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灵力融入体内，迅速浇灭识海内的烈火。
这次的反噬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盛凝檀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她听见耳边轻缓的呼吸声，感受到手腕上温柔有力的掌心，还有后背轻轻的拍抚。
卫奚宁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试图安抚她的疼痛与不安。
盛凝檀一向觉得这样的动作可笑，能够引人沉溺的温柔与安心，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的手腕轻轻一动，卫奚宁察觉到她的清醒，低头去瞧：“怎么样？还难受吗？”
美人唇瓣恢复些血色，她从卫奚宁的怀中往后一退，微微摇头：“无碍，只是修炼时不慎引起炎毒的发作，现下已经被你的灵力平息了。”
卫奚宁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她还是担心：“这毒会妨碍你修炼吗？它大概多久会发作一次？”
影响修炼一事可大可小，若是无法继续修炼，便再也不能恢复修为，又谈何报仇？
难怪盛凝檀之前会有放弃自己的念头。
“你不必忧心，是我太过心急修炼，才会引起炎毒发作，”盛凝檀的话真假参半，心急修炼是真，炎毒却是假，“我也是第一次知晓这毒，无法判断它多久发作一次。不过现在既发作一次，想来今日不会再有事了。”
卫奚宁心中忧虑稍轻，她强调一句：“若你觉得不适，一定要告诉我，我既答应帮你，就不会反悔。”
她自己接受别人帮助有负担，不免担心盛凝檀也有同样的负担。
“好，你放心，若我身体有什么不适，我会立刻告诉你的。”盛凝檀承诺道。
卫奚宁松了一口气，她想再说些什么，掌心突然有什么动了动，她迟来地察觉到自己还握着盛凝檀的手，赶忙松开，“我刚刚是为了给你传灵力……”
“我明白，”盛凝檀打断她的话，她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手背和手腕上的蛇鳞印痕还没消失，她有些惊诧，“你是缠了我一夜吗？竟然都留下痕迹了。”
卫奚宁心虚得要命，她总不能说自己缠人缠上了瘾，甚至还缠出点愉悦感……
“我就是一时忘记收回来了，”她一说谎神情就过分严肃，生怕让人看出点不对来，“我下次会注意的。”
“下次？”盛凝檀抓住她话语中的有趣点，盯着她问道：“奚宁是还想要缠我吗？那下次是想缠手腕，还是腰呢？”
美人语气调侃，卫奚宁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说出“下次”这样的话，她被盛凝檀盯得越发紧张尴尬，不由偏转目光，语气坚定地保证道：“不会有下次了，昨夜就是个意外，你肯定也不喜欢被蛇尾那样缠着……”
“谁说我不喜欢？”
卫奚宁的话被再次打断，她错愕地看向盛凝檀，“凝檀，你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盛凝檀眸中浅浅划过笑意，她的手一低，指尖正好落在卫奚宁的手背上，拇指向内扣住卫奚宁的掌心，“你我皆是女子，像这样握手，何需紧张解释？”
卫奚宁的心思一下子被说穿，她以前和人相处都是保持着适当距离，也不喜欢太近的身体接触，但自从遇到盛凝檀，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就是在不断地拉近，再拉近，她的底线从一开始就被打破。
她怕盛凝檀会觉得不适。
可盛凝檀明显不是这样想的，美人盈盈轻笑道：“昨夜我已说过，我喜欢摸你的尾巴，那么礼尚往来，你若是想要缠一缠我的手臂也是可以的。我以前就听说你们蛇类喜欢缠东西，你不必太过拘束自己的本能，我可以接受。”
至于缠腰，现在不行。
卫奚宁当然没听出盛凝檀排除了什么，她满脑子都是一个疑问：“礼尚往来”这四个字是可以这么用的吗？
不对啊，她昨夜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可以让盛凝檀再摸她的蛇尾，怎么今日就变成什么礼尚往来了？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卫奚宁心中纠结着道，因为发情期她确实想要缠一缠什么，可是被摸蛇尾什么的……
“哪里不好？”盛凝檀不解地问道。
卫奚宁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蛇尾被摸是什么感觉，努力编着理由。
盛凝檀忽然松开她的手，美人眉目低垂，语气低落下去：“我明白了，你是不想我碰你的尾巴吧，是我只顾着自己喜好，忘记顾及你的感受，抱歉，我不会再提这样唐突的要求了。”
“我……”卫奚宁心中那条不坚定的灵蛇再次开始动摇，美色当前脑袋昏昏，只想让美人展颜一笑，“其实……也不是不行。”
“奚宁，你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盛凝檀不信。
卫奚宁只好解释：“我没有勉强自己，我最近确实有想要缠一缠什么的念头，你若真的很想摸我的尾巴，那每次我给你摸，一刻钟，我也只缠你一刻钟。”
卫奚宁本来想说半刻钟，临出口前觉得太过苛刻，反而容易让盛凝檀觉得不对劲，这才改口一刻钟。
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也不是那么难忍。
盛凝檀见她认真，没有再追问为何要限时一刻钟，她眉目一弯，应下一声“好”。
卫奚宁此时没有想到一件事，有时候规则定得明确，不代表能践行到底。
她愉快地定下约定，拎着黑剑出去和盛凝檀学习剑术，待学到中午，再一头扎进冰泉里修炼。
一入冰泉水底，卫奚宁就开始按照昨夜所看的阵法图，尝试摆六星聚灵阵。
六星聚灵阵可以将周围的灵气聚拢过来，加快修仙者吸收灵气的速度，对她的修炼有益。
水底黑石遍布，这些黑石重量很沉，用它们在水底摆弄阵法再好不过。
卫奚宁第一次没摆成功，她浮到半空中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是其中两块黑石的位置不太对，稍稍位移了一下，冰泉水很快有了异动，在阵眼处形成一个不小的漩涡。
卫奚宁直接坐到阵眼上，她身处漩涡之中，身体纹丝不动，心中运转着修炼法诀，被漩涡积聚而来的灵气不断往她体内涌来，浸润着她的经脉妖丹，比她往日吸收灵气的速度要快上近一倍。
果然，学习才是王道。
修炼速度加快，卫奚宁这次只修炼三个时辰，她从入定状态出来，没有急着浮上水面，而是在水底尝试着凝冰术。
比起一学就会的清洁术和清心术，凝冰术要难学很多，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眼见刚刚凝好的一小块冰块转瞬就融化，卫奚宁不厌其烦地再次尝试。
尝试了不下三十次，卫奚宁再次凝出一个小小的冰块，那冰块落在她的手心，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融化。
卫奚宁眸中闪过惊喜，成了！
她小心翼翼握住冰块，起身就往岸上游。
四个时辰过去，外面早已天黑，盛凝檀不在岸边，卫奚宁看见绿绿还守在山洞口，直接朝着山洞而去。
绿绿一见她过来，就想要往她身上贴贴。
卫奚宁脚步不停往山洞内走，也就没有戳它离开，让它寻到机会缠到自己的手腕上，化作一个普通的藤编手镯。
这是它的隐藏功能。
卫奚宁仔细看了一眼，夸上一句：“不错。”
绿绿瞬间又变回原样，绿色的藤蔓在空中雀跃地飞舞着。
卫奚宁继续补上一句：“很好，这次不会再把自己缠得解不开了。”
欢舞的藤蔓瞬间不快乐了，它松开卫奚宁的手腕，决然转身回去坚守山洞口。
卫奚宁毫不挽留，她握着已经开始融化的冰块，快步朝着山洞内而去。
刚刚拐弯进去，一眼看到石床上的人，卫奚宁瞳孔一缩，手中的冰块直接坠地碎成小块。
盛凝檀靠坐在石床上，她浑身烧红，高热的体温烧灼之下，她面上带着难忍的痛意，双眸紧闭，额间坠落的汗珠沾湿眼睫，她咬牙忍着，垂落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扣着石床，指尖用力到发白。
卫奚宁飞奔过去，她的手一碰到盛凝檀的手臂，就感受到衣衫无法遮挡的烧灼热意，“凝檀……”
她的话刚出口，盛凝檀感知她的存在，眼睫一颤，勉强睁眼朝她看去，出口的话虚弱无比：“你放心，我没事……”
卫奚宁再傻，也不会信她口中的“没事”，她想问盛凝檀为何不去找她，明明她们之前说好了，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她弯腰直接把盛凝檀抱了起来。
她的体温偏低，盛凝檀如今身上灼热，与她的身体一接触，本能地想要抓紧她，反噬带来的疼痛逼迫之下，盛凝檀没再开口说话，默许卫奚宁将她抱入冰泉中。
今夜月色被乌云遮挡，有些黯淡。
夜色中的冰泉水面一片黑暗宁静，直到入水的两人打破这份平静，灵蛇露出蛇尾，不经盛凝檀同意，墨绿色的蛇尾从盛凝檀的脚踝缠绕而上，片刻间缠绕至她的腰间。
灵蛇妖身吸收着冰泉里的寒灵气，将净化后的寒灵气源源不断渗进盛凝檀的身体。
体内的灼烧痛意被净化后的灵气缓缓抚平，盛凝檀依靠在卫奚宁的怀中，她抬眸就能看清灵蛇的表情，板着脸不说话，一看就是在生气。
盛凝檀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熬过反噬，也许不用任何外物的帮助，她可以自己走过这场试炼。
她不喜欢依靠别人，更不喜欢将所有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她和卫奚宁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性子，卫奚宁想要同伴，而她从不需要同伴。
卫奚宁知道盛凝檀在看她，她不与盛凝檀对视，目光偏转到另一侧的水面上，开始练习不熟练的凝冰术，她试图控制灵力凝出一个冰球。
冰球没凝成，倒是凝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冰块。
卫奚宁皱眉，抬手就要把这个丑丑的冰块抛出去。
盛凝檀先她一步接过她手中的冰块，很是惊讶：“你竟然这么快就能学会凝冰术，看来你真的很擅长水系术法，有如此天赋，你日后定会成长得很快。”
被人夸夸的灵蛇也没有露出很高兴的神态，她垂眸看着水面，语气平淡：“只是一个冰块而已，离你所说的冰刃还差得远。”
她将盛凝檀说的话都记住了，盛凝檀却没有记住她说的话。
卫奚宁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说到底她和盛凝檀也没认识多久，盛凝檀不重视她说过的话本也没什么，本就是她一厢情愿要帮人家……
“你在生气吗？”耳边的轻柔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卫奚宁偏头，否认：“我没有。”
“你有，”盛凝檀轻声肯定，“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今夜，是我做得不对。”
盛凝檀道歉，卫奚宁心里反而过意不去。
人家正难受着，她还要闹脾气，她转头看向盛凝檀，低声道：“我不是想和你生气，我只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在这里，你这么难受完全可以让绿绿来找我，我心甘情愿帮你。”
“就是因为你心甘情愿，”盛凝檀眼中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奚宁，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不去计较得失的付出，容易……引人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