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两情相悦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然而谢怀则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她这样懂事,期盼着他能寻到真心相爱的夫人,乖巧的让人爱怜,这是为人通房的本分,不争不妒,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难道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侍妾?

    若是那等力争上游的,跟正室夫人也要争,争的手段百出,头破血流,闹得内宅不宁,才是真正的糟糕呢。

    可谢怀则,就是毫无欣喜,甚至扯开嘴角笑一笑,都做不出来。

    酸涩和无奈,像是棉花一样,逐渐充满胸腔,再到身体,蔓延到喉咙处,都有些苦涩。

    这是,全然陌生的感觉,谢怀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应该高兴,夸赞她懂事,顺势摸摸她的头,继续鼓励她不争不抢,做一个合格的妾侍通房,她安分守己,他才应该放心才对。

    “你,希望我找一位两情相悦的妻子?”

    谢怀则语气涩然,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卫婵满脸坦然:“奴婢是真心的。”

    谢怀则脸上的肌肉翕动两下:“我不是说过,你能吃醋。”

    卫婵淡笑,并没有将他从前那句话真的放在心里:“若是您的妾,您说奴婢有资格吃醋,可对着您的正室夫人,奴婢也有资格吗?奴婢的身份,就注定奴婢不能那么做,宠妾灭妻闹得家宅不宁,更是过错,夫妻是什么,是同心协力要彼此扶持度过后半生的人,夫人为您打理内宅,为您生儿育女,既然不必考虑是否是世家权贵出身,您就能寻一个更合心意的,这样不好吗?”

    好,很好,那你呢?

    谢怀则想问,他与未来的夫人情投意合,他心里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府里,无子无宠的老姨娘,后半辈子过得可都不怎么好。

    你就甘心,看我与另外一个女人,名义上的正妻,情投意合两心相许?

    想到这,谢怀则的心,似乎被谁狠狠一攥,一口气竟然没上来。

    卫婵扶住了他,为他顺着后背:“世子,您怎么了,不舒服?”

    谢怀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握:“那你呢,我与未来夫人琴瑟和谐,你怎么办?”

    卫婵抿唇,嫣然一笑:“要是世子还需要奴婢服侍,奴婢就在您身边服侍,要是不需要

    奴婢了就允奴婢赎身出去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会念着一辈子的因为世子是好人还允许奴婢说真话奴婢才会这么说就算有朝一日因为变故奴婢离开了世子也会为世子求佛上香希望世子一生顺遂。”

    她的眼睛笑的像是两弯月牙笑眯眯的样子

    她就像是驴子面前吊着的胡萝卜完全知道该怎么拿捏他的脾气。

    凭什么凭什么他堂堂世子却要被一个侍婢拿捏的忽上忽下她高兴他就高兴她不高兴他就不高兴。

    有时候他也会恼怒她凭什么呢。

    “离开我这辈子都没可能你是我的妾我的奴才将来我娶妻了不仅要服侍我还要服侍主母让你一辈子做我们夫妻的奴才这下如了你的意!”

    他的话凶狠至极而卫婵也听出来了黑黢黢的眼睛毫无感情的看着人的时候是很可怕的。

    谢怀则是故意的在说气话可说到底她没做错什么难道希望他幸福也有错?

    只是这些郁气堆积在心里无处发泄他便只能说些伤人的话语才能舒服一些。

    可见到她微颤的睫毛泪莹莹的眼眸就立刻后悔失言。

    可卫婵仍旧很平静甚至没有丝毫觉得被羞辱的模样她求仁得仁做了这个通房还指望自己的主子能有什么好话就算不做这个妾她也只是个卖身的奴婢若是因为几句不好听的话就觉得伤自尊那也活不到这么大了。

    穷苦人家的孩子总是要抛弃一切不必要的自尊才能继续活着的。

    说起来有点恬不知耻可现实就是这样。

    而卫婵也习惯了他这种阴晴不定偶尔还会吐出几句毒舌话语。

    靠到他怀里卫婵轻叹:“您能不能不要这样动不动就生气奴婢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将来奴婢仗着您宠爱跟您的正室夫人争风吃醋您夹在中间岂不难做奴婢不想做那样的人也希望您能过得好这也有错吗?您别这么伤奴婢的心。”

    哪里是他伤她的心分明是她在伤他。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提别的女人这样不好。”谢怀则终究是妥协了打发出去是不可能的又不可能一直僵持着不理人一旦他察觉不到就

    有人想要害她,他真是怕的要命。

    那能怎么样,只能原谅她。

    “您说要听奴婢的真话,可奴婢说了,您就不高兴,以后这还让奴婢怎么说。

    “行了,我错了,说你一句,顶过来十句,也真不知谁是主子。谢怀则嘴上抱怨,实则眼中含笑,根本就没有刚才质问她时冰冷又让人胆寒的模样。

    红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不仅是世子前后脸的变化,还有,世子居然主动认了错?

    世子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奴婢们认错,从前根本没有的事。

    她看向卫婵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身先士卒的英雄,就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关于赵雪芙的。

    “县主?她又怎么了?

    “不是他怎么了,是我,她欺负了你,此事总要讨要回来。

    卫婵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忙去抱住他的手臂:“世子,这件事就算了吧,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

    谢怀则不可思议:“你要让我忍?她是抱着杀了你的心那么做的,若不是谢珩还有那位孟小姐,你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口气让我怎么咽下去。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日他到底是如何的慌乱,冷汗出了一身,心都到嗓子眼里了,看着自家三妹哭着说她有危险时,他顾不得宋家两位公子还有几位女眷在场,当即拔腿就走。

    卫婵叹气:“您非要出这口气,还是为了奴婢,按理说,奴婢的确不该不识好歹,好像奴婢充这个好人似的,只是奴婢想问您,您要有所动作,是能置靖江王府于死地,就像对王冬年一样,这辈子都让他们翻不了身,让广宜县主再也作不了妖吗?

    谢怀则一顿:“虽然靖江王被贬,爵位由亲王成了郡王,也不受陛下宠信,可到底还是个宗室郡王,而且背后有皇后等太原系世家支持,若要一击便置于死地,怕是难。

    卫婵点点头:“奴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先前几回,难道奴婢就是个傻子,非要去赚县主给的十两银子?还不是因为这些贵人实在难缠,你若让她出了气,她便不会再找麻烦,您不让奴婢给县主做绣活,固然是维护奴婢,可送了十二个绣娘,就是打她的脸,她焉能善罢甘休,便有了兰园之中,罚跪外加王冬年那一巴掌。

    卫婵很是无奈:“本来此事已经到此为止了,世子咽不下这口气,叫皇贵妃出面,教训了县主,气是出了,可这回县主对奴婢下死手,就是因为皇后娘娘认出奴婢那串手串,乃是皇贵妃所赐,挑拨了几句,现在县主已经猜到,让她在京城丢尽名声的嘴板事件,是您联合了皇贵妃,才有了今日之祸,冤家宜解不宜结,世子,您还是别再继续斗下去,若是不能让他们一辈子翻不了身,继续斗法,冤仇只会越来越深,遭殃的是奴婢这种小人物。

    “她居然知道了?

    “县主她,喜欢世子。

    “那又怎么样,我又瞧不上她。

    “正因为她喜欢世子,在她心里,想来世子一定是形象很好,她不愿怨怼您,只好把气撒在我身上,认为是奴婢狐媚了您呗。

    谢怀则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正与此有关,你说的对,打蛇不死,自遗其害,这回要做的局,非得把他们都装进去,让赵雪芙再也没精力寻你的麻烦才是,跟北疆那一战,我朝没能赢,勉强算是打了个平手,略有败势,对陛下来说,没能一举消灭北疆羌奴人,就是输,更别提羌奴居然派了使臣,要求陛下降公主和亲。

    “和亲?我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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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和亲吗?不和亲不纳贡,乃是太祖就定下的规矩,羌人怎么敢提的啊。

    “本来我是不赞同此事的,纵然羌奴愿以婿表自身,愿奉陛下为岳丈,但拿女人换和平,不显得我大临男儿,全是懦夫了?可此战过后,大临需要休养生息,尚无再次一战之力,朝中有不少朝臣,同意和亲之举,就包括后党的太原世家。

    “可是陛下的小公主,如今才五岁。

    “公主尊贵,自然不能和亲,可宗女却有的是。

    卫婵忽的睁大眼睛:“难道,难道你说的是广宜县主?

    “一开始她的确不可能,她是靖江王的爱女,靖江王一定会拼着命不要,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不过现在嘛,不好说了。

    卫婵心中复杂,她虽与赵雪芙有仇,可

    真要使手段眼睁睁看着她去和亲,一个锦衣玉食的贵女,去北疆苦寒之地给羌奴人做妻子,这辈子怕是都毁了。

    “她这样对你,想要你的命,你居然还心疼她起来了?”

    卫婵摇摇头:“奴婢自然希望县主能收敛,不要总是追着奴婢欺辱,可这些贵人,高高在上惯了,哪里会真的把奴婢的命当命呢,奴婢恨她一一回事,可她和亲是另一回事,就算她有错,也不该去给羌奴人糟践。”

    “这怎么能叫糟践,她嫁给羌奴大汗,也是位汗妃,是为我大临与羌奴两国和平献身,若靖江王肯舍出这个女儿,凭她女儿汗妃的身份,陛下也会对他礼遇有加,便不会再成为皇室隐形人,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这样冷血的分析利弊,完全摒弃当事人个人的感情,让卫婵很不适应。

    可她明白,这些为官做宰的男人,哪怕是忠臣清官都是如此,只要能保大临安稳,百姓安居乐业,一个宗女个人的利益得失,喜怒哀乐,根本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可是,本朝不是没有和亲的规矩,若是陛下真的答应,岂不是,岂不是违背祖宗宗法,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你一个小丫鬟都能想到的事,陛下雄才大略,会想不到?”

    谢怀则握了握卫婵的手:“你心肠软,还怜悯她,可她有半分怜悯过你吗,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横行霸道,还想杀你,我绝不能忍,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

    卫婵当然觉得找麻烦的赵雪芙很烦人,巴不得她倒大霉,但她最担心的是,不能一击毙命,赵雪芙就会一直纠缠她。

    赵雪芙没有确切证据,认定了所受的屈辱都来自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卫婵并不知,谢怀则怎么如此胸有成竹,心中有隐忧,却什么都不能说。

    而她去了几次大长公主那里,居然都看到了孟秋蝉,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大长公主就不缺笑声,亲热的像是亲祖孙似的。

    大长公主特别喜欢这位孟小姐,给府里三姑娘四姑娘准备的东西,总也有她一份,这段日子,这位孟小姐,都成了谢家的座上宾了。

    而孟秋蝉待卫婵倒是一如既往的亲热,总会拉着她说说话,丝毫没有清流小姐那种清高孤傲的架子。

    为了防止再遇见赵雪芙,又没人能救她,卫婵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绝不肯出去乱走。

    然而今日回来的谢怀则,却兴致勃勃,非要带她去骑马,有谢怀则在身边,她也不怕赵雪芙找麻烦,便换了一身利落的骑马装,跟着去了。

    “谢兄,前面是谢兄吗?”一声清越少年音,叫住了谢怀则。

    “宋兄?”

    是与他交好的宋赢,还有他弟弟宋舒,而两人身边不仅有宋家小姐,还有几位官家小姐。

    反正除了孟秋蝉,卫婵一个都不认识。

    “你这是要去骑马?等会再去得了,我小妹要办一场螃蟹宴,她做东,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完了再一起去骑马如何?”

    宋舒笑道:“谢世子哪会不去呢,七娘子可是也来了,谢大哥,你瞧瞧,那是谁?我们可是把人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