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薇压根就不是原主,根本就无法共情。
一想起原主的原生家庭,她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原主是通房丫头所生的孩子,生母赵氏与原主的父亲年遐龄是青梅竹马,赵氏原也是簪缨世家,与年家指腹为婚。
后来赵家不幸卷入三藩之乱,不久后家道中落,赵氏孤苦无依,于是投奔未婚夫年遐龄。
可年家却落井下石,可怜赵氏一个名门闺秀,竟沦为年遐龄通房丫头。
年遐龄很快就娶了正妻曹氏,年家主母曹氏闺名心柔,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可怜的赵氏虽与年遐龄有婚约,仍是被贬妻为妾,在年家受尽白眼。
在曹氏嫁入年家整整十年后,年遐龄才趁着曹氏回娘家长住的机会,与赵氏亲近,不久后年若薇就出生了。
年若薇才刚满周岁没多久,她娘还怀着弟弟年羹尧,主母曹氏听说赵氏怀了庶子,当即就从江宁赶回京
也不知用了什么龌龊手段,曹氏回府当夜,才怀胎七个月的赵氏就早产生下了年羹尧。
母子三人此后就幽居在西院,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恰逢原主适龄参选紫禁城秀女小选,本来原主母亲东拼西凑花了八十两银子,可以找关系让原主成功落选回家。
可原主一心想入宫爬床,竟愚蠢到在众人面前寻死觅活,铁了心要入宫,结果被有心人到内务府告发了此事。
最终原主不但没机会入宫当秀女,反而被内务府惩罚,沦为紫禁城里的宫女。
小小年纪就入宫为奴为婢,需熬到三十岁人老珠黄时,才能出宫回家。
主母曹氏更是抓住把柄,竟生生将她娘一条腿打断了,从此赵氏就成了跛脚。
原主的弟弟年羹尧因此对她恨之入骨,甚至要与她断绝姐弟关系。
年若薇心中叫苦不迭,她如今的境遇,简直是天崩开局。
可四阿哥好心给的探亲恩赏,即便对她来说形同惩罚,但她也只能被迫接受。
暖阁内,皇贵妃将手里一本厚厚的粉笺递到胤禛面前。
“胤禛,你今年已十三岁了,额娘前几日就让人去内务府寻了些家世品性都不错的女子,你先提前相看一番,若有喜欢的女子,额娘去找你汗阿玛赐婚。”
(注意:本文改动了男主成婚的时间线,历史上男主12岁和10岁的乌拉那拉氏成婚,作者怕被骂,所以改成男主17岁大婚,悉知)
“额娘做主即可。”
胤禛对未来的福晋人选并未特别在意,他相信额娘选出的女子,定适合他的脾气秉性。
对于皇子来说,后宅的女人都一样,只能宠不能爱,只要听话乖顺,门当户对即可。
“额娘瞧着一等承恩公乌拉那拉·博瑚察之子费扬古膝下嫡女乌拉那拉茹音不错。”
“那孩子今年刚满十一岁,她额娘爱新觉罗氏,是贝子穆尔祜第四女,那拉氏血统高贵,秀毓名门,温惠秉心,倒勉强能配得上你。”
“额娘还顺带瞧中几个给你试婚的启蒙宫女,你要不要也瞧瞧?”皇贵妃将一本褚色册子递给胤禛。
“你瞧瞧,这是知府李文烨嫡女,出自镶白旗包衣,还有这位是主事宋金柱嫡女。”
“这两个孩子额娘都亲自瞧过,年岁比你大些,脾气秉性亦是纯良柔嘉。”
“额娘选的女子自然是最好的,全凭您做主。”
胤禛此时正在与额娘下棋对弈,他甚至未抬眸看那花名册一眼,女人对他来说,仅只是消遣泄欲之用,并无太大区别。
“对了,还有伺候你的年氏,额娘瞧着她甚是娇憨可爱,回头也指给你当试婚宫女可好?今后你也可名正言顺,将他收入后宅里。”
佟佳氏话音还未落,竟然听见啪嗒一声清响,一颗乱入的黑子,倏然掉落在阡陌纵横的棋盘之上。
佟佳氏微挑眉,诧异看向胤禛,此时他依旧埋头,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棋。
“你不喜欢吗?那倒是额娘多事儿了,那就不....”
佟佳氏刚想说不将年氏赐给胤禛当试婚宫女,忽而瞧见胤禛抬眸目光定定看向她。
“要。”
啪嗒..这下轮到佟佳氏惊得将手里的白子掉落在棋盘之上。
她极为诧异,方才她似乎还听见胤禛的语气带着少有的急迫和笃定。
此时他虽然重新垂首,但耳尖却泛着可疑的红。
佟佳氏心下一惊,胤禛是个性子沉稳的孩子,还从未看到他如此失态,她不免抬眸看向那正在与奴才们吃饼饵的小宫女。
“额娘瞧你似乎对她上心些,你若喜欢就宠着她,但绝对不能心生爱慕。”
“你定要谨记。你汗阿玛最忌惮所谓的独宠和专情,这些是催命符,催的是你挚爱之人的卿卿性命。”
“儿臣从未有此念头,只是觉得她有趣而已,与儿臣喜欢的鼻烟壶,喜欢喝的普洱无异。”胤禛端起茶盏浅饮。
“啧,你都承认喜欢了,还无异?”
“只不过是玩物,儿臣只觉她有趣,仅此而已。”
胤禛语气笃定,从容放下手中茶盏,重新将注意力拽回到棋局中。
他此刻心中的确是将年氏当成有趣的玩意儿,至于喜欢还谈不上,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在紫禁城里,情最为百无一用,他压根就对儿女情长的感情嗤之以鼻,他不需要这种无聊的感情。
只是有趣的玩意,谁都喜欢留在身边,他身边反正都要有女人伺候,是她也好,至少他不排斥宠幸年氏。
待腻了她,他再换一个更为娇美的女人伺候即可,女人于他,只不过是纾解心情的玩物而已。
“这就好。”
佟佳氏赞许的点头,随意翻开褚色册子,在试婚宫女名单上加了一个名字。
此时年若薇正在和苏培盛一起吃热乎乎的豆沙莲蓉茶馃子,冷不丁连续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是谁在骂我??”
年若薇吸了吸鼻子后,嗷呜一口啃下大半个茶馃子。
“定是你家里在想你了。”苏培盛边咀嚼茶馃子,边含糊不清地起哄道。
“才不是!”年若薇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她的家人恨不得她死,怎么可能思念她。
因着四阿哥要陪伴皇贵妃省亲,年若薇和苏培盛从除夕夜到大年初一清晨,都没怎么歇息。
出了紫禁城之后,苏培盛竟寻来一辆马车,将年若薇送到了城南的年府。
此时年若薇站在年家大门口踟蹰不前,她打定主意过家门而不入,等到酉时,就直接到神武门与苏培盛汇合回宫。
她正要转身离开,忽而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半边。
门内走来一个汉女装饰的华贵妇人,正是她的嫡母曹氏,曹氏身后跟着个红衣少女。
那少女面容与年若薇有几分相似,正是年若薇的异母妹妹年若荞。
“哎,这大过年的着实晦气,开门就见到这么个不干不净的东西,娘,我们回吧,改日再去礼佛。”
年若荞满眼鄙夷看向年若薇,甚至还嫌弃地用绣帕子捂着嘴角,即便隔着两丈远,也能闻到某些人身上的穷酸气。
“不得无礼,娘教你要对别人一视同仁,不能瞧不起任何人。”
听到曹氏这句看着像是在帮她的话,仔细琢磨起来却等于讽刺她。
年若薇忍不住凝眉,什么叫一视同仁?她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所以才需要对她一视同仁?
曹氏说话滴水不漏,着实高明。
年若薇还没反应过来,角门处又走出来个穿雀灰棉袍的小少年,此时那少年面色铁青,正怒不可遏瞪着她。
那孱弱少年,就是未来的权臣年羹尧,也是原主的亲弟弟。
“你来做什么!”年羹尧语气幽怨恶狠狠朝着那人怒吼道。
“都吵什么!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败坏家风,昨儿宫中四阿哥派人来吩咐过,若薇今日被恩准回家探亲,今儿难得人都聚齐,就一道用午膳吧。”
曹氏端着当家主母的贤惠架子,对年若薇姐弟和颜悦色。
年若薇本想拒绝曹氏的鸿门宴,忽而听见曹氏幽幽说道:“赵氏和你弟弟这些日子在家中过的很好,无论你在紫禁城内如何浮沉,家里都时刻念着你。”
年若薇顿时哑然,曹氏这是利用她的母亲和弟弟的安危,话里有话威胁她呢。
曹氏在警告敲打她,即便她如今在紫禁城里伺候皇子又如何?今日她若不顺从,那么她的母亲和弟弟往后能否过得好,就需另说了。
她忍着怒意,淡笑道:“有劳母亲。”
年若薇施施然朝嫡母行礼,一旁的弟弟年羹尧此时满眼怒意站在她身侧。
但看见曹氏将手伸到她面前之时,仍是护短地将她拽到身后护着。
“你去瞧瞧赵氏吧!”大庭广众之下,曹氏面上仍是温柔娴淑,语气都带着殷切关切。
“女儿告退。”
年若薇有些紧张地攥紧手,跟在弟弟年羹尧身后,从角门入了年府。
年羹尧刚满十一岁,身型看着弱不禁风,一路上都不与她这个亲姐姐多说一句话,只沉默在前头带路。
二人一路穿花拂雪,来到亲娘赵氏所居的荒僻静园。
此时透过敞开的厨房门,年若薇能清晰瞧见赵氏鬓染微霜,正在小厨房里忙碌。
越是靠近,她越是觉得有些近乡情怯,下意识放慢脚步。
原主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亲娘赵氏和弟弟年羹尧,平日里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可结果她还是把自己给作死了,此刻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
“薇儿!”
只听一道百转千回的殷切呼唤,年若薇刹住脚步。
“我可怜的女儿,你在宫里是不是吃了许多苦头,你都清瘦了许多。”
赵氏忍不住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开始潸然泪下,哭诉对她的思念。
年若薇被赵氏搂在怀里不敢动弹,此时的感觉很奇怪,她鼻息间满是烟火油腻的气息,心里却被温暖的感觉充斥。
前世她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从未感觉过骨肉亲情的滋味,原来有家人的感觉如此微妙,让人不免动容。
“小石头,快将娘藏在灶台边的钱匣子拿来。”
“哦。”年羹尧不情不愿,磨磨蹭蹭进了小厨房,将染满锅灰的钱匣子取来,递给了赵氏。
“娘,我在紫禁城里过得很好,还赚了不少赏赐。”年若薇当即从荷包里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入钱匣子里。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年羹尧上前将院门打开,竟看见嫡母曹氏身边的婆子刘氏站在门口。
“夫人有命,让你们母子三人到前厅伺候午膳。”刘氏语气不善,她说的是伺候午膳,而非一道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