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藏蓝制服的警官反手敲桌,压低声音刻意提醒:“六万六。”

    叶倾娍控制自己,与房间里摆正的白长桌保持距离,但不知怎的跌坐在黑色高脚凳上,尽管如此,在这里可不敢嬉皮笑脸,只是战战兢兢扫视下眼前。

    两名警官在电脑上记录着什么,键盘发出哗哗的打字声。不难猜是给自己备案,一想起从这刻就成了有案底的人,叶倾娍开始坐立不安,内心无法平静。这些年,能闹进警局倒是头一次,凭借电视剧场景,接下来的步骤应该是审问环节,估计态度不会多好。

    从进门叶倾娍就紧皱着眉,要知道自己是来认罪的,着实装不来笑脸,老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没打算隐瞒,直到对面的警察将两手端的水先递给了黑衣男士,一直板着脸的他点点头笑了笑,看警察径直朝自己走来,“我说,我都说。”叶倾娍头也不敢抬的求饶起,“啪”地一声,面前出现冒着白烟晃动的白水,在警察箭步回刚办公电脑前,水波平静。

    安静片刻,工作群突然炸锅,未读新消息不停增加,黑衣男士右手食指在太阳穴一下一下紧按着,压出皮肤的点点白印,倒吸一口气,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一饮,“啪”的放下,起身径直朝门外,试图缓解强烈浮躁感。

    七月的天气,警察似乎很忙,眼睛在桌上的文件和屏幕之间不停切换,敲打键盘。

    想起六万六,叶倾娍找不出个究竟,也理不清原由,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朝门外望去,看见了黑衣男士,和屋里急忙出去的警察擦肩而过,两人微笑点点头。

    这样的寒暄,使叶倾娍走了神,猜不出对方什么来头。

    “女士?”面对警察的疑问,秒回神“我叫叶倾娍,女,今年27岁,不不不,今年28岁,家住……”

    “停。”警察果然很忙,给了一个暂停手势,叶倾娍看着桌上微微白烟的水杯,纳闷:咋滴,这才多久没看电视剧,警察训话都改了风格?

    正因心虚,头又低下,脚趾头在不露趾的罗马凉鞋里反复抵地,此时视线里已看不到黑衣男士,许久,桌上的水杯在空调房下失去了白烟,这个季节即使冰凉也完全可以下肚,但叶倾娍哪有那闲情品警局的白水,从窗帘遮半的大落地窗,看了看外面的警车库,墙上是大写的英文拼写,院里有娇艳的花,不成想烈日下它还能开的漂亮。

    殊不知,这是警局的接待室,黑衣男士双手捧着手机,和身边路过的警察一一点头微笑过,等来了老大的来电,隔着屏幕就是标姿弯腰,笑出适合的洁白牙齿,“是,是,是的,没问题。”

    “说说,为什么进来!”刚进门的警察犯了职业瘾,手背后的是电棍真尊,一个黑黑的棍状物从视线划过,叶倾娍更加慌,何德何能,要三个人审,“我招,都招,保证如实交代,绝不撒谎。”

    “最好老实交代!”

    “保证老实交代,我保证!”一脸真诚却换来三人哈哈大笑,“武器收一收,看把人吓的。”

    手背后,站姿笔直的那人强忍笑:“女士,您先冷静冷静,不急。”话落,瞪一眼在理文件却频频抬头的二人,“是,洮局。”论底气,站着的比坐着的威武。

    不不不,叶倾娍双手在面前挥舞,试想过等黑衣男士进来,他只要一坐下,自己就站起来。

    “叶倾……叶女士是吧?”

    叶倾娍闻声立马起身,身后的高脚凳“砰”倒在地,凳子的腿与身分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念咒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完了,真判个三年五年,叶凡凡怎么办?

    “没事,那凳子本来就是坏的。”黑衣男士已在房间,且开口说了从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见多不怪的警察朝叶倾娍示意,他说的没错。

    还没等叶倾娍恍惚过来,黑衣男士已经起身快步走来,轻松扶起了凳子,动作麻利,“谢谢谢谢。”出于礼貌,对方回应一抹笑。

    “嘶”只是一低头,脚就往高脚凳后面藏了又藏:质量真差,没穿几次就开胶了?“砰”高脚凳似乎格外喜欢平躺,蹲下的叶倾娍用脑袋和桌底板亲了两次,“有点奇怪,头有点蒙。”

    警察围过来,用脚划拉几下地面,“可能牛顿的苹果被吃了,不开心。”好在是一楼,地皮也没有长出新的洞,倘若真犯了病,还要麻烦同行急救,“叶凡凡是你什么人?”

    “是,是?”叶倾娍止住往后退的脚,咕哝着:“行,你可真是你爸亲生的!”

    “叶女士,麻烦注意你的用词。”好心提醒。“不好意思,能回个电话吗?”叶倾娍这才意识到严肃场景里该有的正式感,认可后陪着笑退出了房间,暗骂:羊中旸,你给我等着。

    “喂!”接通的声音没从气愤里出来,低声在吼。

    “妈,你好了没?”电话那头叶凡凡两胳膊肘抵在穿休闲长裤的双腿上,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本,尧安举着手机,示意,“心情不好,好像在生气。”

    “她就那样,永远没进取心,唉!”

    “尧安你听听,这就是我的好女儿,这就是羊中旸的……”话到这,不知是尧安手滑挂了电话,还是叶凡凡不耐烦的身子往后微斜,手肘抵了尧安,尧安面带慌张收稳手机。

    “这些年应该改变了很多是吧!”尧安若有所思,脸上有掩饰不了的美好感受。

    埋头书写的叶凡凡,突然顿笔,忘了力度,自动铅笔笔尖断了,抓起纯白橡皮小心擦起,“相同找特殊。”真是做题的灵感来了赶都赶不走,叶凡凡敲着脑袋傻笑。

    警局门口,咸束咬紧下唇在原地跺脚,“娍啊?怎么还不出来,不是说很快,快出来呀。”手里不停按着锁屏键在数分钟,距离挂电话半小时多,要不是事因自己,恐怕不会有今日现状。

    “一群饭桶,烦死了,整天除了点头就只会说不知道,要你们在公司吃喝有什么用,都滚!”这个季节从豪车上下来一身貂的美女,一般不富也应该很豪门太太。“22,一般不会再大,限量定制包包,稀有高跟鞋,镶钻连衣裙,还有那昂贵的大貂,这是家人犯了事特意浓妆艳抹来警局,嗷嗷的。”咸束仔细打量着趾高气昂的年轻美女,感慨,“姐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也这么画,多好看,多特别。”

    “哇偶。”叶倾娍色心爆发,赶紧用手抹干净嘴角,暗誓:若有一天混成亿万富翁,这个是要列入待娶名单的。“呸呸。”叶倾娍给了自己一嘴巴,想起自己和她一个性别,竟有莫名的失落感。

    犀利眼神落在叶倾娍,仇恨值瞬间拉满,“阿奚?你给我出来,不要躲了,我都看见了。”美女暴力推开叶倾娍,对白墙就是一通啰嗦。几个人不去阻拦美女的狂躁,而自顾自在整理文件,像某种习以为常。黑衣男士将上衣里的什么轻抚平拍,“鄢总,那个,句总不在。”说话间又拍了两下上衣,直觉里,叶倾娍总有一丝丝不祥预兆,说不上是他们的熟络,是黑衣男士奇怪的摸上衣动作,还是风风火火闯进的美女。

    “我会尽我所能减少您和我妈的见面次数。”一句话戳心窝,尧安摇着头否决,“你还小,需要监护人。”话落本想伸出手抚摸聪明的小脑袋瓜,叶凡凡下意识的躲闪开,仅剩下轻拍她头顶的空气。果断换了礼貌伸手动作,“来日方长,合作愉快。”

    叶凡凡点点头,“但愿吧。”

    “尧安独居,至于结婚没,凭朋友圈内容,结果很明白,当然不排除有发了动态仅一人可见的那种。”

    走出警局,叶倾娍就剩下一遍遍傻笑,“呵呵”。是没从突降的六万六中醒来,咸束晃着她肩膀,“娍!”

    “你说……”叶倾娍恍惚着,咸束秒懂她的顾虑,“尧安电联的意思就是,凡凡无论何时都能顺利进师d小学。”拍着胸脯保证的话,让人着实很亢奋,两人拽着手一路小跑在空旷的马路上抽疯,追着路灯问长问短,托付后半生。

    “我说尧班,你这?”叶凡凡嫌弃尧安系上围裙只是在炒锅里烧了开水,锅台上摆着各种品牌的泡面,“若不是无家可归,来这里真不是我本意。”

    尧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要不点外卖吧!”叶凡凡听不见似的撕开包装,“五分钟的事,相信我。”

    数字的出现让尧安没了淡定,麻木的煮好方便面,竟还是惦记挂电话时说的十五分钟后,现惨不忍睹的卧室,只能趁叶凡凡看不到,争分夺秒收拾,从客厅散落的袜子脏衣,到地上速冻食品的外包装袋……桌上一点点拉近的定位,早掩盖住水煮方便面的香味,“叶凡凡,吃的时候小心烫。”从门缝看到叶凡凡乖乖吹热面,放心的去了卫生间,将怀里藏了又藏的脏衣服连同包装袋一起扔进洗衣机,还没等合上盖子,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叶凡凡。”叶倾娍两眼带光,不打算顾及其面子。

    尧安迫不及待推开浴室门,忙碌留下的汗水将头发衣服打湿。时隔十年,仅凭咸束的形容,她是质疑尧安人品的,尽管以前很好,现在真不许唯一的血缘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当年要是有凡凡的一半用功,恐怕早进名牌大学了。”咸束很好奇上次不请自来时,房间里狼狈的乱去哪了?没想到还真有孩子会一边吃饭一边做题,挥着手招呼叶倾娍看客厅里的叶凡凡。

    “说过多少次,做事情要专心,就是不听,好好吃饭。”叶倾娍继母模式上线,没收纸笔,附带狠瞪眼,抬头是尧安殷勤的笑脸,“还是这么凶。”眼神里有光,似乎期待着什么。

    “我说,尧安,客厅的臭袜子怎么不在了,娍,小心在你坐的……”尧安脸都绿了,用收过臭袜子的手堵在咸束的嘴上,挤出非正常的笑。

    别墅里,句然双眼微闭,在定制的真皮沙发上斜躺,鼻孔放大,粗气一声接一声。

    “找到少爷没有?”管家在大门口召集仆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各个角落都找遍了,没有啊,少爷到底去哪了呢!”

    翻墙回来的句舜奚,在掸衣角的灰,疯塌的发型显得人更加流里流气。

    “站住!”句然闻味睁眼,“一身酒气,知不知道沽鄢找了你一下午,作为准新郎,你称职吗!”

    自知拗不过,句舜奚耷拉着脸,满心的怨气用在扯西装上衣上,一颗纽扣顺势掉在地上,“知道了。”不耐烦的话音刚落,便一脚踢飞地上的纽扣,“连你也跟我作对,你以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