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韫对上女娘清润黑亮的眼眸。里头有狡黠,有不怀好意,也有……依赖。
他沉默半响,右手拉住崔绒,将她同沈婳隔开。
“行了,能走了吗?”
崔绒气:“哼!”
沈婳小人得志的眉开眼笑。
沈婳趾高气扬的那股劲还没消。途中,她随意张望一圈后飞快的朝崔绒做了个鬼脸。就听不远处谢珣温声道:“沈娘子。”
沈婳看过去,原来等候多时的谢家兄妹。
沈婳动作一僵。很快,女娘很规矩又矜持的颔了颔首:“谢世子。”
然后看向谢珣身后的怯怯谢宜宁,不由感慨:“你们生的可真像。”
“是吗?”
“我和我阿兄就不像。”
谢珣袖下的手稍稍一紧,女娘边走边踢着地上的石子。
沈婳:“他像我爹。”
什么事都要管。就连沈巍都自愧不如。
谢珣:……
很快,只见爀帝身边伺候的应公公前来,他意味深长的将视线从谢珣身上挪开,朝几人请安后,对着崔绒道。
“皇上知道郡主要来,特地命老奴过来说要见见郡主。”
“崔侯,您看……”
“有劳公公了。”
崔韫对崔绒道:“在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崔绒撅嘴,她很不情愿的对沈婳比了个复杂的手势,在空中划来划去。见崔韫沉脸,崔绒忙不迭的跟着应公公离开。
“郡主这是?”谢珣问。
沈婳得意,容光焕发:“她让我等她回来大开杀戒!!!”
崔韫淡淡道:“沈娘子手无缚鸡之力,最柔弱不过。绒姐儿喊打喊杀没有半点女娘该有的端庄,我原想着你们二人是不同的。”
沈婳一顿,她开始虚弱的的捧着心口:“还是不同的,我这人心肠软,嘴笨,脾气又软。一向都是被人欺压的连渣都不剩。”
早就摸透沈婳性子的崔韫不意外。
谢珣不动声色。
谢宜宁:“啊?”
她一出声,沈婳视线倏然锁定她身上。
女娘矫情做作,演技浮夸烂到了极致:“谢娘子不知,我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头一次入宫,瞧见大人物腿都会打颤,现在心砰砰跳的厉害。”
崔韫瞥她一眼。
“能保持多久。”
沈婳脚尖踮起,没骗他:“……切换自如。”
也罢,随她。
这盛京的女娘里头,没有谁比她通透又主意正。
她清楚这是皇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女娘心下自有一番考量。便是惹祸,大抵也是他能收拾摆平的。
女席那侧,正巧阳陵侯府同辅国公府相连。
崔韫和谢珣不好入内。
沈婳捂着冻僵的小脸,她跺跺脚:“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谢珣下意识正要出声。就听崔韫不咸不淡道。
“席上会备点心和酒。”
“我不会喝酒!”沈婳激动。
崔韫微笑:“最好如此。”
“我就在对面,每席设有宫婢,你若有事,可遣她来寻我。”
沈婳一言难尽的看向他。
“表兄这会儿——”
“也挺像我爹的。”
谢珣有些不顺气。
崔韫气笑了:“沈娘子运道好,便是爹都比旁人多两个。”
等他同谢珣去男席时,崔韫又恢复端方自持,肃然冷清之色,就好似适才同女娘说笑的人不是他。
谢珣时不时看他一眼,存着一肚子的话。
崔韫已有察觉。
男子只是淡漠的弹了弹衣袍:“谢世子若闲,不若想想如何拒婚。”
谢珣愕然。他来回环视一圈,压低嗓音:“你如何得知?消息可靠?”
崔韫平静无波道:“我入朝为官,在官家跟前办事也已是多年。”
爀帝的为人,他早就摸透了。
谢珣沉默,难怪同应公公打照面时,他就察觉不对。也就准备将计划提前布局。不过,他到底留有一分心神在沈婳身上。
“你今日怎带她——”
一语未完。就听崔韫淡淡:“恭喜了,谢驸马。”
饶是谢珣,也险些被崔韫一句话气的吐血。
怎么,真当你表妹,提都不能提了?
————
女席这边香风阵阵,沈婳左右张望的跟在谢宜宁身后。
“谢女娘。”
“谢……”
听到声声寒暄,谢宜宁面色一白,她吓得将头压低,只顾埋头往前走。
沈婳一时间没跟上。她铁头似的也不急。反倒顿足津津有味的听着那些女娘抑制不住的惊叹。
“瞧见了吗?是崔侯,他身侧那个是谢家那位,这俩人站在一处实在是养眼。”
“他们怎么走到一块去了?难不成崔侯陪着谢世子一道送谢女娘过来?先前早有传闻,崔侯有心仪的女娘,原来是谢宜宁?”
“不可能!崔侯能看上谢宜宁?就她?往日里胆小又蠢,崔侯看上我都不会看上他。”
一行人说着说着,就见身侧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沈婳眸光亮晶晶。
“你——”
沉默,只因看清女娘精致的眉眼。
很快。
“你是哪家的女娘,我从未见过!”
适才大放厥词的粉衣女娘质问:“我竟不知,五公主请的女娘里头,竟有如此不知礼数的!”
沈婳有些受伤。
她不高兴的抿唇,八卦也不听了,抬步就要走。
“让你走了吗?”偏偏身后之人不依不饶。
“吓着我了就想走?你知道我阿爹是谁吗?”
沈婳在忍与不忍之间抉择两难。
好想骂她。
好想骂她。
好想骂她。
沈婳认了,她很真诚道:“我又不是你娘,管你爹是谁。”
这句话一出。粉衣脸色大变,
只听轻微的嗓音传来,带着颤意。是发现沈婳没跟上咬牙瑟瑟来寻的谢宜宁。
“莫刁难她。”
她怯怯小声道。
“唐家女娘,她手无缚鸡之力最是柔弱不过,又是头一次入宫。”
粉衣女娘冷着脸:“看在谢女娘的份上,不刁难也行!那她是谁!”
谢宜宁吓得后退一步。
沈婳颤巍巍的捂住心口。
“糟糕。”
粉衣女娘:?
沈婳温吞:“我也好怕哦。”
她只是个阔女娘,为什么要遭遇这一切。
粉衣女娘:“你们什么意思!合着当我是母夜叉!”
谢宜宁一抖。
沈婳有样学样,跟着一抖。
粉衣:“你自己说,你是那个府邸的!”
“我说了你要怎样?”
粉衣见她还敢顶嘴,当下怒:“我定修理你!”
沈婳软绵绵:“好呀。”
谢宜宁刚要认可沈婳和她是怯懦畏生人的一路人时。就见女娘毫无心理负担道:“唐女娘好,我是——工部尚书府的韦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