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紫铜鱼
    “这人为了变的更强,冒着生命危险吃了欢喜花,暗中守了寨子十几年……”。

    林初羽自言自语:“望天之泪?张阿婆说变异的三趾人死后会生出望天散,只能用背刀猴的唾沫将血肉化去,留下骸骨”。

    碑上写的很明白,“三月无雪”,证明气温变暖,遗体开始腐败。

    我没想到她偷听了这么多:“傻大娘和朱长毛的事你也知道了?”。

    “说起来,我们还有血缘关系呢”。

    她苦笑一声:“白英尔曼为报杀夫之仇,生吃了温吉古的心脏,却害了自己的子孙,一个象野兽一样躲在冰窟里,一个又是圣女寨最不祥的人”。

    没那么惨吧?我觉得这女人心思太重,过于在乎别人的议论。

    “七月婴刚生下来,身上也是有毛的,喝了几天圣水,扎罗把他养在圣女花丛里,天天闻着花香,才慢慢变好”。

    “你们这位老祖叫什么?”。

    “白英太安”。

    希望他能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意思。

    开始还挺顺当,也逐渐被大家接受,一切按部就班,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可有的人天生就是招灾惹祸的体质,你不找事,事来找你。

    一天,女人们下山换盐巴,去了仨人,回来俩,他媳妇被温吉古抓走了。

    咱们知道这个温吉古是朱长毛假扮的,当时谁也没想到,圣女飞升后,两个怪物突然消失,事隔多年却再次出现,寨民不禁人人自危。

    因此,女人们才结伴外出,却仍然被它钻了空子。

    听到温吉古这三个字,太安眼睛都绿了,这畜生杀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变的精神失常,如今又来祸害自己的妻子,不能逮着一只羊的毛狠薅吧,正愁没地方找你呢,索性做个了结。

    于是不顾众人的劝阻,攥着把砍柴刀出了寨子,在山上蹲了好几天,空着手回来,长吁短叹了一夜。

    次日凌晨,正在打盹的守卫突然被吼叫声惊醒,见有个人连滚带爬的往山上跑,瞅着背影象是他。

    从此这人就消失了。

    “寨子里都说太安是想偷圣水,圣女现了真身,吓成了失心疯”。

    林初羽坐在石碑上,用大衣裹住腿:“我也觉得是这样,但不是圣女显灵,而是那些神秘人干的”。

    为什么要偷圣水呢?白英氏人每半年会有一次圣恩日,在这天感圣恩、饮圣水,除非他想给外族人,或卖或送,反正自己用不着。

    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抛下了一对儿女,受尽族人的冷眼。

    我沉默了一会儿:“黄彦之是哪年死的?”。

    “圣女六年”。

    如白英珠所说,应该是这一年才成立的白衣卫,从时间上来算,九年后,圣女便羽化成仙,这些英雄们未免太小了,即使欢喜花能生骨增肌,也不会一口吃成大胖子。

    “难道当年保护圣女的是白英孤?”。

    “八九不离十”。

    也就是这个人,在圣女被温吉古掐住喉咙时,准备无误的打出了毒镖。

    林初羽看着那对比人类长出一截的臂骨:“它原本是属于天空的,为了守护一个不完美的神,宁愿在洞里躲藏一辈子,是不是有点傻?”。

    你以为他傻,也许人家不这么想,杀身成仁,方是热血男儿之所为。

    “能肯定它是男的吗?”。

    我愣住了,虽然经常用鸡架熬汤,但没研究过,实在难以从这堆骨头上分辨出性别。

    “圣女一向独来独往,尤其喜欢泡温泉,身后偷偷摸摸的跟着几个大男人,而且又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总归不太好,我要是老扎罗,就会选女人保护她”。

    究竟男女有别,也许是在圣女飞升后,才有了男性白衣卫。

    我突然想到,白英珠说扎罗为此还献出了自己的小孙女,为何木雷却声称徐雪蛾母女俩都死了?。

    石碑上被凿掉的名字又是谁,是不是那个唯一背叛了圣女的人?。

    绕过大鸟骨,拐向右侧,是生火做饭的地方,七八口土灶,烧的黢黑,不远处用草席围起来一排茅厕,正前方是道铁闸门,墙上安装着绞盘,铜包木,船舵形状。

    我双手握住,试了试,往右转非常吃力,左边相对轻松些,拧了两圈,地下传来铁链收紧的“咔咔”声。

    “……快看”。

    林初羽突然一拍我。

    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现一道缝隙,越来越大,寒气逼人。

    尽管不算太深,可没有梯子,下去就上不来了。

    我骗她说这是地窖,白衣卫放白菜的,没什么看头。

    “设计的这么隐秘,一定有它的用处,咱们也可以把睡美人藏在里面”。

    她趴在洞口,尽量往下伸手臂,目测了一下高度:“二米半左右,你跳起来够不到吗?”。

    够是够得着,但不一定能爬上去,以前在学校体测的时候,最让我生不如死的就是引体向上,每次都憋的脸通红,烤鸭似的挂在那儿。

    耳边全是女同学肆无忌惮的笑声。

    “没事的,我托着你……”。

    林初羽转身往下跳。

    暗道不是一般的陡,里面又冷又闷,还有回声,总感觉有人在身后尾随。

    快到出口的时候,她“哎哟”一声,单腿蹦了两下,坐在地上,原来是扎伤了脚,还挺深,露出一截白白的东西。

    我要帮忙,她不让,自己忍痛拔了出来,对着头灯看:“这是啥呀?”。

    一根鱼刺。

    看着那双冻的通红的脚丫子,我心里有些不落忍,脱掉外套,用牙咬断毛衣袖子的线头,拆下来递给她。

    林初羽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套在脚上,正合适:“你带我回去,不怕你媳妇吃醋啊?”。

    既然知道我和胡小铃的关系,干吗还要问我结婚了没有?。

    “如果你骗我,就是没安好心,那我可不敢跟你走”。

    一个伺婆,足不出户,还不如大宅门里的丫环呢,心眼倒是不少。

    “罗老楼里有个烛蕊堂,各种各样的古籍都有,经常翻,也明白了些道理,再说,女人天生就懂得保护自己”。

    “你们平时都干什么?”。

    “肉身菩萨丢了以后,没啥可干的,除了做饭、打扫卫生,就是抄经”。

    《天授圣女惠世训》,简称《圣女心经》,是扎罗族长请铁衣庵聪耳师太代为法传,主要是英莫儿在圣女洞清修十五年来的所感所悟。

    “有心得吗?”

    “心得?”。

    林初羽摇摇头:“圣女寨最初大施圣水,有求必应,那时候挂在嘴边的是因果功德,后来自绝善缘,也不好意思提了,便改成苦修,为圣女受的罪越大,来世得报越多”。

    她笑了笑:“照这个说法,睡美人下辈子要享福喽”。

    下辈子?至今还是个野鬼呢,魂困雪山,投胎无门。

    我瞧林初羽脸色不太好,劝她再吃粒真元珠,圣女寨有一位睡美人足够了。

    “不是因为冷,自从一下来,头就开始疼”。

    她闭起眼,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昨天在冰窟里也是”。

    我同样有点恶心,耳鸣、有时会突然眩晕一下,皮肤也异常骚痒,可隔着厚厚的衣服,挠不着。

    好不容易钻出地道,又是个大山洞,满目疮痍,遍地碎石块,断面整整齐齐,如同切割过一样。

    空气中还弥漫着酸腐的恶臭,堪比地下阴沟。

    脚下猛的一软,抬起来一看,鞋底粘了堆黑乎乎的湿泥巴,气味好象坏掉的鱼肉罐头,是动物的粪便。

    而且是新鲜的粪便,半硬不软。

    能拉出这么一大坨的动物,个头肯定小不了。

    地上有成堆的鱼骨头,小山似的,啃的倍干净,我心说要坏,这家伙吃了这么多鱼,八成也吃腻了,正好拿我俩换换口吻。

    “要不,你带着我隐身吧?”。

    敌在明、我在暗,不至于被偷袭。

    “……不行,我,我现在静不下来”。

    林初羽强作镇定,把我挡在身后:“别怕,只要它有眼睛,一秒钟我就让它躺下”。

    乱石堆里有东西晃了晃,象是金属反射的光,居然是支甩手镖,形似扁扁的鸭嘴,我没敢碰,害怕上面淬了欢喜花毒。

    这样的镖,一共有三只,散落在地道口附近。

    前面是个圆形水坑,比货车轮胎大一点,不知道是积水还是活水潭。

    “好象没路了?”

    “从那儿能出去”。

    林初羽指着一块巨石,洞口被它挡住了三分之二,从我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

    我直撮牙花子,就这么硬往里闯,万一是人家的老窝,不等于送餐上门吗?。

    黑暗中,传来“咕嘟咕嘟”的冒泡声,紧接着“哗啦”一响,仿佛有条大鱼蹦出了水面,没等我转过身,脖领子一凉,已经到了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我向前把林初羽扑倒,有重物从耳边“呼”的扫过,水淋淋的,溅了一身。

    我抓起一块大石头,反手便砸,被“砰”的击飞,这时林初羽已经回过头,灯光照射下,我终于看清了怪物的模样,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只一米多高的背刀猴,站直了能到我肩膀,湿漉漉的毛贴在身上,呲着尖牙,高举刀形前肢,迎面劈来。

    乖乖,简直就是卸下来的半扇铡刀,“呜呜”破风,一下能把人砍成两段。

    “……林初羽”。

    我大喊。

    猴子的瞳孔一红,猛的凌空跃起,一个后翻,蹲在地上直拔拉脑袋,象是喝醉了酒。

    它的动作太快,林初羽第一拍就没合上,被它躲开了,只能趁机扶起我,往巨石方向倒退。

    后面的山洞似乎比较狭窄,能限制猴子的灵活性和速度,在无法目视的情况下,它也不敢轻意妄动。

    林初羽的眼睛象两团旋转的火球,一刻也不敢离开它。

    猴子似乎很生气,嘴里发出“呜呜”的怪叫,用爪子捂住脸,支楞着耳朵,挥舞着大刀片子,一点点的向前逼近。

    可等我们进了洞,它却停下了,在外面暴跳如雷,冲着巨石一通乱砍。

    是什么让它畏缩不前,难道洞里有更可怕的生物?。

    这个山洞并不大,却特别的冷,也许有连接外面的通道,就象对着空调的出风口,能感觉到强烈的气流。

    我们很快就发现,这是个藏尸洞,老老实实的躺着四具尸体,身下垫着厚厚的茅草兽皮,头冲里,脚冲外,清一色的麻衣粗丝,两男一女,最后一具仍是头怪鸟,只不过要比白英孤小很多。

    “那些人嘴上说白英孤是英雄,却借口三月无雪,不肯保存他的肉身,真是替他可悲”。

    林初羽冷笑:“你瞧,这就是为圣女效忠的下场”。

    我却不这么想,白英孤归天之日,这地方兴许还没被发现呢,后来,白衣卫的子孙越来越多,在扩建第三层的过程中,无意间凿通了。

    而且,洞壁上排列着大、中、小三种石窟,小的可以摆木盒,中等的是箱子,大的甚至能塞下个衣柜,表明最早是用来存放珍贵之物的。

    “珍贵之物?”。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木里脖子上戴着一把紫铜鱼钥匙,我听长老们说,这东西必须由族长手手相传,鱼身分三截,有多种变化,而且仅此一把,但罗老楼里却没有那么大的锁头,我猜,农场和圣女寨一样,地下都藏着个白衣城”。

    “你说的是木里?”。

    “对呀”

    对什么对?。

    只有新老族长交接时,才有机会拿到这把钥匙,可他的上一任是羽达,人已经找不着了,总不能半夜托梦吧?。

    木雷大爷怀疑的没错,白英羽达的失踪和木里密切相关,这把紫铜鱼钥匙就是证据。

    圣女寨的人都被洗脑了吗,还是假装看不出来?。

    如果把同益古镇比作一个漩涡,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的卷了进来,那漩涡的中心,就是山南农场。

    我担心陶木春和小妹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