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国仇家恨
    纪蓁刚想细问李元樱行刺之事,门房外,太女驾临的通传声已经一层层的报了进来。

    侍从一路小跑着进来,告诉纪蓁太女车驾已经快到郡王府大门口了。纪蓁再不能耽搁,只得咽下话头,叫来夜风,让他去查。自己则正了衣冠,出门去接太女李元珍的车驾。

    郡王府大门外,太女的车驾浩浩荡荡,占了半条街。

    整个队伍前有十二个宫人提香开路,后有十二禁卫护驾随行。纪蓁站在自家大门口,看着队伍中央缓缓移动的巨大车辇,心生不悦。扭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温道行问道

    “太女怎么回事?好好的搞这么大排场干什么?”

    温道行拿出手上主事簿一翻,垂首对纪蓁低声说道

    “此番太女殿下是带正君来赴宴的,听闻每次太女殿下携正君出行,都是这十二亲随十二宫人的排场。”

    “哼,秀恩爱堵了我半条街,这位正君当真是受宠。”纪蓁嗤笑一声,走到停在正门的车驾前。

    就见一身浅金色宫装的李元珍率先下车,转身牵出车上一个带着幕笠的男子。

    那男子个子不高,长长的幕笠把他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连是圆是扁都看不出来。只有那只被李元珍牵住的手,看着白皙修长,如梅枝清瘦。

    非礼勿视。

    纪蓁收回目光,对李元珍恭敬一礼道

    “得太女殿下拨冗驾临寒舍,微臣不胜荣幸。”

    李元珍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或许是正君在侧,她的眉目柔和了些,笑道

    “青岩郡王的生辰,本宫自然是要来贺一贺的。”

    说罢一抬手,身后女官便送上厚厚一叠礼单。金灿灿的封面上,就差写上“财大气粗”四个字了。

    纪蓁淡淡一笑,示意温道行接过礼单,自己让开一步,将李元珍请进府里。

    太女驾临,原本热闹的畅音阁一下子声音小了很多,前来与宴的王公贵族们守着礼,垂首噤声,挨个恭敬的给李元珍行礼。

    时至中午,纪蓁吩咐温道行将船来开,载着众人前往畅音阁上的清音水榭开席。

    今日宾客众多,内眷属官不少,纪蓁特地嘱咐温道行,内外有别,万万不可出错。

    温道行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他遣出六艘船,两艘载与宴宾客,两艘载其内眷,两艘载其属官。船上重幔垂坠,玉帘朦胧。藏其形,而无碍观景,可谓是一举多得。来回几趟,得了不少夸赞。

    畅音阁的清音水榭有三座,呈扇形,分立在畅音阁三侧水面之上,设计的则更为巧妙。

    这三座水榭看似孤岛般立于湖面之上,实际上湖底有暗道连通,只走侍从,以便宾客观景,不受打扰。

    这样的设计,还是当年大将军在的时候做的。纪蓁改建郡王府之时,保留了这个设计,没想到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不多时宾客落座,宴席开摆。

    李元珍的正君也去了幕笠,露出真容款款落座。纪蓁坐在李元珍的身边,一眼扫过去,整个人都被惊艳了。

    纪蓁在南越国活了十八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看过不少美人。且不说赵侑青、俞伯君、俞景熙,这样样貌出众,一等一的皇子,公侯,光是自己身边的云子就足够艳压群芳。

    可偏偏这位正君公子,长得比云子还要美上三分。

    只见他五官深邃,高鼻之上山根隆起,唇形削薄,颇具几分异域风采。尤其那双细长上挑的眼,里面竟是嵌了一双宝蓝色的深眸。

    不对。

    纪蓁的瞳孔陡然一缩,这双如蓝宝石般的眼睛,她见过。

    在北狄的王庭,她亲手斩下的老汗王的头颅中,也嵌着这么一双湛蓝的眼睛。

    条件反射一般,纪蓁的手,立刻摸向腰间。她眼中所有情绪瞬间散尽,只有一片蚀骨冰寒缓缓散开,让整个清音水榭的温度陡然下降。

    血流成河的万仞关,一夜被屠的什叶城。北狄与她的血债,什叶城三万百姓的惨叫在纪蓁的脑中翻腾,她眼底寒气四散,握紧了腰上软剑。

    斩马刀下无怨魂,她纪蓁与北狄,不共戴天。

    “青岩。”太女李元珍的声音,忽然在纪蓁耳边响起。

    纪蓁几欲暴起的身形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将摸向腰间的手放下,看向李元珍。

    “太女殿下有何吩咐?”纪蓁的声音平淡如水,仿佛刚才化作霜刃的,另有旁人。

    李元珍若有似无的扫过纪蓁腰间化作银链的软剑,淡淡一笑,拍了拍身边身边男子的手,说道

    “方才未曾介绍,现在来认识一下,这是内子,潞子言。”

    潞子言?

    纪蓁锐利的眼,刀子一般刮过潞子信的脸,却见他只神色淡淡的看着纪蓁,没什么情绪。一双湛蓝的眸子,如琉璃一般澄澈,空洞。而纪蓁却想起来,他是谁了。

    潞子言,他是被她斩首的那个老汗王的末子。

    当初,她在王庭之中一刀砍下老汗王的头颅时,他就站在王座后看着她,也是这幅神情。

    纪蓁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和俘虏关在一起,投进大牢。后来女帝扶持的北狄的新王即位,用一百箱黄金换了他回去。又后来,纪蓁听说他被当作礼物送到京中。

    却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李元珍的正君。

    南越太女的正君,以后就是南越女帝的凤后。

    纪蓁忽然无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难以自抑。

    有趣,真有趣。

    她纪蓁和定远军用命打掉的敌人之子,竟然成了未来凤后!

    “纪蓁......”

    李元珍的声音中有几分不悦,更多的却是无奈。她轻叹一声,握住了纪蓁的手,拉住她笑的靠在椅背上的身形,低声道

    “本宫知道你心中不满,但他爹的头你都砍了,也算是为大将军报了仇。如今,北狄臣服于我南越,正是交好之时。他日子信封后,本宫还需你的支持。今日本宫带他来,敬你三杯酒,你二人便尽释前嫌可好?”

    待李元珍把话说完,纪蓁彻底被她惊呆了。

    交好?冰释前嫌?

    李元珍是忘了她纪蓁,是在为谁卖命吗?

    国仇家恨,是一句算了,就能一笔勾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