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营位处京郊麓山脚下,本是一片山野荒芜之地,却被忠勇侯在行营后,围着温泉建了一座别院。俞景熙来东大营的时候,兄弟俩多半都待在别院中说话。
俞景熙从未觉得这个别院有多热闹,直到纪蓁也来了。
她笑嘻嘻地和俞伯君走在前面,一会儿夸他家花栽得好,一会儿说他家树长得壮。俞景熙跟着一一看去,便觉得自家的庭院竟是前所未有的好看起来,热闹起来。
绕过回廊,纪蓁在墙角发现一簇早开的蔷薇,顿时眼睛一亮,跑过去巴巴地看了半天,看得俞伯君忍不住问道
“你那郡王府有我这别院几个大,连一簇蔷薇都没有吗?”
纪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蔷薇细嫩的花瓣,摇头道
“不知道。园丁太贵了,我没请。平日里,就让打扫院子的侍人顺便给花花草草们洒点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它们自力更生长出来的,好像还挺多,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红的黄的都有,花花绿绿的也挺有趣,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没你这里精致。”
纪蓁憨憨地笑了笑,歪头看了看园中裁剪精致的名贵花草,又想起了郡王府里肆意生长的花草,不知为什么还生出了几分骄傲来,冲俞伯君和身后的俞景熙笑道
“你们要是有空可以去我那儿看看,真的长得挺好的,野的不得了。”
俞伯君无语,他知道纪蓁抠,可没想到抠到这种地步。堂堂郡王府连个园丁都没有,偏偏她这个郡王还得意扬扬的说自家的花草长的野......
真是,离谱!
正想着反正她喜欢这里的花草,要不要将这别院的花草加园丁原样带一份送去郡王府,就听俞景熙开口说道
“殿下真是妙人,自然之趣自是比人工修剪出的花草要美。只是野草爱与寻常花草争夺养分,若是常年不除,只怕到时候殿下的府中,就只剩野草了。景熙不才,闲时读过《草木方志》,知道些许栽种之法,若是殿下不嫌弃,愿为殿下效劳。”
纪蓁眨了眨眼,看了看俞景熙又看了看俞伯君,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这位俞小公子是想为她做园丁?
说起来这还是纪蓁第二次见到俞景熙,他这次又与上一次在侯府门口偶遇的时候有几分不同。
似是为了方便出行,原来的广袖长袍,换成了窄袖长衫。宽宽的玉带勒在窄腰上,更显他身量纤长,瘦弱单薄。乌黑的墨发以一根玉簪简单束起,垂在身后,越发地显得他肤白如雪,质若幽兰。
纪蓁一想到这样的一个人,挽着袖子卷着裤腿,在她府里的草丛里除草种花,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笑嘻嘻地对俞景熙拱手一礼道
“多谢俞小公子美意。不过,我那小小郡王府可不敢劳动俞小公子的大驾。反正野草也会开花,亦是一景。闲时看来,亦是别有风情。”
“殿下,连野草也爱吗?”俞景熙忽然抬头看向纪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野草吗?倒是从未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纪蓁看着满庭修剪精致的名贵花草,又看了眼长在这簇早开蔷薇根旁的紫色小野花,缓缓道
“野草之所以成了野草,是人们有了城郭,房屋,花园后,才区别出的。以前我们的先祖就生活在原野上,洞穴里,何曾有过野草名花之分?草本无贵贱,人心区别之。我只是爱花草的青翠馥郁而已,无论它是什么。”
风,轻轻吹过中庭,带起一片芬芳馥郁。
俞景熙的心跳得快极了,他的内心叫嚣着让他问纪蓁
“那人呢,是不是位高权重的青岩郡王,也会喜欢一个,病弱的侯府庶出二公子?”
忽然间,俞景熙整个人僵住了。
他在想什么?怎么能如此不知羞?
就在俞景熙发愣的时候,夜风已经遵照纪蓁的命令去府里带了六坛甜杏酒来。
纪蓁一看甜杏酒来了,什么花花草草全部抛掷脑后,笑嘻嘻地拎起酒坛拍了拍俞伯君的肩膀笑道
“走吧,俞将军,我的好酒可来了,你可有好菜款待?”
俞伯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酒坛,率先走在了前面,道
“不就是酱香肘子,清蒸鱼?你喜欢的东西就没变过,我还用特地准备吗?”
纪蓁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早有准备,顿时心下欢喜,屁颠颠地跟在他身边,一同往花厅去。
等俞景熙回过神来,纪蓁和俞伯君已经走出好几步了。他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心里猛地一刺,顿觉自己的兄长十分刺眼。面上一沉,抬脚追了上去。
不多时,酒菜齐备,三人在花厅稳坐。纪蓁看着在三人身边来来回回布菜奉酒的侍女,由衷感叹,忠勇侯可真有钱啊!
南越国男多女少,以女子为尊,一个侍女的身价是一个男侍的数十倍。纪蓁实在心疼银子,所以她那郡王府里一个侍女都没有,从应门的到给她守夜的,全部都是男侍。虽说平日里有那么一点不方便,可银子是实打实地省下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忠勇侯府的一个小小别院,竟然有这么多侍女,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不由向俞伯君问道
“你这别院到底有多少侍女?”
俞伯君冷不防纪蓁有此一问,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这别院里本来是没有侍女的,倒不是俞伯君和纪蓁一样抠,而是他平日并不喜欢侍女跟在身边。然而这次纪蓁来了,他又不喜欢一群男侍围着纪蓁转,这才急急忙忙调了侍女过来。
可这样的心思怎么能说得出口,又怎么能让纪蓁知道?
就在俞伯君纠结之时,只听俞景熙不急不缓地答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别院中,原本是没有侍女的。只因殿下要来,兄长怕怠慢了殿下,方才特地去调了侍女来侍奉。不知殿下可还满意?”
纪蓁一听这侍女竟是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很是惊讶,然后又替俞伯君心疼起银子来。
“我不过就是来蹭你一顿饭而已,你这也太浪费了银子了。”
俞伯君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见俞景熙看着纪蓁眉眼弯弯的浅笑道
“殿下说哪里的话,兄长在殿下麾下效力,为殿下花银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这别院后面有一个温泉,有侍女侍奉,殿下用起来才更方便。这银子,花得如何不值呢?”
俞景熙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连纪蓁都被他说服了,甚至酒都不想喝了,只想去泡温泉。
可俞伯君却发现,自己的这个弟弟似乎有些问题,他似乎太过友善活泼了。
然而俞伯君紧皱的眉头还未舒展开一点,就听花厅外有人通报
“大公子,殿下,客卿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