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听您二位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江南人氏,你们是北方来的吧?来江南游玩的吗?”
“是,我姐妹二人打北边来,听说江南灵山秀水,特意来瞧瞧。”荣宪随口回答道,她对手里的凤尾裙爱不释手。
“哎呦,我瞧小娘子挺喜欢这凤尾裙的,不如二位小娘子去里间试试可好?”
那女店家忽而又开始殷勤地推销道。
“劳烦您了!”年若薇也很喜欢眼前这件百褶鱼鳞裙,于是与蓝儿二人一道入了屏风后的雅间内试穿。
“年糕,要不我让素心嬷嬷和恩普他们一道入内帮忙掌掌眼?”
“就让他们在街口等着吧,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着实累人,方才我让恩普带他们去路口的糖水铺子,饮两碗冰镇四果汤歇息去了。”
“这家店开在最热闹繁华的夫子庙附近,我们两个大活人在大街上难道还能被人拍花子?”
“年糕,拍花子是何意?”
年若薇想起来拍花子这个词在清末时期才出现,于是含糊的解释道:“就是拐卖妇孺的人伢子。”
“这可是夫子庙大街!江宁城里最繁华的街市,怎么可能会有人伢子!”荣宪笑着回应道。
年若薇和荣宪公主二人说笑间,隔着屏风开始换衣衫。
因着四爷说要微服私访,她今儿穿着一身简约的葛布衣衫,脖颈都被粗糙的葛布蹭得刺疼。
二人前后脚入了雅间,就反手关起门来。
此时雅间内的博山炉燃着袅袅青烟,这香气是江南人喜欢的清梅香。
“这家店里的雪中春信香料里的梅花香俗了些。”
荣宪被满屋子的雪中春信浓香熏得脑壳嗡嗡响,忍不住与小年糕开始窃窃私语。
“这雪中春信需采集梅花蕊处的雪花,为合香之水,需等到含着幽幽梅香的雪花自然融化之后,才能合香,许是这合香的梅花雪差点意思。”
年若薇压低嗓音说道。
“我换好了,你快些帮我瞧瞧好看吗?”
年若薇换好了衣衫,正要走到屏风外头的落地铜镜之前,看看衣衫是否合身,忽而觉得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蓝蓝儿快走快”年若薇眼前渐渐模糊不清陷入绝望的黑暗中。
此时那女店家捂着鼻子,端着一盏残茶,将那博山炉内的迷魂香浇熄。
“扬财,锦贵儿,你们快些将这两个外地乡下女子藏在送货的马车暗格里,立即送去绣春楼。”
“素芳姐,这两个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又不是还没□□未经人事的姑娘,能值几个钱?”
一个看着贼眉鼠眼的圆脸男子猥琐的摸了摸躺在地上那美娇娘绝美的容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懂什么?家主身边的管事儿方才在斜对面的茶楼里摇铃了,那就是看中了这两个女子!”
“你们只需将人送到绣春楼,张妈妈自然知道如何去调.教这二人,到时候她会将人送到家主面前,我们也少造些孽。”
素芳走到神龛面前,虔诚的捻起佛珠来,这些年来,她替家主搜罗来的良家女子数不胜数,多得甚至让她这个见惯了风浪之人,都有些害怕遭报应了。
一听到家主,锦贵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觊觎家主看中的东西。
毕竟夫子庙附近十一条街巷的铺子,包括整个江南都遍布了家主的产业,真真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的权贵之家
恍惚间,年若薇被一盆水泼醒,她惊的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场所。
此时两个五大三粗的凶悍男子正对她虎视眈眈。
“哎呦,你们轻些,也不知扒了她的衣衫再用热水给她洗干净,别把她腹中的转运珠给吓没了。”
“你们是谁!与我一道的女子在何处?”
年若薇有些恐惧的开始挣扎,可发现手脚都被绳索束缚,那绳结极为古怪,她越是挣扎,绳索越是收紧,勒得生疼。
“小蹄子,你今儿开始就是我绣春楼的姑娘了,你需乖顺些,伺候好家主才最打紧。”
年若薇听出绣春楼是烟花之地的名字,眼前不怀好意的陌生男女,必定是老鸨子和龟奴儿。
她顿时怒不可遏,岂有此理!在朗朗乾坤的闹市里,这些人竟然如此猖狂的拐卖良家女,甚至还要逼良为娼,简直目无王法。
“你们抓住她的脚,我要在她脚底板盖上我绣春楼的戳儿。今后她就是绣春楼里的青莲姑娘了。”
一听到那老鸨子说要在她脚底板盖戳,年若薇顿时吓得瞪圆眼睛。
她记得江南入了贱籍的风尘女子,都会在脚底板上盖上识别贱籍和归属妓院的印子,那屈辱的印子一辈子都无法抹去。
当年陈文宴喜欢的瘦马隋莹就是因为贱籍,在脚底板盖了贱籍的印子,即便陈文宴给她脱了贱籍,也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眼看着那染着暗红印记的戳印渐渐的靠近她的双脚,年若薇顿时目眦欲裂,吓得拼命挣扎着,这乐籍的印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贱籍中的乐籍是最为卑贱的存在,凡入乐籍者皆为贱民,他们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受尽凌辱。
且贱籍不许与良民通婚,更不准参加科举考试。
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落下这屈辱的印记,可无论她如何挣扎,却依旧被两个龟奴儿抓住了双脚,被老鸨子在脚底板上盖下了乐籍的印章。
年若薇简直欲哭无泪,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有两个老妈子拎着木桶,手里拿着丝瓜瓤,动作粗鲁的强迫她沐浴更衣。
“青莲啊,一会你要好好伺候家主,只要你腹中的转运珠能让家主转运,回头家主定有重赏。”
“你可千万别挣扎反抗,否则就是个死字。”
其中一个老妈子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低声提醒道。
“什么转运珠??”年若薇心下一沉,总觉得老妈子口中的转运珠,说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这转运珠啊,就是你腹中的孩子,孕与运气的运同音,南洋术士有秘法,说是”
那老妈子多年来虽然对许多女子说过同样的话,但仍是觉得有些恶心想吐。
她清了清嗓子压下那股恶心劲儿,这才继续说道:“说是与有孕之人同房,致其滑胎小产,与之交合的男子身上的厄运,就能随着小产的孩子一起被带走,男子还能吸收有孕之人腹中孩子的气运,借此转运积福和敛财气。”
“呕”年若薇头一回被别人说的话给恶心吐了,此刻她捂着嘴角,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她从未料到世间竟然会有如此歹毒和恶心的邪术,那使用这邪术的男子,该被五马分尸。
从两个老妈子熟练的语气神态和动作中,年若薇笃定她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受害的孕妇。
“你们家主是谁?这妓院和夫子庙街巷里的成衣铺子,都是他的产业吧。”
“家主就是家主,家主咳嗽一声,整个江南都要抖三下。”
听到那老妈子敬畏的口气,年若薇开始回忆江南有哪几家权贵之家能如此手眼通天,藐视王法。
兀地,她想起来陈文宴提醒她要小心曹家,对了曹家!
曹家在此次天子南巡中表现的极为低调,她差点就忘了显赫一时的曹家。
“二位妈妈,你们家主可是姓曹?”
那两个老妈妈对视一眼,年若薇从二人眼中看到了慌乱和惊讶。
“你管家主姓谁名谁做甚?你一个破落的乡下人知道什么?”
“眼下江宁府该戒严了吧。”年若薇语气笃定的说道。
那二人愈发诧异的看着眼前秀美的乡下女子,她们总觉得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与从前送来的女子都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她们一时间也说不清道不明。
此时龟奴儿在外头催促说让快些梳洗,两个老妈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两下就将那女子打扮好了。
年若薇被两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的抓住,被迫入了一道暗门内。
入了暗门之后,她就被塞到了一辆马车内。
此刻马车里还坐着三四个打扮光鲜亮丽的女子,年若薇一眼就认出坐在最角落的公主。
“那人要的是孕妇,你怎么也来了?”
“别说了,我还的感谢妓院帮我诊出了喜脉呢!我有了书呆子的骨肉,都快满两个月了。”
荣宪欲哭无泪的嘟囔着。
此时一个龟奴儿端着个香炉入内,他将香炉放在茶几上,就急忙放下了马车帘子。
年若薇和荣宪对视一眼,赶忙不动声色互相掩护,悄悄用矮几上的冷茶水沾湿衣袖,掩面捂着口鼻,紧接着开始趴在矮几上装晕。
很快马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成了,都晕了,走吧,家主方才派人来催了两回。”
“哪儿有那么多的孕妇啊,今儿这五个孕妇顶多能让家主折腾个七八日就死了,这一个月少说要二十个孕妇,过几日我又要头大如斗了啊。”
“浪得一日是一日,管他明日又如何,走吧!若江宁城抓不到,咱就去海宁城,左不过江南的地界我们都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
“诶诶诶,海宁不能去,海宁府是海宁陈氏一族的老巢,陈家和我们曹家不对付,家主说了,不得随意招惹陈家人。”
“那你就去给我变出转运珠来,不行的话你就求家主让你亲自上去伺候得了。”
“哈哈哈,你这浑不吝,我若真能怀上孩子,我还真去。左不过是一团不成形的肉,拿去换白花花的银子多香啊。”
马车前头让人气愤的对话还在继续,年若薇和荣宪公主趴在马车内,二人眸中都蕴着怒火。
荣宪清楚的意识到,曹家怕是保不住了,曹家与她有些交情,可如今曹寅这老匹夫做的恶事简直人神共愤,连她都压不住滔天怒火了。
曹家怕是要倒霉了。
此时马车外头穿来嘈杂的甲胄铿锵声,隐隐约约还听到了老周和素心的声音。
荣宪公主忽然凑到年若薇面前,压低嗓子与她耳语道:“年糕,我想让曹寅死!只不过汗阿玛临终之前嘱咐过胤禛,让他必须善待曹家,可我忍不了!”
“你瞧瞧曹寅这畜生祸害了多少的良家子,还都是一尸两命的恶业,曹家必须死!”
年若薇还在因为那转运珠和脚底板妓子红印的事情恶心的直反胃,连忙点头道:“可善待曹家毕竟是先帝遗命,要让曹家遭报应何其困难。”
“只要让胤禛忍无可忍,一切都好说。”荣宪忽而计上心来。
此时年若薇掀开马车帘子,竟看见满城都是江南绿营的官兵,此时正挨家挨户的搜索,不远处的桂树下,老周和素心嬷嬷正在焦急的盘查过往的马车。
她正要喊人,忽而被荣宪一把捂着嘴巴:“别着急,若要让胤禛对曹家彻底起杀心,我们就得将这场戏做全了。”
年若薇瞬间明白公主想做什么,于是赶忙点点头,公主这才松开了她的嘴巴。
此时荣宪朝着不远处正望向这边的素心和老周招招手,那二人险些喜极而泣,正要拔腿冲到公主面前,忽而见公主在摇头,紧接着公主伸手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前头那两个龟奴儿此刻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拦下去路。
不待那两个官兵盘问,其中一个面白的龟奴儿从袖子里取出一面腰牌。
那两个官兵瞅了一眼腰牌上铁画银钩的曹字,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只因那是先帝御书的字。
两个官兵毕恭毕敬的虾着腰,扬手将那辆马车放行。
待到马车走远之后,那两个官兵正要拦住一辆牛车盘查,忽而被匆匆赶来的便衣上峰狠狠的打了嘴巴子。
“将这两个糊涂蛋立即军法处置了!”
那江南绿营的指挥使叫陈思鼎,出自海宁陈氏一族,今儿这泼天富贵,他无论如何都要为了家族拿下,谁都不能出岔子。
陈思鼎处理完那两糊涂蛋之后,就猫着腰骑马跟在了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后。
而此时年若薇和公主二人正趴着,忽而听到周遭接二两三有女子苏醒后在窃窃私语,于是二人也幽幽直起身来。
没过多久,马车也停了下来,马车帘子忽地被人一把掀开,七八个老妈子将马车里头的人生拉硬拽了下来。
“都乖顺些!今儿若伺候好老爷,泼天荣华和这些托盘里的银票首饰,你们双手能抓多少,就都归你了!”
有贪婪的女子顿时忘了害怕,只目光灼灼盯着托盘里比拳头还大的金馃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左右今儿无法保全腹中的孩子,不如乖乖的伺候这家巨富的老爷,一会多抓一大把金银,孩子还会再有的。
可这些金银首饰,她和自家男人即便种三辈子地,都攒不下托盘里的一支金簪子。
“谁先进去伺候老爷?”几个婆子早就习惯了这些穷酸鬼要钱不要命,只轻蔑得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我先去!”
其中一个珠圆玉润的村妇挺着五六个月肚子,扬手狠狠的抓了两个大金馃子和方才一眼就相中的最大那支沉甸甸的金簪子。
年若薇有些无奈的扶额,她正要掀桌子终止这场闹剧,忽而从屋内传来阵阵女子的惨叫声。
紧接着一个婆子急急忙忙的走到了众人面前:“里头那个胎落了,现在轮到谁去伺候老爷了?快些随我去吧。”
此时荣宪悄悄伸手推了推年若薇的胳膊肘,示意她往高阔的院墙外头看。
年若薇偷眼瞧了瞧,但见院墙外头隐隐有数道熹微火光传来。
她不用猜就知道救兵来了。
“我我我,我们姐妹愿意一道伺候老爷。”此时荣宪牵着小年糕的手,凭借着满女高挑的身型,强行挤到了最前头。
此刻正有小厮将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从里间抬了出来,那女子下.身还在淌血,抬到她们面前之时,忽而一团血淋淋的肉块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肉块一端还连接着一根血糊糊的脐带。
“呕”
年若薇和荣宪都忍不住恶心的开始干呕起来,恶心过之后,年若薇顿时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挺直腰板。
“有什么好惊讶的?左不过是一团肉而已,十个都换不来你们手里一件金银珠宝,今儿就你们两个伺候,其他人都下去歇息吧,你们跟我走吧~”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仆妇扯着嗓子尖酸刻薄地骂道。
年若薇压下滔天怒火,随意从托盘里抓了一把银票和一支金步摇,她忍着恶心,将金步摇别在了发髻上。
荣宪随意取来个禁步攥在了手心里,二人跟着老妈子入了内间燃着大红灯笼的昏暗卧房内。
那老贼还真是狡兔三窟,今儿这处显然是他在外作恶用的私宅。
此刻院子大门也被撞开了,数名小厮正要高声提醒,忽而从院墙下鬼魅般落下几道黑影,三两下就将满院子的护院撂倒。
穿着便服的苏培盛战战兢兢的跟在了万岁爷身后,他与曹家有些私交,可此刻压根就不敢吱声。
苏培盛偷眼瞧了瞧与曹家私交颇深的怡亲王,方才怡亲王为曹家说情,被万岁爷寒着脸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苏培盛苦着脸,完了,今儿怕是天菩萨来了,也决计救不了老曹大人。
而此时屋内,年若薇被满屋子的血腥气息熏得想吐,她捏着鼻子,被老妈子推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大的能跑马的拔步床上,正横躺着个五十来岁的矮胖老头。
“脱了!你!先过来伺候!”
老头伸手指着年若薇笑眯眯说道。
此刻那老头端起放在托盘里的玻璃酒杯,酒杯里不知道是血还是洋人的红葡萄酒,他扬起头一饮而尽。
“孙婆子,回头让鹿园里多割些鹿血酒来,这东西我很受用。”曹寅飘飘然的说道。
孙婆子虾着腰,毕恭毕敬应了一声,转头就出了屋子。
“曹大人老当益壮,夜御数女都不在话下,我们姐妹一块来伺候您吧。”
荣宪说着,就开始自顾自的脱衣衫,年若薇偷眼看到越来越靠近的火光,于是也开始着急的宽衣解带。
躺在床榻上的曹寅正被鹿血酒的燥劲儿痒得难耐,他总觉得眼前这个高大女子的声音极为耳熟,一听到这声音,他竟莫名开始胆战心惊。
曹寅当即就准备让人掌灯,他要真真切切的看看那女子究竟是谁。
“哎呦老爷,黑灯瞎火的才有意思,让我们姐妹二人好好伺候您,准保让您丢了魂。”
荣宪阴阳怪气的说着,就衣衫半解的躺在了曹寅身侧。
年若薇也顺势解开了盘扣,露出一截香肩,她想了想,又咬牙抓住曹寅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来人,掌明灯!”曹寅越来越觉得莫名恐惧。
忽而砰的一声巨响,结实的楠木房门竟然被人踹的四分五裂,苏培盛等人一看到屋内的场景,就吓得背过身去。
“啊!爷我害怕呜呜呜”年若薇背对着房门,故意嚎啕大哭起来。
“放肆!!”身后顷刻间就传来了四爷暴怒的呵斥声。
年若薇憋着笑,泪眼盈盈转身扑进了四爷的怀里。
此时屋内顿时亮如白昼,曹寅看到御前大太监苏培盛那一瞬,就已然如丧考妣。
“曹寅,赐死!”
胤禛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曹寅此刻浑身发软的从床榻上跌落在地,吓得朝万岁爷脚边爬过去。
可他才爬两步,万岁爷转身就抱着一个女子离开,他甚至没看清万岁爷和他怀里女人的面容。
荣宪正要上前狠狠踹两脚曹寅,忽而被人兜头盖下一件披风来。
抬眸间,她看见书呆子正面色惨白,红着眼眶瞪着她。
“我没事儿,你别担心。”荣宪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忽而开始吧嗒吧嗒掉泪。
张廷玉方才听到公主和贵妃在繁华街巷凭空消失的噩耗,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万岁爷当即就让人封锁了江宁城,没想到作恶之人竟然是老曹大人。
曹家与朝中大臣多多少少都有些私交,包括张家。
可此刻看到公主委屈害怕的直掉泪,他看向跪在他脚下求饶的曹寅,目光冷的就像看死人。
“张大人,张世侄,我与你爹是挚友,你幼时曹某还曾抱过你,你爹病重之时,我还给你爹送过吊命的野山参,那野山参是我吊命用的,自个都舍不得用,巴巴儿的给你爹了。”
“你就行行好,替我向万岁爷求求情可好?呜呜呜”
曹寅不知道为何万岁爷和张廷玉会不约而同为了个农妇如此震怒,眼下他实在走投无路,只能用旧情来保命。
“曹世伯,你知道方才被万岁爷抱走的农妇和她腹中的孩子是谁吗?”
“我真不知啊,这些女人都只是我从烟花之地买来的,都是她们自愿的,她们都只是贪图我给的丰厚钱财罢了。”
“曹佬儿,你瞧瞧本宫是谁!”
曹寅始终觉得被张廷玉藏在怀里的女人很熟悉,此刻听到对方自称本宫,他顿时崩溃的匍匐在地。
可不待他继续求情,忽而听到公主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让他更绝望的话来:“你真是胆儿肥啊,竟让贵妃和她腹中的小公主给你当转运珠。”
荣宪正要继续嘲讽两句,忽而闻到一股臊臭味,她顿时捏着鼻子感慨万千。
曾经最风光无两的御前宠臣,竟被她一句话给吓尿了。
“曹佬儿,你糊涂啊。”
荣宪想起来她小时候曹寅对她极好,甚至亲手做了好些江南的玩具赠予她,她小时候还骑在曹寅背上,将他当马骑过。
她曾经对曹寅多尊重和亲厚,如今就有多厌恶和怨憎。
“公主,是老臣糊涂了,可否看在老臣的妻曾经在宫里给您当过几个月的乳母,放过曹家,老臣愿意赴死。”
“你啊你,你让你的嗣子曹頫早些补了国库的亏空再说吧,眼下曹頫自身的亏空尚未补完,又增了你遗留的亏空,曹家不败落都难。”
曹寅瑟瑟发抖,老泪纵横的躺倒在地上,曹家完了,彻底败在了他的手里。
方才他似乎还看见了素来与曹家暗地里交好的怡亲王。
曹家虽然曾经站错阵营支持八爷,可曹寅不傻,早就看出了八爷党式微,早早的就暗地里投靠了万岁爷最为器重的十三爷。
连十三爷面如死灰的对他一再摇头,那说明此事再无转圜余地,曹寅悔不当初,忍不住狠狠的扇自己的耳光。
可他哪里会知道万岁爷竟然没有离开江南,早知道万岁爷在江南微服私访,他就该乖乖呆在府里消停几日的。
此时一杯鸩酒和一副白绫被苏培盛端来。
苏培盛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家里曾经受过曹家的恩惠,他虽知道曹家援助他,是因为他是四阿哥的奴才,曹家想拉拢他,可可这些年来,他仍是对曹家感恩戴德。
“老曹大人,您就放心去吧,杂家能做的就是今后一定为你们曹家留下男丁的根儿,不让曹家断了香火。”
曹寅含泪点点头,抓过白绫咬牙缠住了脖子。
苏培盛招招手,两个大力太监一左一右的抓住白绫两端,将哭成泪人的老曹大人送去归西。
钟鸣鼎食的曹家,从曹玺到曹寅,再传承到曹頫,终是没机会打破富不过三代的千古魔咒。
江宁织造府老曹大人在扬州患了疟疾,不幸病逝的消息很快就传开。
曹家人人自危,康熙爷驾崩之后,负债累累的曹家一度以为看到了希望,以为雍正爷会沿用历代皇帝登基后,免除各部衙和地方官员的亏空的老传统。
可让人绝望的是雍正爷却不走寻常路,不仅没有免除亏空,反而大张旗鼓的追查钱粮。
甚至康熙爷的十二皇子履郡王允裪,都被逼得在寒风刺骨的京城街头,变卖家具等物,一个连对亲兄弟都冷酷无情的帝王,又如何会对曹家留情?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曹寅嗣子曹頫就因经济亏空、骚扰驿站、转移财产等大罪,被革职抄家,曹寅大舅子李煦更是因亏空三十余万两银子,一把年纪被发配到了宁古塔为罪奴。
被抄家革职的曹頫带着不肖子孙,两手空空迁回了京城老宅。此后曹家开始迅速败落,逐渐树倒猢狲散
马车内,正值七月榴火之际,年若薇依旧穿着萝袜,此刻她将一双玉足,放在了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四爷膝上。
“天热不必拘着。”胤禛记得年氏天热之时,就喜欢穿着木屐,露出一对儿莹白可爱的玉足。
许是出门在外她拘束了,此刻额头冒汗都不曾脱去萝袜。
胤禛腾出一只手,正要褪去她的萝袜,忽而见她有些慌张的蜷缩起脚来。
“嗯?”胤禛心下莫名慌乱不安,忍不住顿时笔,抬眸看向年氏。
年若薇这些时日担心被四爷瞧见她脚底板的妓子印戳,愈发小心翼翼的不敢让四爷发现,甚至连睡觉都以怕冷为借口,始终穿着萝袜。
“不舒服?”胤禛这些时日忙着处理江南的乱局,此刻才发现年氏的眼神闪躲,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惊得当即丢下朱笔,三两下脱去年氏的萝袜,入目的脚背并无任何伤口,他顿时松一口气,转而开始捧起她的玉足,仔细查看脚底板。
忽地!他注意到年氏脚底板的红印章,那印上记录雍正二年五月三十,江宁府雨花巷天字二十六号绣春楼妓子青莲,名字后头还有一串官家的编号。
胤禛顿时暴怒的伸手去搓揉年氏脚底板的贱乐籍印记。
“这贱乐籍的标记一辈子都洗不掉,爷是不是嫌弃我了,呜呜呜”
年若薇知道她脚底板的印记有多耻辱,倘若被人瞧见当朝贵妃的脚下有贱籍的标记,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四爷忽然寒着脸,将她发髻上的金步摇一把扯下。
年氏的衣衫首饰,他都会亲自过目挑选,她今日戴的步摇,似乎是那日在曹寅私宅里带出来的肮脏之物。
“爷果然是嫌弃我的。”
年若薇忍不住伤心欲绝的啜泣起来,四爷看过她脚底上妓子的印记之后,竟然拔了她的簪子。
在后宫被人拔簪子的侮辱程度,相当于当众被人脱了裤子那般屈辱。
“成日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让你少看些油腻的画本子总是不听。”
“这破东西爷看着碍眼。”
胤禛沉声说着,随手将那破步摇丢出马车外头,站在马车外头的苏培盛嘴巴都快笑歪了,白白捡到根做工精致的沉甸甸金步摇。
“爷即刻下旨废除贱籍,就再无良贱之分。”
守在马车外头的苏培盛听到了万岁爷的谕令,赶忙让柴玉去通知首辅张廷玉大人,说万岁爷要废除贱籍,让大人酌情处理。
马车内,胤禛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支金镶玉的点翠羽金步摇发簪,别在年氏的汉女发髻上。
“你这辈子只准用爷的东西。”
此刻四爷又熟捻的取来她的小圆镜,替她执着铜镜让她对镜臭美。
“呀,这簪子瞧着就欢喜的紧。”年若薇一眼就瞧出这簪子出自四爷的手笔,顿时破涕为笑。
四爷平日里闲暇之时,就会亲手为她捯饬些珠钗首饰,她的首饰匣子里都装不下了,却又舍不得常戴。
她戴了一会,就依依不舍的将发簪取下,放在了随身携带的首饰匣子里。
“不喜欢?”胤禛凝眉看着年氏取了件普通的通草绒花戴在鬓边。
“爷,我很喜欢,舍不得常戴呢,怕戴坏了,我打算今后死了,就将爷做的首饰统统陪葬到棺材里。”
“说什么傻话,无论你在哪,爷都会陪在你身边。”
四爷亲昵的摩挲着她的鼻尖,年若薇这才后知后觉,四爷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与她同棺而葬,她顿时欢喜的勾住了四爷的脖子。
“爷对我这般好,我开始贪心的想要生生世世了。”
“哼,下辈子除了爷,你还想嫁谁!”
四爷忽然俯身吻着她的唇,蛮横霸道的撬开了她的贝齿,浓情与她的唇舌缠绵起来。
“薇儿,昨儿该足四个月了,爷想要你,爷真忍不住了”
“谁让爷忍着了”年若薇主动伸手去解四爷的衣衫盘扣。
他素了几个月,每每等到她睡熟之后,才敢回来与她同床共寝,就怕忍不住会伤了她和孩子。
时常他看见她衣衫清凉朝他靠近,还会别开眼睛不敢看她,每每都是红着耳尖仓皇逃离,她看着忒心疼。
打从隔音马车的门窗都被从里头关严实之后,苏培盛就笑着让人取来碎冰,多填了好些碎冰在马车底部的暗格里。
万岁爷定是需要凉快些,才能松快些与娘娘温存,否则这大夏天还交缠在一起,折腾没三两下,又是一身热汗。
此时荣宪拎着食盒来寻小年糕,忽而瞧见奴才们端着铜盆在马车前安静的等候。
她再看苏培盛那狗东西满脸鸡贼的笑容,就知道小年糕和胤禛在忙呢。
“苏培盛,你提醒你们家皇帝,贵妃还怀着龙胎呢,让他别如此如饥似渴不知克制。”
“哎呦,爷难得不在紫禁城里,不用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着,您就让爷松快松快吧。”
苏培盛笑着说道。
“呵呵!”荣宪白了一眼胤禛的狗奴才,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之后,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马车内,张廷玉正在处理内阁之事,见公主如此快就回来了,忙伸手将她搀扶入了马车内。
“书呆子你今儿又在忙什么呢?”荣宪随手拿起书呆子正在写的折子。
“方才万岁爷派人来传话,谕旨要改贱从良,今后大清再无贱籍存在,贱民都将改为良民,可与平民通婚,也可参加科举考试改变命运。”
“啧啧,你最好将乐籍放在第一个取消的贱籍之列。”
张廷玉心疼的盯着公主的左脚,含泪点点头,又捉笔开始重新写废除贱籍的奏折。
四爷下旨废除贱籍的速度简直是雷厉风行,历史上自从雍正爷开始,延续千年的贱籍制度被彻底废除。
“爷,你真是千古圣君,臣妾替全天下的贱民感谢爷的隆恩。”
“举手之劳。”
天气愈发闷热,年若薇也不藏着掖着,此刻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衣,卷起裤脚,将一双白皙的脚放在了四爷的膝上。
“爷我左脚背痒了。”
“这?”
“爷稍稍往右边点,啊对对对,就是这,快多挠两下。”
年若薇被挠舒服了,惬意的眯着眼,于是捻起一颗四爷喜欢吃的荔枝,仔细的剥壳去核之后,她用嘴含着荔枝,凑到四爷的唇边。
“唔爷再轻些啊慢些慢些”
坐在马车前头的苏培盛一听到动静,就麻溜的关好了马车门窗,坐在马车前头安静的翘脚。
云雨之后,年若薇光着身子依偎在四爷的怀里,眼见天气愈发闷热,她更加不稀的穿长衫了,反正马车内就四爷和她,光着身子凉快些。
“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年若薇感觉到马车在往南边走,可四爷却没有说具体要去南边的哪儿。
年若薇在心里寻思着只要四爷不去广州府,去哪儿都比呆在紫禁城里强。
“广州府。”
乍然听到四爷要去广州府,年若薇忍不住眨巴了好几下眼,强迫自己压下油然而生的震惊和恐慌。
“好好地怎么要去广州府了?”
“十三行有古怪。”胤禛凝眉寒声说道。
“商人逐利,多少都有那起子阴私的勾当,所谓水至清则无鱼,爷不能管得太严厉了去。”
“爷,要不我们早些回京城可好?我想孩子们了。”年若薇泪眼汪汪看向四爷。
“解决了十三行的古怪,就回京。”
年若薇听出四爷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于是悻悻的不再多言。
入夜住在私宅之后,年若薇趁着四爷去书房里处理政务,赶忙一溜烟的去寻荣宪公主。
此刻公主正在嗑瓜子,见小年糕来了,随手抓了一把剥好的核桃递给她:“快来多吃些核桃,孩子能更聪明些。”
“蓝儿,出大事了!”
年若薇让奴才们统统出去,又关好门,抓着公主的手,躲到了屏风后头说体己话。
“出什么事儿了?你怎地如此慌张?”
“皇上要去广州府!这该如何是好啊!”年若薇焦急说道。
无怪乎她如此紧张兮兮,只因这些年来,她和公主在广州府私底下做了不少能气疯四爷的勾当。
“胤禛都知道了?”荣宪听到四弟要微服去广州府,当即面色一凛,再不敢嬉皮笑脸的说话了。
“皇上如此聪慧,慧眼如炬,怕是到了广州府就瞒不住了。”
“那又如何?他顶多板着脸哼哼两句,还能砍了你我的脑袋不成?”
荣宪深知四弟就是天下第一妻奴,小年糕即便是犯下反清复明的谋逆大罪,他也要帮忙善后。
年若薇这些年来,和公主在十三行和广州府附近的荒僻岛礁上,的确偷偷摸摸做了许多事情,桩桩件件都足够她被抄家灭九族的。
她眼下真的慌了神!
“你快别愁了,我刚想去找你呢,我们的商队前些时日从暹罗国运回来八十船大米,我让人将这些大米直接运到岛礁上,今年咱豢养的水师军粮就能解决了。”
“只不过你说的美洲路途遥远,那几万人真能行吗?”
“左右不能让西洋人在海上称王称霸,我们大清也要分一杯羹才成。”
“荷兰那些红毛鬼听说有一万多艘海船呢,咱才那百来艘哪儿够看啊。”
“对了英吉利国那些工匠寻回来了,这几日正在十三行里呆着教化呢。”
“公主,我有些害怕,我们干的事都是康熙爷和四爷明令禁止之事,回头四爷发现幕后之人是他枕边人,会不会被气死”
“怕什么,汗阿玛和四弟实行海禁和闭关锁国本就误国误民,我们只是拨乱反正而已。”
荣宪正夸夸其谈,忽而老周急急忙忙的入内。
“主子,两广出大事了!”
第102章
“两广总督杨琳前日忽然暴毙,万岁爷已下旨将广西巡抚孔毓珣调任为新任两广总督。”
听到两广总督杨琳暴毙,年若薇端茶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两广总督杨大人,是她与公主这些年来暗中培植的心腹,如今他死后,新任的两广总督孔毓珣也是老熟人,孔大人乃是四爷的心腹大臣。
必定是四爷发现了蛛丝马迹,才会怒而换掉两广总督,并泄愤似的秘密处决了杨大人,年若薇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年糕你别太担心,我听书呆子说四弟准备开放海禁了。四弟还规定从南洋列国进口大米可免除关税,甚至有封赏。”
“老杨这些年来的确张扬了些,四弟早就盯上他了,可那家伙却依旧胆大包天,暗地里还与洋人悄悄的勾结,我早就准备让他当弃子了。”
“公主,万岁爷该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清,对不对?”年若薇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和惶恐。
“旁的我不敢保证,但你是胤禛的命,他没有自掘坟墓的道理。”荣宪极为笃定的说道。
年若薇压下心中的不安,又与公主商量了如何处理广州府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才忐忑不安的回到了居所。
胤禛诵经之后,放轻脚步回到了居所,却发现年氏仍在灯下缝衣。
“为何还不歇息?不必等爷。”
“我想爷了。”年若薇嘤咛着主动对四爷投怀送抱。
年氏今日异乎寻常的主动求欢,胤禛欢喜之余,又怕伤着小公主,只隐忍克制的浅浅要了她一回,就拥着年氏入眠。
一路上年氏都极为主动的索取,他原本因广州府那些朝堂上的俗务而烦闷,在年氏的温柔晓意之下,倒是心情愉悦了不少。
八月十五这日,年若薇心情忐忑的跟着四爷乘船来到了广州府。
四爷一下榻在私宅,就准备出门办差了,这当口年若薇都准备好了中秋的团圆饭,顿时有些怏怏不乐的拦住了四爷。
“今儿中秋,爷真不能留下陪陪我和孩子吗?”
“就陪陪我可好?”
自从四爷当上皇帝之后,陪伴她的时间愈发少了。
今日是中秋团圆夜,他仍是要着急的出门处理政务,年若薇心里不是滋味。
“薇儿,爷晚点回来陪你,让皇姐带你出去转转。”
年若薇白了一眼站在四爷身后的张廷玉,显然今晚张廷玉也无法陪着公主过节,四爷是卷皇肝帝,他的臣子也不能闲着。
“待回京之后,爷带你去圆明园住几个月,只你我二人。”
胤禛知道年氏黏人,可他是大清的皇帝,又如何能日日只守着心爱的女人过日子,他需扛起宗庙社稷和江山国祚的重担。
“爷快些去吧,早些回来。”年若薇垂着脑袋,捻起一块月饼塞到四爷手里。
胤禛接过月饼,慢条斯理的吃完之后,又满眼温柔的伸手刮了刮年氏隆起的肚子,这才转身离开。
待到四爷一行人离开之后,年若薇和荣宪公主二人孤零零的坐在桌前吃中秋团圆饭。
四爷一整晚都没回来,第二日一早,年若薇就与公主一道离开了私宅。
“年糕,大过节的你来咱的布庄做甚?”
“蓝儿,我们织染作坊里手摇的织布机该更新换代了。”
“啊?我们用的织布机是时下最先进的了,不可能还有更好的织布机。”
“我有!”
年若薇这些年来,与公主一道悄悄在广州府做了不老少的事情,其中就有开设布庄的买卖。
她的布庄织染作坊只聘请女工,且都是贫苦的孤女或寡妇优先聘用。
那些个女工在家里自己纺纱,每日最多赚二十文,一个月赚不到七钱银子。
可在她的作坊里,却采用多劳多得的计件制,一名熟练的织工月钱最低都能拿到二两,还外加分发五斗米的口粮。
如此高薪的作坊,毫无意外成了广州城里最让人向往的谋生之地。
此时作坊里的管事潘启掌柜,带着十几个副管事和账房先生,早早的就等候在了作坊里。
潘管事心里清楚两个东家的来历,此刻领着一众账房和副管事的,按照紫禁城里的规矩给主子们请安。
“潘大拿快些起来,不必如此客气。”荣宪亲自将潘掌柜搀扶起身。
“主子折煞奴才了,今年各地的商品只盈利了四百多万两银子,待明年奴才再让盈利翻三翻,才勉强敢擎一句大拿。”
“年糕,这是我们全国所有商铺的管事潘启大掌柜。”
听到潘启这个名字,年若薇明显愣怔了片刻,她记得潘启是历史上掌舵十三行的五大皇商中的领军人物。
“潘掌柜辛苦了,今儿我来是带了一件好东西。”
年若薇打开了一个匣子,里头赫然装着一个中圆两头扁长之物。
“这如扁舟之物是什么?”荣宪好奇的看向那匣子里的奇怪东西。
“飞梭。”
年若薇虽然不喜欢将战争杀器带到大清朝,可却热衷于将一些能提高生产力的物件传扬到民间。
此刻她正将一百年后才会在英国出现的飞梭推到了众人面前。
“何为飞梭?”
“千百年来,我们使用的都是手摇织布机,工人通过布机把带线的梭子,从一只手抛到另一只手,不仅缓慢和低效率,而且若需织出幅面宽的布匹,还需要两名劳力配合。”
“这飞梭,是我对当前梭子的改良款,在当前的织布机上凿滑槽,再将这带着小轮子的飞梭安装在滑槽里,滑槽两端再装上弹簧,飞梭就能极速穿行其间!”
“这飞梭不但能加宽布面,更是一人就能独立完成织布全过程,至少提高三倍的速度。”
“潘掌柜,立即按照这图纸改装弹簧滑槽和飞梭,若能成功,不必藏着掖着,务必无条件将飞梭推广到整个大清国境之内。”
荣宪刚想说这飞梭制作的织布机能用来牟利,却听年糕说要无条件推广飞梭织布机,她有些尴尬的捏了捏鼻子,年糕利国利民的格局比她宽广多了。
不得不说潘掌柜是个实干家,不到一个时辰,按照年若薇图纸改造的飞梭织布机,就被抬到了众人面前。
当一名女工轻松的操控着飞速运转的飞梭,灵巧的织布之时,众人纷纷瞠目结舌。
“这天呐,有了这飞梭织布机,我一个月的工钱能翻三倍,发财了发财了!!”
“哇,我一个月的月钱最多能到二两半,若用这飞梭,少说都能赚到五两银子,哈哈。”
“诸位,你们若想单干,我可出资入股,如此人人都能当东家。”
年若薇想将尽快将最先进之物传播出去,于是当众抛出了诚意。
人群里有几个精明的寡妇闻言,眼睛顿时亮晶晶的看着那织布机。
“东家大气!”
潘启心中不禁慨叹,难怪东家年纪轻轻就是贵妃之尊,能被皇帝宠爱的宠妃,果然非同凡响。
“潘掌柜,务必从洋人手里得到蒸汽机,不拘砸多少银子,你务必让那几个英吉利来的工匠为大清所用。”
“年糕,那几个洋人成天在捣鼓抽水的什么蒸汽机,我们矿井里没多少水,用那蒸汽机简直是鸡肋。”
“那蒸汽机若能改良,可不止能抽水,还能做许多事情,比如造蒸汽轮船,蒸汽织布机,蒸汽马车,不,是烧煤的蒸汽火车,这火车自己能跑,不需要马儿和人力。”
年若薇的想法有些疯狂,她想让大清跟上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步伐。
康熙三十七年,英国工程师托马斯·塞维利就发明制造出第一台应用于矿井抽水的蒸汽机,这是人类继自然力之后,首次把蒸汽作为一种人为动力。
这种蒸汽机已然在英国推广开,后来在欧洲大陆得到迅速推广。
紧接着瓦特改良的蒸汽机在五十年后会问世,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
“蒸汽怎么能拉动车子?简直匪夷所思。”
荣宪被小年糕一番天马行空的无稽之谈,震慑的有些茫然,可小年糕要做的事情,她从不会阻拦。
反正搞砸了胤禛也不敢责备,说不定还要乐呵呵的擦屁股,嘿嘿。
出了布庄之后,年若薇有些忐忑的跟着公主,来到了广州府南部海域的岛礁上阅兵。
“年糕你别怕,这岛礁并未在繁忙的航线上,没人会发现的。”
年若薇应了一声,跟着公主下了楼船。
此时岛上的水兵正在扛着大木桩子越过人工障碍拉练。
“年糕,这些水兵训练到明年就能扬帆出海征战了,想想就激动,你说那西边的新大陆真如此富庶吗?”
“是啊,既然皇位只有一个,那不如重新开疆拓土,就能有很多皇位了。”
年若薇存着为人母的私心,她想让留恋皇权的孩子今后去新大陆为帝王,免的他们失落。
“你说的我都心动了,不瞒你说,我最喜欢的皇帝是女帝武则天,倘若真能开辟新疆域,我也要尝尝当女帝的滋味儿。”
荣宪正笑着对小年糕打趣,忽而耳畔传来一阵阵轰隆巨响。
荣宪惊得抓住小年糕的手仓皇躲在了密林内。
“不好,是绿营水师衙门的战船!”老周太监忽而惊呼一声。
“来得正好,正好让我们的水兵练练手!传令!迎敌!”
嘹亮的号角声顷刻间响彻全岛,水兵们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踏上战舰。
“公主快让他们停下来,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
“我们操练了这么多年,今儿也到了验收成果之时,你让他们打一战吧,估摸着这些毛头小伙子这些年困守在荒岛上也被逼疯了。”
“那也不能真刀真枪的打啊!”年若薇看到那些水兵们操着二十八连发的火铳登上战舰,顿时吓得目眦欲裂。
她正要继续劝说,忽而在绿营的战船甲板上,看见一道熟悉的欣长挺拔身影。
站在甲板上的苏培盛远远的就看到小岛上的熟悉身影,吓得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谁能想到万岁爷御驾亲征,前来剿灭藏匿于荒岛的叛党,会遇到小年糕和公主啊。
看小年糕和公主被叛军们前呼后拥,就知道二人一定是叛军的首脑人物。
这个世道终于癫到了他匪夷所思的地步,大清的公主和帝王宠妃,竟然在广州府豢养庞大私兵多年,她们到底想干嘛?
可怜的万岁爷夙兴夜寐,抽丝剥茧的调查叛军一事,却查到了自家人身上,还真是悲催。
此刻万岁爷显然被打击得郁郁寡欢,正面色铁青凭栏远眺,目光阴鸷盯着朝岸边走来的小年糕。
苏培盛虾着腰,哆哆嗦嗦,一个字都不敢蹦,就怕一会连带着吃挂落儿。
“撤兵。”
万岁爷几乎咬牙切齿,凉飕飕的说出两个字,苏培盛缩了缩脖子,立即转头让两广总督和绿营指挥使带兵撤离。
苏培盛跟着万岁爷越上一叶扁舟,缓缓摇橹朝着岸边靠近。
荣宪也没想到今日胤禛竟然会御驾亲征,她愣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让人撤兵。
荣宪正要跟上小年糕的步伐,忽而被小年糕身边的恩普点了穴道。
“主子,娘娘说让您先撤离。”
“你疯了吗!胤禛那眼神都能杀人!你们让她一个人留下来送死吗!”
荣宪始终觉得胤禛深爱着小年糕,定不会对她发脾气,可方才胤禛眸中的杀意明显,他想杀人!
恩普只含泪的诶了一声,就带着公主藏匿入了密林内。
此时四爷缓缓的下了扁舟,年若薇心虚的朝着四爷缓缓走去。
“年若薇!你真是好啊!呵呵呵”
“好啊!这些年朕真是疯了,竟宠爱乱臣贼子多年,呵呵呵”
“爷先别恼我可好?我也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才豢养这些私兵的,我”
“住口!!”胤禛怒不可遏,气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着。
他从不喜欢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喜欢弄权的女人,她豢养私兵的原因他又岂会不知,她定是不信任他,所以想要豢养私兵,确保她的儿子一定要是未来新帝。
她口口声声说不想当太后,却口是心非的豢养私兵弄权。
他忽而觉得爱了多年的女人,此刻前所未有的陌生。
“朕说过新帝只会是你的儿子,你为何还在疑神疑鬼!你到底要朕如何做,才能相信朕的心!”
年若薇被四爷咄咄逼人的话,说的哑口无言,他竟然怀疑她豢养私兵是为了逼宫,迫使四爷册立她的儿子为新帝。
年若薇被气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爷就是如此看我的吗?”
“年若薇,朕很失望。”
“皇上既觉得失望,就两两相忘吧,我只是想替我的儿子在大洋彼岸开疆拓土,皇位只有一个,所有我想着在新的疆域多争几个皇位,我不想委屈孩子。”
“挺伤心的,我们同床共枕多年,爷竟还觉得我在觊觎你的皇位。”
年若薇含泪从脖颈上取下天子龙佩,俯身将那龙佩放在了沙地上,又从发髻上拔下了他亲手做的发簪。
她边哭边将他给的每一件首饰统统卸下,盘起的妇人发髻,因为发簪的离去,满头青丝瞬时落下,她泪眼盈盈转身离开。
忽而手腕被人扼住,身后传来四爷焦急的声音“谁准你走!”
“不走还做甚?等你废了我,还是灭了我的九族?珍重!我自请废妃,自逐于天下!”
“诶,你犯错倒是脾气比爷还大,还如此蛮横不准爷指责你几句。”
“我就是这般女子,你不喜欢就别宠我,我不要你管,反正万岁爷都不要我了”
年若薇伤心欲绝的伸手抹泪。
“呵,巧了,朕就是这般汉子,朕偏要宠你!朕管你生生世世!”
年若薇被四爷硬邦邦的情话噎得哭笑不得,又赌气喝道;“严肃些,我要造反呢,你快些废了我吧。”
“别闹,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准再费心做这些乱七八糟之事。”
胤禛忽而觉得自己在年氏面前竟没有了任何原则与底线,她的眼泪,此生注定是他最难渡的情关。
她方才一落泪,他的心都乱了,满腔的滔天怒火,只需她一滴泪就能瞬间浇熄,他压根就无法忍受她方才转身离开的决绝。
方才她转身那一瞬,他连呼吸都觉得刺痛难忍,浑身都忍不住恐惧的发颤。
该死的珍重,他甚至想下旨将珍重一词,列为让全天下人都必须避讳的禁忌,就像他的帝王名讳是天下禁忌那般,任何人都不准再说出这个词。
“爱新觉罗胤禛!我脚抽筋了,快帮我抻一抻呜呜呜!”
年若薇此刻蹙着眉头,难受的直跺脚。
“哼!太医让你多吃虾皮芝麻,你忒爱挑食,回头爷亲自盯着你用膳。”
胤禛边温言软语数落着心爱的女人,边半跪着将她抽筋的左脚放在膝盖上,用巧力气,仔细揉着她绷紧的腿筋。
苏培盛诧异的瞠目结舌,万岁爷方才还龙行虎步,不怒自威的,可小年糕娇滴滴的掉两颗眼泪,爷瞬间就丢盔卸甲了。
此刻爷脸上的笑容愈发不值钱了,正开始乖乖给小年糕揉腿,还真是愈发妻奴作风了,啧,苏培盛愈发没眼看了,赶忙垂下脑袋。
年若薇和四爷拌了几句嘴之后,天子龙佩再次被某人强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此刻某人正板着脸在亲手帮她挽发髻。
年若薇得了便宜,就开始卖起乖巧来:“爷对不起,我错了,我该多与爷商量商量才是。今后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胤禛无奈的哼道:“你若当真如此乖顺,你就不叫年若薇,哼,你若喜欢弄权就去,只不准过于劳心劳力伤了身子。”
“你与爷现在就回京,让张廷玉留在广州府善后事宜!”
站在一旁的荣宪忍不住挑眉,胤禛这混球是在报复她呢,故意将书呆子留在了此地,他明明知道她和书呆子必定形影不离的。
“晓得了。”年若薇柔柔应了一声,她猜到四爷恼了公主和她瞎胡闹,所以故意要将公主从她身边早些支开。
年若薇好不容易安抚好炸毛的男人,眼下只能暂时先委屈委屈公主和书呆子,在广州府都逗留些时日,她则牵着四爷的手,一道踏上了归京的楼船。
在回京的路途中,四爷下旨让来大清的洋鬼子到十三行商馆内的天主教堂学习汉语,学成后可到宫廷供职。
在得到进京旨令之前,十三行就是洋人休整学习的场所。
十三行逐渐开始为大清引进西洋人才,成为大清和西洋沟通交流的桥梁和纽带。
西洋的医生和大清的医者们能不受约束,交流切磋医术,互通有无。
四爷对鸦.片政策更是严苛,他下旨言明,贩卖毒.品者,严惩不贷,且严格区分药用鸦.片与毒.品鸦.片烟,毒.品严禁,药用则不干涉。
四爷还亲自挑选了一些有才能的传教士,带回宫中研制外国仪器和烧造材料。
可四爷在决定解除禁海令上,却依旧在苦苦挣扎。
毕竟开放禁海违反祖宗的规矩,许多顽固派始终觉得闭关锁国,能避免西方那些荒谬的君权神授思想荼毒。
这日,四爷正因为内阁半数王公重臣反对开海而喝闷酒,年若薇扶着肚子来到了四爷身侧。
“爷,洋人的东西未必都无所长,我们不如师夷长技以制夷,您瞧瞧暹罗国的便宜大米源源不断的入了大清,解决了粮荒,还有南洋的香料,西洋的精巧小玩意,这些谁不喜欢啊。”
“爷若开了海,可令出海谋生的大清子民留意着列国的发展动态,咱掐尖他们最好的东西和技术,大清在列国的子民,都将会是爷的眼睛,爷足不出大清过境,就能俯瞰诸国风云。”
“臣妾建议爷可下旨,凡出海谋生的大清子民,若能带回最为先进的技术和机器,被朝廷认可并大力推广,则赐红顶戴,赏金万两。”
“可。”胤禛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及经受各方压力之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洋。
“薇儿,你不必花样巧语撺掇爷开海,旁的都好说,洋人的传教士必须封杀在过境之外。”
“西洋的君权神授!简直荒谬绝伦!”
年若薇见好就收,赶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咱大清的天下,都是老祖宗风刀雨雪的从马背上一寸寸山河打下来的!岂会求神拜佛呢!”
“朕可开通沿海州府口岸,但大清官员不得参与对外贸易,用十三行代理内外贸易,十三行归当地府衙管辖,采用以官制商,以商制夷的行商制度。”
“爷,臣妾替沿海的大清子民感谢万岁爷隆恩。”
雍正二年十月三十,楼船停靠在了京南的运河渡口,这日恰逢四爷生辰。
“爷,今儿我陪你去南锣鼓巷逛逛,然后我们在潜邸里住一晚,明儿再回紫禁城可好?”
“都依你。”胤禛亲自搀扶肚大如箩的年氏入了马车内。
下个月中,年若薇即将临盆,此时她动作有些笨拙的坐在了四爷的怀里。
“爷可想好小公主的名讳?”
四爷嗯了一声,捉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落下两个字:宸熹。
“啊?宸乃帝王紫薇星的象征,素来有皇位的代称,这个字会不会太贵重了?”
“他是朕唯一的公主,有何不可?除了皇位不能给她,朕愿以天下娇养朕的掌上明珠!”
“再赐固伦封号。”
“固伦宸熹公主”年若薇感动的喃喃道。
此时苏培盛在马车外小声提醒到南锣鼓巷了。
年若薇眼泪盈盈,感动的在四爷脸颊落下一吻。
胤禛并不敢回吻,只因年氏临盆在即,他怕忍不住,只能压抑的忍着。
二人相偕下了马车,年若薇有些馋那些小吃零嘴儿了,忙不迭来到蓑衣胡同拐角里卖豌豆黄的小摊前,买了一打豌豆黄。
“爷快尝尝。”
年若薇捻起一块豌豆黄,正准备送到四爷的嘴边,忽而苏培盛伸手挡了挡。
“主子,不能坏了规矩。”
苏培盛手里拿着个小瓷瓶,只见他将小瓷瓶里白色的糖霜状粉末,倒满了年若薇手里那块豌豆黄。
“这是什么?”年若薇好奇的先尝了尝,齁咸的味道直冲脑门,她方才还以为苏培盛加的是糖霜,怎么会是细盐?
“苏哥哥这是何意?加如此多细盐齁咸死人,爷怎么吃啊?”
“哎呦,祖宗规矩不得废,爷出来外头但凡有零嘴儿的东西都需撒盐,如此回宫了就不会想着念着好这口东西。”
“哼,不吃了!”
年若薇将手里那块满是盐霜的豌豆黄丢进了渣斗里,又趁着苏培盛转身之际,将一块豌豆黄藏在掌心中,就牵着四爷的手气鼓鼓的回了马车。
“无妨,规矩不可废。”
“爷的御膳不好吃,华而不实,费而不惠,营而不养,淡而无味,还不如永寿宫小厨房里做的呢。”
“不能坏了规矩,裹腹之物无需太过吹毛求疵。”
四爷板着脸说道。
年若薇愣怔片刻,心里愈发不喜欢紫禁城的生活。
因着今日是万寿节,年若薇不得不和四爷提早回宫赴宴。
一回到紫禁城,连空气都带着压抑的窒息感。
许是她入了紫禁城之后,就忍不住心情烦闷,今儿肚子一阵阵的发紧。
二人入了马车之后,年若薇忽然笑眼盈盈的将藏在掌心里的豌豆黄递到了四爷的唇边。
“爷快尝尝。”
“一起吃。”
四爷忽而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年若薇不禁莞尔,于是用唇衔着那豌豆黄,暧昧的凑到了四爷的面前。
胤禛笑着俯身,以这愉悦的方式进膳,让他忍不住心醉神迷的将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炙烈的吻,愈发让人不知餍足。
年若薇正被四爷吻的意乱情迷之时,忽而肚子开始发紧的闷疼,她身.下一热,涌出的羊水瞬间打湿裙摆。
“苏培盛!!立即让人准备接生!!”
胤禛懊恼的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方才他就该忍忍。
“爷,孩子都足月了,估摸着今儿是想早些出来,与你同一日生辰呢。”
“薇儿别说话,省些力气生产。”
胤禛已然当了好几回阿玛,此时他将年氏的双脚抬高,免得羊水少了,耽误母女平安。
马车长驱直入紫禁城,径直停在了永寿宫内,早就候在那的医女和产婆们,井然有序的伺候破水的娘娘生产。
这些人是多次伺候贵妃诞育皇子的老人儿了,此刻看到万岁爷坐在产褥床前,已然见怪不怪,只安静的伺候贵妃生产。
年若薇看到四爷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他都当了那么多回的阿玛,可入了产房,依旧像个初为人父的愣头青似的,时不时紧张的抓紧她的手。
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可他却紧张的满头都是冷汗。
临近子时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小公主掐着点,赶在四爷万寿节这日呱呱坠地。
年若薇看到小公主那与四爷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顿时哭笑不得。
“爷,宸熹今后定是个傲娇的冰美人,你瞧瞧那眼神儿都随你。”
“好看!好极了!”胤禛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俯身小心翼翼的吻了吻襁褓中的公主。
雍正二年十月三十,恰逢万岁爷万寿节,贵妃年氏于永寿宫诞育万岁爷唯一的公主,帝龙颜大悦,遂赐小公主为固伦公主。
……
雍正三年正月初二这日,年若薇好说歹说出了月子,原本四爷下旨让她坐足一百日的月子,可她实在呆不住了。
才过了晌午,年若薇就忍不住开始沐浴更衣。
贵妃今儿出了月子,恩普麻溜的就到敬事房里,让人将贵妃的绿头牌重新挂上。
晚膳之后,苏培盛捧着装满嫔妃绿头牌的银盘,施施然来到了养心殿中。
此时苏培盛虾着腰站在万岁爷身侧,毕恭毕敬的提醒道:“万岁爷,永寿宫今儿派人将贵妃娘娘的绿签儿重新挂上了。”
贵妃坐月子这些时日,万岁爷除了去探望贵妃之外,就没翻过任何嫔妃的绿头牌。
敬事房 总管太监三五不时的来寻他哭诉,万岁爷若再不翻牌子,宗人府那些宗亲,就该上折子劝万岁爷多入后宫绵延子嗣了。
胤禛正在伏案处理折子,下意识伸手翻了年氏的绿头牌之后,就继续伏案沉思。
苏培盛早就知道爷压根就不可能选旁人,只毕恭毕敬的退出去,将今儿万岁爷翻了年贵妃绿头牌的消息告知了敬事房。
敬事房总管赵公公得了养心殿里的谕令,当即就打发驼妃太监前往燕喜堂,将今儿侍寝的年贵妃接到御前侍寝。
四名驼妃太监心中窃喜,他们已然闲得快长毛了,这是万岁爷去年册立后宫诸妃之后,头一回按照祖宗规矩翻牌子。
雍正爷对男女那事儿的心思极淡,常常好几个月都不入后宫一回。
这几个新来的驼妃太监们心中窃喜,终于来活了,否则他们都快被内务府调去扫雪去了。
年若薇得到四爷召幸她侍寝的消息之时,正和后宫里的嫔妃们坐在养心殿后头的燕喜堂里候命。
紫禁城里的妃子都需按照祖宗规矩行事,整个紫禁城只有皇后不用遵守侍寝的制度,皇后的名字,更加不会出现在敬事房那些绿头签上。
每月初一十五,按照祖宗规矩,皇帝都需与皇后共寝。
每日晚膳之后,紫禁城里除了皇后和恰逢月事的嫔妃之外,后宫所有的嫔妃都需沐浴更衣之后,一齐来到养心殿后的“燕喜堂”,等候万岁爷翻牌子。
年若薇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仍是只能按照规矩前来。
此时有太监施施然来到了燕喜堂内,高声喊道:“各位主子娘娘们,万岁爷今晚翻了永寿宫年贵妃的绿签儿!”
众妃似乎早就料到开年的第一次侍寝绝对轮不到她们,于是悻悻离去。
永寿宫太监大总管恩普乐呵呵的按规矩,塞给那唱名的太监一个鼓囊囊荷包,便转身领着贵妃娘娘去燕喜堂后头的浴池沐浴更衣。
此时两个老嬷嬷正在伺候贵妃沐浴更衣,顺便念叨念叨侍寝的规矩,免得贵妃冲撞了万岁爷。
“娘娘,一会儿奴婢会将您一丝儿不挂的裹入红大氅里,您到了御前再换上绵绸披肩,到时候您从大氅里钻出来,需先让万岁爷欣赏您的身子一番,等爷起了反应,您就得开始爬龙床。”
“您需待到万岁爷先躺下之后,趴在万岁爷脚边,缓缓钻入被子里伺候万岁爷。”
“侍寝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娘娘需抓紧些。”
“紫禁城里除了皇后,别的嫔妃侍寝之后,都不得留宿,承欢之后,您必须回自己的寝宫歇息。”
“侍寝之后,您不能掀开被子就走,而是要面对着万岁爷,倒着爬出被子。这世上谁都不敢把自己的后脊梁骨对着万岁爷,您得面朝万岁爷,毕恭毕敬的往后挪步,这叫却行。”
年若薇尴尬的点点头,自从四爷大封后宫之后,她今日是头一回按照祖宗定下的侍寝规矩伺候四爷。
她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就像给四爷泄欲的玩意似的。
可难受归难受,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违背。
沐浴之后,老嬷嬷又仔细检查了她身体的每一次角落,年若薇忍着羞耻,光着身子,由太监用大氅裹上,扛上肩抬到四爷的寝宫。
敬事房的赵总管是太后的心腹,苏培盛不想得罪人,此刻看到那赵大总管得意洋洋的样子,只扯了扯嘴角,退到了门边。
胤禛诵经之后,回到寝宫内歇息,此刻寝宫门口跪着敬事房的奴才们。
他眸色渐渐冰冷,奈何祖宗规矩不可废,他板着脸入了寝宫内。
当看到年氏不着寸缕的从大氅里钻出,含泪站在他面前之时,胤禛丝毫没有半分喜悦和情动,只愤怒朝着门外呵斥道:“谁准贵妃背宫!!敬事房总管与驼妃太监,杀!”
“万岁爷息怒,奴才们按照规矩办事儿,何错之有,您就饶了他们吧。”
年若薇光着身子有些冷,急急的扑入四爷的怀里劝说道。
“爷,臣妾想你了”
为了平息四爷的怒火,不让他随便乱杀人,年若薇殷勤的对四爷主动投怀送抱。
他素了几个月,今儿闹腾的厉害,此时正忘情在她身上起起伏伏的驰骋,情到浓时,忽而门外传来一声高喊:“万岁爷,是时候了!”
四爷并未理会,而是继续与她温存,可门外再次传来了太监的提醒。
外头第三次传来提醒之后,年若薇正要推开四爷,忽而寝宫大门被人打开。
几个太监冲入寝宫内,年若薇和四爷还在行房,猛然看见幔帐外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太监,登时又羞又怒。
“滚!!”胤禛正在兴头上,陡然被狗奴才打断,顿时气的面色铁青。
“万岁爷,祖宗规矩不可废啊,时辰到了,您该歇了。”
一位年长的太监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提醒道。
胤禛又羞又怒,这无情的祖宗家法此刻彻底践踏了帝王之尊,可他却必须恪守祖制。
太监们提醒三回之后,即便是皇帝又如何,他都必需依照规矩停下动作。
他咬牙缓缓从心爱的女人身子里退了出去。
可他压抑的满腔怒火,终于在驼妃太监将满身欢爱痕迹的年氏裹入锦被抬走之时,彻底爆发。
他一定要让年氏当皇后!他彻底忍不下去了!
此时敬事房的总管太监依照侍寝的规矩,竟然不知死活的入内跪下请命:“万岁爷,今夜留不留?”
赵公公循规蹈矩的询问万岁爷的指令,嫔妃侍寝之后,都需要按照规矩询问万岁爷是否留下龙精。
倘若皇上不想让侍寝的嫔妃怀孕,敬事房自有一套专门的稳妥避孕措施,这种措施极为有效,大清入关至今,都没有关于妃子们避孕不成功的记载。
若万岁爷下旨说不留,他还需去寻年贵妃,让人在其后股穴道按压,如此龙精就能全部流出,断了贵妃怀孕的机会。
苏培盛站在门口脸都吓白了,今儿可能是敬事房的赵公公的忌辰了。
“呵”胤禛对那愚蠢的狗东西横眉冷对。
“杀!”
苏培盛皱着眉头,让大力太监将那蠢东西拖了下去
年若薇侍寝回宫之后,正怏怏不乐的躺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
方才那侍寝的过程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头一回疯狂的想要当上皇后。
只要当上皇后,她就无需遵守那些侮辱人格的侍寝规矩了。
可她是汉女,压根就没有资格成为皇后,她不想让四爷为了立她为皇后,而与全世界为敌,顿时憋屈的悄悄抹泪。
此时寝殿门被人打开,身后传来四爷沉稳轻促的脚步声。
年若薇鼻子一酸,用被子蒙住脑袋不去看他。
“薇儿,爷已下旨将那些奴才赐死,你别气。”
“爷,是不是今后我侍寝都需这般折腾和羞辱?”
“不用,爷会安排妥当。”
年若薇闻言,这才转身依偎在四爷的怀里。
“薇儿,爷想继续”
“不要了,一会又该有太监冲进来阻止,方才都被人看光了呜呜呜”
“没人敢来!”胤禛俯身吻着年氏眼角星星点点的泪痕,沉身入内。
年若薇依然有些后怕,紧紧抱着四爷的脖子,主动与他贴的更紧些,再紧些,如此才能勉强压下今夜的羞愤之情。
几番酣畅云雨之后,胤禛拥着熟睡的年氏,忽而冷冷说道:“苏培盛,皇后该崩了。”
第103章
苏培盛诶了一声,转身就去执行谕令。
因着春假封了印,四爷要到月底才需上朝,这男人真是素的厉害,一早就开始不知羞发狠的要她。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年若薇软软的躺在四爷怀里,揪着他的辫穗儿玩,她正要懒懒的抬手摇铃,忽而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万岁爷,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因病,昨夜崩逝于圆明园内。” 苏培盛悲切的声音传来。
年若薇顿时惊的坐起身来,她正准备起身去给大行皇后奔丧,耳畔忽而传来四爷低沉愉悦的笑声。
“爷,皇后死了。”
“嗯,知道了。”胤禛淡然笑着伸手掐了掐年氏仍带着潮红的脸颊。
年若薇被四爷满不在乎的神情惊着了,四爷素来就是个情绪极端之人,他厌恶那拉氏,在那拉氏有生之年,就从未给那拉氏好脸色。
年若薇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得到了四爷的独宠,才不会像那拉氏那般,与四爷成为一对互相折磨到白头的怨偶。
皇后那拉氏死了,不知为何,她却涌出莫名的兔死狐悲的悲切感。
“苏培盛,着吏部,按皇后丧仪规矩办即可,不必再来禀报朕。”
皇后新丧,四爷下旨辍朝五日,并且在京诸王、文武百官、公主、外命妇,皆需齐集畅春园举哀,并且持服二十七日。
四爷本欲亲临含殓皇后,却遭到典礼部大臣恳词力阻,于是四爷听从礼部建议,改由皇六子弘曕代为朝夕祭奠的仪式。
听到四爷称病不去祭奠皇后,正在和年若薇祭奠皇后的荣宪公主,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他就装吧,他若真想来,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明明就是装都不想继续装下去了。”
“年糕,其实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些话必须悄悄提醒你一番,你弟弟年羹尧,愈发狂妄自大了。”
“发生何事了?”年若薇看到荣宪公主面色凝重,登时心如擂鼓。
“你弟弟此番班师回朝,路过草原之时,他让蒙古王公和公主的驸马给他下跪!”
“年羹尧真是疯了,甚至还让直隶总督李维均跪着迎接他,他倒好,骑着高头大马连正眼都不看人家。”
“这几日京城里到处传言,说大清朝的皇帝已经是年大将军的傀儡了,年大将军让皇帝做什么,皇帝就要乖乖照做。”
“你弟弟甚至在写给胤禛奏折落款只称职衔,不称奴才,胤禛的奴才提醒多次,他仍是屡教不改。”
“胤禛这几日已命年羹尧将十岁以上的年氏一族嫡支男丁,全送到京师侍奉你爹年遐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年氏一族的男丁,将成为朝廷挟制我弟弟年羹尧的人质……”
年若薇绝望的叹气道,四爷显然对年家愈发看不顺眼了。
“你别怪胤禛,若换成我汗阿玛,你们年家早就被诛灭九族!”
“年羹尧这几年愈发猖狂,竟不断以军功名义,要求胤禛为他保荐的人员加官晋爵。他每次推荐的官员数量都极为庞大,吏部不得已为其专立一档,旁人都戏称是年选。”
“他还胆敢对着部下们嘲笑老十三的府邸寒酸简陋。”
“如今年羹尧与掌握吏部的隆科多,和掌握户部财政的怡亲王允祥之间关系愈发恶化。”
“前几日他从广宁门入四九城,王公大臣亦跪接于广宁门外,可你那好二弟,却胆敢策马而过,王公殷勤问候他,可他倒好,只傲慢的略点头而已。”
“他如此傲慢无礼,连我家书呆子这好脾气都反感至极,更别说其他的同僚对他有多反感了。”
“更有甚者,他在四弟面前都狂妄的很,在御前都敢箕坐,全无人臣之礼。”
“还有前几日,京城出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天象,你弟弟竟然把呈给胤禛的折子里的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乾。着实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
“听说他每日锦衣玉食,白菜都只吃菜心那一两片叶子,猪肉更是只取肋条的软肉,一日都需挥金三万两,如此奢靡,简直人神共愤。”
“还有他发给总督将军那些平级同僚的公文,却擅称令谕,把同级别官员藐视为下属。”
“听说他赠送属下礼物,还让人北向叩头谢恩,他还直接把御前侍卫当奴才用,丝毫都不顾及胤禛的面子,出行都是这些侍卫前后引导、执鞭坠镫。”
“胤禛大抵是忍不下去了,书呆子说他已然悄悄在与封疆重臣们的密折中,表达出对你弟弟的不满,明示书呆子和相关大臣暗中搜罗证据,揭发其劣迹。”
年若薇听着他二弟做的桩桩件件狂妄的行径,简直触目惊心。
完了!年家还是朝着历史的毁灭宿命靠近,年若薇欲哭无泪,她该如何保全年氏一族!
说话间,恩普施施然入内,年若薇赶忙垂眸,压下惊慌失措的神情。
“娘娘,礼部刚拟好了大行皇后的谥号,为孝敬皇后,万岁爷让您先瞧瞧,若觉得不妥,他再下旨让礼部拟更好的来。”
恩普得了御前的消息,垂着脑袋站在娘娘面前禀报道。
“本宫觉得甚好,你亲自去回话,就说不必再改了。”
待到恩普离开之后,年若薇和公主二人回了长春园里歇息。
“年糕,如今胤禛凡事都与你有商有量的,简直宠你入骨,我估摸着皇后丧期一过,你定要再晋一晋位份了。”
“晋为皇贵妃吗?”
年若薇如今是贵妃,再上只能是贵妃就熬到头,若要更进一步,只能是当圣母皇太后,绝无可能当皇后。
“蓝儿,我想当皇后”年若薇说出皇后二字之时,莫名觉的羞耻和不自量力。
荣宪震惊于小年糕想越过皇贵妃,直接晋级当皇后,可小年糕只是汉女,着实卑微了些,当皇后压根就不可能。
可此刻小年糕既开了口,荣宪自然义不容辞,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既然想当皇后,那这皇后之位就一定是你的!”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能让四爷有一位汉女继后,沦为笑柄”
“怕什么!四弟都祭奠过明朝的十三陵了,如今满汉一家亲,还分什么满女汉女的!”
“蓝儿千万别当真,我只是说笑而已。对了听说你家若霭中了榜眼,着实可喜可贺。”
年若薇慌忙开始扯开话题。
此时恩普又施施然入内。
“娘娘,万岁爷下旨给孝敬皇后单独建皇后陵寝。说是孝庄文皇后与先帝爷的孝惠章皇后,都是独立的皇后陵寝,他不能破例。”
荣宪没忍住笑出声来,老祖宗和皇祖母若泉下有知,知道被四弟当作筏子利用,估摸着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年若薇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四爷要给皇后建立单独的陵寝,就意味着四爷百年后不和皇后合葬。
难怪四爷早些时日,就下旨在孝庄文皇后的暂安奉殿,原地修建孝庄文皇后的陵寝昭西陵。与盛京太宗皇帝的昭陵遥相呼应。
不过孝庄文皇后的昭西陵,并非是大清第一座单独的皇后陵寝,而是孝东陵。
顺治帝的第二位皇后孝惠章皇后,安葬在了大清第一座皇后陵寝孝东陵内。
太祖和太宗时期的两位太后,都不曾与皇帝同葬,有珠玉在前,四爷提出单独给孝敬皇后建造皇后陵寝,似乎也并不会太突兀。
年若薇暗自松了一口气。
“年糕啊,胤禛不会想着百年后只与你同穴而葬吧。”
“嗯,公主别声张。”年若薇红着脸应了一声。
荣宪也不点破小年糕鸵鸟般担惊受怕的性子,离开之后,就开始撺掇汉臣之首的书呆子,暗中集结满朝汉臣,奏请册立贵妃年氏为继后。
贵妃母族年氏一族,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新贵,贵妃的亲弟弟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更是手握三十万最为精锐的大清西北军。
出自将门的嫔妃,自然争夺后位的底气都更足些。
雍正三年端午之时,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凯旋回京,开始日日奏请册封贵妃为继后。
满蒙勋贵素来沆瀣一气,恰逢雍正朝三年选秀之期。
太后乌雅氏大手一挥,让秀女秋选提前到了七月。
听到要选秀女,年若薇头一回失态的打碎了茶盏。
她素来不喜欢太后乌雅氏,她记得历史上乌雅氏在四爷登基初年就死了,可如今却莫名其妙的蹦跶到了雍正三年。
她正在生闷气,却听恩普说她娘家人来了,她弟弟年羹尧班师回朝,四爷特意恩准她娘家人今日入宫觐见。
“臣年羹尧,携家眷给贵妃娘娘请安!”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束,爹娘,弟弟妹妹,你们快些坐下说话。”
年若薇的目光,落在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二妹妹若蓁美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容颜上。
“薇儿,你妹妹若蓁即将选秀女,家里商量了一番,决定让你妹妹入宫帮衬帮衬你。”
年若薇捏着茶盏的手瞬间攥紧,压着怒意淡然道:“紫禁城里规矩多,后宫里的嫔妃多如牛毛,娘您素来不准女儿为妾,怎么忍心再让妹妹入紫禁城为帝王妾?”
“照眼下的形势,你迟早都要当皇后,你当了皇后自然要分心料理后宫之事,娘只是想让你多个可靠的帮手,自家人多帮衬帮衬不好吗?”
“娘您怎么能牺牲妹妹的幸福,将她当成我固宠的工具!你们都不问问若蓁的意思吗?”
年若薇明显的感觉到四爷登基之后,她娘家人被众人追捧之后心境的变化,愈发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历史上年家就是因为狂妄自大,功高震主,才被雍正帝抄家灭族。
“长姐,蓁儿愿意,能入宫帮衬您是我的福气,能伺候姐夫,蓁儿很欢喜!”
年若薇满眼惊恐的看着若蓁娇羞的红着脸,信誓旦旦的说着伺候四爷她很欢喜,她顿觉如遭雷击。
“我不是皇后,我只是个贵妃,选秀之事,如今由太后亲自操持,太后素来不喜欢我,自然不会让年氏女入选。”
“蓁儿,你需做好落选的准备,待你落选之后,满朝未婚的才俊你若看上谁,长姐定求万岁爷给你赐婚。”
“长姐,如今年家实力如日中天,您需多为家族保驾护航才是。不瞒您说,若蓁打小开始,我们就按照皇妃的标准教导她,今后年氏嫡女,只能入宫为后妃!”
年羹尧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说道。
“二弟你如今身为拥兵自重的武将,待人接物就更要谦逊些,不准再如此狂妄自大!”
年若薇被弟弟年羹尧嚣张的气焰,吓得赶忙开口训斥道。
“姐,我姐夫是皇帝,我亲侄儿是太子,未来大清每一代帝王,都将流淌着我们年氏一族的血脉,我是大清第一武将,若没些气焰,怎么能震慑住旁人?”
“你要震慑谁!我吗!”年若薇顿时怒不可遏。
“薇儿,家里也是为了你好,如今年家的一切都得来不易,我们身为年氏一族的子弟,都需为了家族献出所有。”
赵氏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长女。
年遐龄看出长女面色不悦,顿时心疼的挡在了长女面前。
“够了,年氏一族的繁盛不能让女流之辈扛着,你与你兄长需更努力建功立业,你长姐在后宫才有更多的宠爱。”
“长姐,若蓁很喜欢皇上,只要能让我入宫伺候皇上,今后您让我做什么都成。”
年若蓁见长姐反对她入宫,顿时心急如焚,当即就曲膝跪在长姐面前祈求。
打从十岁那年,她见到还是雍亲王的万岁爷,就对他一眼万年,她无可救药的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直到他成为皇帝,她就日日盼着早些选秀,早些入宫与他生儿育女,她甚至悄悄的画了万岁爷的画像。
无数个孤寂的深夜,炙热的情愫疯长,她抱着画像,总是莫名其妙的伤心落泪。
她总觉得万岁爷本就该属于她,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永寿宫里,直到秀女大选之时。
三年来她简直度日如年,她快疯了,为了缓解折磨许久的思念之苦,她一定要再见一眼万岁爷,就一眼。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父母和兄长们如珠如玉的捧在手心里宠着。
二哥年羹尧更是对她宠爱有加,从小到大,凡是她开口要的任何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此时年若蓁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匍匐在长姐的脚下。
“长姐,你是三妹的亲姐姐,为何你对她总是如此生疏,你想逼死妹妹吗?”
“长姐,您若不救我,我定会被那些满蒙秀女欺负死,与其如此,我现在就去死好了。”
年若蓁悲悲切切的喊了一声,转身冲出了永寿宫。
“蓁妹,你跑慢些,等等二哥。”年羹尧拔腿就去追妹妹。
“恩普,去将本宫的妹妹请回来。”年若薇被逼的头痛欲裂。
恩普跑出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浑身湿漉漉,头顶上还顶着些浮萍入内。
“娘娘,年小姐方才投湖了,这会年大将军已将人抱回永寿宫偏殿,奴才已让太医去瞧了。”
年若薇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性子如此执拗任性,她慌忙就要去西配殿里瞧瞧,忽而被娘亲赵氏抓住了胳膊。
“薇儿,算娘亲求你了,若蓁说那些满人汉女都欺负排挤她,她前几日才被人绊倒,膝盖都淤青了,你不能看着你妹妹被人欺负死。”
赵氏颤颤巍巍的曲膝,准备跪在长女面前求情,却见长女唉声叹气的将她搀扶起身,登时欣慰的喜极而泣。
“娘,紫禁城后宫并非你们想象的洞天福地,妹妹若不信,就暂且住在永寿宫西配殿里,直到选秀结束再出宫。”
年若薇实在不忍心娘家人哭哭啼啼的哀求,只能暂且将妹妹安排在了西配殿里。
傍晚时分,贵妃年氏跋扈霸道,不准亲妹妹入宫争宠,将一母所出的亲妹妹逼得投湖自尽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年若薇听到这些有鼻子有眼的消息,只无奈的摇头,谁让她是年氏女,娘家无论做什么,她都需荣辱与共。
四爷今日并未翻牌子,而是留在了养心殿内歇息,年薇与妹妹用过晚膳之后,忽而宁寿宫的兰翠嬷嬷来请她走一趟。
年若薇心下一沉,不用猜就知道太后乌雅氏听到了她要逼死亲妹妹的传闻。
“若蓁,你在永寿宫别乱跑,姐姐需去太后处请安。”
“长姐您放心去,我沐浴后就去歇息了。”
年若蓁方才赌气离开永寿宫之时,被人暗中推下了荷花池,可她如今却觉得是幸运的天意,上天都注定她与万岁爷的缘份。
她愈发强烈的希望与万岁爷有情人终成眷属,此刻更是乖巧懂事的顺从长姐。
年若薇见妹妹乖顺听话,于是转身就随兰翠一道前往宁寿宫。
待到长姐离开之后,年若蓁在长姐寝殿内沐浴更衣后,并未回到西配殿歇息,而是径直朝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绕过幔帐,她忽而看见了长姐的拔步床上放着两个枕头。
年若蓁一双美目眼波流转,涨红脸吹熄了殿内的烛火,就疾步来到了床榻之上。
今儿守门的是内务府派遣来奴才,如今的内务府姓年,能入永寿宫贵妃身边伺候的,都是年家挑选出来的拔尖儿心腹。
此时两个奴婢看见万岁爷踏月而来,默不作声对视了一眼之后,就打开了寝宫朱门。
奴才们都得了年大将军暗自的嘱咐,需帮着年小姐尽快获得盛宠,早些在后宫里站稳脚跟。
“今儿贵妃娘娘怎生歇息的如此早?”苏培盛好奇的瞅了瞅黑漆漆的寝殿内。
“回万岁爷,奴婢不知。”
胤禛闻言,只摆摆手让奴才们下去,抬脚入了寝殿内。
今日永寿宫发生的事情,逃不过他的耳目,她被娘家人咄咄逼人,定难过极了。
胤禛撂下了折子和一堆处理不完的政务,急急来安慰年氏
此时年若薇坐在宁寿宫里枯等,乌雅氏真是拿乔,竟让她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姗姗来迟。
此刻乌雅氏似笑非笑的坐在了上首,忽而幽幽说道:“年氏,这紫禁城是爱新觉罗家的紫禁城,你这区区贱妃,竟胆敢干预秀女甄选,你真是活腻歪了!”
“太后娘娘,臣妾的妹妹只是一时失足落水,皇家甄选嫔妃,臣妾区区贵妃,又何德何能敢干预其中?”
“你知道就好,哀家今夜来,是想告诉你,哀家觉得小年氏品性纯良,温慧秉心,你们这些后宫里的歪瓜裂枣,魑魅魍魉绑在一块,都及不上她万千芳华。”
年若为薇听到乌雅氏竟然莫名其妙的夸赞她妹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恐慌登时弥漫开来。
“太后娘娘,选谁为嫔妃,是看万岁爷的喜好,若万岁爷选择臣妾的亲妹妹,臣妾无话可说。”
“夜色已深,臣妾告退!”
年若薇愈发觉得恐惧不安,当即就转身离开,可她才走出几步,忽而身后传来太后乌雅氏阴阳怪气的声音。
“年氏,过了今晚,生米都已煮成熟饭,你想使绊子都不成了~~”
年若薇顿时目眦欲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原来妹妹早就与太后沆瀣一气。
她疾步冲出了宁寿宫之后,瞬间顾不得仪态,一脚蹬掉脚下的花盆地绣鞋,拔腿就朝着永寿宫狂奔而去
胤禛沐浴之后,又在浴池内诵经祈福,这才躺到了床榻上。
“薇儿,是不是委屈了?爷明日就将你妹妹赐给老十七为侧福晋,免得她闹腾你。”
胤禛正要继续安慰心爱的女人几句,忽而她转身钻入他怀中,甚至主动的开始替他宽衣。
她怏怏不乐之时,就喜欢一个人安静的不说话,胤禛心疼的伸手要褪去她的衣衫,这才发现锦被之下,她竟然不着寸缕。
“薇儿不准难过,爷自会处置好一切。”
胤禛翻身将年氏压在身.下,缱绻吻着她的眉眼。
此时年若薇气喘吁吁的冲进了永寿宫,远远的就看见苏培盛守在寝殿门口,顿时肝胆俱裂,她拔腿就冲到了寝殿门口,悄悄推开殿门入内。
借着熹微月光,她竟绝望的看见幔帐内两具交缠的身体。
年若薇此时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顿时绝望的啜泣起来。
胤禛正在兴头上,正准备沉身入内,忽而听到薇儿在痛苦的啜泣,他顿时从迷醉的情欲中惊醒,抬眸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
此时身下的薇儿竟然弓起身子主动靠近他,胤禛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将那胆大包天冒充薇儿之人,狠狠摔下床榻。
方才就差最后一步,他险些要了那个冒牌货。
“啊!好疼啊呜呜呜”
屋内传来的凄厉惨叫声,把昏昏欲睡的苏培盛吓了一跳,当即就提灯推门而入。
“年姑娘您怎么在这?”
隔着朦胧的烛火,苏培盛愕然看见年家三小姐正不着寸缕的躺在地上哭嚎不止。
“皇帝,你怎生如此糊涂啊!你若喜欢大可册封了小年氏,再宠幸她,怎能忍不住在年贵妃的寝殿内,就如此急色的要了她的妹妹?”
太后乌雅氏掐着点,带着前呼后拥的一众奴才们前来。
此刻年若薇忍着眼泪,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又不能说自己的亲妹妹与太后勾结,让她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害得四爷认错人。
她更不愿意开口让四爷给自己的亲妹妹名分,太后这招杀人诛心的阴谋,让她无论如何选择,都输的一败涂地。
倘若她选择救亲妹妹的命,那么只能承认今晚亲妹妹爬龙床的行为是她默许,可太后在等她开口,给亲妹妹求名分。
可她一但开口求名分,四爷定会对她彻底寒了心,觉得她为了固宠和年家,将他的尊严和真心践踏,将他当成玩意算计。
年若薇简直欲哭无泪,倘若她不开口,今日妹妹就会因为秽乱宫闱,死于非命,还会连累年氏一族。
四爷此刻寒着脸沉默不语,想必是在等她做抉择,他想要让年若薇在年家和他之间,彻底做出抉择。
而她的娘家人,全都只顾着年氏一族的繁盛,逼她与自己的亲妹妹分享她的丈夫。
她的婆母乌雅氏,也在逼着她在与娘家反目成仇和与四爷离心离德之间,做出两败俱伤的抉择。
所有人都逼着她在刀尖上绝望的行走,无论今夜她作何抉择,都会顾此失彼。
四爷似乎早就开始对年家忌惮,但是碍于她的情面,才压着火隐忍不发。
倘若她将今晚将娘家的阴谋告诉四爷,只会加深四爷对年家的厌恶,她不能给四爷灭了年氏一族递刀子。
倘若她咽下这哑巴亏,四爷就会开始猜忌她,对她失望,觉得她选择保全娘家,而算计和利用他的感情,甚至今晚算计了他。
此刻年若薇绝望的曲膝匍匐在了地上,她肩上压着年氏全族的命,还有四爷的一腔深情。
一切都太过沉重,压的她窒息般喘不过气来。
她痛苦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无论她怎么选都是错的!
可她这沉默的一跪,确是默认了她知晓甚至刻意安排了今晚阴差阳错的意外。
“大胆!!年氏!你怎敢如此糊涂!”
乌雅氏忍着心中雀跃,寒声质问道,年氏对胤禛极为重要,若年氏不痛快,胤禛定会跟着痛苦。
既然胤禛那逆子将她的小十四被贬去给先帝守陵,那这逆子也别想安生!谁都别想独善其身,一起下地狱吧。
“皇帝,左不过一个秀女而已,又是年贵妃的娘家亲妹妹,你若喜欢,就以哀家的名义将她纳入后宫,她好歹是太子的亲姨母,位份不能太低了,就封个嫔位吧。”
“臣妾年嫔,叩谢太后和万岁爷隆恩,叩谢贵妃大恩。”
年若蓁险些喜极而泣,她就知道暗中投靠太后,定能得偿所愿,入宫成为万岁爷的嫔妃。
“好了好了,哀家也乏累了,皇帝今日新得佳人,着实可喜可贺啊。”
乌雅氏伸手拍了拍此刻依旧面无表情的胤禛,可她却知道胤禛此时的满腔怒火,已然到了顶点。
他气的眼眶都发红,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
乌雅氏转身离开之时,终于忍不住心中窃喜,嘴角微微扬起得意的笑容。
这死气沉沉的后宫,终于要开始闹腾起来了。
此时年若薇的面前出现一双龙纹皂靴。她不敢抬头看他,只绝望的匍匐在地上。
“呵,枉费你如初费尽心机,为年氏一族筹谋,封嫔岂不是委屈了你妹妹,传朕旨意,晋秀女年氏为贵妃!赐居翊坤宫!”
听到四爷将她的妹妹册封为贵妃,年若薇只觉得五雷轰顶。
兜兜转转间,历史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她的妹妹终于还是被册封为了贵妃,该如何是好,还真是宿命不可违啊
她只能无助的匍匐在地上,眼泪打湿了冰冷的地砖,她只死死的咬着牙关,不敢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娘娘,万岁爷走远了”
恩普跪在贵妃娘娘面前,伸手搀扶娘娘起身,这才发现娘娘早已泪流满面。
年若薇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寝殿内,在软榻上枯坐了一夜。
永寿宫里的奴才们一个面面相觑,不敢再吭一声。
临近晚膳之后,年若薇忽而将恩普叫到了跟前,含泪说道:“恩普,立即将永寿宫里我兄长安排来的奴才统统换掉。”
“啊?娘娘请三思啊,如今年家大爷掌管着内务府,这些奴才们都是最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们效忠的到底是本宫,还是年家?”
恩普虾着腰不敢吭声,转头就将永寿宫里年家派来的心腹,统统退回了内务府。
偌大的永寿宫里,眼下只剩下恩普和锦秋二人在伺候。
“娘娘,您该去燕喜堂等候万岁爷翻牌子了。”恩普低声提醒道。
“你立即去敬事房摘掉我的绿头牌,今后恐怕永寿宫要绝宠了,你们二人若有更好的前程,就早些去打算吧,若想去谦妃和宁妃宫中当差,本宫可帮你们安排。”
“娘娘,您好歹是太子的生母,万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过两日定会软下心来宠您的。”
恩普其实心里也没底,万岁爷甚至都能容许娘娘豢养私兵弄权,可今日年小姐只是爬了龙床,万岁爷却为何龙颜大怒了?
“恩普,你去内务府转告我大哥,让他回去告诉我娘家人,若他们再敢如此狂妄,今后我护不住他们了,让他们好自为之。”
年若薇含泪说着,她以四爷的恩宠为代价,护着年氏一族已是仁至义尽,如今她被算计的绝了恩宠,又如何能护得住任何人,恐怕今后她连自身都难保。
她只是有些失望,娘家人竟然为了家族的利益如此算计她。
恩普回来之时,带话说她娘亲赵氏要入宫觐见,年若薇只无奈的摆摆手道:“不必再见,他们该去巴结的是翊坤宫的年贵妃,我如今对年家再无利用价值了。”
年若薇正在暗自伤神,忽而隔壁翊坤宫内传来一阵清冽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她很熟悉,是四爷的琴音。
“恩普今晚是翊坤宫侍寝。”她的语气笃定。
“是”恩普垂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此刻翊坤宫内,年若蓁含情脉脉的盯着那谪仙般的男子,如痴如醉的看他亲自为她抚琴。
忽而她娇羞的甩袖起舞,合着万岁爷的琴音,翩然跳起年氏一族女子最为擅长的绿腰舞。
胤禛正故意用琴音气那人,忽而见到眼前的小年氏翩翩起舞。
她的容貌身型,与年氏年少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舞,他曾见过更好的,此后再无任何舞能入他的眼。
只这一瞬间,胤禛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年氏一颦一笑,宜喜宜嗔的容颜。
胤禛懊恼的压琴止音。
整整一日,他都在等年氏来道歉,可他等来的却是年氏让人撤了绿头牌。
她算准了他定会摇着尾巴去寻她。
可这一回,他绝不会妥协,他也有男人的尊严和骄傲。
明明是她为了娘家的富贵荣华,苦心孤诣的算计他,将他亲手送给别的女人,可她依旧高高再上,等着他认错,他没有错!
明明是她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她怎么敢!竟将他这个皇帝当作礼物,送到别的女人床榻之上!
胤禛只觉得奇耻大辱,此刻面色愈发阴鸷,扬手将那古琴打翻在地。
“万岁爷息怒,是臣妾跳的不好吗?”
年若蓁不知万岁爷为何忽然龙颜大怒,此时战战兢兢的匍匐在了万岁爷的脚下。
“爱妃,朕还有公务许处理,朕明日再来看你。”
年若蓁眼睁睁看着皇帝抚琴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翊坤宫,却压根就没有碰她一下,顿时气的面色煞白。
“娘娘,您入宫就是贵妃之尊,还是万岁爷钦封的贵妃,大小姐在潜邸那么多年,入宫也才只是贵妃而已,谁都看得出万岁爷对您的偏宠,倘若您能早日生下一儿半女,定能再晋一步。”
伺候年若蓁的心腹柳嬷嬷压低嗓音提醒道。
“可我总觉得长姐在暗地里使绊子,不想让万岁爷宠幸我。”
“大小姐估摸着怕您生出皇子,动摇了东宫的地位,毕竟万岁爷对您的偏宠,满朝文武都知道。”
“都是一家人,她怎么能如此小心眼,可恶!我只要万岁爷的宠爱,旁的我才不稀罕,我才没她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年若蓁恨的咬牙切齿。
连着数日,翊坤宫内都歌舞升平,这日年若薇早早的就入了小厨房亲自下厨。
她决定好好哄哄四爷,二人两心相许,她相信只要将话说开,四爷定会原谅他。
恩普看娘娘今儿难得露笑脸,赶忙凑到小厨房里帮忙。
“娘娘您在做什么呢?可真香啊。”
“万岁爷喜欢茹素,长久下去会引发气血不足,增加患病的风险,我烧萝卜的时候特意加了许多肉末,如此就能让他吃萝卜之时,多吃些肉,方能龙体安康。”
“诶诶诶,奴才这就去寻食盒来。”恩普看见娘娘准备对万岁爷服软,顿时眉开眼笑。
临近午膳之时,年若薇亲自拎着食盒来到了暗门。
她伸手推了推那暗门,忽而发现压根就推不动,显然四爷下旨将通往养心殿的暗门又封死了。
她鼻子一酸,凝眉来到养心殿正门,此时她妹妹若蓁也亲自拎着食盒,站在养心殿正门口。
“柴玉公公,劳烦您通报一声,就说本宫亲手做了些菜肴,想请万岁爷共膳。”
柴玉看见两位年贵妃都来了,于是转身入了养心殿内,不一会就小跑着出来了。
柴玉毕走到了小年贵妃面前,毕恭毕敬的呵了呵腰:“娘娘,万岁爷让您进去陪膳,一会如意馆的画师,要来给您和万岁爷共画。”
砰的一声,年若薇震惊的将手里的食盒都丢到了地上。
依照规矩,只有帝后才能共画,连她都没有资格与四爷共画,可她的妹妹才堪堪入宫几日,就超越了她。
此刻年若薇万念俱灰,含泪转身离开。
养心殿外头的动静,不消片刻就传到了胤禛的耳中,听到年氏哭着离开,他下意识疾步出了殿内,忽而又强迫自己刹住脚步。
“让翊坤宫回去,朕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
柴玉应了一声,转身就将满眼喜色的小年贵妃请出了养心殿。
年若蓁听到万岁爷又不与她共膳,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抿唇回了翊坤宫。
“娘娘,大小姐着实过分了些,方才她那般哭闹,定传到了万岁爷的耳朵里,所以万岁爷才会迁怒您。”
年若蓁岂会不知,方才是长姐嫉妒万岁爷选择了她陪膳,又要破例与她共画,才会如此扭捏作态。
“我将她当亲姐姐,可她却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既如此,那我也无需念及什么姐妹亲情了!今后就走着瞧吧!”
年若蓁目光幽怨,狠戾之色一闪而逝。
这日,年若薇正在缝制四爷的冬衣,忽而恩普垂头丧气的入内。
“娘娘,过两日万岁爷要到遵化先帝景陵祭拜,方才养心殿派人来传话,说改由翊坤宫年贵妃伴驾。”
“哎呦,娘娘您手被针扎穿了,快止血啊!”
恩普眼见娘娘听到此噩耗,竟生生将针戳进了拇指里,此刻拇指满是潺潺鲜血,顿时吓得惊呼了一声。
“你立即去养心殿请旨,就说我要去圆明园住些时日。”
恩普应了一声,就忧心忡忡的去了养心殿,苏培盛听到小年糕要去圆明园,登时面色一凛,转身就入了养心殿内。
爷和小年糕这一回吵得厉害,爷这些时日除了日日翻翊坤宫的牌子,气死小年糕之外,只孤零零的回到养心殿独自就寝。
好几晚爷喝的酩酊大醉,失魂落魄的唤着小年糕的闺名,爷说要晾着小年糕些时日,可到头来折磨的却是万岁爷自个儿。
苏培盛无奈摇头,这对冤家啊!
胤禛正在伏案批阅奏折,听闻年氏要去圆明园,他忽然想起来回宫之时,曾答应过年氏,要带她去圆明园小住。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从遵化祭奠回来之后,就去圆明园寻她,这几个月他愈发想她,想的魔怔了,整宿整宿的辗转难眠。
罢了,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又何须计较太多,她夹在母族和他之间,定也煎熬的很。
苏培盛猫着腰,看着万岁爷在奏请处置年羹尧的折子毫不犹豫写下驳回,不得再议的字眼。
爷为了小年糕,又开始不忍心处置功高震主,狂悖的年家。
“准奏。”
胤禛勾唇笑道,又忍不住柔声补了一句:“让圆明园的奴才仔细伺候着,她最怕冷,用最好的银骨碳。”
“前几日十三行送来的西洋物件,挑最好的一并先送往圆明园。”
“她每日点滴事物,都需奏报给朕,让画师到圆明园候着,朕回去就与年氏共画。”
“喳!”
晚膳过后,当隔壁翊坤宫的靡靡之音再次响起之时,恩普耷拉着脑袋,跟着怏怏不乐的贵妃娘娘,来到御花园里散步。
“恩普,你立即回去寻一件披风来,夜风微凉,我有些发寒。”年若薇抱着手臂焦急说道。
恩普应了一声,就拔步去取披风来。
待到恩普走远之后,年若薇疾步来到御花园旁的花房内。
此时那两个曾经将她从井中救出的小太监,正在花房内伺弄花草。
第104章
“告诉他,我想离宫!后日我将前往圆明园。”
年若薇说完,就含泪转身疾步离开了花房。
她才走到鱼池,端着托盘的锦秋就姗姗来迟:“娘娘,桃子取来了。”
“嗯,姑姑,我们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年若薇垂眸敛下泪眼。
锦秋诶了一声,跟在闷闷不乐的小年糕身后,回了永寿宫。
依旧是彻夜不眠的整晚,第二日年若薇将孩子们都请到了永寿宫内。
“额娘,汗阿玛怎么没来用膳?”
弘曕这几日听说了汗阿玛宠幸姨母年氏的消息,心中愈发担忧。
“他在忙,你们陪着额娘好好吃顿饭。”
“额娘,您别再与阿玛置气了,您既已嫁入皇族,就不能只顾着娘家人而忽视汗阿玛,汗阿玛恼怒也在情理之中。”
“弘历你说的对,只不过年家人也是你们的亲人,额娘只求您们,今后务必保全年氏全族的命。”
“额娘,您有空还是多劝劝二舅吧,他着实有些过分了。”大阿哥弘晖与外祖家最为亲厚,连他都忍不住开始提醒道。
“额娘,那小姨妈不是个好东西!您要小心她,儿臣定会想办法保全年家。”
五阿哥弘昼看出额娘不高兴,于是温言软语的哄着额娘。
七阿哥和八阿哥年岁尚小,只懵懵懂懂的跟着兄长们一起哄额娘,将喜欢的零嘴儿一股脑的放在了额娘的碗里。
“额娘此生别无所求,只盼着你们兄弟和睦,若你们谁敢残害手足,额娘定死不瞑目,永远不会原谅他。”
“儿臣记住了。”
弘曕和弘昼最先点头应允,紧接着弘历和弘晖兄弟二人也笑着点点头。
“大阿哥,太子,你们兄弟二人最为年长,今后需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可知晓?”
“额娘晚些时候,会将小七和小八兄弟二人送到宁妃处照料,小公主则会送去谦妃宫中,额娘不在宫里之后,你们要帮着两位娘娘照料好弟弟妹妹,知道吗?”
“额娘您只是去圆明园小住,又不是不回来,瞧您说的如此沉重,儿臣都不敢接话了。”
“嗯,你们务必将额娘说的话,铭记于心。”年若薇哽咽道。
她必须在年家出事之前离开,否则她的孩子们将沦为逆臣罪妃的孩子,她宁愿与亲骨肉生离,也绝对不能拖累孩子们半分
晌午之时,年若薇又让人请来了她二弟年羹尧。
年若薇看着二弟送来的扎眼的一等东珠,顿时吓得心头突突直跳。
“亮工,今日我寻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保不住年家了,你好自为之。”
“长姐您无需担心,如今小妹在后宫俨然站稳脚跟,年氏一族双姝都在宫中为贵妃,万岁爷又怎么可能不厚待年家?”
“万岁爷绝对不会让未来太子的母族蒙尘,让太子折断羽翼。”
“呵,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仍是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你自己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你心中有数。”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是不是小妹入宫让您心里不痛快?”
“长姐您需大度些,如今小妹在宫中为贵妃,也是对您和年家的助益,您该将目光放远些。”
“嗯,二弟若无旁的事情,就去翊坤宫看看小妹吧。”
年若薇开始觉得和亲弟弟年羹尧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恹恹的将他打发去翊坤宫。
年羹尧正转身准备离开,忽而身后传来长姐嘶哑的声音:“二弟珍重。”
年羹尧总觉得长姐这句话,让人听的莫名其妙鼻子发酸,他轻轻颔首,转身前往翊坤宫
雍正三年,十一月十八。
胤禛御驾正于遵化景陵祭拜先帝,此时胤禛正虔诚斋戒,忽而苏培盛急急忙忙的入内。
“万岁爷,年贵妃前几日于圆明园内突然病重,太医说说贵妃的病情不大好。”
“不可能!”胤禛踉跄起身,正要冲出明楼,忽而被十三弟拦住去路。
“四哥,按照流程您需在景陵斋戒五日方能回京,您若贸然离去,王公大臣定群龙无首,依照祖宗规矩,您在斋戒期,更不得过问家事。”
“让太子弘历代为祭天!传朕旨意,立即晋永寿宫年氏,为皇贵妃!”
胤禛话音未落,就抛开百官,迫不及待的连夜赶回圆明园。
苏培盛从未见过万岁爷如此惊慌无措,疾驰的马儿几乎夜以继日的穿梭于苍山负雪间,一刻都不停歇。
直到跑死了几轮汗血马,却依旧被无情的大雪困在半程。
恰值大雪封山之时,前路愈发难行,可万岁爷却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十一月二十三这日,御驾终于抵达了圆明园。
苏培盛正要歇口气,忽而看见圆明园内燃起熊熊大火,待到看清楚走水的方向之时,苏培盛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万岁爷,长春园走水了!”
胤禛也看到了那让人心碎的冲天大火,此刻他目眦欲裂的朝着长春园拔腿狂奔,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的剧痛,疼的钻心刺骨,真的很痛,他每喘一口气都痛不欲生。
一路上他仿佛活在无间地狱中备受煎熬苦楚,此刻忽然觉得路途中的痛苦与煎熬是相思的甜蜜,眼前无情的大火,才是让人肝肠寸断的人间炼狱。
他气喘吁吁慌不择路,终于冲到了被弥天大火吞噬殆尽的长春园。
他没有丝毫犹豫,含泪冲向火海。
“万岁爷啊!!”
苏培盛和几个血滴子们死死的拖着万岁爷,几乎将他整个人团团围在了当中。
苏培盛此刻几乎趴在了地上,只死死的抱着万岁爷的腿:“爷!您是皇上,大清的江山社稷还需您来掌舵,娘娘若看到您如此作贱自己,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啊!”
苏培盛哭嚎着劝说道。
“滚!!”胤禛悲痛欲绝的怒喝一声,用内力将奴才们统统震开。
“薇儿!!”
胤禛泪流满面,拔腿冲向了火海,肆虐的火舌燎过左手,他正要含泪随她共赴黄泉,忽而被人从后打晕。
苏培盛浑身都在忍不住瑟瑟发抖,今儿他就算拼却一死,也不能让万岁爷有任何损伤。
此时灰头土脸,眉毛都被大火燎光的恩普,戚戚然匍匐在了万岁爷面前,将一封火漆密信捧到万岁爷面前。
“师傅,娘娘临终前,吩咐奴才将这封绝笔信,亲手交给万岁爷。”
苏培盛看到那封绝笔信,顿时惊的眉头突突跳,年糕为何会写绝笔信?显然今儿这场火并非意外,年糕竟然自焚而亡!
嫔妃自戕可是重罪,苏培盛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当即就将恩普拽到了一旁。
“你可知道这封信说的什么?”
“师父,徒弟昨儿在娘娘身边伺候笔墨,偷瞄到娘娘写了不当皇后,死不入皇陵,把骨灰扬了,旁的都没瞧见,反正没几句吉利话。”
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三,皇贵妃年氏于圆明园薨逝,帝恸哭。
下旨辍朝五日,为皇贵妃举办超越规格的丧礼。
诚亲王,廉亲王,怡亲王等近亲王公,被下旨为皇贵妃年氏戴孝。
雍正爷还下旨让诸皇子、公主、郡王、贝勒,以及在京四品以上的百官,都需一日三次给皇贵妃举哀。
并谕并令在京寺庙早晚必须撞丧钟千次以示哀悼。
皇贵妃丧礼规模之大,实属罕见,帝甚至不惜违背祖制,为皇贵妃增加数十件龙鞯之物 。
诚亲王允祉因并无过多悲伤之意,惹得雍正爷大发雷霆,可怜的诚亲王不但要为皇帝的小妾披麻戴孝,还差点被褫夺了爵位。
诚亲王允祉险些怄死,因帝王小妾丧仪而被治罪的皇兄,古往今来还真没先例,简直颜面扫地。
允祉是皇帝的兄长,压根就没有理由给皇帝的小老婆穿孝。
作为兄长,理论他只需给庶母,给弟弟穿孝,甚至给弟弟的嫡妻服丧都在合理范围,可如今却憋屈而荒唐的给弟弟的妾室穿孝,简直荒谬绝伦。
而雍正爷还申斥礼部倦怠皇贵妃丧仪,血洗了礼部,又因礼部侍郎是廉亲王允禩举荐的,雍正爷竟追究其举荐不当之罪。
朝野哗然,皇帝因嫔妃下葬事宜,而先后降罪几个亲王,古往今来绝无仅有。
可还有更出格之事,甚至让百官觉得万岁爷是不是患了失心疯。
皇贵妃年氏的谥号,竟然是敦肃。
古往今来,敦字在谥号之中极为尊贵与特殊,只会用于帝王的谥号,歌颂帝王生前的仁德。
年贵妃是历朝历代以来,头一个谥号带有“敦”字的嫔妃,荣宠之隆可见一斑。
而肃字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继而有人想到了诗经有云:雍肃和鸣,雍雍在宫,肃肃在庙。
可自古只有嫡妻才能琴瑟和鸣,年氏只是妃妾,哪里有资格与万岁爷和鸣!
可反对的声浪,在万岁爷一日斩杀七名劝谏御史之后,便再无人敢吭声。
奔丧的荣宪恐惧的发现小年糕死后,胤禛这把天下间最为锋利的杀戮之剑,彻底失去剑鞘束缚,愈发铁血无情,暴戾恣睢,让文武百官都胆战心惊。
苏培盛对着敦肃皇贵妃的棺椁默默垂泪,万岁爷遵照小年糕的遗言,并未侧立她为皇后,旁的遗言一句都不依,甚至下旨要与小年糕同棺而葬。
敦肃皇贵妃薨逝不到一年,权倾朝野的年羹尧,在满朝文武的抨击和弹劾下,猛然发现一个致命的真相。
原来长姐才是支撑年氏一族的唯一命脉,包括皇姐所出的皇子,都是子凭母贵,而非母凭子贵,亏他还愚蠢的想要让小妹代替长姐的位置。
如今长姐薨逝,万岁爷再无任何理由姑息他和年氏一族。
内外官员弹劾年羹尧的奏章,如雪花般呈入养心殿。
紫禁城内,贵妃年若蓁冒着滂沱大雨,心力交瘁的跪在养心殿前,苦苦哀求万岁爷能放过年家。
此时苏培盛施施然撑伞,来到了年贵妃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万岁爷有旨,贵妃年氏后宫干政,牝鸡司晨,着废为庶人,删除一切史册记录,赐白绫。”
不!万岁爷,臣妾再也不敢替母族求情了,求您饶了臣妾吧,呜呜呜”
年若蓁听到这一噩耗,简直如晴天霹雳,此刻她才愕然发现,万岁爷从未喜欢过她半分。
这些年来,她以万岁爷的喜好为喜好,她会抚琴,会舞剑,她一个女子将字迹练得如他般铁划银钩,她擅长所有他喜欢的事物。
可他甚至厌恶的连碰都不愿意碰她一回,到如今她临死都还是处子之身,他甚至还狠心的将她存在的痕迹,从史书上彻底抹去。
她终于悔了,悔不当初!于是趔趔趄趄的起身要去求情。
“万岁爷!求您看在长姐的份上,饶恕臣妾一命吧,求您了!”
“年氏,你该去阴曹地府给皇贵妃娘娘忏悔。若无年家,她也不会与我们天人永隔。”
苏培盛只笑着取来白绫,恶狠狠的亲自动刑,将年氏的脖子亲自勒断之后,仍是不解气的将年氏的尸首随意裹在了破草席里,丢到了年家大门口。
敦肃皇贵妃年氏薨逝之后,短短几个月内,万岁爷就雷霆万钧的开始毫不留情的清算年家。
年羹尧被革去全部官爵,贬为闲散章京,负责看守杭州东门庆春门。
可年羹尧面对姐夫雍正帝的薄情寡义,却气的故意穿着黄马褂看城门。
依照规矩,若穿着御赐黄马褂,路过的文官必须下轿、武官必须下马,以视对御赐之物的尊崇。
年羹尧此举,闹的来往官员纷纷绕道,从山门或清泰门进城。
这日,年羹尧正穿着御赐黄马褂,懒散的斜靠在城墙上打盹,忽而一辆青顶马车停在了他身侧。
他正要让对方滚开,别挡着他晒太阳,忽而马车帘子掀开半边,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庞。
“三日之后,一具穿着黄马褂的尸首,将会被一渔民发现,年羹尧将死在西湖内。”
“长姐!对不起!”年羹尧曲膝跪在了马车前,悔不当初。
“你我姐弟缘分已尽,我担不起你一句长姐,今后你这一脉,就改姓生吧。”
“好!愚弟余生定日日为长姐和姐夫祝祷,日日忏悔自己的狂悖逆行。”
“可长姐,您不能背弃年氏一族。姐夫若知道您还活着,年氏一族定能重新崛起。”
年若薇忽而觉得自己的弟弟彻底无可救药了。
她苦笑的摇头道:“逆臣之姐,有何颜面去见他,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软肋,都在利用我来欺负他!如今我不再是他的弱点了,你们谁都别想利用我!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欺负他!”
是的,她知道四爷因为她弟弟年羹尧和年家子弟的嚣张气焰,受了不少委屈。
好几回他一个人躲在养心殿内喝闷酒,酒后失态怒骂年羹尧狂悖,酒醒之后却依旧对年氏子弟宽厚大度。
她都知道,知道四爷如此憋屈,都是为了她。
年若薇痛苦的扶额,她终是以自己的死,给四爷铲除年家递了屠刀,是她亲自将年家推向了地狱。
如今她出自罪臣之家,愈发没有脸面去见他了,从她知道四爷将她的妹妹赐死之时,她就知道自己错怪了四爷,年若薇绝望的潸然泪下。
“你的长姐,是敦肃皇贵妃,她用一条命保住了年家免于被诛灭九族。我与年氏一族再无瓜葛了,珍重,此生就不见了吧。”
“若想活着,你就需记住,我死了。”
年若薇戚戚然笑着放下了马车帘子。
年羹尧含泪跪送马车离去,忍不住狠狠的甩了自己好几个耳光,都是他害得长姐用命来保全年氏全族。
姐夫念及长姐旧情,只惩罚了他这一脉的年氏子弟,可他不能让长姐与姐夫这辈子生生错过,即便是死,他也要赎罪
陈家家主陈文宴续弦温氏离世两年之后,近来又低调的娶了第三位续弦。
那续弦姓生,乃陈文宴发妻生氏的堂妹,生氏自幼患有心疾,最怕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的吵闹声。
故而陈家并未摆宴,只八抬大轿,将生氏抬入了陈家的私宅隅园内拜了天地祖宗,低调完婚。
雍正四年,恰值烟花三月时节。
年若薇正坐在隅园内的假山边发呆,她想起当年就是在这与四爷和大阿哥弘晖相逢。
她记得那时晖儿还是个小奶娃,可怜兮兮的抱着她的大腿求抱抱,煞是可爱。
想到孩子,年若薇忍不住浮出柔柔笑意,一转眼晖儿都当阿玛了。
“夫人,你准备一番,如今婚假结束,你我需回京城府邸,毕竟我是需上朝的京官。”
陈文宴将一支巧夺天工的嵌宝石发簪,别再年氏的云鬓上。
“这是钻石,西洋的舶来品。我瞧见这钻石通透无瑕,与你倒是般配的紧。”
“夫君,我能不去京城吗?”
年若薇很担心她会碰到熟人,若再与他见面,她怕自己会情绪崩溃,不管不顾的与他厮守,将他逼成遗臭万年的昏君。
她不忍,更不愿。
“陈家人都见过贵妃,你留在陈家更不合适,不如跟着我回京,你日日躲在府邸里无需去交际,反倒自在些。”
年若薇想了想,觉得陈文宴说的有道理。
于是心情忐忑的收拾好行装,当日就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陈家楼船。
她前脚才来到陈家在京城的府邸,紧接着又惊闻万岁爷下旨,将敦肃皇贵妃追封为孝圣皇后的消息。
年若薇顿在原地默默良久,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晚膳之时,陈文宴忽地将筷子放下,面色凝重的说道:“自得知你的死讯之后,他几乎都住在了圆明园内,他这些时日很不好。”
“夫君,那些都是前程往事,待过两年选秀之时,你悄悄寻些模样与我酷似的秀女入宫,他定会欢喜。”
“他病的厉害,前几日已选出顾命大臣,并传令太子监国,内务府今日已将皇帝入殓的梓宫,运到了圆明园冲喜。”
听到陈文宴这句话,年若薇登时惊的站起身来:“他得了什么病?”
“太医无解,他的脉案不大好,龙体每况愈下。”
“夫君!我我”年若薇忍不住哽咽的想说去看看她,可她如今是出自罪臣之家,她又如何有颜面再去见他。
可他病了,她心急如焚,担忧恐惧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陈文宴眼睁睁目睹心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忧心流泪,顿时心如刀割。
可他知道,年氏离开皇帝之后,日日都行尸走肉的活着,他不忍看着心爱的女人如此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活着。
“明日圆明园内举行端午晚宴,你带着人皮面具去赴宴,散席之时,我需带家眷去谢恩。”
“谢谢你,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成,绝对不会暴露身份。”
自从孝圣皇后年氏崩逝之后,皇帝就住在了圆明园里,文武百官上朝的场所也改在了圆明园。
年若薇还没来得及入圆明园,就听到皇帝病重泣血,端午晚宴由太子弘历暂代主持的噩耗。
年若薇正在用早膳,终于坐不住了,当即就焦急开口让陈文宴帮忙去请荣宪公主。
“夫君,我要立即见到张廷玉的夫人马佳氏。”
年若薇从饭桌上的蒸屉里拿起一个馒头,掰成了两半,将其中半个馒头递给了陈文宴。
“你让人将这半个馒头送去给她,不必说别的,她自会明白。”
“好。”
陈文宴眸色复杂的盯着正在默默垂泪的年氏,这些时日,她郁郁寡欢大病了一场,大夫说她得了心病,他心里明白,年氏得的是相思成疾的心病。
心病,自然只能心药医。
历尽千帆,他终是再次留不住喜欢的女人,就此错过一世
圆明园长春园内,今儿内务府送来了几个伺候的宫女,年若薇带着人皮面具,恭恭敬敬的站在了第一个。
“马佳云惠!”苏培盛幽幽的唤了一句。
年若薇往前挪了一步,毕恭毕敬的福了福身子:“奴婢在。”
“你到御前伺候,现在就去伺候万岁爷服药。”
“奴婢遵命。”年若薇垂着脑袋,施施然入了内殿。
苏培盛含泪目送冒充宫女马佳云惠身份的年糕,她若不来,万岁爷恐怕真的快要驾崩了。
年若薇入了内殿,就被一股浓烈的药味熏得头晕脑胀,她端着药盏,疾步来到龙床前。
当四爷憔悴消瘦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之时,她的心间犹如针扎似的剧痛,才几个月没见,他怎么将自己折磨得满脸病容。
此刻四爷穿着一身缟素般的白色寝衣,虚弱的抬起眼帘,微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凝了她一眼,忽地冷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她。
年若被被四爷方才复杂哀怨的眼神看的心如刀割,只一眼,她就知道四爷知道是她。
年若薇忍不住潸然泪下,缓缓坐在了床榻之前。
“万岁爷先喝药可好?”
“不必麻烦陈夫人!没人会心疼爷,再过几日等爷咽气了,你再来奔丧吧。”
四爷的声音,染着浓烈的哭腔,和让人心疼的沙哑。
“陈夫人,你与朕这个鳏夫共处一室,又想做甚?”
听到鳏夫,年若薇忽而忍不住笑中带泪,心酸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衫。
“那我走?”
年若薇作势起身要走,忽而被四爷一把拽入怀中,旋身将她紧紧桎梏在身.下。
此刻他的愤怒情绪终于绷不住似的,他伸手将覆盖在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扯落,暴烈惩罚般的吻不断落下。
年若薇自知理亏,只瑟缩的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满脸怒容的的狠狠啮咬着她的耳朵和唇瓣。
她的唇吃痛至极,紧接着口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气,她忍不住想喊疼,忽地被不断落下的眼泪,灼得肝肠寸断。
她忍着唇间剧痛和满口的血腥,满是愧疚的开始回吻他,可他却喘着粗气顿住动作,兀地趴在她的肩胛之上,将脸深深埋进她的怀里,悲伤恸哭。
夫妻十余载,她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沮丧,哭的如此肝肠寸断,此刻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他拖着沉疴的病体,暴烈的吻过她,又无助绝望的恸哭了许久,终于累的趴在她身上沉沉入睡。
此时苏培盛端着汤药入内,见万岁爷趴在小年糕怀里睡着了,终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年糕,你为何会对爷为何如此狠绝,你葬身火海那一日,爷差点就随你去了,爷左手都被大火燎出了瘆人的创面,留了好狰狞的疤痕。”
“当时我们几个奴才都拦不住,要不是我大逆不道打晕了万岁爷,你二人早就天人永隔了。”
年若薇含泪欲要掀开四爷的袖子,忽而苏培盛紧张兮兮的嘘了一声:“你可千万别吵醒爷,你就让他睡一回好觉吧。”
此时四爷似乎在梦中有些慌乱不安,竟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却不忘伸手将年若薇紧紧搂在怀里。
年若薇这些时日亦是浅眠疲累,她含泪依偎在四爷的怀里,与他一道沉沉入睡
“年糕,你该起来用晚膳了。”
锦秋不知何时,站在了床榻边,年若薇揉着惺忪睡眼,却猛然发现枕边空空如也,顿时慌的坐起身来。
“爷呢?”
“爷在书房里把自己关起来,谁都不知道爷在做甚。”
“他不要命了,还病着怎么能处理政务,你们也不知早些叫醒我。”
年若薇急的连鞋子都穿错了,赶忙拔腿朝着圆明园内的御书房狂奔而去。
苏培盛站在御书房门口急的团团转,方才看到爷起身后面色红润了些,显然小年糕是最好的良药,爷立马就病去如抽丝。
可苏培盛还没来得及说吉祥话,爷就寒着脸下旨,不让奴才们入书房。
此时见到小年糕气喘吁吁的赶来,苏培盛当即就像寻到了救星,赶忙伸手帮小年糕推开了书房门。
年若薇急匆匆入了御书房内,这才发现四爷枯坐在御案前发呆。
年若薇笑着走向他,可他却板着脸赌气的转身背对着她。
“呵,陈夫人还有何事?”
他这一句阴阳怪气,疏离淡漠的陈夫人,让她心间一沉,年若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陡然间,她眼角余光却看到了凤袍凤冠,还有研磨好的丹青。
年若薇嘴角再次噙着笑意,疾步绕到了四爷面前,可她才绕到四爷面前,他却赌气的再次背过身去。
如此周而复始数次,年若薇索性坐在了他的怀里。
“如今我已是皇后,有资格与爷共画了吗?”
“陈夫人,你需认清你的身份。”
四爷嘴上虽然还在阴阳,可一双大掌却口是心非的搂紧了她的腰。
“我在爷的心里是什么身份?”年若薇抿唇反问道。
“呵不知道”
“既不知道,那说明我对爷来说,可有可无,那我正好回去做实陈夫人的头衔好了。”
年若薇装作起身要走,忽而听到四爷焦急的喊了一句:“你敢!!”
她伸手捧起四爷消瘦憔悴的脸颊,心疼的忍不住落泪。
“对不起,若我不死,你就无法狠下心清君侧。”
“我知道我弟弟年羹尧究竟对你有多过分,我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你,只能用这昏招,你别气了好不好。”
“我只是没有脸面见你,年家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当时还以为你真心喜欢我妹妹,我还想着成全你们。”
她是真的没脸面见四爷,四爷如此信任年家,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如今她是逆臣之姐,即便她还活着当贵妃,不,是罪妃,弹劾她的奏折,定会将养心殿都淹没。
她不想让四爷被唾骂成宠幸奸妃的昏君,她绝对不要让自己沦为四爷名垂史册的污点。
年若薇羞愧难当的掩面啜泣:“我只想让你当个万民敬仰的明君圣君,我不要当你的污点和累赘,对不起,我该忍着不来拖累你的,我该忍着的呜呜呜呜”
“昏君又如何?爷只要你!”胤禛含泪伸手将失而复得的女人搂紧,没想到她竟然因为如此让人心悸的理由离开他。
听到四爷这句话,年若薇愈发难过的趴在四爷怀里放声痛哭。
“可否让我以马佳云惠的身份陪着爷?”
“不准!爷必须昭告天下,册立你为皇后!”
“可我已经是孝圣皇后了。”
“胡闹,孝圣乃死后的谥号。”
“谁胡闹,爷不是都定好了自己的谥号?宪皇帝?那我就是孝圣宪皇后。”
年若薇拿起放在御案上礼部拟好的帝王谥号折子,看到四爷在宪字上圈了红圈,她鼻子一酸,忽然庆幸自己回来,否则他恐怕要为她殉情了。
四爷甚至都在准备后世了,不仅亲自选好了自己的谥号,还挑选了陪葬之物。
他是皇帝,可亲笔写下的陪葬之物,却只有寥寥几个字:将孝圣宪皇后年氏生前所制故衣,为朕入殓贴身之物,年氏需与朕同棺而葬,尔等若不从旨,是为不肖子孙,人人可取而代之。
年若薇含泪合上奏折,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今后即便是生死,都无法再分开她和四爷。
此时她听到四爷让苏培盛寻礼部准备立后大典事宜,登时惊的开口说道:“爷,我想自己筹备立后大典可好?”
“你想如何筹备?说来给爷听听。”胤禛总觉得年氏又在憋坏水。
“就相熟的亲朋好友吃一顿饭庆祝庆祝,我再穿着凤袍显摆显摆。”
“呵呵!”胤禛无奈扶额,他就不该听她的胡话。
“苏哥哥,万岁爷是不是准备好了画师,你快些让画师来作画。”
年若薇牵着四爷的手着急转移话题。
自从四爷登基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与四爷一道共画。
她兴冲冲换上了四爷早就准备好的凤袍装束,又亲手替四爷换上龙袍和帝王冠冕,就迫不及待的让画师快些来作画。
年若薇抿着欢喜的笑意,终于与四爷一道入了帝后共画。
此时年若薇忽然想起来被后世恶搞的雍正行乐图,所谓雍正行乐图,就是记录雍正帝cosplay不同人物的画像。
她当时看到后世那些恶搞雍正行乐图的视频,还在想雍正如此古板之人,竟还会穿着洋人的衣衫打虎,简直可爱极了。
忽而她灵机一动,准备在今日见证雍正行乐图的诞生。
“爷,我们只画肖像多无趣呀,不如画些行乐图可好?”
年若薇话音未落,忽而四爷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咳咳都下去!”
“诶诶,画师怎么都走了?爷,快些让画师帮咱们画行乐图啊。”
“不知羞!”
“啊?”年若薇发现四爷耳朵都莫名其妙红了,他害羞的时候,虽然依旧面不改色,但泛红的耳尖总会出卖他的情绪。
年若薇顿时一头雾水,她说画行乐图,他怎么还害羞了?
“你我的行乐图只能爷亲自画。”
“那太好了,爷快些画吧,我都等不及了,爷快些啊。”
“好”胤禛笑着将年氏打横抱在怀中,径直前往床榻上。
直到她被四爷褪去凤袍,与他耳鬓厮磨抵死缠绵之后,四爷竟然红着脸,画下她与他欢好之时的场景,年若薇登时涨红脸,这才反应过来四爷似乎想歪了。
他还真是丹青圣手,画的那羞人的行乐图,竟然比她看过的精装孤本,还让人难以启齿。
可他画的还挺好看,年若薇看的心如擂鼓,身上也燥的慌,于是主动拥他入怀,踮起脚尖吻着他的薄唇
苏培盛听着御书房内的男女欢好之声,险些激动的落泪,高兴的取来了吃灰许久的彤史本,开始一笔一画的记录。
他刚想落笔写皇贵妃年氏,却为难的摇了摇头,转而写下:雍正四年五月初五,酉时二刻,帝于圆明园御书房内,临幸宫女马佳云惠,赐留龙精。
他依旧没有写下宠幸的次数,只因他知道,只要爷没出屋子,压根就掐不准爷到底要了小年糕几回。
四爷素了小半年,今夜愈发索求无度了,要了她两回之后,却依旧兴致勃勃。
年若薇担心他大病初愈,身子骨还虚弱,断不能纵欲,于是着急伸手推开他再次压下的肩。
“爷,你大病初愈,可不能如此孟浪。”
“薇儿嗯”
四爷喑哑敷衍的应了一声,可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的折腾了。
侍寝的规矩只在紫禁城里有效,胤禛许久没沾心爱的女人,压根就忍不住,他也不想忍。
可她是他唯一的枕边人,在床第之上,她知道该如何降服他的小性子。
他正食髓知味,忽地年氏又使了熟悉的小手段,他咬着牙没过多久就丢盔卸甲,忍不住咬着她的耳朵,再次宣泄在内。
“坏!”胤禛轻喘着吻了吻她的脸颊。
“哼,我也是为了爷的龙体着想。”
年若薇取来了事帕子,替四爷清理身子,又担心他孟浪,穿就上了二人的寝衣,这才依偎在他怀里入睡。
第二日吃过早膳之后,苏培盛就领了画师来面圣。
年若薇纳闷的看向了四爷:“爷,今儿怎么又让画师前来?”
“画行乐图!”
四爷此刻正搂着她的腰,说到行乐图之时,竟然暧昧的捏了捏她的腰间软肉。
年若薇脑海里瞬间就想起昨晚四爷亲手画的行乐图,登时涨红了脸。
忽而耳畔传来四爷的一声轻笑,继而四爷侧过脸,贴着她的耳朵呵气说道:“薇儿若只想让爷亲自画,也可。”
“咳咳咳,那什么,今儿艳阳高照的,着实适合作画,爷我们快些出发吧。”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逃也似的起身离开,身后传来四爷愉悦低沉的笑声。
年若薇听到四爷在笑,顿时涨红脸转身坐在了四爷的怀里。
“爷,今日让我来亲自搭配爷入画的衣衫装束可好?”
“好。”
年若薇狡黠的眨巴着眼睛,当即就让恩普立即去准备她要的装束。
胤禛原以为年氏会寻来龙袍,或者天子行猎打仗的威武箭袖盔甲,可她却寻来了寻常百姓的装束,甚至还有飘逸的道袍,魏晋风流的宽袍大袖。
他觉得这些奇奇怪怪的衣衫影响了帝王的威严。
直到年氏在他头上戴了一顶小红帽,他正要不乐意的说一句成何体统,可年氏却指着她发髻上的红头巾嫣然一笑:“爷,你瞧瞧我们多般配呀,衣衫装束都是情侣装呢。”
他本就微不足道的不满,瞬间化为无尽欣喜。
也罢,今日他就戴一回这风骚的小红帽,哄佳人一笑。
唔,年氏竟又替他换上了同样扎眼的小红鞋,看久了还挺好看,胤禛心情愉悦,负手站在湖边,任凭画师作画。
于是流传后世的《雍正行乐图》记录下了最为生活化的雍正帝。
苏培盛和奴才们都看傻眼了,不苟言笑威严的万岁爷今儿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爷的装束飘逸俊朗,在行乐图中,或为魏晋风流的文人雅士,或是传说中乘槎的仙风道骨神仙。
还如松间抚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伯牙与子期,采菊东篱的陶渊明、独钓寒江的蓑笠翁等等。
直到年糕取来了一身洋人的衣衫,还有洋人的红毛假发,还递给了万岁爷一把铁叉,万岁爷顿时面色一沉。
“不穿!”
四爷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年若薇也不恼,转身就让苏培盛去寻了一个女画师来,她则转身入屋内,换上了洋人的大裙摆。
苏培盛一听到小年糕说让换女画师,就察觉到不简单,于是赶忙让所有伺候的奴才统统背过身去。
此时他看到小年糕穿着露出胸前大片雪肌的的洋婆子伤风败俗的裙子,顿时吓得捂着眼睛,背过身不敢窥视。
“画师,立即帮我入画。”
年若薇才走出两步,四爷忽然满脸通红的伸手捂着她的胸口。
“成何体统!换一身!”
她本就丰腴,这一身洋人女子伤风败俗的衣衫,更是将她的柔软勒得呼之欲出,胤禛呼吸都开始紊乱,只觉得覆着她肌肤的手,都忍不住发烫。
“哼!爷是不是嫌弃我不好看。”年若薇装作赌气的哼了一声。
“换一身再说。”
“我就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为你生儿育女后,身型不再纤细。”
“好看的。”
胤禛凝眉,又柔声补了一句:“爷喜欢你丰腴。”
“啧啧,那爷的意思就是不喜欢我年少时的苗条纤细?”
“”
苏培盛捂着嘴巴快忍不住笑抽了。
这么多来,素来英明睿智的万岁爷,每回遇到小年糕,就变得理屈词穷,此刻更怂得不知该如何回击,简直活脱脱个妻奴。
“都喜欢。”胤禛从来都对年氏的牙尖嘴利都毫无反击之力。
“那爷为何嫌弃我选的衣衫吗?”
“没嫌弃!”
胤禛转身入内,换上了洋人的西装领结和小皮鞋,和奇怪的红头发,又接过年氏递来的铁叉,此时一阵虎啸传来。
这幅画年若薇早根据后世的雍正穿洋装打虎的行乐图,早早的就让人送来了猛虎。
满人都喜欢于打虎,大清皇帝更是热衷于打虎,甚至打虎是天子狩猎的传统,代表天子为民除害,对生民的爱护。
“爷小心些。”虽然那老虎被驯服过,但年若薇仍是提心吊胆。
直到四爷轻而易举的就将猛虎制服在脚下,年若薇忍不住欢呼雀跃,冲到了四爷的身边。