地往外倒出褐色的药丸,又从铝箔中弄出药片,在拆胶囊的时候手腕被握住了。
“医生说了,药不能过量。”
仇或看着他,面上并无太多情绪。
林织看着他,拿着要的那只手忽地松开。
药丸药片四散,仇或一时不察被推在了沙发上,他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以为青年要袭击他,尽管他并不觉得以青年的力气能把他怎么样。
然而青年并没有那么做,他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与他贴的很近。
“警官,你既然不愿意满足的我的需求,也不愿意让我吃药,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你可以睡觉,而不是对着电脑发呆。”
仇或给出了提议,而他没有啰嗦,他一只手握住了林织的胳膊,一只手抄起了林织腿,就这么站了起来顺便把林织扛在了肩上。
林织有些错愕,就这么被扛回了房间里,仇或动作利落地把他扔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如果凶手能爬到没有管道铺设的六楼并且从安全窗里钻进来,记得呼救。”
门被仇或顺手关上,房间里陷入死寂。
林织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门口,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01有些胆战心惊地问:【宿主,你没事吧?】
林织笑道:【到底是他有病还是我有病?】
01沉默了一瞬,支支吾吾道:【就目前的这个情况看,都有吧?】
01有些欲哭无泪,宿主意识投射进躯体的时候,会优先选择离任务对象最近羁绊较深的角色,这个权限不在于它,它没办法决定宿主进入什么样的身体,它也不知道会这样。
它在给出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和宿主哭过了,但宿主并没有怪它,呜呜呜呜它好爱。
林织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没什么睡意,索性开了灯,平心静气地写下新小说的第一章。
故事开头以主人公喝醉酒被告知涉及一桩杀人案起,到他想起梦中的眼睛为终,林织的行文简洁,足够利落干脆,他将第一章文档发给了编辑试阅,合上了电脑。
清早五点,仇或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装潢思绪迟钝了一瞬。
他已经做好了放弃睡眠今早离开的打算,没想到竟然睡了一个小时,而且怎么睡过去的他都忘了。
仇或看着精神抖擞的老二,无奈地借用了别人家的卫生间,打算洗个冷水脸就回家洗漱处理。
浴室外摆着脏衣篮,青年昨日穿出门一会儿的衣裳搭在上边,包括白色的四角棉质内库。
仇或低头啧了一声,眼神沉冷道:“真他妈畜牲。”
第206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到底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他的视线在那叫贴身衣物上打了个转,又收了回来。
冷水并没有让身体变得更加冷静,仇或感觉到了些许棘手。
林织对他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当然这种情况只从昨天开始。
仇或试图弄清楚林织身上的异状,现在不仅弄不清楚,反而有了更多的困惑。
他倒是没有往怪力乱神的方向想,在唯物主义战士的心中,那是一条不会被设想的道路。
水滴顺着仇或的眉眼轮廓下落,深邃的五官如同被雪水浸泡过的利刃,透着锋芒。
从卫生间走出后,仇或看见了小阳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
他的脚步顿住,脑海中闪过一种莫名的想法。
这些碎片或许不会被房屋的主人清扫,它们会一直在这里存在,如同生长在这里一般,成为这个房屋的一部分,在漫长的时间里生灰蒙尘结网。
…………
金色的光芒散落在城市的上空,带来些许灼热。
林织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不必问01他也知道仇或早已经离开了。
林织拉开了遮光的窗帘,让有些阴冷的房间里有了些生气。
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里洗漱之后,林织才走出了房门。
昨天晚上客厅角落里被搬动的那盆富贵竹早就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闪烁到面上的光点有些刺眼,林织遮了遮眼睛,发现了光点的来源。
阳台上的玻璃已经被人清扫过,林织蹲下身,捡起了那一小颗“漏网之鱼”,丢进了垃圾桶里。
或许在角落里还有没被清扫干净的碎片,但在过盛的阳光的照耀下,迟早都会被弄个干净。
“我们警官真是人美心善。”
林织伸了个懒腰,戏谑地低喃。
如果这个形容被如宁市的刑警们听到是用在仇或的身上,恐怕会惊掉下巴,刑侦大队第二支队的警官们尤甚。
危允君打了个哈欠,敬佩地看着钢铁一般的队长,上午有个坠楼案队长才赶去案发现场处理了,回来就继续抓着她继续看那段她都快看烂了的监控。
老大已经一动不动看了快一个多小时了,她跟着看,看的眼都花了,都没看到那个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去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真是邪门。
那块地方的位置比较刁钻,出口一是一个住宅的民用摄像头,像素不是很清晰,只能拍到一段距离,并不是正正好对着巷子口。
出口二也就是便利店那一块,便利店门前的摄像头可以笼罩住巷口,来去的人都会被收入其中。
“你来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仇或按下了暂停键,倒退回去重播。
他用的最慢的倍数,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无比迟缓。
单看这一段好像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就是一只鸟从摄像头前掠过。
危允君精神一震,对着短暂黑下去又亮起来的画面努力的看,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像真的是,在这只鸟飞过去的同时,好像真有什么东西从那个巷子里出来了!”
不是她眼力不好,实在是像素不好的视频被放大,简直成了模糊的一块,仇或说的东西又很不起眼。
那是出口一的民用摄像头,虽然这个摄像头并不是正好对着巷子口,但也笼罩了百分之八十。
警察这边找人试验过,只有小孩子经过那里才不会被这个摄像头拍到,如果是个初中生,都会被拍到半边身子,至于成年人那就更不用说。
凶手不可能是个小孩,所以在警方看来摄像头只拍到了林织,没有其他人。
“老大,你这也能注意到?”
危允君何止是敬佩,简直是肃然起敬了。
当时本就在夜里,拍的不是很清楚,更别说还有一只鸟飞了过去,就这仇或居然能看到一个闪过去的东西。
她办了这么久的案子,也知道线索往往存在于蛛丝马迹之中,但这未免也太细了。
危允君欣喜:“这个时间在林织离开之后,那么他才是当晚最后离开巷子的人,他才是凶手,也就是林织看见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再看这里。”
仇或又拉了一段视频,是出口一八点五十四分左右的画面。
“同样也是鸟飞过去,怎么这么多鸟?”
危允君嘀咕,她之前看监控的时候没有太过注意,因为这个时节鸟雀本来就多,而且这些鸟只是飞过摄像头,并没有停住挡住摄像头。
但和凶手的行踪放在一块,让人觉得不同寻常。
“显然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早就知道死者的活动规律,他并不是在便利店那个巷口尾随死者进入,而是从另一个巷口进入,在原地等候死者的到来。”
仇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从椅子上起身。
凶手很聪明,他早就踩过了点,知道摄像头会拍到哪个地方。
动物或许会为人遮掩踪迹,但不会这么凑巧,一次是偶然,两次就不是了。
凶手大概率驯养了一只鸟,在鸟飞过摄像头的空挡快速进入巷子,行凶完毕之后,利用这个方法再次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会有人正好进入那个巷子,便匆忙地躲在了死者的身后。
便利店的那个摄像头没有拍到凶手十分正常,因为凶手根本就没有在那里出现。
危允君高兴了一会儿然后咬牙切齿道:“这小子哪里都没露,我们上哪找去?”
这也仅仅能够证明林织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这一点他们早有判断。
凶手十分狡猾,而且动作很敏捷。
“继续在岳吉祥社交圈打听,看看有没有牵扯到什么往事,扩大监控调查范围,看看能不能逮住这玩意。”
仇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模糊的影子里,眯了眯眼。
他有预感,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他想到了那个青年,有些走神。
危允君恰好凑上来问:“老大,我怎么感觉我们的二号嫌疑人特别信任你,之前分明被你吓得不轻,怎么还单独给你汇报情况,我可是留了我的号码啊。”
林织先前是一号嫌疑人,如今有了新的头号嫌疑人,林织自然是二号了。
虽然说他可能不是凶手,但不能完全洗清共犯或作伪证的嫌疑。
仇或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说:“去掉犯罪现场附近三条街的监控,以及死者工作地附近走访,凶手既然不是激情犯罪,一定会留下痕迹。”
危允君哀嚎,她宁愿去跟坠楼案。
仇或在办公室盯了一会儿绿植放松眼睛,想着林织微微皱眉,点了一根烟。
闭上眼脑子里又是细白的腰,清早仇或回家冲冷水的时候消不下去,干撸不出,这么一二十分钟过去,他烦的不行,还是把毛巾当人家裤头才交代了,心情很差地到了局里,有新案子才回神。
这起谋杀案有了新线索,虽然还不太明朗,但仇或并不失望,在这方面他总是耐心十足。
午时,仇或吃着盒饭找线索,林织也吃完了午饭。
半小时后,他吃了药。
没多久药发挥药效,让林织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坐在客厅里,看见了社交软件编辑发来的消息。
【编辑】:这个开头好!!!很有吸引力!!!
【编辑】:后边会怎么发展,把大纲发我。
【明炽】:还没想好。
明炽是原主的笔名,也是他在这个圈的姓名。
【编辑】:你好好想,有什么灵感可以和我讨论,这本很有希望,你好好发挥。
林织打了几个字回应,他没想好故事应该怎么发展,先静观其变。
林织靠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药有镇定的作用,对外界的感知会变得迟钝。
门铃忽然响起,因为许久没有被使用过,有些尖锐刺耳。
一阵一阵,催的人有些心烦。
原主独居在此,没有朋友,所以基本不会有人上门拜访,就连外卖也只是放在门口不会敲门。
林织起身,从猫眼里能看见外面是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姑娘,她的手里抱着一束花,看起来是花店的员工。
林织打开门,小姑娘看见是个皮肤苍白长发美人呆了一下,连忙把捧花递上前。
那是一束绣球花,花朵挤挨在一起,生机勃勃。
“有人给您订了一束花,请您签收。”
小姑娘拿出了单子和笔,等着林织签名。
“谁送的?”
林织望着眼前的花团锦簇,眼神微冷。
他知道不可能是仇或送的,那只可能是一个人。
小姑娘笑盈盈:“是一位可爱的女士。”
林织签了名,接过了花。
花的中央有一张卡片,上面没有署名,只留下了四个字。
【滨西花园】
“这是客人特地让我们写下的留言。”
小姑娘解释道,滨西花园是他们这片街区的小花园,现在景色正好,不少人喜欢去那里散步,也是个约会告白的好地方。
林织收了花关上了门,将图片拍了下来,编辑彩信发给了仇或。
至于为什么不是社交软件,当然是因为他申请了,可仇或至今还没同意。
仇或看着图片上的卡片,转头往滨西花园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接听后周二河声音急促地说:“头儿,接到报案,滨西花园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已经到了,你快来看看。”
仇或踩下油门,赶到了案发现场。
看到尸体后仇或明白周二河为什么呼吸那么急促,死者身中三刀,刀痕呈现倒三角形,和长巷里的岳吉祥身上的伤痕一致。
第207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看见了仇或的坐标在滨西花园持续停留,就知道可能出事了。
他打开了电脑,登上了本地贴吧,果然从里面看见了相关讨论的帖子。
有好事者甚至拍下了照片,可以看见死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趴着倒在地上,地面依稀可见血迹。
今天虽然是工作日,但滨西花园仍然有不少人。
【是真的死人了,我刚好在现场,警察现在正在处理,那条路还挺偏僻的,要不是很多人都往那边去,还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恐怖的事情。】
【这种事情简直吓死人了,什么神经病在这里杀人啊,搞得我心里毛毛的,之后都不敢往这个地方去了。】
林织向下刷新了两条,大概得知尸体在十五分钟前被发现,报警后警察快速的赶到了案发现场疏散群众。
林织试图想从这些信息中获取一些关于被害人的信息,他现在的身份缘故,不是很好打听警察内部的事情。
帖子很快翻页,林织刷新第二页的时候,突然发现帖子被删除了。
他出贴一看,相关的话题也搜不到了,这种公关措施也很正常,毕竟警方不能看着舆论发酵,扩大市民的恐慌情绪。
不过林织已经将那张现场照片保存了下来,脸色微沉地看着图片,又看向了开的正艳的花。
凶手是什么意思,以此警告恐吓他,还是将他当成了猎物之一?
凶手对于他看见了他眼睛的事情知不知情?
林织打开日历,在上方留下标记。
6月14号晚,原主走进长巷,无意中卷入了一场谋杀事件。
6月18日下午,他收到了一束花,卡片地点中出现了谋杀事件。
4天不到的时间,对方再次作案的速度太快了。
送花人是一位女士,林织不清楚她是不是凶手,他将卡片翻转,背面是花店的名字地址和店铺联系方式。
林织装上了东西,起身出门。
他打了车,去往卡片上的地址。
兴许现在凶手正在盯着他,但林织并不害怕。
无论凶手出于哪种目的,他都不会很快死亡。
如果凶手要杀他,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让人上门送花,他随意将自己伪装成什么身份都能行凶。
通过上一起谋杀案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但这一次的凶案却展现了他的些许狂妄。
凶手之所以狂妄,是因为他有资本,而这种资本就是他在暗,被卷入其中的他在明。
凶手不会杀人灭口,因为凶手清楚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才能这么游刃有余地逗弄他。
老实说,林织并不恐惧,甚至对这个人不感兴趣。
不过他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靠近仇或的机会。
花店很快就到了,林织付了钱下车。
给他送花的那个员工已经返回了店里,看见他有些惊讶,林织直接走上前和她进行沟通。
“你好,可以告诉我你们这笔订单是什么时候接到的吗?”
因为是收花的客人,员工很快就告知了答案。
“上午十点左右,一位女士来我们店里订了花,让我们在一点钟的时候送到你家。”
“可以看一下监控吗?我想知道她的样子。”
员工犹豫了一会儿,看向了老板,老板还以为这是一场浪漫的追逐游戏,乐呵呵地答应了,将上午的监控调了出来。
订花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女生,面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很眼生,林织没有见过。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个女孩大概率不是真正给他送花的那个人,这个姑娘打扮的就像普通的上班族,进入花店的姿态有一些局促,想来是很少进这种地方。
她直接问了绣球花,但她对绣球花应该有些陌生,因为绣球花就在她的右手边,她却没有多看一眼,选择了询问店员。
“你们认识她吗?”
老板和员工摇了摇头,这并不是她们熟悉的客人。
林织没有接着问下去,道谢过后离开了花店。
通过资料可以得知,他收到的那束绣球花是一种叫做无尽夏的品种。
无尽夏的花语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对新婚的祝福,寓意团聚美满,一种是寓意顽强不息。
无论哪种似乎都和眼前的情况扯不上关系,林织也没再细想。
林织没有很快回家,而是去了花店附近的健身房,试验一下体力恢复的功能。
在不停的试验中,他大概明白了其中的运作原理,他的体力在消耗的同时会以缓慢的速度回充,如果消耗的体力与补充的体力达成平衡,那么他可以达到一个永远不会疲惫的理想状态。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
约莫五点,林织回了家。
电梯打开,林织看见了站在自己房门口的高大男人。
仇或正在抽烟,霞光落在他深邃的轮廓上,在暖色调衬托下他给人的感觉越发冷沉。
林织打开门问:“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你去哪儿了?”
“健身房,我想锻炼一下,以免遇到危险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林织进门弯腰给仇或拿拖鞋,他今天穿了条黑色的宽松的运动裤,随着弯腰的动作布料紧贴身体线条,勾勒出柔软弧度。
仇或强行收回了在人家屁股上打转的视线,眉间褶皱更深,他灭了烟进门,将烟丢进了垃圾桶里,看着小吧台上放着的花。
仇或盯着他说:“滨西花园死人了,死者中了三刀,痕迹和你遇见的那些案子一模一样。”
“竟然是这样,这是某种的特定仪式还是他的独家标记?”
林织喝了一口水,因为汗液黏腻让身体不舒服,他进了卧室。
青年的反应过于平淡,看起来一点也不讶异,更别说恐慌。
仇或倚靠在门边,垂眸看着他说:“两名被害人之间虽然没有联系,但因为伤口特殊性我们打算一起侦办,也就是说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
他加重了语气说:“如果你不是凶手,也不是共犯,那么你已经被他盯上了。”
林织拿了睡衣,仰头看着挡在门口的男人,弯唇说:“警官,你挡着我了,哪怕他要杀我,我现在也要洗澡。”
“天气真的变热了。”
青年略带些抱怨地咕哝,手指抓着衣领扇了扇风。
宽大的衣领在他的动作下被不断扯开合上,白的晃眼。
仇或无论是静态捕捉还是动态捕捉成绩,在刑侦队里都是名列前茅,轻易地瞧见了胸膛上缀着的,他有些不自觉地焦躁,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仇或让开了位置,看着青年走向浴室。
“正常人知道自己被杀人狂魔盯上都会紧张。”
林织的脚步不停,懒洋洋地答:“警官,你忘了,我有病,我不正常。”
“还有,我很紧张,”青年倚门回首,手掌贴在心口,眼里盈满笑意说,“所以为了我的安全,请你暂时不要离开,如果我在洗澡的时候遇害,那可太不体面了。”
青年的皮肤白,灯光下显得瞳仁极黑,若是抛去他口中所说的话语不谈,便显得格外缱绻情深。
林织家的公用浴室采用干湿分离,从卫生间门内往里走,还需要过一道门才是浴室。
仇或今早进过,自然清楚布局,而青年并没有走进浴室脱衣,而是在门口就解了。
影子倒映在门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动作,随后就是走动与开水的声音。
仇或心想,里面那人是真有病,当然,不是说他在还没到浴室就脱衣服这一点。
林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仇或正在侧对他站着,看不出异样。
“这张卡片我们会带回去调查,可能还会有些问话需要你配合,如果接下来有任何线索,也希望你提供给我们,和我们保持联系。”
“不过最好不要随意出门,以免遇上危险。”
“我尽量,不过我发病的时候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林织没打算一直待在家里,他走到吧台前,从那一捧花里挑了几束开的比较好的花,插在了花瓶里。
他摆在了较为显眼的地方,让人一眼能注意到。
当然他可不是摆给凶手看的,而是摆给仇或看的,让仇或看见花就想起他眼下的情况。
“我去这家花店问过了,是一个女孩在上午十点订的花,让人在下午一点送到我家。”
仇或闻言,神情冷了点。
“我们在十二点五十的时候接到报案,根据法医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内。”
“十二点十分有人看见过被害人,说明她的遇害时间在这之后,在十二点五十前。”
也就是说凶手订花的时候,凶案还没有发生,而且凶手的目的也并不是让看到卡片的林织去往案发地点,重演上一次的事件。
这并不是预告,而是告知,或者说宣扬或者炫耀。
仇或调查了一下午,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入手,和岳吉祥一样,死者并没有太过复杂的社会关系,谋财或者情杀都不沾边,她和岳吉祥也根本不认识。
但连环杀手作案挑选的被害人一定有共通性,而且凶手作案速度之快,让人十分担忧。
一般的连环杀手通常都会有固定的作案频率,越到后面作案的间隔越短,而这两起案件的间隔时间就已经很短。
仇或翻了以前的档案,并没有相关的案子记载,他已经让人着手去查看看其他的地方有没有这样的疑案。
林织的指尖轻点桌面:“他在通知我,他会在这个时间点前做完这件事。”
“因为他知道,我并不一定会去当见证者。”
“生命被夺取,不是值得见证的东西。”
仇或的口吻不算好,他不喜欢看见别人死在自己面前。
“警官说得对,”林织双手撑在桌面上,隔着桌子靠近了仇或,“那下次我再请你帮忙时,可别拒绝我,药吃多了有副作用,甚至会产生耐药性,我不喜欢。”
“如果铐住不行,那就用领带,或者说你更喜欢绳子?”
青年昳丽的面庞露出稍显为难的神色,沉吟道:“其实这些我家里都没有,但警官的腰带应该可以勉强一用。”
他说的那么别有用心,可又那么柔软无害。
第208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眼眸沉沉地望着林织,身为成年人,他不是什么愣头青,虽然明知不对,但在这种近乎引诱的话语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象了林织所说的画面。
青年皮肉娇嫩,在瓷砖地板上跪了几分钟膝盖就红肿了,用皮带绑着手,他失控要挣扎,不出一会儿就得有淤痕,他心里冷嗤一声,这么经不起弄还敢这么开口。
他的视线落在了青年摆弄花的双手上,紫色的绣球花衬得那双手越发白皙纤瘦,透着病态的随时会被催折之感,仿佛比花枝还要脆弱。
仇或来了火气,心下有些烦躁,为了压着那股火,下意识想抽烟,但在林织面前,到底是没拿出烟来。
他的神色意味不明,开口说:“你这边本来应该是我队友对接,你存了她的号码,有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仇或本以为面前的青年会执意要求和他来往,却见青年弯了弯眼眸,问道:“是那位女警官吗?”
林织对那位短发女警有印象,给人的感觉豪爽干练,加上她的名字也很有特点。
“危允君,”林织口中念着她的名字,笑道,“很特别的名字,很好听。”
“如果有需要我会给她打电话的,她看起来应该更乐于助人。”
林织可不打算急切地上赶着,眼下这种情况,他处于漩涡中心,仇或不可能不和他接触。
他看的分明,仇或要是对他没感觉,何必避开他。
他面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如同春日枝头拢着天光的花。
仇或一时之间觉得可能他之前的猜想是错的,这人大概对谁态度都这么暧昧,危允君不在跟前都这样了,若是在他面前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模样。
想要他递出手让危允君帮忙,仇或不自觉皱紧了眉。
林织将花侍弄好,看着冷着脸的仇或。
仇或面相给人的感觉有些凶厉,拧着眉的时候感觉更甚,林织不惧怕他,倒觉得他这样越发性感。
仇或没对林织的话进行评判,伸出手道:“我拿一枝带回去化验。”
他抽走了其中一枝,拿着卡片离开了。
他没第一时间回局里,而是驱车去了花店,亮出证件等待拷贝视频的空档,他问了那花有没有特殊意义。
老板和他说了无尽夏的话语,仇或看着蓝蓝紫紫的花,不太明白凶手想表达什么意思。
仇或带着视频回了局里,迎面撞上了拿着资料的危允君。
若是在平时危允君看见老大拿朵花回来,肯定会惊奇加调侃,但今天实在是没心情。
刑事案件他们常见,但连环凶杀案的危害不同于一般的案子,尤其这次的凶手很狡猾,他们还没找到受害者之间的共通点,实在没心情说笑,毕竟多耽误一点时间可能就会有新的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仇或叫住了她,把花放在了她手上。
“送去检验科查一下,林织那边你派个人跟着他,他应该被凶手盯上了。”
危允君点头,迈着步子往检验科走,又听见仇或说:“要是他半夜给你打电话,你转给我就行,凶手可能盯着他,加上他有精神病,以免你制不住。”
“行。”
危允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头应了,心里觉得老大真是敬业。
利用侦查手段,仇或很快拿到了订花人的信息,带着周二河上门去查。
周二河已经从滨西花园那边回来,和长巷那起案件一样,现场能找到的线索很少。
“工作日花园的人本来就少,更别说是中午饭点,那地方又不是什么景点,没人管理,顶多就是清洁工打扫卫生,因为花园很多年了,周围监控全都坏了,跑遍了就一个能用的,倒腾很久画面卡的不行,根本看不了。”
周二河骂骂咧咧,问候了凶手百八十遍,他一个下午全都耗在上边了,那狗东西老鼠一样,没人看见。
死者周霞春五十一岁,住在花园附近的老小区里,她没工作从乡下来市里带孙子。
她一般中午出门买下午和次日中午的菜,菜市场在花园另一头,离得不是很远,生活很规律。
十二点十分的时候她从菜市场途径花园还有人看见她,菜市场那边的人也都可以作证,但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进了那条偏僻的小道,那条路通向堆放杂物的小亭子,一般只有清洁工会去。
尸体是个找不到公厕又憋不住的男人发现的,他内急想找个地儿解决,就看见妇人倒在地上,吓得尿意全无跑出来报警。
“真不是个东西,她孙子上小学,听到消息跑过来的时候都吓傻了,我到的时候,她买的菜是好好放在地上的,说明凶手可能是诱骗她,让她放下了戒备。”
这点仇或在看到现场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没说话,在思考两个被害人之间的关联。
怪就怪在这里,可以说没有关联。
无论是籍贯、外貌、性格、性别、年龄,乃至血型,两个人都不一样,他们互相也不认识,没有去过共同的地方。
长巷和滨西公园有些距离,打车都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凶手很熟悉如宁,他知道长巷夜里没人进出,也知道花园里有个小路,对监控情况也了如指掌。
“老大,死者之间没有共同点,这凶手会不会是随机杀人?”
“不可能,两起案件的间隔只有四天,但他肯定不止准备了这么久,他有预谋,这两个人是他早就挑选好的对象,他们身上一定有我们忽略的点。”
仇或能感觉到这次凶手的谨慎,如果他真的狂妄,他就会预告杀人,而不是通知,好在还没走到那一步,不过情况却也不乐观。
周二河握紧了拳头:“也是,他甚至有心情挑衅我们。”
某小区里,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的女人,看到上门的警察,心里忍不住打鼓。
听到是订花的事,她一股脑把前因后果交代了。
“是贴吧里认识的一个吧友,说自己不好意思自己送花,让我帮忙订花,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人还挺好的,也给我寄过礼物,上次给我寄的书里夹了两百块钱,说是买花的钱,我就帮忙了。”
买花要不了两百块钱,那人说剩下的是她的辛苦费,她当然就高兴地答应帮忙。
女人和那个人没有加联系方式,只在贴吧私信交流,仇或点进去的时候,发现用户已经注销了。
女人“啊”了一声,显然还在状况外,她不知道滨西花园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警察找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把那人送她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仇或看着聊天纪录,那人的ID叫‘夏’,女人叫他小夏,他自称今年二十岁,是在如宁上学的大学生,但没有透露是哪所学校哪个专业,也没有告诉过女人地址。
两个人只分享日常,内容十分琐碎。
让仇或注意到的是,小夏在15号上午也就是他们带走林织的时候,向女人寄了礼物,因为是同城,快递当天就到了。
晚上他就对收了快递的女人提出了请求,女人还很好奇为什么要在18号那天去订花表白,是不是那天是心上人的生日,小夏说不是,只是那天很特别。
女人忐忑道:“我去店里问了,原来绣球花是送给新婚夫妻的花,我就想可能今天是他心上人结婚吧,所以他才不自己去订花,警官,是花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一些事情,这些我们需要带回去调查一下,没问题会还给你,如果他还联系你,你要及时告诉我们。”
小夏送的礼物就是两本书,被周二河拿在了手里,他这般说了,女人自然是连连点头。
仇或将聊天记录都拍了下来,把手机还给了女人,至于那两百块钱,女人表示自己已经用了出去,其实就算有,上面的指纹也早就不好采集。
“老大你说得对,他就是精挑细选,15号那天就想好了今天的事,他14号才犯了案子,那狗东西杀心这么重,下刀又那么稳,肯定练了很久。”
这次回去是周二河开车,仇或听着他的分析又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事实上小夏的原话和心上人以及表白没有关系,他拜托女人订花送给一个人,因为他不好意思去订花,在女人追问为什么是18号的时候,他解释说那是特别的一天。
小夏和女人认识了一个多月,在先前的聊天中没有展现戾气,互相分享美食,据女人所说,他们是在本地贴吧的一个美食贴底下认识的。
在今天上午女人去订花前,小夏才让对方在卡片上加上‘滨西花园’四个字。
仇或看着小夏送的礼物,第一本是菜谱,小夏在和女人聊了一周后送给她的礼物,第二本就是15号寄的书,是一本诗集。
回到局里,危允君把花以及检验报告都给了仇或。
“这就是普通的花,没加什么东西。”
仇或知道是这个结果,毕竟花从挑选到送都没有经过凶手的手,只是他看着林织认真地弄着凶手放的花,忍不住拿了一枝。
旁人扔还来不及,青年却摆在了家里欣赏。
仇或看着桌上开的绮艳的花,捏了捏眉心。
林织那边也要盯紧了,比起他被凶手杀害,仇或更觉得他更有当共犯甚至是指挥凶手杀人的潜质。
往常仇或肯定亲自盯着,但身体的亢奋让他不得不保持距离冷静一下。
这夜仇或没回家,在办公室里看卷宗,手机放在手边,以免有事发生,然而熬了一宿手机也没响。
危允君第二天迈进局里,咬着包子对上老大的视线被吓一跳。
“昨晚有什么事吗?”
危允君茫然地摇头,看着老大转身走了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209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开完案情会后,仇或坐在办公椅上喝着浓茶,眼神不自觉落在桌上放着的那束绣球花上。
没有水的滋养,花瓣已经有些干枯发蔫了。
仇或出神的盯着这束花,脑海里想的是调查的线索。
他们暂且给这个凶手命名为小夏,通过实名认证他们查到了这个ID的注册人的身份,但那个人是千里之外另一个省份的乡下农民,显然是代注册的账号,这很符合这个凶手谨慎的本性。
小夏这个账号多半活跃在本地的一些美食帖中,发的帖子也都和美食有关,并没有晒出照片或者地址。
看似找到了一些东西,但又好像一无所获。
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小夏的性别,但能确定的是对方有预谋地在进行杀人计划,这个人对如宁市很熟悉,并且外表应该具有一定的欺骗性。
从两具尸体的下刀位置可以判断出凶手的身高在175-177之间,体型应该并不强壮。
如果是一个身材壮硕的成年人,两名被害人不可能会毫无防备地让对方近身,尤其是第二位被害人,她买的菜完好的放在地上,说明她认为对方是需要帮助的人。
仇或翻阅了往年的卷宗,并没有相似的倒三角的伤痕。
仇或又喝了口茶,危允君见状道:“老大少喝点吧,你又熬了一晚上吗?你不睡觉,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多少也眯一会儿吧。”
危允君是老组员,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仇或很难入睡的情况,看医生也没改善多少,但也不能不睡。
仇或看着她拿着钥匙,问:“去林织那里?”
“嗯,我去替小郑的班,凶手应该也在盯着他,我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仇或应声,看着危允君走远,看着那朵绣球花,到底是没把人叫住。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胀痛,仇或揉了揉,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性格实在算不上平和,睡眠障碍让他大多数时间保持在低压状态,而他天生异于常人的充沛精力,让他时常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他就像一座活火山。
他本来没有那么快做队长的位置,上一次立功是他破了一个枪械走私案,身上中了几弹还把对方的首脑给擒住,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后怕,只有一种精力全部都倾泄出去直到筋疲力尽的畅快。
这几天他的身体越发兴奋,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将精力诉求转移到了另一个方面。
仇或不想靠的太近,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嫌疑人或者说目击证人的身份,还有他给他的并非善类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他老招他,还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仇或不确定自己能控制住。
仇或点了根烟,咬着烟嘴,眉眼阴鸷。
怎么不想,妈的,莫名其妙,想着就硬,简直变态。
噔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危允君跑了回来。
“老大你能替我去盯一会儿吗,我想请半天假,我爸那个本来定在明天的手术因为他的病情提前到今天了,我得去一趟医院。”
“你去吧。”
“谢谢老大!”
危允君火急火燎地跑了,白色的烟雾漫过仇或的眉眼,他抬手在烟灰缸里碾灭了只抽了半根的烟。
眼下这种情况,他的确推辞不了,倒也不是他诚心要去。
…………
公寓内,林织换了衣服出门,去琴行取琴。
天气预报提示今日可能有雨,即使外面还是晴天,林织还是带上了伞。
琴行距离公寓有几公里的路程,打车要比徒步省事些,不过林织今天不打算坐车,步行也算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
走了二十分钟后,林织推开了琴行的门。
小提琴琴身油亮,弦也被调试过,琴弓也被好好打理了,林织试了一下,十分满意。
他给了单据,付了剩下的钱,提走了琴。
推开玻璃门时,挂在玻璃上的风铃轻轻晃动,迎面飘来雨丝。
方才他进门前还是晴空万里,竟然一会儿就落了雨,天空阴沉沉,能听见雷鸣的沉闷声响。
林织撑起伞,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雨噼里啪啦下的很大,打在伞盖上的声音十分有力。
在雨幕间,林织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
不是仇或,林织只能断定这一点。
那视线里并没有恶意,却如影随形。
不知是跟着他的警察,还是看着他的凶手。
沿路地面铺着的砖并不平整,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有些水凼藏在砖的缝隙里,而那些砖块表面看起来还算完好,一脚踩下去让人防不胜防。
林织的裤腿被溅湿,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握着琴盒的手指却用力了些。
在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让他并不排斥的目光。
感觉是一种很神奇,无法用确切的词汇去表述的东西,即使没有让01查看仇或的位置,林织也知道他来了。
厚重的阴云让天空变得灰沉,仇或没开窗,隔着玻璃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青年撑着藏青色的伞,由远及近,在暗淡的天色里显得无比鲜活。
然而当他走得太近,仇或发觉了不对。
副驾驶的车窗被轻轻敲响,仇或没有第一时间降下。
他并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换了一辆。
他刚刚也没有跟着林织,他来的路上天空便下了雨,小郑跟着林织到了琴行又回来,他则是在原地接班。
他的车停在路边的一堆车里,应当很不显眼,林织却一眼认了出来。
窗外的青年耐心极好地又敲了两声,仇或降下车窗,和青年的面庞相对。
林织弯下腰和他打招呼:“仇警官,中午好。”
“你知道是我?”
仇或注意到青年在弯下腰看清他的脸之前,就已经念出了他的名字。
想来危允君也不可能特地打电话告知他,仇或下意识警惕起来。
“我感觉是你,”林织眉目舒展,嫣红的唇瓣上扬,道,“因为你的注视于我而言很特别,所以很好认出来。”
“我这么说似乎有些狂妄了,我并没有对你的侦查能力进行挑衅,但仇警官自己没有意识到吗,你的眼神……”
林织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柔软的含着笑眼眸看着仇或。
人的欲望表露有时候很明显,即使那目光并不饥渴和下流,甚至不直白,昏沉沉如同子夜的天,但接收的人却能够感觉到藏匿在其中的噬人情绪。
空气变得有些沉闷,微冷的风和冰凉的雨丝顺着开着的窗户缝隙飘入。
仇或没有被戳破的恼怒或者窘迫,他坦然地看着林织,似乎对他的话语并不在意,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自有正直在身的感觉。
可分明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过仇或确实不心虚,他好像天生缺少羞耻这块弦。
“风吹的人好冷,我可以先上车吗?”
林织询问的时候,面庞上的血色因风吹而消退,像是雨中要散去的绣球花。
仇或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小白花,而是一朵食人花。
“你可以转身,上楼,回家。”
车窗徐徐升起,遮住了青年的面庞。
仇或手指点着方向盘,仍是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认出来。
难道凶手已经和这人有了接触,给他通风报信?
仇或觉得几率不大,但对于青年说的感觉也觉得玄之又玄。
他又不是当着他的面直勾勾地注视他,隔着车窗查看怎么会被发现,如果是真的,那么林织的敏锐超乎他的想象,他的危险指数又上一层。
窗外的人影并没有离开,车窗再一次被按下。
林织再次和仇或的眼睛对上,听见他问:“不走?”
林织闻言露出笑容,答:“可能要再等一会儿,我要先克制住用琴盒砸烂你车门的想法。”
他的话语里并没有威胁之意,只是因困扰而态度友好解释。
豆大的雨滴往下落,将青年漂亮皮囊上的冷郁衬托的明显。
仇或看见了他握伞的手,指骨已然泛白,可他依旧举止斯文的看似冷静地站在哪里,好像很正常,而不是处于即将发病的状态里。
他虽然在笑,可眼里并没有笑意,因克制隐忍反而让那种在皮囊之下的疯狂呼之欲出。
“警官,你今天穿的衣服有皮带吗?”
车门门锁解开的声音在此刻有些明显,林织微微挑眉,一只手收了伞,打开了车门。
他将琴盒放在了座椅前,连带着湿漉漉的雨伞一起。
他还未坐稳,偏头看向仇或时,衣领被抓住被拽着向前倾。
仇或的脸几乎快和他贴上,浓黑的眉压着,透着冷厉和警告。
“别再说这种话,少来招惹我。”
林织缓慢地眨了眨眼,纤长微卷的睫毛轻扫。
他收伞时淋了雨,几缕黑发贴着面颊,自然上扬的唇角和柔软的眼眸加重了他的无辜感。
因雨水而变得部分透明的白色布料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纤瘦的线条。
“我还以为你要亲我。”
林织慢条斯理道,并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林织的身上很冷,仇或抓着他的领口的手温热,零星的一点摩擦接触将温度传递,让他有着活着的真实感。
“可我不想死,我不想伤害自己,也不想吃药。”
“我不喜欢失控,这算得上是我最讨厌的事情。”
“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对世间的一切失去耐性,除了你,警官。”
“你是我的例外。”
青年说话间吐出气息,混着他身上甜香涌入仇或的感官。
开合的唇齿间,殷红舌尖若隐若现。
视觉嗅觉触觉的全面侵入,让神经的躁动和心悸越发明显。
第210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夏季的阵雨猛烈,似乎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不断落下的雨珠和因冷热不同升腾的雾气将车窗玻璃覆盖,模糊不清。
车里没开暖气,夏日轻薄的布料因潮湿紧贴在躯体上,本该冰冷的肌肤却透着反常的热意。
林织在仇或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的时候,还心想情人这次居然这么能忍,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神色分明是想把他生吞了,竟然还能放手。
下一刻被抓着头发堵住唇的时候,他便不这么想了。
青年眼中的笑意穿过迷蒙水雾,落入人的心里。
仇或的吻与其说是蛮横霸道,不如说是直接。
如同他做事待人的风格,简明扼要地切入主题,写满了‘想要’二字。
林织难得有些招架不住,即使情人过往有着抵死缠绵执着不休的风格,却也没有这般直白过。
被动承载着过多过盛的热情,林织苍白的面上覆上红意。
这具身体有些虚弱,肺活量不算好,林织被松开时,手掌撑着身体呼吸急促。
见他这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仇或缓缓笑了。
他的笑容弧度并不大,散落些危险气息,他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见过太过社会暗面和人性丑陋,早就不是正义的锋芒毕露的愣头青,笑起来并没有什么暖意,甚至有些冷。
“这点也受不住,还来招我?”
林织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回答又像是邀请。
被吻过的唇瓣嫣红,如同在大雨中根茎都吸饱了水分的花。
车内的空间有限,他们靠的本来就近,仇或倾身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仇或掐住了林织的脖子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和他接吻,亲都亲了,他可没什么克制自己不亲了就可以当没发生的想法。
仇或掐的并不重,林织不觉得疼,被钳制感甚至引得肾上腺素疯狂上涌,让身体感官处于敏感又迟钝的矛盾状态。
气氛粘稠的如同搅不开的糖,暴雨带来的湿冷被呼吸的灼热覆盖。
车内的间隔感让人并不舒服,仇或仍觉不满,在空档中双手按住了林织的腰和腿。
林织的身体猝不及防悬空,下意识扶住了仇或的手臂,惊诧于他的力量。
布料底下肌肉因使力而偾张,手感硬邦邦,充满强硬感。
驾驶位的座位后调,好在林织的身体略微单薄,因而也能蜷缩在仇或的怀里。
林织来不及开口,便被按着后颈亲吻。
略长的黑发披散,将青年的面庞映衬着越发清丽。
瓢泼大雨冲刷着柏油路街道,道路上空无一人,自然也没人能得知大雨中封闭车厢内的漫漫情潮。
满足感迫使索求与倾泻念想越发强烈,仇或的眉眼间带上点餍足,却又觉得远远不够。
从那天林织离开审讯室起,仇或就感觉到这人对自己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心里的想法不说,身体倒是先展露,如今浅尝一番,在身体里持续不熄燃烧着的火种不仅没有熄灭的趋势,反而有种找到了路径的迫不及待与欢欣。
仇或看着亲到脱力的林织,莫名烟瘾又犯了,但没打算这个时候拿出来抽,他心里品了一番,接个吻比他在浴室干弄一小时爽快的多。
不过他不能乱来,倘若眼前人不是重要的证人以及还未完全洗清嫌疑的角色,他早就出手了。
他摸着林织的长发,声音平淡地说:“你最好不要掺合进这件案子里,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对你更有好处。”
仇或的声音无波澜,他们刚才才热吻过,他的态度多少显得有些无情,但若是真的无情,便不会说这种话。
“我可没法保证,不过警官你放心,有你看着我,我没那么快疯,我可一直有在好好吃药。”
林织的声音微哑,带着些懒散意味、
他们靠的那么近,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隐秘的位置近乎亲密无间地挤压交叠,诉尽成年人世界中的你情我愿,可他们的陌生、怀疑与防备也毫不遮掩,站在警察与嫌疑人的矛盾面。
“雨下的这么大,去我家坐坐吧,顺便吃顿午饭,就当我对你帮我打扫卫生的报答。”
林织仰头看着仇或,进行了邀请。
仇或时常猜不透,青年的话里到底有没有暗示。
他看着外边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雨,没打算拒绝。
林织屈腿,他的鞋子在刚刚就已经蹬掉了落在副驾驶的座位下面,他跪在了仇或的腿上,朝着副驾驶而去。
背后忽然覆上的温热感让他转头,仇或手放着,见他看过来不仅没收回去,反而拍了拍催促他快点回到椅子上。
他这样坦然,一点看不出雏的纯情,要是林织头一回见到的是他,哪怕01说了是,他也要在心里怀疑上好一会儿。
不过还是能感受到的,毕竟亲的时候一点技巧也没有。
林织穿好了鞋子,打开车门撑开了伞,拿着琴盒踩在了地面上。
仇或撑了把黑伞,锁了车和林织一同离开。
林织到家的时候,因为水位裤脚又湿了一块。
他没招呼仇或坐下,放了伞后将琴盒放在地上,径直去了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
抱着衣服出来时他和客厅里的仇或说了声‘随便坐’,便进了浴室。
仇或不是第一次来,倒也不局促,自若地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
他也奇怪自己这种自若感,最终将这点归于林织的态度上。
洗头洗澡后,林织将头发吹的半干,穿着拖鞋到了客厅。
有雨气温骤降,林织穿着黑色的长袖睡衣,走到了厨房里,打开了冰箱。
看着冰箱里他昨天买的一些食材,林织从冰箱处探出身子看着仇或说:“食材不多,我也不怎么会做饭,这么大的雨也不好点外卖,警官将就吃些。”
林织有条会品菜的舌头,却没有做菜的天赋,他也没有研习过这些,哪怕上个世界照顾小孩,他也是请邻居大婶做饭,最多是戚禾生辰的时候给他下面,戚禾学会做饭后,下厨的次数比他还多,让小瞎子给他做饭这种事情,林织心里是没有歉疚感的。
仇或并不看重口腹之欲,随意地点头,混进农工里蹲点抓人的时候,馒头配榨菜他也吃得香,从前越野实战训练缺粮断水的情况下,泥水他也喝,没什么讲究。
但在厨房里传来油水碰撞飞溅的声音时,他还是忍不住起身。
看着锅内有些焦黑的茄子,仇或看向了林织。
“太久没做饭有些手生,警官你去外面坐吧,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林织这倒不是说谎,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很久没做菜了。
不过基本都生活常识林织并没有缺失,他如果要认真坐,按照他对自己的苛刻程度,一定会按照菜谱等比例还原,再者他也知道热油和水会产生什么反应,只是他如果都做得好,又怎么找借口让人照顾。
靠近仇或这种性格的人,与其对他好走进他的生活,不如引得他照顾自己,以此让他获得他认为的控制感和安心感。
仇或没说话,看着林织放了两大勺盐并且还放了生抽后,下颌线紧绷了些,再看林织还要往里放鸡精的架势,忍不住开口说:“咸了。”
“会吗?”
林织看着锅里的食物,毫不犹豫地放了一碗水进行中和。
这种补救措施是对的,但他加的水明显过量。
仇或不用尝似乎也知道这盘菜的味道,看着林织稍显笨拙的切菜动作,让人觉得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切到自己的手指。
“我来吧。”
仇或拿过了林织手里的菜刀,容忍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这怎么好意思,”林织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手,继续道,“那就麻烦警官了。”
仇或打开了冰箱拿出自己要用的菜,当着林织的面,他毫不犹豫地把那盘茄子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确不挑食,但不代表他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去折磨自己的味蕾。
这么做的时候仇或还注意着林织的反应,以免他情绪失控发病,但林织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看起来情绪还不错。
仇或不希望出现太多不确定因素,所以林织的情绪控制能力加强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仇或打开水准备在腌制食材的过程中洗锅,打开橱柜却发现只有零星几个碗碟。
“你家只有这么几个碗吗?”
林织答:“其他的都被我摔碎了。”
原主失控的时候有什么砸什么,本来客厅里还有电视,也被他砸坏了。
仇或决定收回之前那句话,他想着林织稍显空荡的家,继续做饭。
说起来很莫名,他本来决定离林织远一点,但只不过是帮危允君顶了个班,就突然到了人家的厨房。
菜炒好的时候饭才还需要焖几分钟,仇或将菜端到了餐桌上,看着林织还有些湿漉的头发,让他去吹干。
“它自己会干的。”
林织不在意地拨弄了两下,这个么,也是小小的手段罢了。
职业和性格使然,仇或并不喜欢别人不配合。
“自己去还是我带你去?”
林织站在原地没应答,只是抱着胳膊笑着看着仇或。
这已经算是应答,是无声的表态。
仇或可不打算公主抱,单手把人扛在了肩上,走向了浴室。
洗漱台上方的架子上放着的吹风机到底是没被用上,林织站在镜子前,踮着脚和仇或接吻。
说不清是什么越线的关系,视线对上的瞬间,灵魂自然产生的共鸣。
第211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盛饭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刚好响起。
他将盛满了饭的碗放在桌上,接听了电话。
“老大,我爸这边的手术没什么事,等雨停了我就过去替你。”
危允君的声音带着些回音,应该是在医院的走廊里。
仇或看向浴室的方向,浴室的外门没有关,林织正在里面吹头发。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因为饭只用焖上几分钟,加上现在气温比较低菜凉的比较快,所以他们没亲多久。
“不用,”仇或低声说,看着青年的手指拨弄着蓬松的发丝,继续说道,“你跟着长东那边,这边交给我。”
危允君也没敢说他一会儿这出一会儿那出,爽快道:“行,东子那边的坠楼案已经结了,正好腾出空,我跟他一起,我一会儿给小郑打电话,让他直接跟你对接。”
仇或应声,挂了电话。
抬头林织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将筷子摆好,准备吃饭。
局里,正在吸溜着泡面的小郑接到危允君的电话,小小的眼睛里出现大大的困惑。
“允君姐,昨儿老大不才让我跟你对接吗,怎么今天就换回来了?”
危允君心想我哪知道他搞什么,但这话不能这么说,以案件的进展为由糊弄了过去,反正老大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在。
危允君哪知道,仇或的深意就是给人做饭吃人豆腐去了。
“警官的手艺真好,我也算是久违的吃撑了。”
林织这话不假,他确实很捧场,吃了满满两碗饭。
这应该是正常男青年的食量,不过远高于原主的水平,原主通常吃大半碗饭,这段时间更是喝酒当饭吃。
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边揉着肚子边看着仇或,春夏的睡衣较为轻薄,勾勒出微鼓的腹部。
仇或吃的快,他吃了三碗还比林织早搁下筷子,闻言看向林织的肚子。
他熟知人体,胃部在较为上方的位置,可林织的手揉的位置却不止。
刚刚吃饱喝足,林织靠在椅子上有些懒散,客厅里开着空调驱散寒意,让他的手指泛着淡粉,在微暗的空间内如同赏心悦目的珍品。
仇或的视线在上方打了几个转收回,对林织的赞美回应道:“也就一般。”
他这话不是自谦,是真觉得自己做的一般,一点不吃林织的恭维,似乎自带夸赞免疫效果。
他并不是听不懂,也不是不会应和,纯粹是懒得附和,不喜欢玩虚的。
这一点他明晃晃地放在面上,不带一点遮掩。
林织面色不改,笑着道:“如果和专业人士相比确实逊色了些,但我吃的很高兴。”
听到林织说逊色,仇或的眉毛几不可见地下压,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恢复原状,动手收拾了碗筷。
脏碗筷连带锅一起被放在了洗水槽里,仇或本没打算洗碗,他受邀来吃饭,最后自己动手做了一顿饭,如果连饭后的碗筷都一起包揽的话,未免有种越界感。
即使他们有过亲热的行为,但身体上的亲密与生活上的亲密终究不同。
他准备转身时,青年温热的躯体贴在了他的身后,搂住他的腰。
由于职业习惯,仇或的感知很敏锐,在林织贴过来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任由他贴着也是一种默认的行为。
“警官好贴心啊。”
青年的声音清软,仇或清晰地感受到了背上被人用脸颊轻蹭的感觉。
“碗筷就这么放着吧,晚上我大概会不会吃东西,凌晨如果我饿了,想要做东西吃的时候再洗。”
林织说的随意,有意无意暴露了他饮食不太规律。
“随手的事,”仇或打开了水龙头,拿起了擦碗布,英气的眉微拧,问道,“晚上为什么不吃?”
“不饿。”
林织回答,身体的饮食规律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需要时间来调整。
看着洗碗的男人,林织笑眯眯地说:“辛苦警官了。”
他的唇贴在仇或的后颈上,咬着轻轻吸吮,留下一个淡色的吻痕。
后颈对于人类而来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地方,大概是进化之中留存的兽类本能。
对于仇或这种攻击性和防备性强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他捏着瓷白的碗,感受着皮肉的酥麻,冲去手上的泡沫。
“这是报酬。”
林织的声音轻快,转身离开。
他刚迈出一步,后颈就被大手握住。
冰冷的水珠顺着手掌滴落,洇湿了衣领。
仇或的手指骨节分明,并不纤细,手掌宽大,带着成年男性的力量感,被他盯上时,会有种无法动弹的僵硬,那是动物遇见天敌时的本能,林织不害怕他,为生理性的心悸感而欢愉。
“就这一下?看来我这顿饭的前后功夫不怎么值钱。”
仇或个儿高,如同一大团阴影罩在人身上。
他的手上用了些力气,带些命令道:“转身。”
林织面向他,刚仰头就被亲住,仇或不仅亲他的唇,也亲他的脖颈,留下了两个吻痕。
他被抱在了收拾干净的料理台上,腿勾着仇或的腰,手撑在台子上身体后仰。
仇或沾了水的手掌湿冷,不一会儿又被高热的体温烘干。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流,遮去了些许动响。
仇或的眼眸暗沉,青年的身体纤瘦,腰也细,触感极佳。
虽然是过线了,但仇或也没打算现在就本垒,太仓促不是个事儿,何况林织虽然热情,却也没透露走到那一步的意思。
仇或还有点自己的顾虑在,怕把人吓到不敢在他面前卖娇。
把缠在身上的漂亮食人花抱下来,仇或继续洗碗。
林织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笑盈盈地走出厨房。
外边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林织靠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写小说的第二章。
警察那边详细的调查内容他不得而知,但是可以通过警方这边的询问推测一二。
昨日那位危警官上门来进行线索跟进,查看了他的贴吧ID,询问了相关的事情。
林织猜想凶手应该利用了贴吧做了什么事,大概率和送花有关,那位给他订花的女士很可能是通过这个软件跟他相识。
在这个时空的2018年,贴吧还是非常盛行的社交软件,风气也还不错,如宁市的本地贴吧虽然不算火爆,但也挺热闹,各类版块被吧主小吧主们管理的很好,信息更迭也快,凶手选择这个软件非常正常。
原主使用这个软件都是看一些推理小说,或者和相关的推理板块的人交流,他接手身体之后才关注的本地贴吧,没有和任何人聊天,所以危允君上门来询问的时候,他不用遮掩什么。
“这些东西暂时最好不要外传,外传也最好进行模糊的艺术加工。”
一道声音响起,林织才发现仇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当然。”
林织应答,手里敲打键盘的动作不停。
林织不止一次意识到他面对情人的时候,警惕性降低了许多。
被温情陪伴过的灵魂影响着身体,这一点戚禾简直功不可没。
他们在一起待了太长时间,戚禾最会使用“润物细无声”的招数,大多数时候他的存在感并不高,却又渗透在各处。
仇或看见林织写到“贴吧”后眉毛一挑,他相信危允君不会透露细节,但只是这么一点也足够林织推出真相。
“小说家,你来猜猜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又或者说你觉得凶手的动机会是什么?”
仇或俯身,贴在林织的面颊旁。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林间雾霭。
即使林织不是真正的小说家,也听的心里一跳。
“两名被害人或许在多年之前参与同一件恶劣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给凶手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多年之后他选择复仇……令人好奇想要追溯的往事,完美满足了许多人对隐秘苦衷的挖掘感,一个善良的苦命人是怎么被扭曲从而走上令人唏嘘的道路,这种动机怎么样?”
林织的声音徐徐,却难掩其中的戏谑。
仇或回答:“几率很小,因为现实不是小说。”
这种案子在现实里其实很少发生,许多连环杀手并不是因为复仇所以才动手,更多是私欲,以及有某种创伤从而伤害有相似特征的人。
从他们调查的线索来看,这种可能性已经被剔除。
“的确是很俗套却又很通用的桥段,可惜我不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小说家,想不出有什么新意的答案,不过这个人很自我,我无意中路过,他一定要我当他作品的见证者。”
林织合上了电脑,拿过了一旁的纸笔,在洁白的纸上画下了两条平行竖线。
身为嫌疑人,他并没有在警官面前遮掩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态度。
又或者说,他只是没有在情人面前带上伪善的面具,暴露真实的冰冷。
在原本的世界中,他做善事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慈善家,以此作为投名状快速搭上政策的列车,但对于他人的死亡,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仇或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词,“作品”以及“见证者”。
可是这个人不是出色的小说家,但可能是出色的潜在变态凶手。
身为警察,仇或对于情绪的感知很敏锐,在审讯室里林织对着他笑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边缘感。
他强忍着克制自己不失控的模样,比先前疯癫的模样更神经质,嗯,也很色情。
仇或的思绪跑偏了一瞬又回归正轨,他对林织的感觉很矛盾,他既认为林织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又认为他很大概率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
就像林织明明可能随时发病,失去控制,但他时常觉得这个人的情绪很稳定。
就像如果没有这个病,林织会是一个深不可测又滴水不漏的人,可以笑着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中。
这和他接触到的已知资料,以及他最开始接触的人有很大不同,所以他才倾向于双重人格,但医生说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即使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可仇或笃定,在审讯室里,眼前的青年变了个人。
“警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林织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仇或,如果不是隔着沙发,就像是靠在他的怀里。
仇或低头,对上林织带着笑意的眼眸,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是凶手的作品。”
“没错,作品,”林织转动着手上的笔,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就像是毕业展览,是他精心准备的作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第二名被害人身上也有相同的三刀印记,尽管你们没有告诉我,但是这一点不难猜出,毕竟他还特地给我送了花。”
“间隔时间这么短,他一定不是临时起意,无论是人选还是时间地点,都是他安排好的事情,他一定为此计划了很久。”
“那个倒三角就是他的签名,他一定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我的路过大概给了他灵感,一个伟大的作品怎么可以没有见证者,你们警察不过是想要抓住他的看客,甚至算不上观赏者。”
“许多自负的连环杀手甚至会对警方进行挑衅,但他意不在此。”
前面的话仇或都没有发表意见,以态度表达默认,唯独这句话他开了口。
“你认为他的举动里没有挑衅警方的成分?”
仇或并没有全盘否认林织这句话,在他们看来,凶手这种举动不仅是为了向证人传递信息,也是对于他们警方的一种嘲弄。
许多得意或者狂妄的凶手,会通过成为猫鼠游戏里的那只猫,戏弄警方获得成就感。
“我认为没有,我觉得他只是在对我传递信息而已。我想了很久,他送我那束花,是否含有特定的意义。”
林织看向花瓶,绣球花在水的滋养下生机勃勃,花团锦簇十分漂亮。
“按照这种花的花语,他总不能是在为我和警官你的相遇送上祝福。”
林织的眼眸弯弯,柔软明亮。
仇或的手指摸着林织的面颊,又来招他。
“那你的意思是?”
“或许可以从名字下手,无尽夏得名于此,是因为它花期的漫长,可以从6月开到9月。”
仇或心领神会:“第一起案件在14号,如果他一直没被抓获,可能会作案到九月。”
林织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
“如果是这样,那我怀疑他这两起作案时间间依誮隔这么短只是为了向你通知,之后的频率可能降低。”
仇或唇抿直:“他不出现,我们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可他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有命案发生。”
这就是他们无力又愤怒的时刻,他们迫切地想要破案,但线索有限。
虽然仇或平时不怎么泄露情绪,但在这个时刻,他的嫉恶如仇并不遮掩。
“我会尽力帮忙。”
林织看着情人的面庞,开口允诺。
这不仅仅是他靠近仇或的心,攻略救赎他的方式,而是他想为情人所努力的事物进行付出。
林织知道,完整的他应该也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甚至很有原则的人。
成为01的宿主,首要的条件是功德,也就意味着善良是基础。
他最初以为,这个条件是利设计者自身,后来发现,无论是哪个世界哪种身份,情人都很有原则。
仇或指腹抚过他的唇,低声道谢。
他的手指逐渐不老实,探入了林织的口中。
“通过犯罪侧写,这次的嫌疑人身高在175到177之间,很有力量性,熟悉人体,面容以及性格极具欺骗性,应该擅长示弱,在本地生活了很长时间,对于地形以及监控设备很熟悉,身边大概率养了鸟,性格谨慎内在自傲,外在伪装可能活泼热情,遇到这样的人记得小心。”
仇或嘱咐着要事,却不让林织出声。
舌尖被拨弄,无法闭合的齿关流下一线晶亮。
林织有意躲着,不轻不重地咬住。
仇或抽出手低头含住青年的唇珠,亲昵了一番。
局里没有要紧事,窗外的雨还没停,仇或留在了林织家里,坐在了沙发上。
身边是林织敲键盘的声音,嗅闻着林织身上传来的甜香味,仇或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
听到仇或均匀的呼吸声,林织偏头望去。
根据01所说,仇或的睡眠障碍要现在入睡很困难,睡眠时间很短暂。
睡不好的人通常情绪都很糟糕,会长期处于躁郁或者恍惚状态下,生理和心理都会处于不正常的状态。
说实话林织不觉得仇或的性格会自杀,但是他这种身体精神状况,他不仅不好好休息,并且借此压榨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慢性自杀,林织怀疑他可能会这样猝死。
这个世界他似乎不用做太多事情就可以疗愈他,应该说随着越来越多的任务结束,他的任务也越来越轻松。
01说,因为他爱他。
从前他不太明白,如今倒是懂了一些除了欲以外的滋味。
…………
仇或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身体比大脑反应速度更快,他从口袋里拿出的手机接通。
“知道了,你和二河还有长东都去,我随后就到。”
听清那边的话后,仇或立刻开口。
挂了电话后,仇或看了时间,他睡了有快一个半小时。
奇怪,在这个地方,他总是入睡的特别快。
外面早就雨过天晴,身边的林织正捧着本书,抬头看着他。
仇或没说是什么事,林织也没问是什么事。
林织道:“路上小心。”
仇或点头,大步向外走,走到门口时说了句:“晚上多少吃点东西。”
林织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仇或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话。
仇或驱车赶到了滨西花园不远处的小区里,这里有个目击证人表示在那个时间点看到了可疑人员。
中午太阳大,那个大爷正好在那条偏僻小路的不远处乘凉。
据他所说,他那天看见个穿着黑衣的小伙子从那条路上出去,但因为他上了年纪加上那人是背对着他走出去的,他没能看清脸。
这至少也是个线索,黑衣短发男性,祝长东回局里调附近摄像头资料查看,仇或他们三个在周围走访。
仇或的忙碌和林织无关,他清闲的很。
编辑发来催大纲的消息,林织回复了还在写就搁置一旁不理会。
原主家世本就不错,即使不工作也有钱养活自己,林织没有生存压力,也就不用想着赚钱。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进行了艺术加工后,林织将小说写到了第三章,关闭了文档。
天色已经不早了,也快要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林织没什么胃口,中午吃的太饱,现在还不饿,但想到仇或说的话,决定下楼买点水果吃。
水果店就在这条街上,经过宠物店后又几个店面就是。
林织从宠物店路过,小萨摩耶雪白的一团正在打盹,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狗崽儿,去往宠物店,买了点时令水果后,回了公寓楼。
楼下也有人在等电梯,他们打了个照面,对方愣了一下,和他打了招呼。
林织不记得这人的脸,也没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答案,却也点头打了招呼。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疑惑,女人解释道:“我们是邻居,我住在你隔壁的603,之前打过招呼的,你可能忘了。”
这是一梯两户式公寓,603更靠近电梯口,作为中间户,房子的面积要小些。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
林织致歉,拿了个苹果递过去给大姐尝尝,大姐也没推辞,笑呵呵地接过,眼角堆叠的鱼尾纹更显得和善。
他们一块进了电梯,林织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出了电梯后,大姐从口袋里掏出了红绳子系着的钥匙。
这栋公寓楼都是这种门锁,原主总是会忘记钥匙放在哪里,所以换了指纹锁。
林织在门口脱鞋,大姐已经打开了家门。
大姐朝里问:“老张,我让你去补的鞋子呢,今天没拿回来吗?”
大姐的嗓子本就洪亮,提高嗓门显得有些尖锐。
门里模糊应答了一句什么,大姐怒气冲冲地说:“昨天不拿今天也不拿,你那些破课文你记得牢,学生什么作业你记得住,让你拿个鞋子你就记不住了?”
林织关上了门,之后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他洗了个苹果,但只吃下了半个。
他去了卧室,没再看白天看的推理书,而是在网上搜索了小提琴谱。
原主搬来这里也有两三年了,他也有这么久没碰琴,即使谱子还在他的脑海里,拉琴的身体记忆还在,但技艺也生疏了不少。
因为原主的病情,林织能继承到的东西只有十之七八,所以他要多熟悉熟悉再上手。
根据房屋的布局,他的卧室和603之间隔了一堵墙,墙那边是603的客厅,从飘窗他可以看见603的阳台。
这公寓的隔音并不是特别好,林织模糊之间听见了隔壁的争吵声,似乎和鞋子有关。
夫妻之间关于生活的一地鸡毛,林织无心去听,拿着平板去了客厅。
仇或晚上没来,根据坐标显示他在警局。
林织没有给他发消息,吃了药在药效的作用下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仇或又来给他做了顿饭,和他亲了亲在他这里小睡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林织在傍晚去超市买了些蔬菜和调料补充厨房,回来的路上又碰见了邻居大姐。
她似乎有些疲惫,烫染过的头发因为她的气色显得更加枯黄,见到林织也没有笑意,两个人平淡地打了招呼。
她周身的鱼腥味似乎比昨日还要浓厚些,在密闭空间里十分明显,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也许她知道,但并不在意。
晚间,林织在卧室里看小说,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声音有些沉闷。
林织本不在意,但又接连传来了些异响,林织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那声音清晰了些,还伴随着一个男人含糊的说话声。
林织去了飘窗观察隔壁的阳台,没看见什么。
林织思考了一下,给仇或发了条短信,拿了瓶辣椒水出门。
这是他自己购置的物品,这具身体即使有体力恢复,但如果被凶手突袭会很吃力,所以他做了些安全准备。
他敲了敲603的门,里面没有人应。
林织确定里面有人,他又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应。
手机震动,仇或回了他短信,说他一会儿到,他让楼下的郑警官先上来。
林织往后退了两步,等着郑警官上来。
这时候屋里传来了大姐的声音,问他有什么事。
“我听你屋里好像有些声音,没事吧?”
“没事,我男人不小心把饮水机给撞倒了,水弄的到处都是,我拖地呢。吵到你啦不好意思啊,我动静小点。”
“没事。”
林织揉了揉眉心,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多疑。
小郑警官很快就上来了,林织有些抱歉让他白来一趟,郑警官摆摆手表示没事,在周围看了一圈就下去了。
林织给仇或又发了消息,回了自己房间里。
他贴着卧室墙壁听着隔壁的动静,果然没有什么声响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仇或给他发了消息。
东安街那片有人聚众斗殴,情况有些严重,他出警维护秩序去了,今晚应该不来。
林织觉得自己下次应该把仇或的指纹输进门锁里,省得还要这样留门。
林织吃了药,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药刚生效的时候,就像是被打了一针镇定剂,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制,似乎是传导情绪的枢纽被切断,让人漠然。
这种感觉不算好,林织冷着脸,仇或不在跟前,他都懒得浪费情绪。
没有新的刺激源出现,慢慢地困意会产生,林织回了卧室,很快睡了过去。
第212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暖色的阳光通过落地玻璃洒在客厅里,照亮了小茶几上的时钟。
方形的智能小时钟上数字跳动,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时间跳动到12点整,林织整理好了家里的卫生,将厨余垃圾放到门口,打算等出门下楼的时候再一起带下去。
他刚打开门,就和站在隔壁门口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个子有些瘦小,戴着老式的圆眼镜,即使现在是夏天,也穿着一身灰蒙西装,看起来斯文又古板,有种老学究的感觉。
林织猜想他应该是个老师,联系到他前天听见的隔壁大姐说的话,很快就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拿钥匙准备开门,和他的妻子一样,他的钥匙也是红绳串着的。
只是他的钥匙还没对准锁孔,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大姐系着围裙像是在做饭,嘴里说着:“老早听见你出电梯的声音了,磨叽什么呢不进来,这家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着。”
她一点不遮掩埋怨的火气,眉毛也皱着。
大姐的眉毛应该是几年前赶俏去做的半永久纹绣,和她的年龄不太符合,又因为褪色有些青黑,显得更不好惹。
中年男人听着妻子训话没开口,慢吞吞地脱鞋。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大姐的脖子上,大姐系了条花丝巾,那头卷发没有被好好打理过,枯草似的蓬着,整体扮相更显得不伦不类。
看见两个人都完好无损,林织心想可能是他太多疑。
昨天晚上他听见的沉闷动静很像是打斗的声音,他之所以觉得异常,是因为一般的夫妻打架一定伴随着争执声,加上他之前也听到过两个人吵嘴,大姐性格泼辣,声音很尖。
可昨天只有打架的动静,没有吵架的声音,大姐一声没吭很是古怪。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凶案,林织认为自己都应该出门看看,或许他的举动可以救下一条性命。
林织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想到仇或他更不会犹犹豫豫。
如果真的出了事,第二天警察上门询问,仇或知道他明明察觉了异常却没有付出任何行动,也许会对他失望。
不过这只是林织的猜测,也许仇或不会。
可不管会不会,林织都不喜欢这种假设。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失望,对方是情人的话,这种感觉尤甚。
他笃定隔壁的人不可能是倒三角连环凶杀事件的主谋,那个凶手过分谨慎,加上知道有警察在跟着他,不会离他太近。
事实上林织觉得,在他见证凶手作品完成前,凶手都不会杀他。
现在看来,可能邻居这对夫妻昨天真的发生了一些争执的行为,但没有大事。
林织心绪流转,面上倒是不显。
大姐看见了他,跟他点头打招呼。
“小林,吃了么?”
“还没,一会儿吃,那天给的苹果甜吗?要不再给你送两个。”
大姐摇头:“不了不了,你自己收着吃就好。”
“行,”林织的视线在男人摆好的鞋子上,状似随口问了句,“这是那天拿去补的鞋子吗,鞋匠的手艺看起来挺好的,在哪儿补的?”
听到林织说鞋子,已经进门了的中年人猛地回头,他直勾勾地看着林织,显得有些出神。
从长相看,大姐比他要显得老相些,可他打扮的沉闷,像是寡淡灰蒙的秋日阴天,他这种神情,让他显得更加憔悴了。
大姐猛拍了一下丈夫的后背让他进屋,拉着脸说:“哪能是啊,这鞋没坏,我让他去补鞋,他两天没拿回来,我就自己去了,谁成想根本不是他忘了,是他根本嫌那双鞋子太破了就直接丢了,简直有病。”
被妻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男人也没吭声。
大姐没心情聊天了,说了句自己锅里还有菜,就把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下声音很大,不过不是对着林织撒火,对着谁也不必说了。
林织也关上了门,没多久他收到了短信,又打开了房门。
仇或从外边进来,这不过才是第三回,他就已经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林织已经提前煮上了饭,只等他来炒菜。
蔬果被清洗好,菜刀在仇或手里显得很精巧,他切菜的动作利落干脆,配着他高大成熟的外表,甚至有些赏心悦目。
“我刚刚把垃圾放在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邻居那对夫妻。”
分享是增进彼此联系的直接有效的方式之一,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
仇或问:“看出什么了?”
“他们应该打了架,大姐的脖子上系了条丝巾是为了遮掩伤痕,不过我没从那个大哥身上看见什么痕迹,从体型上来看,他占不了上风,所以伤痕应该被遮在了衣服里。”
“没出大事就好,动手不可取。”
仇或将菜放在盘子里,擦了刀后继续处理其他食材。
林织抱着胳膊戏谑道:“自然,警官若是要对我动手,我可挨不过一拳。”
如是,话题从正经忽地奔向暧昧去了。
隔壁是对夫妻,他们可不是。
仇或手里动作一顿,回头看林织说:“我不会动手,别的教训倒是难说。”
“你这样说,我倒是不想小心反而有些期待了,警官,这算不算诱使犯错?”
林织昳丽的面庞神色温良,于带着笑意的眉眼间露出些引诱似的无辜。
仇或放下手里的菜刀,慢条斯理道:“过来,我告诉你答案。”
林织看着仇或侧面顶起的弧度,估计走过去,他就是被切的那盘菜了。
“那我晚点再听答案,现在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做不做,什么时候做,林织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虽然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老夫老妻了,但是他可不想轻率。
何况他现在心里还挂着点事,欲念并不是很强烈。
仇或重新拿起菜刀,若无其事地顶着做菜。
林织欣赏了一会儿男色,继续开口说:“我感觉到他们有点不对劲。”
林织是个很敏锐的人,在中午打招呼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他感觉到了两个人不自然,所以他才会多管闲事地问那双鞋子。
林织说了他感觉到的异样,包括昨天晚上没有听见大姐的声音,以及提到鞋子的时候男人的反应。
“听起来是有些反常,在调查你的时候,我们的人询问过他们,从对话中可以得知,他们去年住进这里,男人姓张,是附近初中的老师,教了很多年,女人是鱼制品加工厂的工人,其他的我们也没有过多询问。”
除了不需要职业嗅觉也能察觉出的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以外,仇或对他们并没有太多关注。
“我以为警官会觉得我太神经敏感。”
“你很敏锐,这是一种很好的特质。”
“这似乎是警官第一次夸我。”
仇或不置可否,打开了抽油烟机,开始炒菜。
餐桌上花瓶里放着的绣球花开的很灿烂,吃饭的空档里,林织问了昨晚聚众斗殴的事情。
仇或一笔带过道:“死了一个人,所以昨天处理到很晚。”
林织顺势提议:“一会儿警官你把指纹录入到门锁里吧,以免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因为药效已经睡着了。”
仇或的神色带着些古怪,他道:“你似乎非常信任我。”
尽管他的语气带着一些疑问,但他所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仇或其实一直都不清楚,青年对他的信任从何而来。
毕竟这种情感别于□□,青年的身体语言时常会透露出对他的信任。
他第一次将他扛起的时候,青年的肢体柔软,不带一点排斥,可那时他们对彼此应该还很陌生。
“如果连警察叔叔都不能信任的话,那还能信任谁?”
林织笑着反问,轻巧地将话堵了回去。
他无意解释前世今生灵魂转换的事,太过麻烦,也太过怪力乱神,更何况这其中的内情,他也并不是完全清楚。
他信01说的话,信情人的病,可情人本体到底是什么位面什么时空的人,他的性格又是如何,他有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导致他患这样的病症,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林织都不清楚。
他还没能从所谓的虚拟进入到所谓的真实,这些都可按下暂时不表。
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但不是所有答案都是具现化的结果。
“你知道我的病,也许什么时候我就会失控,现在还有凶手在盯着我,你可以进我的家门,总比到时候出现状况却进不来要好。”
林织给的理由十分充分,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可他并不是一个脆弱天真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仇或心知肚明。
青年过度的信任如同引诱人沉沦的蜜糖,情网的线丝丝缕缕,缠的人心尖发麻。
仇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直观地来说就是硬的厉害。
饭后仇或洗了碗,林织带他到了门口。
只是门还没打开,他就被抱着抵在了门上。
林织的身体悬空,只能靠仇或托着。
他环着仇或的肩膀,才不至于完全下滑。
他咬在了仇或的脖侧,含糊道:“警官,你的手劲太大了。”
又不是没有感知的面团,人也是会痛的。
仇或打小就训练,家里出了事之后更是从不懈怠,之后上了警察学院跟着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手劲儿大也没想过怎么控制,现在情况不同。
他放轻了手上力道,开口却没说这件事,只说:“我叫仇或。”
他说话的时候林织正好亲着他喉结,感受着唇瓣间的轻微震感。
“仇或。”
林织唇瓣开合,笑着低喃姓名。
如同印记一般,对于万物而言都极为特殊的姓名,是世间最简短的魔咒。
仇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有一个人仅仅只是念出他的名字,都能让他情难自禁。
林织被托着上半身几乎与仇或同高,肺内的空气被攫取到极致,舌根发麻。
夏日轻薄的布料相互摩擦挤压,丰腴碰撞堆叠。
林织人瘦,这几天他规律作息好好吃饭,养回了一点肉。
十来分钟以后,门锁才输入上新的指纹。
仇或没走,门又被关上。
林织的唇瓣过度殷红,他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警官真是好定力。”
仇或眯了眯眼说:“一会儿可能会有任务。”
如果要开始,就算不能尽兴,至少也不能仓促结束。
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至少是他能够抽出空,确保不会有突发状况打扰。
林织想也的确,要是紧要关头仇或不得不抽身,按照他现在的情绪控制力,他可能会当场发病。
光是设想着,他的情绪就有些不顺畅了。
照例,仇或会在林织这里休息一会儿再去工作,但今天他的睡意还没酝酿出来,就有新案子出现。
“城东有浮尸?行,我马上到。”
仇或将电话挂断,立刻起身。
“我能一起去吗?”
林织闻言一同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办案,我就是围观群众,正好为新书找点灵感和素材。”
仇或低头看着林织问:“我说不能你会不去吗?”
“如果坐不了顺风车,那我只好打车去了。”
林织笑语盈盈,并未欺瞒。
仇或就知道是这个答案,让林织跟上。
仇或风驰电掣地赶到了案发现场,周围已经有了一片围观群众,在桥上和岸堤上往下望。
林织没跟着仇或往里走,找了个合适地位置,向周围人打听情况。
二十几分钟前,岸边散步的人瞧见了河里有水藻一样的东西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缓慢往前,他觉得那不太对劲,就赶紧报警了。
警方这边打捞过后发现果然不是什么水藻,而是人类的头发。
这尸体还没浸泡太长时间,加上这块水域河水浑浊,所以不是很明显。
仇或亮了证件拉开了警戒线戴上专用手套往里走,危允君和祝长东他们已经到了。
祝长东:“老大,死者身上没发现有效证件,照片第一时间传回去让二河搜索了,没在失踪人口里对上,也没案底,正在进一步调查。”
仇或看着被捞上来的湿淋淋的男人,观察着他的死状。
死者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中等身材,外貌没有明显特征。
他的身上没有溺水者的特征,身上没有刀伤,额头有伤口,手指肿胀有淤青,死前应该和人打斗过,应该是被人杀害后抛尸。
仇或蹲了下来,触碰着男人的裤腿。
男人穿着一条运动裤,裤脚上有些不明显的痕迹。
“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石头?”
“没有,”危允君仔细看了看,也发现了裤腿上的痕迹,说,“这里有些凹凸不平,好像是被绳子绑住过。”
仇或将男人的裤腿卷起,果然小腿上有着浅浅的一层痕迹,从痕迹的深浅程度来看,应该是死后遭到束缚造成。
“绑的这么紧,打捞上来的时候怎么会没有,死人总不可能自己解开绳子。”
危允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发毛。
祝长东:“很明显有人帮他解开了,为的就是让这具尸体快速被发现,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
仇或将裤腿放下,道:“不是凶手。”
从绑痕可以判断出凶手的情绪,焦躁又混乱,有一种恨不得这具尸体永远不见天日的强烈愿望,可这痕迹又浅,说明形成的时间不长,这其中有矛盾,说明大概率绑和放不是一个人做的。
法医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判断给出了反馈:“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半到十一点,初步判断是由于后脑被钝器损伤造成了颅内出血死亡,具体是什么钝器我需要回局里详细检查,不排除有干扰因素。”
仇或点头,吩咐道:“检测一下水流速度向上游寻找到抛尸地,留两个人走访周围看看有没有其他目击者,其他人跟我回局里。”
尸体装进袋子里被抬上车,仇或远远地和岸上的林织对视,在车上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早点回家。
报警的那位大哥在最初的惊吓之后,仍然在意犹未尽地和大家说着他的一双慧眼是怎么发功的。
林织听了一耳朵,回了仇或消息,走出人群。
这里离他的住所不是特别远,但步行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林织在来的路上看见了咖啡店,打算买杯咖啡再回家。
忽然之间,林织又感觉到了一阵注视感。
有人在看他。
林织回头,只能看见河边站着的人群。
虽然尸体已经被带走了,但依旧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往前走,对着河面投以好奇的视线,听着其他人的话加入了猜测的大军里。
似乎是知道被发现了,那道视线又消失了。
可当林织继续往前走时,它又出现了。
那个人在人群之中,安静地注视着他,没有恶意甚至没有强烈的情绪,如影随形。
是上次在雨中看着他的人,多半不是警察,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一直跟着他,还是和这起案件有关系?
林织思量着,面色如常地进了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后,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公寓楼。
进入楼内时,那股时有时无的视线才消失无踪。
电梯门关闭,将外界一切阻隔。
林织到了六楼,603鞋柜上的鞋子消失,意味着夫妻俩应该都出门了。
林织在卧室里练了一小会儿琴,坐在了飘窗上看书。
直到手机上发来仇或询问他是否到家的消息,林织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事实上也不算忘了,因为他没必要特地告知仇或他是否到家。
六月的阳光还不算毒辣,林织靠着抱枕,将书放在腿上,回复仇或的消息。
【到家有一会儿了。】
【在路上我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
【他在看着我。】
【此时此刻。】
手机因为消息而连续震动,在震动到最后一下时,仇或的心也猛地被攥紧。
他对身边的周二河打了个手势,拨通了林织的电话。
林织的指尖在书页上抚过,他低着头,似乎对外界的窥探毫无所觉,接起电话的时候也没有异样,只是手机贴在耳边挡住了嘴唇。
“你在家里的哪个位置?”
“卧室的飘窗上。”
“视线的来源在外面?”
林织轻笑道:“对,如果视线来源在家里,我可能没这么冷静地和你说话了。”
林织暂时没有危险,仇或的心跳频率恢复正常,闻言道:“我看未必。”
书页被翻动了一页,林织听着仇或的话笑笑,不得不说仇或说的没错。
“能感觉到视线的具体方位吗?”
仇或快速地在脑海里回忆了地形图,在林织居住的公寓外,环绕着不少小区。
“这可有些强人所难了。”
尽管林织很敏锐,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没有受过相关训练,还没有敏锐到那个份上。
而且按照楼间距而言,对方应该不是在用肉眼窥探他。
仇或叮嘱:“待在家里不要外出,有异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尽量平心静气,我到之后你再吃药。”
他知道药效会让人犯困,目前这个情况,清醒比理智更重要。
仇警官给人的安全感毋庸置疑,林织应答,将手机放下,继续悠闲地看书。
仇或挂了电话,对上了两双眼睛。
危允君:“老大,是林织吗?”
“嗯,他说感觉有人在看着他,很可能是小夏。”
小夏是他们给倒三角印记连环杀手的代号,没有新的线索,案件陷入了僵局,而且他们不能完全断定那个黑衣男人就是小夏,附近的监控也没有捕捉到他的踪影,不过又因为如此,那个人是小夏的可能性变高了。
周二河嘀咕:“老大你对他态度还挺好。”
危允君:“何止是挺好,要不是听到前面,我还想着老大什么时候有了个病弱的对象呢,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柔情似水过啊。”
说柔情似水其实也不恰当,仇或的声音并没有放的很温柔,一如既往地冷硬,但那种味道就是不一样。
周二河:“简直是春风拂面。”
仇或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有些不耐道:“说完了?”
两人一个哆嗦,没再贫嘴,说起正经事。
“死者指甲里的皮屑已经在进行dna提取,但因为在污水里浸泡了一段时间,部分已经被污染,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
“根据死者后脑勺的创面来看,凶器很有可能是奖杯的结构。”
“根据流速和尸体肿胀程度判断,抛尸地应该在这。”
危允君用电子笔在河流的某一段画了一个小圈,仇或缩小地图,以抛尸地为圆心以一定距离作为半径,画了一个圆,大多数情况下这会是凶手的活动范围,林织居住的公寓楼赫然在其中。
第213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老大,查到被害人信息了。”
办公室里专门负责信息方面的技术工小陈兴奋地大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仇或他们走了过去,站在小陈的电脑后边。
“根据新的搜索功能,我在一个网页上找到了线索。”
那是外卖软件主页本地分区的优秀员工名单,上面有张贴人像,和死者面容数据匹。
接下来就更好办,男人的资料很快就被找出。
死者名叫马喜德,三十二岁,如宁市下属城镇居民,是一名外卖小哥。
“二河跟我去死者家附近,允君和长东去死者公司调查,死者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工作服,他在非工作时间可能会去哪里要问清楚,其他人拿着照片在案发地附近调查。”
仇或的话音落下,队内人员立刻执行。
马喜德的住址在一个合租房内,不大的房间分成了三个房间,马喜德住在最小的一间。
房东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和警察说了他的情况。
马喜德在这里住了快三年,因为跑外卖所以半夜三更才回家。
“他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从没拖欠过房租,人也挺好,平时修个电器搬个东西他也会帮忙,工作很卖力,就是命不好,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孩子怎么办。”
得知马喜德的死讯,房东十分唏嘘。
房门被打开,内里陈设很简单,像个单身男人用来过夜的居所,没什么生活气息。
仇或顺着她的话问:“他孩子怎么了?”
“前几年出事故这里有点问题,基本住在医院里,不然他不会拼命赚钱还挤在这个地方。”
房东指了指脑袋,事无巨细地说了她知道的事。
根据房东提供的线索以及马喜德的消费记录,仇或他们很快在第一人民医院找到了他住院的儿子。
他儿子七八岁,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医生说他因为事故颅内有淤血,以他的状况就算开颅也有比较高的风险,加上马喜德无力承担高额度手术费用,可这样保守治疗下去,情况也不乐观。
仇或打电话去他户籍所在地询问了情况,那边没多久给了回复。
几年前马喜德的妻子违反交通规则出了事故,本人抢救无效死亡,孩子重伤,对方也出了事,两方进行了和解。
马喜德把孩子带来如宁救治,自己也在这里找了工作。
在马喜德公司调查的危允君他们也给了回复,马喜德的生活就是工作和医院,和同事们没有太多私交,更没有仇人,最近都工作也没有收到过差评和投诉,从他的私人号码通讯情况来看,他并没有联系什么人,也没有奇怪的收入和消费。
那么这样一个忙于赚钱给孩子治病的男人,怎么会被抛尸在河里。
如果不是仇杀、情杀,而是被抢劫这种突发状况,作案工具上就说不通了。
仇或倾向于他在室内遇害,和人发生肢体冲突死亡。
“老大,按照你说的我们查了他的负债情况,他确实欠了不少钱,但债主都是他的亲戚,这些人最近也没有来如宁。”
危允君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从接到报案起他们就陀螺似的运转,一口气没歇。
仇或看了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又要一个人加班?”
“不是,我有点事。”
仇或拿了车钥匙,急匆匆往门外走。
他和林织说了会尽早赶过去,还是忙到了现在。
他将手指按在凹槽内,打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暗着,看起来空无一人。
他出发前给林织发的消息依旧没有被回复,仇或打开了主卧的门,床上也没看见青年的身影。
他快速地将房屋大大小小的空间搜寻了一遍,走进主卧内的卫生间后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主卧的卫生间面积同样很大,内里放置了一个浴缸。
浴室里没开灯,只有扇小窗让月光进入。
水面浮着暗光,青年躺在其中,手臂搭在浴缸边缘,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在明暗光影中,如同海妖。
林织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和仇或四目相对。
“你的电话无人接听。”
仇或开口,解释了闯进的缘由。
“我的手机在外边,警官,你来的未免太慢了。”
林织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但不妨碍他用着点做文章。
“为了等你,我今天的药都没有按时吃。”
出于林织的安全考虑,仇或的确说了这样的话。
不过这话从林织的口中说出,倒是变了一种味道,仿佛他是为了仇或而不是为了自身,才选择等到现在。
“被事情绊住了脚,”仇或简单解释,看向林织问,“现在十一点五十,你泡了多久?”
林织歪头:“可能一个多小时。”
“那可以吃药了。”
仇或的这两句话上下似乎没什么关联,林织在听到的第一瞬间以为仇或要给他拿药,然而仇或上前的动作却表明了潜台词。
你已经泡的差不多了,那么可以起来吃药了。
林织被仇或从水里捞起,这个用词并不夸张,仇或俯身双手卡住了他的身体两侧,抱小孩似的把他从水里抱了起来。
林织差一点以为自己又要被扛起来了,好在仇或没这种打算,托着他在怀里往上抱了抱,他的腿被迫分开挂在仇或的身上,如果不是林织知道是要去吃药,很可能会误解。
现在是夏天他从水里出来倒也不算冷,他身上湿淋淋,随着仇或的走动水珠在地上淌成线。
仇或单手搂住他,扯了一旁挂着的浴巾,把林织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差不多把人裹住了,不至于让林织身上的水弄湿沙发。
他弯腰拉开了茶几的抽屉,问:“哪几种,怎么吃?”
仇或是个行动大于语言的人,这一点在他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里表现的淋漓尽致。
情况在意料之外,林织难得迟钝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他告诉了仇或哪种药要弄多少,那些药丸出现在仇或的手心里,他又去给林织倒了杯水,放在了林织面前。
林织接过水,倒是没从仇或手里拿药,而是借着仇或的手把药倒进嘴里,分两次吞下了那些药丸,
吃好药后,见仇或要把他抱进卧室里,林织出声阻止。
“刚刚贴在你身上,澡算是白洗了,再送我回浴室吧。”
仇或在外忙了一天,身上可算不得干净。
他身上的黑色短袖被林织身上的水浸湿,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了肌肉轮廓。
仇或微微挑眉,又把人放回了水里。
浴室的灯被按亮,林织没往水里放精油,里面清澈见底。
仇或打量的放肆,一点遮掩意味都没有。
那是纯粹的欲,他也给予了最真实的反应。
林织被他看的来了感觉,问道:“一起?”
仇或拒绝道:“太小。”
的确,单人浴缸并不足以躺下两个成年男人,尤其仇或还很高。
林织以为仇或要做些什么,他的眼神藏着火,但意外的是他什么也没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仇或冷不丁问:“我能抽根烟吗?”
“请便。”
仇或从兜里掏出了烟,咬在了口中。
浴室的灯忽地暗下,打火机幽蓝的光一闪而过,随后是猩红的火光,被卷在纸内细密的烟草随着吸烟的动作明灭。
林织听见了皮带啪嗒一声解开的声响,仇或的眼里倒映着香烟的火光,英俊成熟的轮廓染上几分欲的冷。
在夜色里,他感觉到仇或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未曾移开。
仇或没碰他,但比碰了他还来劲。
侍弄的声响在空间内被放大,伴随着偶尔响起的吞云吐雾的声音,林织舌尖抵着上颚,泡在水里,手指合拢。
水面浮起丝缕的时候,仇或的烟早就抽完,但还没结束。
林织按了浴缸智能换水的功能,没有泡牛奶浴的想法,用了按摩功能,悠悠享受。
等他从浴室里出去的时候,皮肤早就泡皱了。
卧室飘窗的窗帘拉着,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仇或没拉开,只拨开了侧面的位置,能看见隔壁阳台的轮廓,他放下手将窗帘拉好。
仇或脑子里有地形图,打算明天白天去能看见飘窗位置的地方调查一下。
“他看了你很久?”
“也没多久,有一阵没一阵。”
林织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骨头都被水泡软了,加上药效,他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你从什么时候感觉到?”
“今天……准确地说是昨天,下午那会在桥上的时候。”
也就是浮尸的发现现场,仇或微微皱眉,会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他们会有什么关联?
根据他们的判断,小夏对本市十分熟悉,很可能工作是外卖小哥或者出租车司机。
可这起案件的犯罪手法和先前不同,侧写出来的凶手性格完全不一致。
除非是特别情况,连环杀手通常不会改变作案手段,留下专属印记的那一类尤其如此。
马喜德腿上被解开的绳子、跟随着林织的目光、两件看起来完全没关联的案子,囊括在马喜德案凶手活动范围内的住所……仇或的思绪繁杂,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又好像只是他的空想。
仇或出神了一会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林织身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要睡着了。
林织身上套了件睡衣,考虑到现在夜里的温度,仇或给他盖上了空调被。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仇或一惊,眼疾手快地按了接听。
他拿着手机走到了卧室门口,听见那边的法医说:“仇队,我在死者的衣服夹缝里发现了鱼鳞碎片似的东西,经过检测发现那应该是某种海鱼的鳞片,和河鱼的不同,不可能在案发现场的河域出现。”
仇或刚刚脑海里闪过的东西忽然有了连接点,猛地握紧了手机。
——我觉得隔壁的邻居有点奇怪。
白天时,青年这么对他说。
按照房屋结构,林织从飘窗可以看见隔壁的阳台,理论上来说,一直注视着他的凶手,也能看见那里。
第214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根据林织所说,那天他在隔壁明确地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声音,女声可以确定为隔壁的大姐。
死者的死亡时间正好在林织听见动静的当晚,时间也很接近,这栋大楼在凶手的活动范围内,仇或记得那位大姐就在鱼制品厂上班。
倒三角印记连环杀手在浮尸的发现地出现,又一直观察着林织,他的位置又能够看到隔壁603。
这些串联起来让仇或脑海里有个模糊的猜想,这种事情太过凑巧,概率也很小,可不是没有可能。
但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仇或不会断定这其中有关联,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他们要做的事情,有时候真相远远比故事还要曲折离奇荒诞不经。
仇或在电话挂断后回头,静静看着熟睡的林织。
客厅的灯亮着,灯光从仇或的背后照进,将他的影子向前蔓延,斜斜地落在床上,像是无声的抱拥。
青年睡的很沉,眉眼舒展着坠入无忧梦乡。
仇或在阳台上停留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或明亮或沉寂的窗口。
在脑海里列了几个可能区域后,仇或离开了林织家,在门口他有意无意地落了点十分细碎的纸屑。
仇或按了电梯,电梯正好在上行。
电梯门打开时,穿着灰色正装带着方形眼镜的消瘦中年男人从里走出。
他看见仇或,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打招呼。
“忙到这么晚才回啊?”
仇或闲话家常似的和他打招呼,尽管没见过,但看着模样他也能和603的男主人对上。
上次来隔壁问话的是祝长东,仇或不担心他们认出自己的身份。
男人没想到仇或会和他搭话,沉默地点了一下头,朝着603走去。
仇或进了电梯,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
这个时间点回来的可能是被迫加班的上班族,也有可能是需要工作到这个时间点的人,但不会是一个初中老师。
仇或没有在他身上闻到特别的味道,说明他不是参加完饭局也不是参加完酒局回来,可他还穿着正装,脊背挺得很直,头发梳的很整齐,透露着这个时代少见的古板与拘谨。
仇或开着车走了,绕了两圈又在一个不起眼的停车位上停下,看着不远处的公寓。
直至同事来换班,仇或才驱车回家,进了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他没很快离开,想着浴缸里的美人,在里面停留了快半个小时,才擦着手出来。
第二天又是个晴天,林织洗漱后拉开了卧室的窗帘,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遮着,状似看风景似的看着外面。
他住的公寓是一栋式,对面楼是另一个小区,楼间距较远,看布局是卧室以及厨房,不见阳台。
一眼望去感觉都差不多,林织没感觉到窥视,也没看出端倪。
他随意吃了点东西后练了会儿琴,又看了会儿书,在快午时的时候走出了家门。
尽管仇或说待在家里较为安全,但林织没打算在家里当瓷娃娃,成为任人窥视的物品。
他不喜欢坐以待毙,既然凶手喜欢看着他,那就看着,当对方的行踪暴露,他总能得到线索。
不知不觉,林织走到了附近的中学。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校门口等文具店和餐馆都没什么人,有家店的门口趴了只胖胖的橘猫,正在安逸地晒太阳。
林织想到了他和戚禾一起养过的橘白小猫,那只猫很粘人,在他抚摸的时候会蹭他的手指,在他怀里的时候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活物比死物鲜明,它的毛发柔软,叫声细声细气。
戚禾让他起名字,但他觉得心灵象征的猫咪,或许有自己的名字,所以他没有起很有寓意的名,只是采用了戚禾的姓,让猫叫‘七七’。
也许是他站的久了些,也或许是他的外表看起来很和善,店主阿姨主动和他搭话。
“来接小孩吗,这个时间有点早哦,他们一般十一点四十五放学,老师可能会拖几分钟,现在才十一点十分,还有半小时呢。”
林织笑笑:“我来找老师。”
店主阿姨露出同情的眼神说:“孩子闯祸啦?”
林织露出略有些无奈的神色,朝着学校里走去。
他并不是来找人,而是想打听些消息。
他有预感隔壁那天可能真的发生了命案,那具浮尸和他们有关。
这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虽然他不知道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但他从若有若无的窥探中,感觉到一种指引,来源于另两起案件的凶手给予他的指引。
昨天是21号,离14号那起命案已经过去了一周,凶手对他一直观察的很隐蔽,唯独昨天,就差把他的位置告诉他。
林织如他的愿,来看看情况。
通过学校的贴吧,林织已经得知了隔壁男主人的身份。
他有个听起来文绉绉的像古代书生的名字,让人很难忘记,他叫张莲生,加上他一年四季不变的西装打扮,他在学校里是个很出名的怪人。
他目前是初二一班的班主任,教语文,是初二语文组组长。
同学们给他起绰号叫‘老古板’,因为他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但他算得上是个好老师,教学并不像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那样无聊,有同学直言他上课的时候比课下有意思。
他就像是寡淡温吞的白开水,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有点波澜,哪怕是听到学生在背后骂他或者是恶作剧,哪怕是逃学被他逮住,他都不会动怒。
张莲生在这所学校执教了很多年,贴吧刚刚兴起的时候,很多学生都爱发帖,大小事都会网上说,也包括他的学生。
通过搜索,林织查到了有学生说过他动怒的事件。
有人歪曲课文意思来说黄段子,被他痛斥。
平时的老好人发起火来会很有震慑力,那些学生们私底下嘀咕,说平时说脏话被逮住了也不会怎么样。
林织从他们的话语中窥探出张莲生动怒的点,他在乎的不是学生说脏话,而是学生玷污了文学。
除此之外,关于他的事情并不多,而林织想知道他20号那天晚上的动向。
现在还不是放学时间,学校大门紧闭着,门卫大爷正坐在窗口里看报纸。
看到访客后,他发出了询问。
“大爷好,我是学校的毕业生,这次特地回来看看母校,现在在本地报刊做一名不起眼的小记者,和主任约好了见一面,说说学校这么多年来的变化。”
林织彬彬有礼地开口,将来意表示的很清楚。
他的长相斯文漂亮,有种天生的无害与亲和,让人无法心生怀疑。
门卫大爷瞬间客气了不少,乐呵呵地说:“行,那你登记一下姓名和电话,我给你开门,看你应该已经毕业了蛮久吧,当记者啊真不错。”
林织面不改色地留下了虚假的姓名和电话,在大爷开门后低声道谢,朝着大道往里走。
在来之前,林织就已经知道了学校教学楼的分布。
毕竟学生们并不会刻意隐藏,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
初二的教学楼叫做德兴楼,语文组的办公室在二楼。
办公室的门敞开,林织从外往里扫,很快寻找到了问话的对象。
办公室里就坐了个女老师,林织走到了女老师面前,轻声和她打招呼。
“你好,是陈老师吗?”
女老师摇头说:“你应该找错人了,我不姓陈。”
“不好意思,我姐姐让我来找老师问问情况,说这个点陈老师应该在,是个漂亮很有气质的女老师,我一看你就这么以为了。”
林织神色诚恳地道歉,给人一种弄错的疑惑与懊恼,丝毫不让人觉得他这是刻意虚伪的恭维。
女老师的唇角不自觉上扬,清了清嗓子态度更柔和地说:“没关系,我们是有个陈老师,不过他是个男老师,你是不是找错年级了?”
按理来说不会,就算办公室门口没有标“初二语文组办公室”,那些教室的门口也写了八(x)班。
“我记得就是初二语文组,难道是哪里弄错了……”林织有些困扰地蹙眉,略带些求助地看向女老师道,“可以请您帮忙吗,只耽误几分钟问个问题。”
女老师点了点头,林织低声开口询问学校老师私底下补习的价格。
“我姐姐想让陈老师给我侄子补习,但是陈老师很犹豫,我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支持,但他其他科目都好,就是语文太差劲,听说陈老师的语文教学很好,对学生也很有耐心,我们就想多给点,但不知道多少合适,如果不方便的话,您也可以不告知。”
女老师想了想,轻轻说了一个大概的数目。
她笑道:“要不是你说陈老师是个女生,我都觉得你是在说我们张老师了,他对学生是出了名的耐心,文学素养也很好。”
“我知道张老师,20号那天我姐本来想请邀他吃饭,但被他推了,我们知道他不答应,所以只好找陈老师了。”
林织适时露出遗憾的表情,观察着女老师的表情。
“20号那天吗……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我们主任的生日,请我们所有老师一起聚餐,张老师也去了,难得的是他也去了接下来的k歌,他可是一向不参与这种活动的,我们还起哄让他唱歌呢。”
女老师露出笑容,似乎是想到了张老师那天的窘迫。
“那应该玩到蛮晚的,我记得他回我们消息回的很晚。”
女老师想了想说:“对,有些老师还喝醉了,好像快十一点才散。”
林织面上毫无异样,他低声询问了这位老师的姓氏。
“如果陈老师不答应,我找上门的时候希望老师你能考虑一二。”
女老师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希望我一会儿可别撞上张老师,不让没请动他又挖他语文组墙角,被发现就有些尴尬了。”
林织这显然是玩笑话,但也透露了一些信息。
女老师被逗笑,言语间也透露出要保密的意思。
林织不疾不徐地出了教学楼,离开学校的时候还对着和他打招呼的门卫大爷笑了笑。
那天晚上张莲生十一点多才回家,而他听见的打斗声在十点二十左右。
他敲门的时间在十点二十七分,等待了一两分钟内里才响起大姐的声音。
她说她老公弄倒了饮水机,她正在拖地。
她在说谎,里面的男人不是张莲生。
如果真的是命案现场,十一点天已经黑了,但路上还有人,大姐不可能在那时候出门弃尸。
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张莲生会帮忙遮掩吗?
连环凶手目睹了这一切,出于某种心态提醒了他?
毕竟隔壁在杀人抛尸时,他出于药效睡的很沉。
林织轻叹,这次的情报打听很顺利,可他知道的线索太少,没办法很好的拼凑。
林织估算着时间,加快了步伐,电梯刚刚合上,被他再次按开。
看见他大姐显得有些意外,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将卷发别在耳后,露出了耳朵上的金耳环。
这是潜意识表露吸引人注意的动作,林织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耳环上,夸了两句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想了很久了,我还看见了一对金手镯,店里人正在弄尺寸,我下午就能去拿,什么钻石啊花里胡哨的,都不如金子实在。”
“你说得对,”林织附和,笑道,“金佛金观音小孩带也好,我记得有些店铺有这种活动的,买金子送小金佛。”
大姐和张莲生都三四十岁,按照年龄,他们应该会有一个上高中的小孩,要是孩子生的早,上大学也有可能,可林织并没有听见过他们家有孩子的动静,鞋柜上也没有孩子的鞋子。
“我没孩子,”大姐冷笑了一声,微胖发黄的面庞微微扭曲,带着些尖酸讽刺地说,“我男人是个没种的玩意。”
她的怨恨与怒意几乎要溢出,让人觉得她不止在说孩子。
电梯门打开了,大姐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失态,笑呵呵和林织挥手。
“大姐,你通常去哪家店补鞋子,我也有双鞋破了。”
“哈哈你们年轻人还这么节省啊,破了就丢了吧,缝缝补补也不好穿,用旧了的东西最讨人烦。”
大姐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林织盯着他们房门看了几秒,转身打开了自家门锁。
仇或中午来的时候,看了一会儿地面,又看了林织的鞋底。
仇或一边洗菜一边问:“今天出门了吗?”
林织笑道:“不是有警官跟着我,没汇报我的行踪吗?”
“没有特别的事也不用汇报,毕竟你不是犯人,我们只是在保护你的安全。”
仇或以为他是不悦,进行解释。
一般人知道自己被凶手盯着早就成了惊弓之鸟,而林织不同。
仇或先前顾虑他的性格,是担心他和凶手共谋,如今倒是顾虑起林织的安危,和警方比起来,青年自身似乎更不在意。
“我知道,如果要用我当诱饵,警官也不用贴身保护了,这只会把他吓走。”
林织靠在仇或的背上,手指灵巧地钻入仇或的衣服下摆,欣赏着警官的好身材。
在仇或眸色渐深时,林织笑着问:“我今天有个不错的发现,你想不想听?”
比起直接上床,林织更想看看仇或要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才能忍不住,而且看仇或的反应也特别有趣。
林织惯会算计人心,但对于仇或这种利落的行动派,他却时常猜不中,因而很是新奇有趣。
就像现在,他以为仇或会隐忍着选择听,结果仇或直接关上了水,说:“听,你要是喜欢这么说的话,那手就再向下伸点。”
他拉了链子,握着林织的手腕,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织。
“说吧,我听着。”
第215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的动作干脆,立的也很干脆。
柔软的手心猝不及防被灼伤,仇或重新打开了水龙头清洗着蔬菜,动作堪称气定神闲。
但凡林织的脸皮薄一些,都没法站定。
不过林织向来是不会退缩的人,事实上他也不觉得难为情,对待这种事情他一向坦然。
青年纤长的手指抚动,在光下宛如赏心悦目的艺术品,便更显得手中之物的丑陋狰狞。
鲜明的对比几乎达到了极致,在感官上给予人绝对的冲击。
仇或几乎一心三用,手里机械地清晰着果蔬,脑海里还想着案子的事情。
因为林织的情报,他也告诉了林织马喜德尸体上的异样,以及在马喜德衣服缝隙里找到的海鱼的鳞片。
那种海鱼在本地售卖的不多,通常是制成罐头销售,而隔壁大姐也就是徐高兰工作的那个鱼类制品加工厂就制作这种罐头。
“我们假设徐高兰就是凶手,从现有的情况的来看,20号那天晚上马喜德因为一些原因上门,和她发生了争执,被她杀死,随后张莲生聚会回家。他们夫妻感情不好,而且没有孩子,大姐弃尸后尸体绑着石头的绳子又被张莲生解开,而这一切都被连环杀手看在眼里。”
仇或的声音并不连贯,偶尔会停顿一下继续说。
他的眉毛微微下压,透着些隐忍的难耐。
他继续分析,徐高兰忽然购买了金耳环和金手镯,看起来像是得到了一笔财富,或许是从马喜德那里拿回的欠债。
听起来好像没问题,但仇或知道这不成立。
如果马喜德是来还钱的,两个人怎么会起争执,甚至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再者,他们早就查了马喜德的财产状况,马喜德的钱都拿去缴医药费了,只留有一些基本的吃用钱,根本拿不出能够让徐高兰买金子的钱。
“关于金子这点,我也很赞同,根据我的观察,按照家境,大姐就算是收回债款,又怎么舍得这么大手笔,她可是鞋子破了都舍不得丢去补鞋的人,我倾向于她是受了某种刺激的报复性消费,而且这笔钱和她老公张莲生有关。”
林织的拇指刻意重重揉按,感受着仇或的紧绷,声音里带着笑意。
“虽然这些还只是空想,但如果能找到死者和邻居那对夫妻有联系的证据,或许许多事情都能有答案。”
林织在阳光下张开了手,指间被淌出的粘液涂抹的晶亮,如同覆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手疼,再这样下去腱鞘炎又要复发了。”
林织揉着手腕,丝毫不介意手上的脏污。
他的右手手腕被揉红,中央的那颗黑色小痣也被涂抹了痕迹。
“警官让让,我要洗手,都是你的气味。”
林织低头嗅闻,其实没什么味道,因为没到结束的时候他就已经停手了。
林织只图自己的乐子,觉得有趣就做,没打算劳心劳力。
何况他顺着情况逗仇或而已,以仇或的耐性,他腱鞘炎发作就要成现实了。
仇或没让开,林织便转身去了浴室。
仇或没拉着他,从容地拌好了碗里的肉片让它们腌制,将手用洗洁精仔细清晰干净。
林织正在冲洗着手上的泡沫,就被压在了洗漱台上。
仇或握住了他的双手,帮他洗去手上的洗手液。
仇或的手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粗糙,虎口有着厚厚的枪茧,手上还有些细小的伤疤,他的手掌宽大,能把林织的手拢在手里。
“饭还有二十分钟,不过耽误一点也没关系,毕竟炒菜很快。”
仇或说明着眼下的情况,口吻如同在审讯室外给念条例。
“撑着。”
仇或将林织的手按在了方形的洗漱台上,视线与镜中的青年交汇。
时值夏天,镜面不会因为水温起雾,清晰地倒映出依偎的身影。
而比胸膛与后背更紧密的距离在镜面照射不出的位置,仇或一只手揽着林织的腰,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唇赏玩。
身形高大的男人如同丛林中的兽类,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林织看着镜子,因为仇或身形不稳。
仇或像是掐着秒表一般,饭闷煮好的时候,他用林织的上衣随意擦了擦,站直了身体。
林织打开了水龙头,将手浸泡在冰凉的水里,散去一点夏日暑气。
“一会儿开饭。”
仇或低头亲了亲林织的后颈,他眯了眯眼,又亲了一口,在上面留下个浅浅的齿印才离开。
林织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腿,打开了淋浴间的水。
很快变得湿冷的厚重浸透布料顺着向下,林织特地把水温调低了些,冲了个凉。
该去药店买些药膏,感觉好像被磨破皮了。
林织穿着浴袍回了卧室换了身干净衣服后,仇或正好将菜端上桌。
腌制了二十分钟到肉片十分入味,林织吃饱了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仇或收拾碗筷去洗碗。
因为仇或中午会过来,林织减少了吃药频率,只在睡前服用。
吃药后情绪会被压制,也会不由自主地犯困,要不是不得不稳定情绪,林织晚上也不会吃药,他不喜欢无知无觉,哪怕01会提醒他,但那种感觉终究不同。
林织靠在沙发上看着仇或,这是他遇到过的看起来最健康最正常的碎片,是因为职业吗?
不过林织很快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健康正常。
仇或有睡眠障碍症,这一点林织一直很清楚,但因为仇或没有在夜间久留,只是午后的短暂时间林织并不是很清楚他的病到底怎么发作,现今倒是看的清晰了些。
仇或靠在沙发上,林织能感觉到他身上传递的倦意。
他的眼睛有些血丝,通过他揉眉心和假寐的动作可以看出他试图入睡,但十几分钟后他的眉头还是皱着,伴随着揉按太阳穴的动作。
“要休息一会儿吗?”
林织看向仇或,拍了拍大腿示意。
被笼罩在午后阳光里的青年如同静谧的湖水,可以包容一切残缺的魂灵,成为他们的栖身之所。
仇或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这种感觉和邀吻不同,平淡温馨到了甚至是温暖的地步,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所眷恋的关于家的记忆。
仇或思考的时间太长,长到让林织觉得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坐了过来。
分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他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
有时候某种相反的定律格外准确,纯情的人面对欲望会羞耻,面对欲念坦然的人,反而会对纯情手足无措。
躺下时仇或下意识用手背遮掩住了眼睛,或许是为了遮蔽刺眼的阳光,又或者是为了避免神情被人看去。
柔软的膝枕,青年身上自带的甜香气息如同花香将人温柔裹缠,又混合着太阳的温暖味道,让仇或的倦怠越发外溢。
他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青年落下的注视,思绪如同陷入了棉花似的蛛网,安心下坠。
仇或这一觉睡的很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得到了补充,也因为这样,当他看见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并没有太烦躁。
手机里没收到电话,局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新情况。
马喜德的工作性质和他的负债情况决定了他的社会关系毕竟复杂,从中排查可能的人选,是个工作量很大的事情。
仇或简单地给林织下了碗面条,虽然知道林织不怎么吃晚饭,但看着他只吃了小半碗面条的模样还是皱了皱眉。
仇或没浪费,拿过了林织的碗,三两下解决了他剩下来的食物,洗好碗后嘱咐林织不要乱跑。
林织笑眯眯地看着他,并没有应答。
仇或回局里后开始调监控看,现在的技术还没那么发达,虽然有天网,但很多蓄谋的凶手很狡猾,大多数时候只能用笨办法。
本来只用查看公寓大厅的监控就可以知道20那晚马喜德有没有进来过,但偏偏这栋公寓大楼的监控在19号那一天坏了。
而且那天小郑对马喜德也没印象,他光注意疑似凶手的人,马喜德和连环凶手的侧写不沾边。
他们为了调查14号那晚的案子,也特地调了监控,那时候监控还是正常的。
办多了案子,就越不相信巧合,仇或勾了几条路线,让队员去调监控。
“老大,这个好像是马喜德,不过好奇怪,这个路段拍到了下一个路段他却不见了,然后他又在下下个路段出现。”
祝长东放大了监控画面,指了指屏幕里的人。
他们本来是在排查其他路段,因为河流附近的居住人群比较密集,但老大打电话让他们先看块地方,他们自然照做,没想到真的发现了马喜德的踪迹。
根据衣服来看,确实是马喜德。
监控里马喜德还戴了一个帽子,不过在弃尸现场没找到,可能是沉入了河底,也可能是落在案发地。
危允君笃定道:“他看到监控了,他在躲监控。”
画面里马喜德抬头看监控然后按下帽子急匆匆离开的模样,对于在做的警员来说都很熟悉。
这种通常会在违法犯罪的嫌疑人的身上出现,他们不愿意被监控捕捉踪迹。
“什么意思,他想去做什么坏事吗,难道是想去偷或者抢?结果不小心被人反杀了?”
周二河进行了假设,马喜德缺钱,很有可能为了孩子的手术费铤而走险。
仇或想到大楼里坏掉的监控,若有所思。
如果是为了钱,为什么会挑中一个初中老师和制品厂工人的家里,如果真的是抢劫偷窃,为什么徐高兰没有出声。
马喜德九点五十二分在林织那栋公寓附近的街道露脸,林织在十点二十听到异动,这时候异动已经出现了一会儿。
仇或点开地图,用红线画了几条街道,这是从林织那个公寓到弃尸地的主路。
“注意这几条路的监控,从十点半开始看,多叫几个人一起。”
仇或倾向于凶手在一点后抛尸,根据附近的情况,一点后街面就没什么人了,但稳妥起见,从十点半后开始。
仇或没继续看,他去了一趟马喜德儿子所在的医院。
马喜德的父母没来,他们太年迈,来的是马喜德的哥哥。
护士有些不悦地说,他们问医院有没有安乐死,治不起可以不治,但怎么能这么问。
仇或站在病房外看着闭着眼的小孩,轻轻叹气。
医生催促马喜德尽快手术,这样他儿子活下来的几率才高,马喜德出事那晚,就是从医院离开的。
站在这里看着孩子的时候,他是否知道自己有去无回呢?
如果603的住客真的是凶手,那么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有林织提供的线索,但现在还缺乏指向603的明确证据,所以仇或即使怀疑也不能够直接调查,还是得从马喜德这边入手。
纵观整件事,比起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徐高兰,仇或觉得张莲生的可疑性更大。
仇或办案几年,对区域内的很多事情有了解,附近初中晚自习的时间是九点,最晚九点半就会关校门。
他在之前看监控以及盯梢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对夫妻的生活轨迹很规律。
张莲生每天会在九点五十几分迈入公寓楼,从学校走过来大概是十五分钟。
可是20号那天他反常地去参加了一向不参加的活动,甚至在饭局结束后去参加K歌。
本应该是他进家门的时间点,马喜德却在附近出现。
马喜德明显是有备而去,那晚他没上班,而且精准地挑了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就算是偷是抢也不会这么凑巧。
仇或记得,603是去年搬进公寓的,他们之前会住在哪儿,会不会是因此有关联。
不过事情又绕回了原点,他暂时还不能调查,不过以普通市民的身份询问一下邻居,应该没什么大碍。
仇或从医院开车回了林织的公寓,和小郑换了班。
小郑有些惊讶,但能提前下班他当然高兴,乐颠颠地走了。
仇或看着腕表,看着时间到九点五十。
公寓门口已经出现了张莲生的身影,仇或下了车,也走了进去。
电梯在十三楼,下来还需要一定时间。
仇或和人打招呼:“好巧,又碰到了。”
张莲生有些意外于这个看起来不好招惹的后生又一次主动打招呼,点头示意。
他盯着电梯变动的数字,看起来不想多谈。
“今天这么早下班吗。”
仇或问候,为了应和今天凌晨的相遇。
张莲生又一次点头,似乎要将沉默贯彻到底。
电梯门打开,仇或跟在张莲生身后走了进去。
密闭的空间会让人不得不注意身边的人,生存空间仿佛被挤压,让张莲生有些喘不过气。
“大哥,最近出行要小心啊,尤其是你这种下班晚的人,前两天那个河里的浮尸知道吧,听说凶手就在我们这片。”
高大的青年低声提醒,张莲生握着包的手捏紧,身后的阴影仿佛在不断升起将他笼罩。
张莲生略有僵硬地点头,电梯门开了,他脚步略快地走了出去。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张莲生手上的钥匙晃动了一下。
仇或接起了电话,听见那边兴奋的言语,笑着应声。
“图片发给我。”
他们在现有的监控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危允君去了那个路段,特地要了拍的较为清晰摄像头监控画面,有人在两点多骑着电瓶车经过,电瓶车后座的人,和马喜德的衣着一模一样。
或者说,那就是马喜德的尸体。
图片很快发到了仇或的手机上,仇或点开放大。
载着尸体的人是个男性,尽管他没有穿他标志性的西装,但他的头发和眼镜暴露了他的身份。
钥匙插进转动,吱呀一声,603的门打开,又很快关上了。
第216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下达了指令,让人往这个位置赶。
他没打草惊蛇,就站在门口等着。
刚刚以为自己能提前下班兴高采烈没几分钟的小郑,听到电话又立刻赶了回来。
小郑守在了电梯旁边的楼梯口,仇或站在604的门前低头给林织发消息,让他一会儿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打开门。
林织看到消息后明了是什么情况,看来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不过在收到仇或这条消息前,他已经确定了隔壁的夫妻和浮尸案有关。
不是出于之前的猜测,而是……林织将视线落在了茶几上。
面前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礼盒,这是一个小时前有人敲门送来的东西。
林织拿到手的时候感觉到礼盒很轻,轻到里面似乎没有东西。
让01排查了一下,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张六月十四号的电影票,并不是留给顾客的票根,而是未经过电影院验票的完整票据,出票的电影院位置就在附近最近的一家影城。
电影的名字是时下正在热映的喜剧,现在才过了一周多,林织查了一下,电影院仍然有院线放映,排片率还不低。
在电影票之下,还有一张小纸片,上面的字是电脑的打印的成果。
【感谢你让我看了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表演,虽然漏洞百出但也不失为一场好戏,作为回报,我向你推荐这部电影。】
在纸张的右下角的落款地有着三条黑色的竖线,呈现倒三角形。
其实哪怕不署名,林织也知道这是谁送的,但对方依旧加上了他的专属标记,就像他留在两个被害人胸膛上的印记一样。
林织冷静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垂眸揣测着凶手的心思。
隔壁的抓捕行动似乎已经开始了,发出了较大的声响。
刺耳的噪音让林织的眉心微动,情绪有些波动。
“你们抓他走啊!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隔壁大姐的声音尖锐,隔着墙壁似乎也能刺痛人的耳膜。
林织按住了沙发扶手的边缘,调整着呼吸。
门外,仇或看着被按住的夫妻,让危允君把他们带走。
面对警方敲门质问时,张莲生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模样,他的妻子徐高兰倒是十分激动,不愿意直面杀人的指控,在看到张莲生也要被带走后,她又哭又笑,倒是没做出反抗的行为。
仇或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和死者脑后痕迹相符的凶器,一个球形的玻璃奖杯,奖杯底座上刻了一行字——第十一届现代诗歌大赛冠军。
电梯能容纳的人有限,也怕把其他住客吓到,所以警方走的楼梯。
仇或等人都走进楼梯间后,打开了604的门,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找到了一份关键证据,需要你到局里去一趟,做一下笔录。”
在这起案子里,林织是关键的证人,他能提供603命案发生时间以及凶手的在场证明。
林织点头,没急于提起礼物的事。
林织换鞋出门,跟着仇或走楼梯。
楼梯间内还回荡着警方小队急促的脚步声,林织没急着往下走,而是拉住了仇或的手。
仇或低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林织笑了笑说:“我恐怕需要一点镇定剂。”
他勾着仇或的领口,引着他低头。
一两分钟后,林织舔着颜色略红的唇,跟着仇或走出了公寓。
其他人都已经先回局里了,小郑还在等着,见林织下来,他也没觉得意外,因为命案发生那天他收到仇队的消息上去了一趟,所以能察觉到其中有关联。
虽然是跟着保护这位证人,但小郑看见林织正脸的时候其实不多,因为他要不远不近地跟着,肯定不能贴到人跟前去。
这么突然近距离一看,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因为确实好看。
小郑这个糙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他一大老爷们都忍不住多瞅两下的好看,他心里有些羡慕,这么一张脸得多招人喜欢,起码找女朋友肯定不愁了。
这么想着,小郑突然感觉到一阵后颈发凉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有些不明白这夏天怎么会刮阴风。
“你要走回局里?”
仇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郑,手里转着车钥匙,把他丢到了小郑身上。
“当然不是。”
小郑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仇或手上的钥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开车,但也没有怀疑上司的命令,麻溜儿地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
仇或跟着林织上了后座,小郑看着后视镜对上了仇或的视线,傻笑了两声,心里嘀咕着怎么感觉仇队心情不太好呢,抓到了凶手不是件好事吗。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小郑警官专心开车,一点儿都不知道后座仇队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摸着悬案嫌疑人的漂亮的手。
仇或看着掌心里的手腕,即使他天天中午去给人做饭温养了几天,青年身上还是没长肉,手腕细瘦,他一只手抓着他两只手腕完全没问题。
林织的皮肤还是久不见太阳的苍白,青色的血管脉络十分明显,手腕中央的那颗小痣同样显眼,仇或不知道为什么被那颗小痣吸引了注意力,拇指不自觉的摩挲。
青年的皮肤太白,好像一戳就能留个印,要是留个吻痕或者咬痕,肯定更加明显。
仇或的牙齿上下轻碰,忍住了现在这么做的冲动,但迟早他要这么做,以免有打歪主意的人,不知道林织已经有暧昧对象了。
是的,仇或在心里暂时给他和林织的关系下了这样的定义。
他不是想睡了提裤子不认人,虽然还没完全吞进肚子里,可也大差不差,但也得看林织是想跟他玩玩还是想别的什么。
想到后一种可能,仇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警局很快到了,仇或让危允君给林织做笔录,自己进了张莲生的审讯室。
张莲生闭着眼,脊背有些佝偻。
仇或进来后,张莲生睁开了眼。
在被逮捕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仇或,不过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照样什么都没说。
仇或坐在椅子上,将桌上的文件往上推了推,周二河会意,开始询问。
“21号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你骑着电动车搭载被害人去往白杨街,死者的死亡时间是20号晚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带着他的尸体去河边弃尸,以上证据确凿你无需狡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
张莲生沉默地看着他们,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说:“我曾经想和她离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她不愿意,说我没良心。”
周二河说:“然后呢?”
“我确实没良心,事情起因因为我。”
张莲生摘下了眼镜,却没再说话了。
他似乎突然变成了锯齿葫芦,无论警察怎么问都不开口。
他这样子让人恼火又恶心,周二河一下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妇女变成那个疯疯癫癫又歇斯底里的样子,这男的在外面还是个风评很好的老师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仇或没打算对他多费口舌,出门去了监控室,看着另一个审讯室的画面。
和张莲生的闷不吭声不同,徐高兰直接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拨弄着手上的金手镯,说:“真好看,但我从前根本舍不得买,我觉得家里没钱,为了换地方躲那些戳人心窝子的烂货,我们买了新房子,积蓄更少,我就去了食品厂上班,哪怕更累,但工资更高,忍着腥味累死累活收拾鱼,结果那畜牲居然背着我藏了五十万。”
“五十万啊五十万,三年啊三年,他竟然一点底都不给我透啊!他不把这笔钱给我,但是要用它买我的命!”
“我不知道那个是他从哪里找来的人,他突然对我动手,年轻的时候我肯定打不过,但我天天在厂子里一次搬一二十斤的货,他一下没得手,反而被我弄倒了,没多久就死了。”
“他掐我脖子的时候说了是那畜牲找他来的,也多亏他抱着让我做个明白鬼的心,不然我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想到我死了那个畜牲就能高高兴兴地活着,我就为自己不值。”
徐高兰解开了脖子上系着的丝巾,手指造成的淤痕清晰可见。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警方知道的那样了,张莲生回家后面对暴怒的妻子,选择了帮她弃尸。
“我真恨不得拿把刀和他同归于尽啊,但我怎么就没下得去手呢?”
徐高兰喃喃:“怎么就没下得去手呢。”
大概是因为少年时,丈夫带她走出了那个贫穷的山村,即使她被诊断出不能生育,他也将责任揽到他身上,这么多年也没在外面找人,从没对她大声嚷嚷。
“他说要和我离婚的时候,我以为他外边有人了,可是没有,他说他只是厌倦了不喜欢了,那么多年夫妻,怎么能因为厌倦就分开呢?”
徐高兰用求证地目光看着警察,似乎要寻求她认为的权威的人的答案。
她低头拨弄着手镯说:“可能还是没孩子。”
祝长东哑然,有时候很多凶案凶手犯罪的手法都很拙劣,反而是背后的动机令人不知怎么说才好。
徐高兰摸着手上的金镯子,即使已经洗过手了,上了年纪又肥胖显得松弛的皮肤还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似乎把镯子也弄的腥臭难闻。
林织做完了笔录,危允君说:“我让小郑送你回去。”
正好从徐高兰那边出来的仇或说:“不用,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危允君觉得正好,点了点头,可往回走两步就咂摸出不对劲来。
老大去盯梢她能理解,毕竟这个案子很重要,但是有必要特地让林织在警局等着,就为了亲自送回去?
而且林织也同意?
危允君向后望,林织正捧着仇队倒的热水坐在他的工位上,局里冷气开的足,仇队还把外套给人披上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点不对劲,现在可就太不对劲了吧?
在仇队看过来的时候,危允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走掉了。
通过徐高兰的话,他们查了张莲生的账户,发现了他曾经在两年前中了福利彩票,那笔钱一直都没被动过,直到这两天才被人在金店消费。
如果徐高兰没有说谎,情况已经很明显,张莲生用那笔钱雇佣急需要手术费的马喜德上门杀人,却没想到马喜德死在了老婆手里,也许是怕妻子鱼死网破,他出门弃尸。
仇或让人查过了,徐高兰名下并没有受益人是张莲生的保单,排除了张莲生买凶骗保的可能,他只是单纯雇凶杀人。
多年夫妻,没有利益冲突,竟然也能到要对方死的程度。
林织并没有等很久,不到二十分钟仇或就出来了。
回林织公寓的路上,仇或主动谈起这起案子。
“对于买凶杀人的罪行,张莲生供认不讳,但问到他的动机的时候……”
想到张莲生的话,仇或的表情忽然带上些古怪:“他是这样回答我们的,他说,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
这个比喻很诡异,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我看着她的皮肤从雪白柔软变得发黄发皱,被咀嚼成一块又黏又烂最后发干的让人不愿面对的存在。
林织没说话,但他眉眼间的嘲弄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种人都不值得他废口舌去谈论,就像路边发臭却自以为是高档商品的垃圾。
的确是令人作呕又荒诞的戏码,难怪在连环杀手看来就像是滑稽戏剧。
“不过张莲生说他把尸体丢下去的时候绑了大石头,绑的很紧。”
仇或和林织对视,显然这起案件被谁放在明面上,已经无需多言了。
第217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仇或打转方向盘,他这话里的‘他’,指的当然是将尸体绳子解开,犯下两桩案件的小夏。
他思量着小夏的动机,当然不可能是日行一善,似乎对方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乐子。
可见他不是什么正常人,甚至心理素质远超于一般的连环杀手,竟然能做出沉到河里解开死尸身上的捆缚的事情。
对于他的犯罪侧写又可以能详细一些,并且从这件事可以得知他会水。
“他觉得有趣,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认为作品就应该被展出的人,所以和一般人犯罪后下意识掩藏不同,他不遮掩也觉得不应该遮掩,或许是这样的心理驱动,让他看见了603的命案后,用自己的方式将尸体展于人前。”
林织甚至可以从他送的礼物里,感觉到他雀跃的心情。
这可能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罪犯,认知都与常人不同。
坐在副驾驶上的青年神色冷静到近乎冷淡,平和地分析着凶手的想法,如同置身事外的剖析者或者说是审视者,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又或者说,他没有任何私人情绪。
他不觉得凶手做出这些事情可怕,即使他也在局中。
仇或有些晃神,看到红灯后踩了急刹,人的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前倾。
林织重新坐好,调侃道:“看来下次还是不要在开车的时候谈论这些事情,以免你想入迷了。”
青年说着玩笑话,漂亮眉眼间也染上了戏谑笑意,多了几分活泛的生气。
仇或心里那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忽地消失,看着红灯的秒数说:“我不是想他才没注意,你把手机给我一下。”
林织有些不明就里,还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解锁后递给了仇或。
仇或快速地往里存了个短号,绿灯出现的时候踩下油门,把手机还给了林织。
“这是我另一个号码,我在出任务的时候另一个号码来电会静音,最多开震动,这个不会,如果遇到要紧的情况,打这个比报警快。”
当然,仇或不希望林织有用上的时候,但总要以防万一。
仇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林织,正专心看着路况。
车里没开灯,外边的景色飞快地掠过,将他的面庞照的明暗不定。
他没说什么好听的情话,却更有分量。
人类的感情格外奇怪,有时候‘爱’字之轻,轻到可以随意对陌生人吐露,有时候却格外婉转,宁可用千百字去拓展,也不会诉之于口。
结构早就稳定,不会轻易变形更改的文字承载着情感,多寡由人。
“那我设置成紧急联系人。”
林织拿着手机眼眸弯弯,立刻将号码进行设置。
他早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爱,并且不用想着要给予怎样的回报。
对于有些人来说,从心底里接受爱是比爱人更困难的事,但时间可以侵蚀所有,无论是冰川石岩,还是厚重心墙。
仇或应声,从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他的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显然十分满意。
林织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眼里笑意越发盎然,像是吸食了足够多养分而越发生机勃勃的花。
林织谈起了今天收到的那份礼物,仇或眉毛一挑,问:“怎么不早说?”
他猛地踩下油门,加快了回林织家的速度。
那个被打开的小礼盒还端正地摆放在茶几上,那张纸条被盒子轻轻压着。
林织:“我碰的时候都带了手套,但盒子上面可能会有送货的人的指纹,你可以带走让人检测一下。”
仇或点头,看着纸张上的痕迹,也看着那张票据。
现在没有必要去调14号影院那天的监控,一周已经过了,监控很可能已经覆盖,再加上凶手的谨慎程度,仇或不觉得他会亲自出现去买票,而且这件事工程量太大,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
仇或打电话给了检验科的同事,让他们过来加个班。
把东西备份后,仇或送人下楼。
“晚上辛苦一下了。”
即使仇或知道查指纹这件事可能也没什么结果,但这件事费的功夫比查影院监控好些,哪怕没有结果,也要去做。
检验科的同事点了点头,拉开了车门,对着仇或摆了摆手。
他这车子还没发动,就看见仇队往公寓里走。
这自然的动作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好像没有不对劲。
仇或回到公寓后,林织正在客卫的淋浴间洗澡。
水声淅淅沥沥,仇或站在阳台前,在晦暗中看着对面的建筑,他已经找人去能看见林织家位置的房子进行登记,这是个不小的工程,只要有心和有设备,可以从上往下俯视。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家配合登记,藏在人群里的凶手就像是鱼群里的鱼。
仇或将阳台的窗帘拉好,打开门进了浴室。
客卫没有浴缸,采用干湿分离设计,半磨砂玻璃隔绝空间。
仇或脱了衣服,拉开了玻璃门。
本就不大的淋浴空间因为男人的进入而越发拥挤,空气似乎被挤压浓缩,逐渐升温。
仇或的体型高大,肌肉线条饱满流畅,并不十分夸张,蕴含着力量感。
这不是锦绣皮囊,上面零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看起来最狰狞的一道在肚脐下方,人鱼线附近,为他添上几分危险却又沉稳可靠的魅力。
仇或接过了林织手上的浴球,自告奋勇地帮他洗后背。
粘稠质地的沐浴液在浴花上起了充分的泡沫,林织贴在了墙壁上,仇或还贴心地用一只手抵着林织的额头,以免他撞到头。
“我买好了票,明天去看电影吧。”
林织的声音带着被水雾熏染过的柔,因为压低而带着些哑。
泡沫让挤弄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比起洗漱台前的时光,又多了几分紧密,让人有种灼热的随时会被入侵的错觉。
即使明知道林织说这句话是和凶手送来的那张电影票有关,但这种类似于约会的邀约还是让仇或的心一跳。
“好。”
仇或靠在林织的肩上,从背后环着他,亲密如同交颈鸳鸯。
二十多分钟后,林织被仇或搂着出了浴室。
仇或这人抱人的姿势很有意思,他不是公主抱,而是托着林织像是托着小孩似的,把人抱在怀里。
林织懒懒散散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昏昏欲睡地闭着眼任由仇或给他擦头发。
时间已经将近零点,因为这几天一直吃药作息稳定,以至于林织今天还没吃药就已经习惯性犯困了。
仇或把他头发擦的差不多干的时候,发现青年已经快睡着了。
仇或没动,打算等林织睡熟一点再从客厅挪窝。
手机震动传来消息,仇或拥着林织看着信息。
礼物盒上有指纹,内部的电影票上也有,两个指纹分属于两个人,那张打印纸上就没有,十分干净。
指纹在信息库里搜索过并没有符合的数据,这在仇或的意料之内。
他给同事发了句辛苦了,点进了图库,放大了打印纸的图片细节。
和纸张上的字不同,三条竖线的印记是手写。
可就算是技术再精湛经验再丰富的字迹鉴定专家,也无法凭借这三条竖线看出什么。
盯了一会儿后,仇或觉得这三条竖线,也未必是他们之前认定的图案。
这不像是个倒三角,中间的距离太窄了些,更像是某种印记或者符号。
而且如果是倒三角,凶手不方便在尸体上划痕,难道不能在纸张上画出吗?
“在看什么,看的好专心。”
声音传来时,仇或才发现怀里的林织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睡眼蒙眬地看着他。
仇或将手机侧着放在他的面前说:“这个,我觉得不像是倒三角形,更像是………”
“因为。”
林织声音里带着困倦,接过了仇或的话茬。
他在看见落款的时候就起疑,分析后有了判断。
“数学里的符号''因为'',通常用圆点表示,但书写的时候可能做不到标准的圆点,很多人用短竖线也能表达同样的意思。”
再加上刀刺进人身体的时候,也是扁平的线,如果要用圆形长刺作为武器,比较罕见也比较麻烦。
“这种符号在初高中比较常见,通常运用在几何初步解析中,或许可以推算出凶手的学历不高,因为到了大学基本不会出现这种符号,它无法表示其他的数学逻辑,也不是正式的逻辑推导符号。”
在林织的记忆中,''∴''的运用频率会比''∵''高,但高中之后基本就没有看到了,数学是个很严谨的学科,在很多正式书面上不对这两个符号做考虑,不提关于它的合理性争论,数学领域有一个共识,这两个简便符号只能在几何证明中使用。
凶手以这个作为自己的代表,说明这个符号对他有特别意义,但这种知识基本离开了高中就不会刻意记住,不过这也只是推算,可能和真想大相径庭。
青年懒散地说着这些推断的时候格外迷人,仇或低着头直勾勾地瞧着他,等人说完了后凑上去亲了一口。
青年的唇瓣温热柔软,唇齿间似乎藏匿着诱人深行的馥郁甜香。
浅尝辄止后仍然不够,等到亲的林织完全无法从他怀里起身后,仇或才放过了他,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你推算的有道理。”
事实上警方这边也认为凶手年纪可能并不大,如果他是个面相老成的成年人,恐怕第二位受害人也不会毫无防备地前去帮助。
不过年纪小和学历低并不完全等同,如果真的可以判断凶手受教育程度不高,加上凶手对城市的了解程度,可以勾勒出简单的身份侧写,对方可能是辍学务工人员,但这样的人在如宁何其多。
第218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这一次仇或没走,留在林织家里过夜。
林织的家里并没有仇或尺码的衣服,仇或的衣服被扔进了洗衣机里,所以他只在腰间系了个浴巾。
仇或没觉得公然遛鸟有什么不好意思,听到林织说不想吃药,干脆把他抱回了房间里。
仇或向来是个领域感很强的人,但林织躺在他的身边他不仅没有不舒服,甚至还想把人搂紧点。
“我是人,不是没有感知的娃娃,仇队你再勒紧点,你就能报案了。”
林织被弄的睡意都消散了些,轻微的痛楚本应该刺激他的神经,但因为对象是仇或,他十分心平气和,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仇或闻言放了手劲,手掌贴着林织的腰腹,澄清道:“我从来不用娃娃。”
林织默然一瞬:“……我说的不是那种娃娃。”
仇或有些诧异道:“竟然不是吗?”
林织不自觉握紧了拳,进行深呼吸。
这种熟悉的想要把人一脚踢开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低笑声,仇或从林织的话里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他理解错误,他习惯了青年时不时撩拨他一下,难免想岔了。
“睡吧。”
仇或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林织,像是哄小孩。
林织知道仇或的睡眠障碍,不过因为他对情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病倒也不用太费心。
听着怀中青年均匀的呼吸声,仇或闭上眼梳理着卷宗。
他早就习惯了入睡困难的感觉,不过因为林织在身边,他并不焦躁,只不过是晚些睡而已,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可和他一个人干熬不同。
次日六点,仇或睁开了眼。
窗帘紧紧拉着密不透光,仇或眯着眼看着表盘上的时间,心下惊讶。
他不太记得自己什么时间点入睡,但能感觉到并不痛苦,而且这次至少睡了三个小时以上。
他低头瞅着林织,确信了这是良药,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也没必要知道。
林织的洗衣机有洗烘一体的功能,他昨天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
仇或顶着早起的鸟儿进了浴室冲凉,火气难消,不过他不忍心把林织弄醒,看中了林织放在脏衣篓里的贴身衣物。
这是他上回就盯上的玩意,这回还是畜牲的下手了。
衣物被按压揉弄,似乎其主都被染上了气息。
最后皱巴巴的布料已经是一片狼藉,仇或洗了个澡穿上了裤子,懒得套上衣,在池子前给林织手搓衣服,仔细清洗,最后晾晒在了阳台上,又把从洗衣机里拿出的林织的衣服叠好,放进了卧室的衣柜里。
洗漱好后仇或套上衣服,给周二河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一下在上午八点半带几个人在电影院周围等着,电影在八点五十开场。
林织买的电影票复刻了凶手给的电影票,因为还有同样的排片,所以除了日期不同以外,电影的播放时间、放映厅以及座位,都是一致的。
仇或认为凶手应该会出现在周围观察他们,即使凶手不会大胆到和他们同个影厅,但说不定他们能察觉到什么。
林织醒来的时候,仇或正在浇那盆富贵竹。
阳台的窗帘被拉开,大亮的天光照在瓷砖地面上,金灿灿的一片不规律地铺着,因为摆设而高低起伏。
仇或拎着水壶转身,说:“醒了?那我做早饭了,吃米粉行吗?”
林织眨了眨眼,说:“行。”
仇或将水壶放回了阳台,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进了厨房。
林织洗漱好后等了一会儿,早饭就好了。
米粉是仇或早上去菜市场买的湿米粉,还抄了青椒肉丝的浇头。
他吃的比林织快,林织吃不下他也没倒了,直接端过三两口吃完,进了厨房洗碗。
马上就要八点二十,可以出门了。
听到吹风机的声音时,仇或倚靠在门边,看着林织吹好头发,换上了可以看出是搭配过的衣服。
这种精心感模糊了事件的真实意图,让仇或又一次觉得这好像是约会,而不是调查。
仇或低头看着自己的T恤,有种想要回家翻衣柜的冲动。
不过时间已经要不够了,他到底是没这么做。
林织换好鞋,坐上了仇或的车。
仇或戴上了对讲耳机,和林织走进了影院里。
队里的两个警官也买了票,坐在了离入口最近的位置。
检票前,仇或去买了爆米花。
他买的情侣套餐,在林织的手里放了杯可乐。
林织喝了一口饮料,冰凉的碳酸饮料冒着气泡,扫去了夏日的热意,他看着仇或,对他弯了弯眼眸。
“谢谢亲爱的。”
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是买了情侣套餐的男生把饮料递给了女孩,女孩甜甜地道谢,两人黏在一块往前走。
他们和林织看的是同一场,林织他们是卡着时间来的,现在已经开始检票了。
林织他们走在后边,他将打印出来的两张票递给了工作人员,拿过票根往前走。
“你先帮我拿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织将手里的可乐递了过去,仇或点了点头,搂着爆米花接过。
“谢谢亲爱的。”
青年的声音轻快柔和,盈满了笑意。
仇或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难辨地喝了口可乐,当然,他喝的林织那杯。
林织回来后进了影厅,没有第一时间落座,而是在座椅上检视了一番。
仇或低声说:“先前让人进来排了一遍,没发现有东西。”
林织也没发现异常,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他不觉得凶手是要单纯地请他看电影,尤其电影票上的时间又很特别,是14号那天,长巷凶杀案发生的时间,而且他认为凶手不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他送的这份礼物一定有他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指向第三场凶杀案。
甚至有可能在电影开场,就会有人死去,可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他们只能等。
电影很快开场,这是一部喜剧,很快影院里就传出了观众欢笑的声音。
…………
滴答,滴答。
水滴从弯弯的管道里流出,女人着魔似的看着,没有向往常那样拿盆接着,而是看着它们滴在地上,很快打湿瓷砖地面,浸透马桶泛黄的边缘。
明明马桶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但那股臭味好像久久不散。
女人又按下了冲水键,因为上水,连通着马桶的水管漏水漏的更快了。
女人没有松手,死死地按着冲水键,水箱上水的速度没那么快,即使她按到最底下,也没有水冲出。
马桶破损了,没有马桶盖,但即使是这样,它也不脏,它被女人擦的很干净,里面没有污垢,至少表面如此。
女人盯着凹陷处,胃里翻滚,忍不住干呕。
她跪在了地上双手按在马桶的边缘,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了消息震动,她回复了消息,拿起了地面上的水果刀,站了起来。
她身上穿的黑色衣服,上面没有图案,只有三条白线。
瞄准着线,女人用力捅进去又拔出来,表情扭曲地捅下一刀,血因为她的动作喷溅,洒在了马桶、水箱和墙壁上。
最后一刀没入腹部,她已经没有力气站稳了,跪在地上头埋进了马桶里,尽力地将手伸长,如同做过千百遍那样,用尽力气按下了冲水键。
不断向下的水流将她的头颅向下吸,水流又漫漫地涌上来,淹没过她的口鼻。
…………
一个小时十分钟后,电影散场。
大荧幕上正在播放着电影结尾字幕,灯已经打开了。
当看见有人抱着花走过来的时候,警员们绷紧了身体。
仇或不意外,三分钟前守在外面的周二河就已经告诉他有人拿着花进来,在那人把花转交给影院工作人员后,他跟着出去把人控制住了。
“你好先生,有人为你送了一束花。”
蓝色的绣球花开的漂亮,如同绚烂的不会结束的夏天。
林织拿出了卡片,上面写着三个字。
【东井区】
仇或按着耳机将内容告知了对讲机那边的危允君,按着送花人的肩膀让他坐在了座位上。
“不好意思,配合一下。”
仇或亮了证件,工作人员立刻不动了。
仇或不想引起公众恐慌,现在观众还没走完,有些还因为花好奇地往这边望。
人走完后,仇或才开始询问。
车里,危允君还没收到东井区那边的报案,要查起来其实也很麻烦。
东井区并不是一个官方划定的如同经开区那种片区,而是大家的俗称,指的是东华路、东林路两条主道之间的范围。
这两条道以及它们的之路形成了一个井字区域,中央那块地方就是‘东井区’。
这里是如宁的老区,如同城中村一般,吸纳了大量的务工人员,大多是外地人,如果没人报案,想知道这里哪个地方死了人,比在蚂蚁堆里找一只蚂蚁的尸体还要困难。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和这件事没关系,仇或简单问了几句就放人走了。
林织抱着花,和仇或一起去了车上,
兵分两路,仇或去东井区,周二河去了花店。
送花的是花店的工作人员,他并不知道订花人是谁,即使知道凶手不会自己订花,但可能可以获得一些线索。
大家的情绪都不算好,凶手第二次告知了凶案现场,他们不知道人是否还活着,但希望来得及。
“老大,要不要抽调人手搜索,让扫黄那边配合我们一下?”
危允君给出了提议,东井区的人太多,他们的人手不足,而且还不能引起大范围的恐慌,用扫黄突击的理由应该可以。
“不行,根据我们的推测,这个凶手大概率是独行侠,连找人送花都是要用贴吧联系的人辗转,而且他杀人都是在没人的僻静处。准确的说是必定会有人经过但在某个时间点没人的僻静处,他不会随意选择行凶地和行凶对象。”
仇或摸着方向盘,说:“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搜索找到人之前,可能就会有人报案了。”
危允君气愤地拍着座椅:“我们就只能这样干等着了吗,真他妈不爽,我非得亲手逮到他不可!”
仇或目光沉沉,这次的凶手很谨慎,他大概率不是预告杀人,很有可能是通知死讯,他把时间把控的很好。
即将到来的案发地地形复杂,仇或问自己,就算是预告杀人,在仅有这样一个地点的已知线索下,他能救出被害人吗?
仇或想,不能,他不能。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手背上忽然覆上的温软让他转头,对上了林织的眼眸。
仇或早就知道林织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如迷雾幻海,以笑意掩藏着更深的情绪,诱人坠入,他陷落进去,心情恢复平静。
见仇或恢复如常,林织收回了手。
“不会等太久,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报案,在他心里,他犯罪就是在创作展品,而展品需要被看见。”
“他故意在电影结束才送花,我认为可能在电影开场的时候,凶案就发生了。”
林织看着怀里的花束,手掌拢住了其中一顿,猛地收紧。
被蹂躏的花瓣脱落,从他的掌心外溢。
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冷漠的说,只要不是他身边的人,凶手杀了谁他都不关心,被凶手盯上他也不在意,但凶手让仇或对自身产生负面情绪就不行了,很碍眼很碍事,就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虫子。
危允君的注意力本来在林织和仇或的手上,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亲密,就被林织的话吸引了过去。
“他怎么确定你们一定看了那一场电影,我们在里面就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危允君对这一点表示困惑,仇队和两个同事进影院里,周二河和另一个同事混入工作人员中观察等候厅,她和人在影院外查看。
在那个时间段里,从影院里进去一会儿又出来的人她排查过没有异常,没出来的人自然是进了影厅里,也就不可能出来去东井区行凶。
要知道影院离东井区有至少半小时的车程,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除非凶手有人帮忙通风报信,不然他很难确定他们进了影院并且看完了电影。
危允君:“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们会按照他订票的时间来呢,他就不怕我们,或者说你,看其他场次吗?”
“让在那里的人把影院的工作人员再盘问一遍。”
仇或先前已经问了一遍了,没人表示自己透露了,但有人收钱造假也是常事。
危允君立刻致电,她刚打完电话,周二河那边就打电话来了,说的花店那边的调查结果。
这家花店离电影院不远,根据店主所说,这个订单是九点半的时候有客人下单,让他们在十点的时候送到电影院,要求必须准时准点,不能超过电影散场时间。
这次订花的是一个男人,这次的花店没有监控设备,仅靠店主的口头描述很难确定买花人的模样。
不过这个人应该不是凶手,因为他是一个略显矮胖的中年男人,和凶手的犯罪侧着不符合。
危允君喃喃:“这也就意味着凶手真的很确定你们看了那场电影,并且没有提前离开。”
电影八点五十开场,十点散场,订花人在九点半去的花店。
危允君:“真有人报信!”
仇或没接话,加快了开车的速度。
他们刚赶到东井区,就有报案信息传来。
“三栋七楼307。”
仇或说了房号,直奔目的地。
因为他们提前赶来,所以出警速度很快。
这里几个小区算是挨着,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房间和各种店铺,很多老小区没有电梯,所以建筑物不怎么高,三栋最高就是八楼。
报案人是房东,看来警察那么快来还有点惊叹。
“我这才撂下电话没两分钟呢,你们就来了?”
仇或:“正好在这边有事,什么情况,细说。”
仇或的长相和气质都很有威慑力,房东没敢扯皮,赶紧带人到了案发现场。
从房间进去以后,能感觉到比外面更狭窄更拥挤的空间。
林织总算明白为什么有7307,这一栋楼一层总共有三户,这一间是703。
进去之后能发现这么一个百平的房子被硬生生地分出了7个房间,这比马喜德的那个合租房还要拥挤。
空气中有种让人觉得不适的复杂味道,狭小的阳台上,衣服几乎挂满,能看出属于不同的主人。
7307是这7间房子里面积最小的房间,从它略窄一些的房门就能看出来。
“今天是收租的日子,07这间的小姑娘已经拖了两个月了,她说今天她会给,我就来收租,但是敲门没有人应,我发现她门没锁,一扭就开了,一推开门就发现她已经死了,我就赶紧报警了。”
“放心,我没乱走,我看过电视剧的,晓得保护案发现场,”房东摸了摸稀疏的头发,颇有些骄傲地继续说,“我立马把门关上了,就等着你们来。”
“干的不错。”
危允君夸了一句,这样的报案者让人欣慰。
仇或戴上了手套,打开了房门。
房子的景象展现于人前时,让人难以沉默。
这个屋子小到不可思议,放下了一张单人床之后,好像就没什么空间了,角落里放着柜子,墙板上钉了置物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入门不远处的马桶。
它就在房间里,在床的旁边,在旁边就是用小柜子垒起来的一个简易厨房,上面放着电磁炉和一个小锅。
在这样不足几平的地方,似乎连转身都觉得艰难。
女人倒在马桶前,头颅在马桶里。
她瘫软在一边的手里握着刀,上面有着血迹。
从情况的初步判断,可以看出是自杀。
危允君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这里面为什么会有个马桶占地方?”
她知道这些地方被分隔成很多房间会很拥挤,但是她没法理解这个突兀的矗立在这里的坐便器。
就算嫌弃公卫,也应该不会有人在住的房间里安装马桶吧?
“这个嘛……”房东有些尴尬地搓搓手说,“这个房间是卫生间改的。”
“我本来是想把这个撤掉的,但是要花钱,这个女娃开始也不介意嘛,后来跟我说要拆掉,哎呀,这个拆掉………”
房东絮絮叨叨地说:“还得怪当初给我做工的人,我这个房间原本是蹲便嘛,后来给我爸住,他老人家蹲不下去,我就给他改成了马桶,那个水管工真的很不行,水泥也有问题,反正就是如果要拆了重弄的话,这个房间可能就会漏水,要是要弄严实就要花多一点钱。”
“这个钱我是不给出的,谁让她当初接受了,再说了这个房间可是房租最便宜的,不用的话就没有味,实在受不了她可以搬走嘛,哎呀,干嘛要死在这里呢。”
林织看着正在漏水的外连管道,看着马桶水箱上冲水按键上的血指印,揉了揉眉心。
这就是他当初费尽心思想往上爬的理由,世界上最恐怖的瘟疫是“贫穷”。
这个地方太小,小到没办法进来太多警察。
法医很快到了现场进行初步验尸,现场需要检验的东西都被收好。
死者被平放在了地上,打湿的头发向脑后梳理露出了脸庞,也让所有人看见了她面上近乎解脱般的笑容。
“从刀入口的角度和深度还有血液喷溅的弧度,可以判断出死者应该是自杀,死亡时间在9点到9点半之间。”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从现场的痕迹不难还原当时的场景。
看着马桶边缘的血痕,仇或能看出她是怎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够到水箱上的按钮,因为要伸直上半身,马桶边缘内外都被涂满了血迹。
她这么做的理由不难想到,因此更让人难以接受。
林织忽地对上了仇或的眼,他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他在电影院里。”
“他就在那里。”
他们近乎异口同声,仇或打了电话,让守在影院的人立刻调监控。
如果是自杀,凶手极有可能是远程操控。
仇或指了指物证袋里的手机,对危允君道:“尽快回到局里检查里面的记录。”
仇或在置物架上找到了死者的日记本,戴着手套的手尽量在边缘不容易沾上指纹的地方着力,翻开了本子。
日记的跨度很大,几乎每一篇都有关于马桶的字眼。
起初死者有些庆幸房间里有个马桶,因为共用的卫生间特别脏,经常能看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而且有时候忽然腹痛也不用去抢厕所。
从死者开始在房间里做饭起一切有了变化,死者本来是在用公共厨房做饭,但是那里经常会出现脏污的碗筷,有一次炉灶上还不知道被谁放了情趣内裤,她一想到有人在厨房里玩那种东西,就觉得恶心,所以自己在房间里开伙。
她用板子挡住了马桶不再使用,但马桶就是存在,让她做饭吃饭的时候都有点恶心。
她试图想让房东把这个马桶移走,但是房东要她自己付费用,拆掉马桶要钱,之后的填水管和地板也要钱,折腾起来费用都可以抵过她一个月的房租,所以她一直忍着。
不想回去的家庭,没有任何能力只能出卖体力和时间换取的微薄薪资,除了勉强让自己活下来,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她每天都会看着这个马桶,哪怕是睡觉、吃饭,她逐渐觉得人生没有希望,即使马桶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也没有任何的味道,可是她总觉得鼻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我就像一坨大便。
某一天她在日记里这样写到,她的人和她的生活都糟糕透了,就像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排泄残渣,可是大便会被冲去下水道,她又能去哪里?
——我是一坨屎,我要被冲走。
三天前,她在日记上留下了这样一行字。
之后她没再写日记,直到今天。
——我要被冲走了。
这是她最后的遗言。
第219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没有看见日记本上的内容,但是可以从仇或眉眼间的神色中窥见一二。
他从这过于狭窄的房子里走出,看见了站在走廊上伸着脑袋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大,嘈嘈杂杂,却又很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
“听说是自杀,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不定是病了治不起了,又或者是欠钱还不起,谁知道呢,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
“自杀?那可真没劲,还是上个月的有意思。”
“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就463那个,隔壁住了个鸡,那男的去找鸡,结果他上晚班的老婆回来了,两个人从屋内打到屋外,那小姐可不管他们怎么吵,让他们按照服务时间给钱,那男的兜里掏不出来,还是他老婆黑着脸给的,笑死了。”
这个世道有一种荒谬的麻木,生死似乎都在笑谈间成为小事,那些家长里短一地鸡毛的腌臜烂事,却成了人齿间反复咀嚼值得反复品味的奇珍,有些更甚至如同反刍动物胃袋的草料,成了一些人赖以生存无法离开的事物。
林织并不唏嘘也不愤怒,他在日复一日的揣摩算计人心之中,似乎已经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他有些兴致缺缺地低下头,注视着掌心上的纹路。
好无聊,这些人和事,这些生与死。
这种情绪在无形之中被放大,惹的人对世间任何一切事物都没了耐心,从而有些烦躁。
林织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异样,只是在竭力压制着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失控。
他不喜欢那样,不喜欢成为俗世定义中异于常人的出格者,不喜欢虚伪却又完美的面具被破坏。
站立在人群中的青年与周围格格不入,从仇或的角度,能看见他头颅低垂间露出的细白脖颈,如同精美却又冷漠的白玉。
仇或感觉到了他不太舒服,不过这周围的环境也的确很难让人维持情绪稳定。
仇或上前握住了林织的手带着他往前走,让身后的人跟上。
男人走动之间带动一阵气流,林织感觉到风从自己身边经过,随后不容他拒绝地带着他一同往前。
仇或的手掌宽大有力,足够将他的手裹住。
林织被送到了副驾驶上,仇或手掌撑在车门上,低头问他:“先送你回家?”
本该如此,林织却不想走,不是因为任务。
“他可能在等着看我的反应,我在局里等你,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林织看着仇或,平静又理智地言明。
这话落在仇或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仇或自动翻译成了林织想跟他待在一块。
理智上仇或应该拒绝,但他弯腰探进了车里,一手抓过了放在驾驶位上的外套,把它披在了林织身上。
外套裹住青年身体的一瞬间,仇或低着头借着衣服的遮掩,在林织的唇上亲了一口。
“那就等我,晚上陪你睡。”
仇警官把外套一拢,在车外站着了身体,关上了车门。
他没上车,还要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
林织听着车门合上的那一声响,指尖捻着男人的外套衣角,唇齿间似乎还有着男人唇瓣碾压过的热意。
那些倦怠厌烦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散去,他弯了弯眼眸,柔软眼眸中泛着潋滟清波。
啧,到底谁陪谁睡?
回到局里后,林织被仇或安排在了他的工位上。
对于支队的人来说,他也算是个老熟人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现在更重要的是案子。
案情会的白板上,又添了新的照片。
“死者刘小婉,女,二十一岁……”
毫无疑问,刘小婉是自杀的,无论是伤口鉴定还是记载她日渐崩溃的情绪的日记本,都在显示她为了寻求解脱而自我了结。
但她衣服上特地画上的白线,却透露了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并不简单。
拿回来的手机已经被格式化过,正在紧急进行数据还原。
刘小婉用的手机并不是最新的智能手机,所具备的软件功能也并不先进,所以手机上原本的数据很快就被复原了出来。
三个月前,刘小婉在本地论坛上遇见了一个ID为夏的女网友,从每日频繁的聊天内容可以看出,刘小婉在日渐相处中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精神慰藉。
祝长东:“女网友?”
事实上他们没办法断定小夏的性别,如果对方是一个高挑一点的短发女性也成立,他们假设小夏为男,是因为他的身高力量加上花园里大爷的目击,以及他对贴吧订花人的自称。
可小夏在这里自设为女,让他的性别更加具有疑点。
“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们现在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只能找差不多的男人谈恋爱结婚,然后继续租房子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我们会生小孩,让生活更加窘迫,一边照顾小孩一边打工,日子一眼到头了。”
仇或面无表情地念着他挑选出来的聊天记录内容,从这里开始,小夏就开始进行自杀诱导了。
诱导一个成年人自杀,自然不是歌颂死亡的美妙,而是点明现实的残酷,让无法承受的对未来感到恐慌的人选择逃避。
聊天记录里刘小婉说:“活着好恶心。”
刘小婉一开始没有想要自杀,即使很痛苦,但大家好像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一个人精神上的崩溃并不是一夕之间的事情,而是反复的挣扎,不断的向上爬又下坠。
刘小婉某一天在半夜睁眼,盯着马桶看,然后按下冲水键。
前一天她不小心被扣了工资,这一天早上因为舍不得钱,所以不得不吃了过期食品拉肚子的时候,她坐在马桶上一边哭着排泄一边吃着剩菜剩饭,因为一会儿还要赶一个小时通勤去上班,她必须要肚子里有食物保持体力。
但胃里的翻涌让她还没有冲走马桶里的东西的时候弯腰呕吐,在那一刻她发现了,她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在“好友”每日的精神诱导与话语输出下,在不停的精神崩溃,又重组又崩溃里,刘小婉做出了她的选择。
小夏和她约好自杀,以衣服上的三条线作为她们一同去往天国的约定之语。
这次的情况不需过多分析,仇或在案情会上有条不紊的下了命令,让各组负责自己追踪的事情。
他翻看着刘小婉的资料,突然之间发现了什么,立刻翻找着前两名被害人的资料。
三名受害者之间各不相同,生活圈子也不相同,这完全不符合连环杀手挑选猎物的方式,但他忽然发现了他们三个之间可能有一个共同点。
转换了农历与公历之后,仇或确定了猜想。
三名被害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竟然是生日。
第220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生日?”
听到这个论断的周二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赶忙伸手去拿资料翻看。
其他人也凑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十分统一的动作,拿出手机翻看日历进行对比。
第一名长巷被害人,身份证上显示他出生于10月13日。
第二名花园被害人,身份证上显示她出生于8月27日。
第三名被诱导自杀被害人,身份证上显示她出生于10月13日。
仇或翻了日历,第二名被害人出生的那一年的农历8月27日,就是公历的10月13日。
要不是第三名被害人刘小婉出现,和第一名被害人岳吉祥有了一个日期上的交集,仇或真的不会联想到这个地方。
10月13日,仇或心里默念着这个日期,在白板上写下了时间,并且圈了起来。
“这应该对凶手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事件,所以他会从这其中挑选人进行猎杀,但这个范围太广了。”
危允君抓了抓头发,如果说是其他特征还好说,但这个范围真的太广了。
不算那些流入如宁市的外地人,光是如宁本地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在这个时间出生。
凶手甚至都不挑男女老少,也不挑是不是本地人,仅仅只是这个大范围,缉凶难度非常大,想要在凶手下一次作案之前进行防护也很难。
祝长东猜测:“难道是他喜欢的人在这一天去世了?他心理变态?”
周二河说:“会不会是什么邪教,就是那种收集同样时间出生的人的灵魂,来达到祭祀的目的?”
周二河以前办过这样的案子,虽然国内的相关事件大多是自残,但也有一些很极端的例子。
“难道是他喜欢的人在这一天死了,所以他收集亡魂想要进行仪式,把他的爱人复活?”
危允君直接把他们两个人的话合二为一,并且觉得很有可能。
仇或眼神扫过,转动着手上的笔说:“我管他是为什么。”
“他从什么渠道得到这些身份信息?”
“三名被害人两名是外来务工人员,一名是下属城镇的人,家庭境况都不算很好,都是很容易被接触的人,凶手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业可以同时和他们三个产生交集?”
听到仇或的话,危允君他们也立刻进行了思考,提出了有可能的回答。
仇或听着他们的话,他不关心凶手的杀人动机,他发现自己一直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件事,下意识的将案件定成了生人作案。
因为前两起案件的环境严格来说属于公共场所,让人很难联想到熟人作案。
但是从刘小婉自杀案来看,仇或深刻意识到凶手是一个很谨慎并且心思很缜密的人。
从聊天记录上来看,小夏在和刘小婉认识了一个月后,才问她的生日,说要给她送生日礼物,但仇或清楚,小夏是知道了刘小婉的生日后才和她接触。
从这一点往前两件案子上推,也许凶手认识岳吉祥和花园阿姨,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岳吉祥在长巷里遇见陌生人没有警惕和反抗,阿姨会放下手上的菜前去帮忙。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测,仇或皱着眉思考,那好歹是找到了一点线索。
办公室里的事情外面一概不知,林织去饮水机倒水的时候,看见了带上手铐出来的邻居夫妻。
旁边的警官解释道,这两个人只是暂时被收押在局里,现在正在移交看守所,等到法院的判决下来,他们才会去往监狱。
隔壁大姐头发乱糟糟,面上满是倦容,眼底的青黑和硕大的眼袋证明了她这两天过得不怎么样,她手腕上的那个大金镯子已经被收起,整个人看起来灰蒙蒙。
张莲生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西装,面颊清瘦,和妻子视线相对时也显得很平静,一点看不出来□□的愧疚。
看到他之后,徐高兰的情绪又激动起来,非要和他说两句话,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警官们愿意停下来给几分钟。
徐高兰说:“那五十万你留着别动,以后出来了还要用。”
林织眉毛轻轻一挑,也是奇怪,明明知道丈夫要买凶杀她,弄到了这个地步,她为什么还要和人继续生活?
张莲生平淡地说:“我给他儿子做医药费了。”
徐高兰呼吸声骤然变大,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让看压她的女警加重了力度,担心她会失控到冲过去。
“你宁愿给外人,你宁愿拿去杀我,你都不愿意给我?为什么不给我!你要是觉得我不年轻漂亮,跟你没有共同语言了,你要是给我钱我就不会……”
“你会,”张莲生说,“你会舍不得用,你会拿钱去买那些药,不停的去做试管,尽管我跟你说了孩子对我来说不重要。”
徐高兰的声音尖锐:“你撒谎!”
“你就是喜欢孩子!你对那些学生那么在乎,就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孩子,你就是嫌弃我不能生,要是我们有个孩子根本就不会这样!”
徐高兰絮絮叨叨:“要是有个孩子,你就不会想和我离婚。”
她染了却又褪色的显得廉价又土气的黄色头发像杂草,岁月让她的皮肤变得松弛,因此被丈夫给予了最无情又刻薄的形容。
张莲生冷眼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模样,闭口不言。
林织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收场,有时候感情算不上是好东西,可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林织心里没有太多的唏嘘,不过他也忍不住设想,如果有一天,仇或不爱他了,或者是他对仇或没感觉了,情况会如何发展。
想不出来,林织垂眸,即使是他这种喜欢步步为营的人,也不可能将任何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尤其人心易变,感情无常。
仇或出了房间没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见林织,脚步略快地寻找,在大厅里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青年。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还拿着他的杯子,指尖被黑色的马克杯映衬的格外白皙。
青年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令人驻足观赏的花,透着无害的气息,格外迷惑人心。
仇或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在青年的头顶落下阴影。
“在想什么?”
因为怕太过惊扰到林织,仇或的声音放的很轻。
青年抬起头和他视线相对,那双形状显得无辜漂亮的眼眸习惯性的带着笑。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对你失去了兴趣……”
林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手指掐住了面颊。
仇或的眉眼低垂,下颌收紧,带着些山雨欲来的充斥着血腥味的戾气,直勾勾地看着林织说:“这就等不及,欠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