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奚宁不动，怀中的人却没有安静下来。
美人好似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她偏头，将高热的脸颊贴向卫奚宁的侧脸，指尖顺着卫奚宁的手腕不断往上摸索，想要汲取更多的凉意。
常年浸在寒水里的灵蛇之身，犹如一块浸泡在冰水里的寒凉玉石，于现在的她而言，就像是炎炎夏日里陡然出现的冰块，哪怕意识不清醒，她也本能的想要贴得更近。
卫奚宁怔愣间，女子的右手已经抚上她的肩头，湿透的衣袖下滑，一截霜雪似的皓腕露出，在月光下似泛着一层莹光。
女子的指尖向前触碰到她的脖颈，颈间突如其来的灼烫热意惊得卫奚宁猛地回过神来，她往后一退，将怀中的人拉开。
出乎她的意料，女子并未清醒。
那双紧闭的眼眸没有一点睁开的迹象，但因为猝然被拉开，美人缓缓蹙了眉，似是不悦又似是委屈。
卫奚宁诧异间松了手上的力道，眼前的美人再次贴了过来。
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分，美人这次贴得很紧，她整个人靠近卫奚宁的怀中，双手紧紧抱住卫奚宁的腰身，将她们之间的距离一再缩短，几近于无。
原本湿透的衣衫就不能阻隔什么，现下靠得如此之近，呼吸间胸前的起伏就愈发明显。
怀中的人像是只黏人的小猫咪一样，脸颊不停地在她的脖颈锁骨处乱蹭，一双柔软的手心紧贴着她的后背，手心的热度隔着衣衫从后背不断传递过来，卫奚宁觉得自己也快要被她身上的高温影响了。
她的耳根渐渐开始发热，脑子还在认真思考。
不管美人是因何而高热不退，现下这情况她明显是需要一个降温的东西。
而眼前就有最好的降温利器。
卫奚宁的视线落在冰泉上，她不再犹豫，起身抱着人又回到冰泉之中。
她是灵蛇可以自由在水下呼吸，但美人不行。
卫奚宁四下探看一番，找到一处可以依靠的石壁，她试图将人靠在石壁上，但怀中的人并不愿意放开她，若她有一点离开的意图，便贴得更紧。
重新被水浸湿的衣衫显得更加薄透，女子的身形被勾勒得愈发清晰。
卫奚宁不敢乱看，几次尝试无果，她又不能真的将一个昏迷的人单独放在水中，最后只能任由美人抱着她不放，与她一同泡在冰泉里。
她的视线刻意挪远，落在远处泛起涟漪的水面上，尽量不去关注怀中的人。
然而落在侧颈边的滚烫呼吸实在难以忽视。
卫奚宁只觉自己耳根再一次热了起来，她开始回想原文中关于天堑渊的描写，试图转移注意力。
这天堑渊太过凶险，如果有可能，她还是想离开这个地方。
按照原书所写，这千百年来，唯有一人曾成功离开天堑渊，就是书中的大反派魔尊妄月。
原书中这位魔尊杀人不眨眼，谁若惹了她不快就是抽骨剥魂的下场，死后神魂还要被玄火日日烧灼折磨，直至最后一丝魂魄被烈火燃尽，方能彻底解脱。
当真是死后都不得安宁。
卫奚宁不敢和这样的反派有交集。
她如今不知外面的情况，也不清楚原著剧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自然无从得知妄月会什么时候进入天堑渊……等等！
她记得，那位魔尊，也是女子之身！
卫奚宁心中一惊，她猛然转头看向怀中昏迷的美人，脑中不禁闪过一个猜想。
倘若，眼前这人就是魔尊妄月呢？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那位魔尊会虚弱到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吗？
在原文的描写中，妄月实力强悍，五百岁即入化神境，一朝斩杀前任魔尊，以绝对的威压坐上魔尊之位，最后甚至差点拖着男女主同归于尽。
这么一个大反派，会惨到需要她来救吗？
卫奚宁心中百般猜想纠结，但是……若任由她死在自己眼前，卫奚宁也做不到。
想了半晌，终是轻叹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总不能倒霉到那种地步吧？
况且眼下有更棘手的问题，她们已经在冰泉里泡了好一会儿，但美人的体温没有半点下降，似乎还有升高的趋势。
游移在她颈间的呼吸更加滚烫灼人，卫奚宁低头能看到她脸上愈发痛苦的神情。
这样下去不行。
卫奚宁思索片刻，眉间一动，一条墨绿色的蛇尾在水中现形，波光粼粼间，一片片蛇鳞仿若上好的深绿玉石点缀在蛇尾上。
那蛇尾一扬，顺着美人纤细的脚踝往上，一圈又一圈缠绕起她的身体，直至盘绕到她的腰间，方才罢休。
蛇尾上灵气涌动，灵蛇的妖身能够帮助卫奚宁更快地吸收利用这些寒灵气。
但是寒灵气中蕴含的寒气凛冽异常，不能直接引入常人体内，否则会伤及根本。
卫奚宁一面利用蛇尾将净化后的寒灵气缓缓送入美人体内，一面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不多时，美人紧皱的眉头渐渐松缓，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手往下探去，摸索中抓住缠在她腰间的蛇尾尖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起蛇鳞。
卫奚宁几次试图把尾巴尖抽出来，又被人抓回去，美人很是不依不饶。
尾尖的触感太过鲜明，又格外不同，卫奚宁不自觉红了耳廓，她偏过头，小声嘟囔一句：“看在你没有意识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昏迷中的美人自然听不见她的话。
又像是回应一般，将她的尾巴尖握得更紧些，卫奚宁感觉自己的耳廓更烫了些。
好在美人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卫奚宁放下心来，她索性闭上眼睛，分出一半心神沉浸到修炼中。
修炼才能变强，变强才能有机会出去，她现在应该专心修炼才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明月渐渐西斜。
闭眼修炼的卫奚宁没有察觉，她怀中的美人眼睫轻颤几下，几息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狭长又极其漂亮的凤眸，眸中没有一丝暖意，唯有冰冷的杀意在其中涌动。
盛凝檀一清醒，就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什么缠绕住，冰寒的触感仿若不是生物，可她背后靠着的身躯，又十分柔软，像是个女子。
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以往意图离她如此之近的人，早已丧命。
她不动声色，藏在水下的双指捏出一个杀诀，随后才缓慢睁开双眼，朝着身侧的人看去。
月色的照映下，她冷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张干净的脸庞，这张脸干净到她看不出丝毫的恶意，她略一迟疑，手中的杀诀没有立时击出。
而此时正在修炼中的卫奚宁，莫名觉得一阵心慌。
仿佛此刻有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再不睁眼小命就要完完了。
这种危机感迫使她立刻停止修炼，打算睁眼看看周围的情况。
“咦，好像不烫了。”
卫奚宁最先感觉到怀中人体温的下降，一睁眼就朝着怀中美人看去。
本以为人还没醒，不想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浅笑盈盈的美人面，美人朱唇微勾，那双转盼流光的狭长凤眸落在她的面上，抬眸弯眉间笑意好似能摄人心魄。
“是你救了我吗？”美人嗓音更是低柔动听，随风落在她的耳畔，似比风声还要轻柔。
卫奚宁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但她很快作出反应，缠在人家身上的蛇尾迅速一收，转瞬化成双腿，她主动往后一退，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认真解释：“是，你先前昏迷着落入水中，我恰巧碰上便救了你。只是你身上的高热不退，我想着这冰泉也许能帮你降温，所以……”
这前面还好解释，后面怎么说？
难道要说是人家非要缠在她身上，她推不开才不得已作罢吗？
卫奚宁有些犯难，她的表情没有过多掩饰，盛凝檀一眼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结合昏迷时的那些幻象，盛凝檀大概能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唇瓣轻启，然而话未出口，一声轻咳先溢了出来。
只见刚刚还笑着的美人突然抬手掩唇，一连咳了好几声，原本偏红润的面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
卫奚宁眼尖地看到她唇上沾染的鲜血，有些紧张地往前一步，“你，你还好吗？”
盛凝檀压住喉间的痒意，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掌心的鲜血缠绕着一丝黑气。
她将手浸入冰凉的泉水中，鲜血和黑气很快消失无踪。
盛凝檀面上露出一丝冷嘲，她抬头看向卫奚宁之时，面上却又平添几分柔弱之色，嗓音微低：“无碍，我大抵就是……命不久矣了。”
卫奚宁：？？？
卫奚宁：！！！
无碍这两个字是可以用来形容命不久矣的吗？！
卫奚宁不知她遭遇了什么，无从宽慰，但看着美人落寞的神情，又有些不忍，试探问道：“或许，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帮我？”盛凝檀低低重复她的话，在对方坚定的神色中，她想到什么，视线往下轻移，“那你，能让我再看一看你的蛇尾吗？”
“啊？”卫奚宁一愣，盛凝檀这个“帮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在她的迟疑中，美人眼睫微垂，捂唇又轻咳了一声，眸中的光似黯淡下来，偏又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望向她：“不行吗？是让你为难了吗？”
卫奚宁心中跟着一紧，当即应下：“当然可以。”
她之前还把蛇尾缠在人家身上呢，这会儿让人看一下也没什么的。
卫奚宁不再犹豫，纯白色的灵力一闪，在衣裙的掩盖下，一条半丈余长的墨绿蛇尾露了出来，在水下肆意游荡间，蛇尾尖不慎触碰到女子柔软的腰间。
卫奚宁慌忙要把蛇尾收回来，她发誓她绝对是无心的！
然而下一刻，欲要逃走的蛇尾被人轻轻握住，夜风将一声轻柔的低语送到卫奚宁的耳畔，“你可以，像刚刚那样缠住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