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这一句话,惊得纪蓁直接一蹦三尺高,却又被温道行扯着头发,生生摔进了他的怀里。

    “要死了!我的头发!”我这不值钱的脸皮!

    纪蓁痛得飙出了眼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裂了!更觉得自己名为脸皮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

    算了!干脆头发也不要了,来个雷在地上劈个缝,让她钻进去吧!

    纪蓁一面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一面颓丧不已。

    谁知道那头发不知道勾在了什么上面,纪蓁竟是扯不动,气得她一把抓住自己的那撮头发就要使蛮力。

    “别动。”

    温道行无可奈何地将纪蓁按在自己的怀中,叹道

    “殿下你能有哪怕一息之静吗?你的头发缠在我的带钩上了,再这么扯,秃了我可不管。”

    “快解开!”

    纪蓁此时窘迫极了,她的脸埋在温道行的怀中,烫得几乎都要烧着了。却听温道行不急不慢地开口道

    “殿下,我有一言,殿下要听吗?”

    纪蓁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没好话,在他怀中闷闷道

    “不听。”

    温道行微微一愣,摇头苦笑。

    “事关殿下安危,不可任性。”

    修长手指挑开纪蓁纠缠在自己鎏金带钩上的发丝,温道行为纪蓁理顺了长发,看着她正色道

    “我知道殿下喜欢客卿大人,露水情缘,一夜良宵也就罢了。但他身份特殊,若是就此结缘,只怕对殿下大大不利。殿下的避子汤已经在炉上温着了,现在就喝可好?”

    温道行的声音柔和极了,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事情都变得那么合情合理,听得纪蓁眼皮子直跳。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不过就是一夜未归,你怎么就那么笃定

    我靠!说不出口!

    纪蓁着实高估了自己的脸皮,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心思转了几转,忽然垂眸看向仍坐在自己身前的温道行,皱眉问道

    “道行先生,你该不会在监视我吧?怎能如此事事皆知?”

    温道行见纪蓁的模样有几分认真,便站起身来,对她拱手道

    “不敢,只是做了几年殿下的管家,对殿下的心思和去处还是有几分明白的。本来这些话也不该我来说,不过殿下实在是百无禁忌得很,我怕丢了饭碗,才冒死提醒。还望殿下,恕罪。”

    温道行站的如松笔直,寡淡眉目无甚波澜。垂眸回话时,平静的嗓音言辞恳切,却偏偏把“恕罪”两个字咬得极重,听的纪蓁倒觉出几分羞愧来。心想着

    真是她多心了!古往今来,谁能当真不为五斗米折腰。便是她家这位温大管家,她身边竟然也要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有饭碗不保的一天,当真是她的罪过了!

    她身为郡王,往小里说,担着这王府上上下下十来口人的生计。往大里说,更担着西北数十万定远军的荣辱和百姓的安危。

    她纪蓁倒是无足轻重,但青岩郡王确实是不能任性。

    纪蓁深深叹了口气,认命地让温道行端来避子汤,一饮而下。

    望着碗底黑乎乎的药渣,纪蓁原本就郁结的心情,现在更加不好了。索性当了一把缩头乌龟,蒙着被子睡了个昏天暗地。

    这一觉,从天光微亮睡到了夕阳斜垂。

    整个郡王府的人都知道自家殿下心情不好,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直到京兆尹林家淮派人将她请去了尹公署,府里的人方觉解脱。

    尹公署后堂,纪蓁和林家淮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矮几上,是满满三摞卷宗。

    侍从奉来清茶,纪蓁饮了一口,却是去年的龙井。

    “你这京中三品大员,请我喝陈茶,是要倒哪门子的苦水?”

    纪蓁放下茶盏看着正襟危坐的林家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林家淮把两人面前的卷宗往纪蓁身前推了推,道

    “殿下先看看案卷吧。”

    “我不看。”纪蓁一口拒绝,碰都不碰那案卷,道“京兆尹的案子,我看不合适。你按律处理即可,若不行,还有刑部大理寺,总轮不到我一个郡王置喙此案。”

    林家淮看了纪蓁一眼,欲言又止。

    纪蓁伸长双腿,斜靠在软椅扶手上,开始挑茶盘里的果子来吃。一边吃一边淡淡道

    “不过呢,我这个人喜欢听八卦。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说是不是啊,林大人?”

    林家淮顿时领悟,她又让侍从上了两碟茶果子,好吃好喝的在纪蓁面前放了一堆,自己将卷宗一收,捧了茶盏在她对面说道

    “下官近日读闲书,书上说,一县令审案,犯人交代的倒是快。可他交代出的人物来头太大,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动摇国本,只怕于国不利。那县令就犯了难,下官看到此处也觉得难办,不知殿下可有高见?”

    纪蓁吐出一个果核,懒懒掀开眼皮,从鼻子里喷了一个哼字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房子里,留个歪柱子,塌房不是迟早的事?与其到时候积重难返,还不如干脆推倒重建。”

    “什么?推倒重建?”

    林家淮手一抖,差点打翻满盏茶水。她定了定神,将侍从全部遣了出去,再次向纪蓁确定道

    “殿下,当真这么想?”

    纪蓁起身净了手,看了眼案上的卷宗,冷冷一笑

    “这世道,有人拿了刀子,就觉得可以一手遮天。那咱们不妨把那天给捅了,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只手,能遮多久。”

    离开尹公署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明月洒下的一地清辉,让纪蓁的心情又更恶劣了许多。

    不知何时,这看似繁华的京中,已是暗流汹涌,脏污不堪。又或许,这里本就从未干净过,只是人们的奋力掩饰,让假象成了真实,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都信了。

    纪蓁开始想念西北的风与雪,还有刀光剑影之下瞬间的了断。那以血肉为基,以命为祭的真实。

    策马回府时,纪蓁的马在客卿府前被拦了下来。站在她马前的赵侑青拉着她的马头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质问

    “你为什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