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有什么异议么?”关百河在众目睽睽之下,仍将那个人举在半空中,只横了眼睛来看看罗剑声。
罗剑声不禁微微皱眉。这老家伙不过失了十多年的修为,怎的心性也倒退了,原来那个大师尊,即便对自己有些不满,也总是巧妙地隐藏,不让外人发现。如今,他似是不管不顾,竟有与自己对着干的意思。
陆玄绰也没想到一辈子谦和平静的大师兄,居然老来还要发发脾气,不似以往那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这正对他胃口,索性也不插手,看戏一般看着两人。
“我刚刚也听到了,这弟子也不过是心系先师,一时才犯下错来,此乃尊师。此番他也并未犯下大错,若因他尊师而惩处,岂不是有悖于我霞隐门的门规?”
“呵呵,未犯下大错是因为两位前辈及时赶到,若非如此,他便是在光天化日下行凶,掌门觉得,这还不算大错么?”萧祺在一旁冷笑。
罗剑声微眯着眼,注视萧祺道:“这是我霞隐门下弟子,对他如何处置,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萧祺怒火升起,就要发作,只见陆玄绰突然插话道:“掌门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霞隐门的事,终归是在霞隐门解决的好!”
罗剑声一时觉得有些幻灭,一向谦和的大师尊来和自己对着干,而那从来都没有规矩、恣睢乖张的陆玄绰居然会帮着自己说话。他脑袋有些懵,但终归陆玄绰的话听着很是顺耳,便点头说道:“正是。”
“那就对了嘛!”
罗剑声看着陆玄绰那张老脸上贱兮兮的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双方都是我霞隐门的门人,掌门应该不会偏袒哪一方吧?”
罗剑声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声音清冷地问:“师叔何意?”
“这小子是我徒弟啊,怎么不是我霞隐门的门人?”陆玄绰指着萧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罗剑声脸色很是难看,但作为掌门,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为人察觉地深深吐息,似是压住心头的火气,方才开口,道:“我记得师叔刚回来时,接待的弟子也询问过,这位少年只是师叔的朋友,并非弟子,是吧?”
陆玄绰被问得一愣,挠头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又如何,我便是前两日受他做了徒弟,又有何妨?”
关百河闻言,微微皱眉,想要开口,却被罗剑声抢先:“师叔离师门已久,怕是忘了,霞隐门下,弟子拜师需有拜师礼,需昭告同门,于祖师祠堂前进香,于落霞阁前受掌门赐冠之礼。这些,他前些日子瘫在床上,怕是一件也没能做到吧?”
“呃……”陆玄绰被他问住了。离开数十年,当年在的时候他也没有收个徒弟啥的,这些规矩他果真忘得一干二净,被罗剑声这么一提起,他才隐隐记起当年自己拜入师父门下时,确实费了些功夫。
罗剑声瞧着陆玄绰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得意。
“如此,小兄弟一个外人,重伤之际,霞隐门提供庇护之所,又受霞隐门诸多帮拂,虽是无心,终究还是害得何宽毙命,二位尊长内功道受损。霞隐门如此损失,我不愿斤斤计较,何况小兄弟也是无心之过,但我将这位小兄弟,请离霞隐门,不过分吧?”
萧祺兀自冷笑,所谓帮拂全是看在陆玄绰的地位上,与自己可是毫无关系,知道自己重伤,可是半个大夫也没见他们差来。他这么说自己“无心之过”,却是对自己今日差点被暗杀之事只字不提。萧祺感受着体内内力流转,怒气冲冲。
“此言差矣。”沉默了许久的关百河突然开口道,“既然掌门也说了这是无心之过,那么他本人也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大罪过。如此,让他补上一个拜师礼,还有一干礼节,再拜入陆玄绰门下,也无不妥。”
“大师尊!”罗剑声喝道:“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收徒拜师之事岂可儿戏,你这是要违背祖训么!”
他说得大义凛然,不容违背,却见关百河更加激动,恨不得抓过罗剑声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他形若咆哮着回击,“你可知此人内功道功法,甚至已胜过至臻!有他在,困扰我们数百年的瓶颈,没了陆玄绰,照样可以突破,甚至可以比陆玄绰做的更多!”
陆玄绰在一旁撇了撇嘴,对萧祺笑道:“这话听起来倒是怪怪的。”
罗剑声被关百河喝斥得头脑发懵,作为掌门,他还没有被如此当众训斥过。他怒火窜起,冷笑道:“胜过至臻?大师尊玩笑话吧,我落霞诀何等精妙,至臻乃其至高的境界,一个黄毛小子,在床上躺几日,莫名其妙吸收了几人的内力,便能胜过我门玄奥无边的功法?荒唐!”
“正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才让整个霞隐门数百年来,被至臻拒于门外。”关百河突然声音低了下来,像在浅浅叹息。
“多说无益,既然掌门不信,那咱们打个赌。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你随意在一代弟子中选一个人与他比试。若这小子能胜,足以说明问题了吧?”
“一代弟子?”罗剑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与我同辈的不过十数人,且都已是长老之尊,还来与这小子比试?”
“既然是陆玄绰的徒弟,自然与一代弟子同辈。难道掌门怕输么?”
罗剑声怒极反笑,冷笑道:“那便在一个月后,瞧一瞧师叔和大师尊调教的手段!”说完,他一拂衣袖,绝尘而去。跟随他来的一干弟子也都渐渐散去。
陆玄绰没事人一般冲关百河笑道:“师兄啊,我刚没听错的话,你说的是‘我们’吧?哪个‘我们’啊?”
关百河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转过看向萧祺,说道:“你都听见了,你怎么想?害怕么?”虽说赌约已下,他总不能强留萧祺,萧祺自己愿意留下,帮霞隐门突破桎梏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因此他很担心萧祺突然撂挑子不干,不仅突破瓶颈无望,他也真的丢脸丢大了。
萧祺认真地点头道:“挺有意思的。”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关百河的意料。他问:“有意思?”
“能打那个罗剑声的脸,还能与他同一辈分。这个赌,倒是有趣得很。”萧祺说着,已经能想象到罗剑声铁青的脸色了。
“虽然我对霞隐门无多大兴趣,但这个赌,我要赢!”
关百河和陆玄绰对视一眼,都看得出对方眼中的喜色。但陆玄绰很快正色道:“有的话咱们可得说好了,这小子日后可算我的徒弟,师兄你可以指教一番,可不能瞧着眼红,越俎代庖啊……”
“是是,好像谁稀罕似的。”关百河骂道,老脸上却是充满笑意。
“小伙子,你可得准备好啊,内功道这条路,可不好走!”
“尤其是在我俩手下。”陆玄绰补充道。
萧祺看着两个老人脸上可以说有些阴险的神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